阮糖就这么看着她，一双盈润干净的眼睛里目光沉静。
让林婉妍的扭捏畏缩相形见绌。
等林婉妍终于站到她面前，她也没有说话, 依然望着她。
这一刻, 林婉妍不敢直视阮糖的眼睛，只能低着头，声音像那天在监控室一般惜弱蚊蝇地说“对不起”。
阮糖静静听着, 点了点头，却说：“那天在监控室里你已经说过‘对不起’了，但我希望今天你能把那天的前因后果讲清楚，就当是你兑现你那天答应要在写检讨书开诚布公给我道歉。”
既然林婉妍不愿意在全班同学面前说她错了。
那阮糖也不会心软。
现在就在全校同学面前说吧。
虽然阮糖也不知道程霄说要报警是不是真的。
但这件事如果再严重一点，已经是校园暴力的范畴。
林婉妍总要从中吸取一个教训。
做了欺负人的事, 就要付出代价。
这个代价要足够震慑, 这样下次才不敢再犯。
谁都不该对这样的事宽容。
周围已经有好些同学偷偷把手机拿了出来在录视频。
程霄没管他们, 却当着林婉妍的面打开了手机录音。
“以我手机能录下音量为标准, 如果听不见，就重新说，开始吧。”
一边的林母狠狠拧了一下眉，那能看着自己女儿被人欺负？
当即大声上前：“妍妍已经说了对不起了，你们几个不要欺人太甚！还有没有老师管你们了？跟我去见老……”
她话没说话，程霄冰冷的眼神就扫了过去。
只这一眼，林母的声音就断了，竟然没能把话说完。
程霄不再管她，继续看向林婉妍。
“说。”
知道避无可避，林婉妍狠狠闭了一下眼，垂在身侧双手紧握成拳。
“因为嫉妒，我在校运会最后一天故意将阮糖关在了没人去的女厕所……给她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我深刻认识到了这种行为的错误，在这里向阮糖同学道歉……”
林婉妍根本没有写检讨书，艰难启齿。
她已经很难堪，本想简短说完，话越少越好，却被程霄冷戾的目光盯着，不得不继续说。
“并且承诺以后绝不再犯……希望同学们引以为鉴……希望……阮糖同学能原谅我……”
周围同学看着她磨磨蹭蹭把最后一句话说完。
虽然他们站的远的也不能完全听清，但热闹都看到现在了，再迷糊的人也明白前因后果了。
随着林婉妍的话音落下，场面莫名静了一瞬。
紧接着，她等了许久的课间操铃声在这时突兀地响起。
“叮铃——”
围观里三层外三层的同学们顿时做鸟兽散。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老师来了！”
大家顿时往操场跑的更快了。
一边跑还一边不忘把手机赶紧揣兜里。
程霄也慢条斯理把刚刚录下音手机放了回去，又低头问阮糖还要不要去操场做课间操，全程没有再看林婉妍一眼。
刚刚被程霄一眼看过去蹲在当场的林母，这时候才像是被这铃声惊醒，猛地回过神来，顿时勃然大怒！
怎么也没想今天竟然会被在那么多人面前被一个小辈落了面子。
她猛地上前，指着程霄的鼻子就想发飙。
“林婉妍妈妈！”
姗姗来迟的张建国马上叫住了他。
林母一看是林婉妍的班主任来了，当即叫嚷起来：“张老师是吧？我刚好要找你，你们学校是怎么管学生的？这样的人也也能收？”
“刚刚他在那么多人面前逼着我们妍妍说什么检讨还录音了，这就是贵校的作风？今天要是不给我个说法小心我把你们全部告教育局去！”
张建国闻言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件事做错的人确实是林婉妍，这位妈妈反倒咄咄逼人起来了。
不过他教了这么十几二十年书，什么样的家长没见过。
自然是有办法处理。
将林母简单安抚几句后，张建国带着几人直接去了办公室。
走前他对一直根程霄在一起的没去操场的赵旭低声道：“去监控室找那个老师把那天的视频拷贝过来，就说我让你去的，一会我给他发个消息。”
赵旭机灵点头，麻溜跑走了。
几人很快到了一楼高一年级的教室办公室。
里面几个老师都听说了张建国他们班之前发生的这个事，见状也不多管，拿上书和教案离开了办公室。
于是这会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他们几个人。
林母还在气头上，自己搬了张凳子坐在了张建国的桌前，指着程霄道：“张老师，你给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个同学，我要跟他的家长谈，刚刚太过分了！”
张建国给林母接了杯水，在她这副咄咄逼人下，一直乐呵呵的脸上笑容也淡了。他看了眼跟着回来的程霄和阮糖，见他们两个神色平静，倒是一点没有惊慌的样子。
程霄就算了，阮糖确实叫他有些意外。
虽然他们刚刚的做法是有些偏激，但在张建国个人看来，心底是能理解的。
他也坐下，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跟林母道：
“林婉妍妈妈，假期离校前林婉妍确实做了错事，当时我就找她谈过了，她自己也说认识到了错误，答应假期过完回学校后给我交一份检讨书，并且在班会上向阮糖同学道歉。”
她这话跟刚刚阮糖说的一样。
林母当即脸色更难看起来。
她其实心里知道事情是真的。
只是在她看来，现在这个女生还好好的，自己的女儿说句“对不起”就行了。
都是同学之间的小矛盾，犯不着小题大做。
更何况刚刚是当着那么多学生的面，她看那个男生就是故意的！
林母避重就轻，不谈林婉妍将人关厕所的事，而是揪着程霄不放。
“就算有这个事，也只是小孩子之间小打小闹而已，又不严重，还得理不饶人了？”
“别的我都不说了，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他的家长，还有，让他把录音刚刚的录音给我删了。”
她指着程霄，可能是想着有老师在，学生天然就该怕老师，所以比起刚刚在行政楼前盛气凌人了不少。
程霄全程冷淡着张脸，甚至都懒得再睁眼看这对母女。
而阮糖则到办公室后还没说过话。
但她看着林母对程霄那副咄咄逼人的模样，恶也忍不住微微拧起秀气的眉。
这个妈妈好不讲道理……
她不想程霄因为帮她而平白无故被人这样对待，刚准备开口说话，就被身边的男生拉了一下辫子。
程霄无视林母的指摘，看向张建国：“老师，先让阮糖回教室吧，课间操做完就上课了，别让她耽误课程，这件事里她只是受害者。”
说完他才终于撇了林母一眼：“我没有家长在身边，有什么直接跟我本人说，我不介意就在这儿耗着，林婉妍要转学不在意，但别人要学习。”
他的态度很明显，谁都别耽误阮糖上课。
这件事阮糖确实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张建国也明白，遂一摆手：“嗯，阮糖就先回教室吧，你反正过两天也不上课了，先等等。”
林母巴不得阮糖快点走，省的在这里待着反倒叫人注意起林婉妍犯的错误来。
可阮糖却有些不放心程霄。
他一个人在这边，也没有人能来给他撑腰……
看着女生有些担忧的目光，程霄轻轻勾了下唇，只低声道：“没事，回去吧。”
阮糖没办法，只能一边走一边又回头看了一眼，还是离开了办公室。
可即便出来了，她还是总怕程霄会吃亏，拿出手机，犹豫着想要不让外婆过来一趟吧。
他身边没有大人在，要是没人帮他说话怎么办？
阮糖没有马上回教室，而是低头偷偷拿出手机开始发消息。
原本是不想让外婆担心，所以一直没告诉过这事。
她低着头，没看到不远处刚拿着拷贝的监控往教学楼走赵旭正好碰到个人。
而办公室里，林母见程霄身边没大人，果然更加放肆了些。
听刚刚张建国说他过两天就不上课了，只当他是那种不学无术要被学校退学的学生。
难怪刚刚那么嚣张。
林母冷笑一声：“我就说呢，原来是个家里没大人管的，难怪这么没教养没礼貌，张老师，这样的学生怎么还能被招进一中，我就想不明白了。”
“要是他没家长在这儿，我不介意今天代为教教他。”
程霄听了林母的话，嗤笑一声，甚至懒得搭理。
还嫌站累了，也找了张椅子来大剌剌坐下。
“你！”
林母再次被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惹怒：“还真是有人生没人管的混混，张老师，你……”
她话没说完，被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
“这位女士，成年人了，在一个孩子面前叫嚣，也不见得多有教养。”
作者有话说：
我们霄哥有人撑腰的！
这章还没捉虫，稍后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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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55章
门口的人话音落下, 办公室里的几道目光都看了过去。
程礼穿着一身挺括的手工西装，慢条斯理走进了办公室，先跟张建国打了个招呼：“张老师, 好久不见。”
张建国都愣了一下, 下意识道：“啊, 是，好久不见。”
高一的时候他看到程霄的家世背景, 还被校领导特意告知过他家长很忙，也不在樟城, 可能高中三年他都见不到个人。
结果没想到就这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见了两次了。
林母也叫年轻男人身上清冷矜贵的气质给震了震，一时竟然没有反驳他刚刚的话。
她也是出社会几十年的人了，一眼就能看出眼前的男人出身不简单。
这让她在这个男人面前似乎矮了半截，忍不住站起了身。
“你……”
“哥？”程霄根本没看林母，起身径直朝程礼走去, “怎么到这边来了？”
程礼揉了一下他的头发。
他这次换了副银链子的眼镜, 整个人更显得清冷了几分。
“过来谈个地皮，顺便来你学校看看手续办的怎么样了。”
没想到一来就看到有人敢指着他弟的鼻子数落？
程礼刚刚过来办公室的路上遇到赵旭，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大概了解了一下。
在他看来, 程霄要是不能替阮糖出这口气，那才叫没用。
至于林母这样的人，不过是欺软怕硬的罢了。
眼睛扫过一边也站起身的中年女人，程礼拍了拍程霄的肩：“回教室去吧，把今天的课上完, 这里你不用管了。”
林母眼看着程霄要走, 又忍不住不满到：“诶, 你……”
“我是他哥哥, 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谈。”
程礼瞥了她一眼，好整以暇在程霄刚刚坐的位置坐下。
程霄原本也没打算跟林母掰扯多久，反正录音他不会删。
现在程礼来了，他更乐得轻松，离开办公室准备回班上。
这个时候操场的同学也正好做完了课间操，都纷纷往班上走。
教学楼的走廊上熙熙攘攘的都是人。
男生个子高，只一眼就看到女生站在走廊那头楼梯边，也没有回班上，一抬头见他从办公室出来了，眼前一亮。
越过人群走到她身边，程霄将她拉倒人少的些楼梯三角阴影下，低头：“怎么没有回教室？”
阮糖还握着手机，有些昏暗的小角落里，她的眼睛格外亮。
她看着他，神色很认真：“我怕你一个人在里面会没人帮你说话，所以刚刚给外婆发了信息让她过来学校一趟，顺便在这里等你呢。”
说完她看了眼办公室的方向，又倏地笑起来：“不过刚刚我看到你哥哥来了，应该没事啦。”
女生的笑像这个春日一缕最甜的风，叫程霄心里忍不住软了一下。
从刚刚她就一直在担心他。
担心他没人撑腰，会不会吃亏了。
现在还想着让她的外婆来帮他。
“嗯，”他低低应一声，“没事，我吃不了亏。”
“但会不会让你外婆白跑一趟了？”
老人家虽然身子骨还挺利索，精神头也好，但到底麻烦了一趟。
阮糖笑眯眯的摆手：“没事，外婆很愿意来的，这下你就有两个人撑腰，我们就不怕啦！”
闻言，程霄笑了一下，终于轻声道：“谢谢。”
他知道阮糖的性格从来报喜不报忧，这件事一定没有跟阮外婆讲。
她很懂事，有时候也太懂事。
所以程霄也希望这件事她家里人能知道，然后多跟她沟通一些。
这样以后他不在她身边的那段日子，她要是受了委屈，可以跟朋友诉说，也可以找家人撒娇。
他们都会站在她这边，保护好她。
他也会放心些。
两人没在这儿待太久，等走廊的人少些之后也就跟着回了教室。
赵旭刚刚已经把从监控室拷贝的视频给了程礼带进办公室，早就回来了。
正和苏圆圆两个人巴巴地看着门口。
见程霄和阮糖终于也在最后走进来，两人松了口气。
林婉妍妈妈看起来挺厉害，他们还怕老张在那儿和稀泥呢。
第五组和六组共用一个过道。
阮糖和程霄回座位时经过两个好友，轻轻点了点头，让他们不用担心了。
事后程霄并不知道程礼在办公室说了什么。
总之在这节课快下课时，他透过教室走廊的窗户看到几个家长都走出了教学楼。
林母一改之前在办公室时的盛气凌人，在程礼面前放低了姿态。
又带着林婉妍跟阮外婆弯腰说了什么，应该是在道歉。
等张建国领着几个家长走出了程霄的视线范围，他静静收回了目光。
这件事应该算是过去了。
林婉妍当着所有同学的面给阮糖道了歉。
即便是她转学了，这件事也会一直跟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