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来了这么多次,这效果可是越来越不明显了,哎腰给我多捏捏。到时候去南方的州府做活动,衣裙都得找裁缝重做,我听闻江南的姑娘都是杨柳细腰。”
“好的小姐。”陆之瑶恭敬垂头。
“最近心情舒畅,就贪嘴了些,嘻嘻嘻,全身都给我按按罢。”
“好的小姐。”陆之瑶垂头恭敬。
“金如意还来吗?我早就劝你,不要在她身上耽误时间,有这功夫,不如对我上心一点。”
“好的小姐。”陆之瑶复读机似的。
她如今对着这些姑奶奶,仿如一个工具人,连在心里吐槽都懒得吐,嫌浪费感情。
厚嘴唇见她油盐不进,心里在不在意不得而知,反正面上看来是满不在乎,下回来了仍是喋喋不休。
金如意呢,一切如常,除了每次来都穿了同一套衣衫。陆之瑶也不问,二人就这么一个按,一个闭目养神,全程无话。不是只有关心才是善良,有时冷漠更让人感到舒适。
直到有一天,陆之瑶在街口的早点摊子,发现金如意在捡别人掉落的一个烧饼。她本想继续冷漠,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不过那饼好死不死滚到了自己脚边。
“劳驾让让。你踩……”
四目相对,尴尬加倍。
打金家出事的消息出来之后,金如意第一次在陆之瑶面前失态。当然高傲如她,所谓的失态也只是面上一瞬的慌乱,很快便被她压下了,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以金如意的性格,陆之瑶本以为她定会调头走掉。不过令人始料未及的是,金如意并没有遁地。她仍站在那儿,只是别过脸不看陆之瑶。
这下陆之瑶有些慌了,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二人皆这般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
思忖片刻,陆之瑶暗暗做了个决定。她上前拉上金如意,一言不发地将她带回了“窈窕阁”。
进了店,她也没顾上跟云娘解释,径直将金大小姐带进了二楼按摩房。一番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按摩下来,本就是上人之姿的金如意,更是出落得尤物绝色。
陆之瑶将美得不可方物的金如意带下楼,“噼里啪啦”算盘珠子一顿扒拉,让云娘照算盘上的结果,把银子退还给金如意。她绷着脸,不冷不热地道:“我已将您的体重减到我们之前约定的斤两,您之后不用来了。这些银子是扣除了之前的服务费剩下的,您且拿回去罢。”
金如意万般没有想到,陆之瑶竟会如此反应。她是何等敏锐之人,又怎会不知陆之瑶面上做出的冷淡是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这时再不表态为免太过不识好歹。
金如意将银子拿了,郑重向陆之瑶福了一礼,低声道:“多谢!”
眼前这位前国公府嫡长女,在过往的十几年间,怕是未曾对什么人道过谢。她高高在上,别人为她做什么不是理所应当?方才那区区两个字,已是她对陆之瑶的最大诚意。
“记得要来参加比赛。”陆之瑶轻声嘱咐。
金如意点点头,又颇具深意地看了陆之瑶和云娘一眼,便转身打算离开。
瞎子纫上针,凑巧了。金如意在门口又碰上了厚嘴唇。厚嘴唇被金如意的夺目光彩惊呆,盯着一时挪不开眼,眼前的可人儿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
金如意对她则视若无睹,仰着天鹅颈,带着一身风华出了店门,同时带走的,还有厚嘴唇连日来构筑起的优越感。
“我让你帮我变美,你说做不到,那她怎么回事?不是你她怎会如此脱胎换骨?”厚嘴唇连珠炮轰向陆之瑶。
陆之瑶也没恼,只淡淡道:“她没有脱胎换骨,只是瘦了些许。”
“那我的体重也降了不少,为何没有她那般效果?”
“每个人底子不同罢了。”
厚嘴唇被陆之瑶的冷淡态度激怒,高低她也不肯帮自己,左右自己也不想忍,索性撕破脸来个痛快的。
“金家已是人尽可欺的落魄户,你放着好好的正经人家不巴结,偏要去碰那没人要的白菜梆子,你到底给不给我做?”
“正经?你们夏家吗?”陆之瑶冷笑,“真的做不了,是我无能了。”
“那你等着见识见识我们夏家的不正经罢!”厚嘴唇撂下句狠话走了。
厚嘴唇前脚刚走,云娘后脚就凑过来了。陆之瑶以为她要责备她得罪了夏家小姐,心里头说辞都想好了,哪想云娘在意的只是金如意的那件事:“说说罢,怎么回事?方才你一顿乱扒拉算盘珠子,退给她的银子跟她当时交来的一样多。”
陆之瑶将她在街口看到的和云娘讲了。云娘深知陆之瑶性格,虽然财迷,但心中有义,和自己倒是有几分相像。厚嘴唇那小娘子更是不值一提,放自己身上也会如此处理。因此云娘也没多说什么,只叹气道:“唉,到嘴的鸭子愣是让你放飞了。”
陆之瑶轻笑:“赶明儿再给您弄回来几只赔个不是。”
“退钱也就罢了,为何还将她塑造得如此美貌?”云娘疑惑。
“这次比赛可能是她唯一的机会了。她念过书,吟诗作赋都拿得上台面,若是再有美貌加持,赢面就更大了。希望她能以此翻身罢。”
这些日子,沈庸还是如常来“窈窕阁”锻炼。在陆之瑶的指导下,他已经熟练掌握了单杠、双杠、健腹轮、扭腰器、肋木、仰卧起坐板等所有健身器材的使用方法,再也不用成日里跳绳了。
陆之瑶得空也会陪他一起,花了那么多银子装的,她可不想浪费,再说每日按摩虽然辛苦,却都是手上的动作,腰酸背疼的,她也需要时不常练练筋骨。
沈庸在店里待的时间越来越长了,经常是早上来了,傍晚才走。
如此一来午饭便成了问题。附近的饭馆酒楼又没有陆之瑶餐单上的食物,陆之瑶只好亲自下厨,为沈庸做些少油少盐少碳水的健康食物。
对此,她非但没有嫌麻烦,反倒乐此不疲,皆因她又以提供午膳为由,狠狠地敲了沈庸一大笔银子。
这日用过午膳,陆之瑶坐在双杠上,沈庸则半躺在仰卧起坐板上歇息。
陆之瑶居高临下打量着沈庸:“近来好像减重效果不错,待会儿过过秤。”
沈庸闭目养神,懒懒散散道:“瘦了的话有啥奖励没?”
陆之瑶思忖片刻,点头道:“行,明日中午奖励你吃点儿好的。”
从健身学员角度来讲,沈庸确是表现出色。听话,好学,肯吃苦,也能坚持。这些是陆之瑶接这单生意时没想到的。她本以为沈庸就是一时贪新鲜,图刺激,练两天嫌累也就自己放弃了。
既然如此,偶尔放纵一下让他吃点儿好的也无妨,算是对他的鼓励罢。
“吃啥?”
“你从未吃过的。”
“啥?”
“汉堡。”
“听起来像个地名。”
“那你吃不吃?!”
“吃,吃。”
“当~”铺子通往后院的门被猛地推开,几个捕快模样的呼呼啦啦闯了进来。
“这些铁杵铁棍都是你们造的?!”为首的捕快用牛尾刀指着二人,正颜厉色道。
陆之瑶由双杠上一跃而下,面不改色:“我造的,咋了?”
沈庸这个时候怎会装怂,他从仰卧起坐板上起了身,并排站到陆之瑶身边,竖起大拇指指向自己:“她造的,我用的,咋了?”
“牛尾刀”举起一只手,示意其他捕快上前拿人。很快,陆之瑶和沈庸便被包围了。
“牛尾刀”围着院子溜了一圈,又转回二人面前,不怀好意地笑了一声:“胆儿够大的啊,胆敢私造兵器,给我一起带回府衙!”
陆之瑶冷哼一声:“兵器?就这几个凿进地里的铁棍儿?你徒手拔出来一个我看看!”
“牛尾刀”哪会讲理,本就是来找茬儿的,说你私造兵器就是私造兵器,不接受反驳:“谁能保证你哪天不会将它们熔了锻造刀剑?!这么多铁器十分可疑。”
陆之瑶顿时明白了,有人故意要她好看,此时自己说什么也无济于事。是以她也不再争辩,跟他们回府衙便是了。
沈庸在外面何时受过这种窝囊气,吵吵嚷嚷要找他二叔,捕快们只能通过暴力手段将他绑起来,再押着他往府衙走。
一路上,沈庸的声音响彻了京城的几条大街小巷。
“哎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敢对我动手动脚的,哎你别碰人姑娘啊!人家会自己走!再碰我对你不客气了昂!”
“不认识我总知道我二叔罢,你们赶紧把我放了,回头我把府衙买下来送给你们。”
“能把我和这位姑娘捆在一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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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一起的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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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庸被扔进府衙大牢后嘴也没闲着,吱哇乱叫着要找他二叔来,又喊来御卒,说让他们去沈府当家丁,月钱翻倍。直到狱卒不胜其烦,转头取了刑具扬言要暴揍他,这才住了嘴。
牢间里很暗,只上方一方小小的透气口照进一缕天光,沈庸正坐在那道光下,双手托着腮帮子,一脸委屈。
陆之瑶坐在墙角一言不发。她其实并不担心自己会被治罪,“私造兵器”的罪名不可能成立,堂审估计都不会有。显然自己是被搞了,厚嘴唇无非是想让自己长些教训罢了。
眼下铺子里正忙,自己不知几时才能出去,这几日的生意怕是要耽搁了。少赚点钱也不打紧,不过这个节骨眼上自己不在,“窈窕阁”的信誉怕是会受影响,那些贵女们真闹起来,云娘也很难招架。
沈庸又坐在那儿一通碎碎念,陆之瑶蹙眉:“你能安静一会儿吗?”
沈庸抬眼向墙上的小窗看了看,又向陆之瑶那边略微挪了挪屁股,躲开了那道光:“看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啊,私造兵器哎,罪名成立咱俩就得吃牢饭了。”
陆之瑶一哂:“担心什么?你二叔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蹲大牢?”
提起沈时澜,沈庸哼了一声:“你觉得我二叔会救我?”
陆之瑶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叔侄情深倒是不会,不过他定是怕你进来乱说话给他找麻烦,毕竟你的人设不就是口没遮拦的傻狍子吗?”
沈庸心下一凛,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是如何知道的?”
陆之瑶避而不答,只是笑说:“早知道这里又脏又臭,狱卒又凶,你逞什么能啊,非要跟着来。”
沈庸半晌没吱声。这小丫头果然伶俐,自己当真没有选错人。她乃是计划中最为关键的一颗棋子,万不可行差一步。不过他沈庸一向小心提防,又是何时露出的破绽?以这小丫头的机灵劲儿,二人再相处些日子,难保她不会再猜出些什么,有意思,实在有意思。
尽管这阴暗的环境下根本看不清脸,沈庸仍是迅速换上一副灿烂的笑模样:“我不是怕你被抓起来了,就没人给我做那个啥堡了,所以我得跟着你啊!”
“出去就给你做。”
“好。”
“一堵墙,你猜你二叔什么时候会来救你?”
“三天罢,以他对我的了解,三天后我对他救我不抱希望就该开始乱说话了。”
沈庸对自己在沈时澜心中塑造的形象拿捏得分毫不差。三日后,沈时澜来府衙领人了。随他一起来的,还有始作俑者厚嘴唇。
陆之瑶和沈庸都很清楚,这次被关完全是拜厚嘴唇所赐,是以厚嘴唇和沈时澜一起出现在牢房外时,陆之瑶是有些意外的。倒也不是怕了厚嘴唇,她只是没想到她能肆无忌惮到与被陷害人家属一起出现。
“这次真是多亏夏姑娘了。”沈时澜一开口,陆之瑶和沈庸不约而同看向对方。多亏夏姑娘?沈时澜到底是来救人的还是来落井下石的?
“瞧二爷您说的,您开口了能不放人嘛!”厚嘴唇抬手叫来了御卒。
沈时澜还没到和沈庸撕破脸的时候。他定是打听到了事情的起因,也定是用钱砸了夏员外,夏员外才授意府衙放人。
按说堂堂京城府衙,不会任由一位区区员外郎的摆布。可听说府尹回乡省亲了,因此府衙那帮小喽啰无王管,正是出来兴风作浪的时候。此番“私造兵器案”,很可能一个治中级别的官吏就办妥了。
沈时澜乐得看沈庸倒霉,厚嘴唇又以此在沈时澜那儿捞了个人情。所以牢房外的这俩人都装傻,都是好人。
厚嘴唇让狱卒开了牢房的门,将人放了。
陆之瑶便和沈庸一起往外走。沈庸出了牢房门,那狱卒却将陆之瑶拦下了。
“哎一起的,一起的。”沈庸指指陆之瑶。
狱卒看向厚嘴唇,厚嘴唇挑衅似的看了陆之瑶一眼,转头对沈时澜道:“二爷,捞一个捞俩,还不是您一句话儿。”
不等沈时澜开口,沈庸先急了:“二叔您快说捞俩,不然她不走,我也不走。”说完又大摇大摆走回了牢间。
沈时澜其实无所谓,沈庸越是惹事不断,他沈时澜越是当之无愧。不过外人面前,沈时澜定要装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嘴脸。
“你何时能成熟一点?少给我惹点事?”
沈庸大喊:“我不管,您赶紧将我们俩一块儿弄出去。要不我也不走了。”
也是一棵演戏的好苗子,陆之瑶心中暗忖。
沈时澜一脸“好好好”的无奈相,重重叹了口气,道:“夏姑娘见笑了,还请将这二人一起放了罢。”
厚嘴唇嘴角一扬:“全听沈二爷的。”
四人一齐走出府衙门口时,沈时澜又交给厚嘴唇一只木匣:“有劳夏姑娘,一点薄礼,还请收下。”
厚嘴唇打开木匣,见里面金银首饰装了满满一盒,眉开眼笑起来。她看了眼沈庸,又嘴角含笑地对沈时澜道:“既然二爷如此客气,那我不妨再告诉您一个秘密。您这位胖侄儿,最近很是辛苦呢,日日往‘窈窕阁’里跑。”说完又意味深长地看了陆之瑶一眼,一扭八道弯地走了。
沈时澜看向沈庸的眼神警觉起来。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趁着沈时澜还未将战火烧到“窈窕阁”这边,陆之瑶诚意十足地和沈二爷道了谢,高低人家把自己也一并捞出来了,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庸望着陆之瑶远去的背影,一脸不舍。
沈时澜自然也是记得陆之瑶的,不过既然是误会,他便也没将这柴火棍儿似的黄毛丫头放在心上。他一双鹰眼紧盯住沈庸:“怪不得最近找不到你人,原来是跑去按摩院。去那里作甚?按摩?你尚未定下婚约,最好收敛一点。”
沈庸嬉皮笑脸:“当然是去追姑娘。二叔你看她怎样?”
沈时澜见他又是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老样子,懒得再劝,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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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美大赛定在皇宫正门前的广场上举行。能来参加今日比赛的,已是经过五官、身高、身姿等几轮筛选过后的优胜选手。
为了今日的大赛,宫人们几日前便开始在广场搭台立柱,设置好评委区和观赛区,摆好桌椅板凳,横幅一拉,就准备开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