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提亲受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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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怪物?!
四只像狗又不是狗,面目极其凶恶丑陋的怪兽将沈庸和右里团团包围,呲出嘴外的獠牙足有两寸长,上头还滴滴答答挂着粘稠的口水。
右里迅速拔出剑,一声铮鸣震得周围的空气都在嗡嗡作响。夜色中,剑光乍闪,寒气顿起。右里功夫算不得出神入化,不过自认对付几头畜生还是绰绰有余。
可眼前的又岂是一般畜生?它们见对面的人举起武器,竟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毫无畏惧之色,仿佛右里拔出来的是一根弱不禁风的稻草。
右里屏住了呼吸,脚下缓缓移到沈庸身前,将他挡在自己和草垛之间,握剑的手紧了紧,双眼轮流瞄着那几只怪物。
沈庸没动,他又怎会看不出来,就凭他和右里两个人,今晚若想全身而退怕是不可能了。眼下能拖延多久便拖延多久罢,只愿它们的精力消耗得差不多了,能放过不远处的陆家人。
这时,只听一声嘶吼,仿若吹响了战斗的号角,四只怪物一齐飞扑了过来。右里稳了稳身子,脚下向后一闪,手上迅速出剑。寒光划破夜空,却未划破怪物的一丝皮毛。
怪物还在步步紧逼,而沈庸和右里已无路可退。身后是高大的草堆,徒手爬上去根本不可能。那几只怪物用绿幽幽的眼睛死死盯着二人,喉咙里滚着挑衅的低吼,口鼻呼哧呼哧喷出的热气,又腥又臭。沈庸有点儿想吐。
“拖延时间,别让它们跑到别处。”沈庸强压下身体的不适,低声对右里道。
“嗯。”右里迅速应了,飞速转头看了沈庸一眼,道,“小爷,来世再伺候您了。”
话音刚落,眼前硕大的黑影便又扑了过来。右里使劲向后一靠,将沈庸的身体陷入草垛。右里拦在沈庸身前,重心下沉,双脚死死踏住地面,将他牢牢护住。
此时一只怪物已将右里摁在了草垛上,张着血盆大口正欲开牙,却听得“噗”地一声,那怪物不知被什么东西从侧面击中了脸,头一歪从右里肩上歪了下去。
右里只觉脸上一阵温热。他胡乱抹了把脸,血腥气顿时四散开来,竟是方才那怪物溅出的血。
沈庸这才借着月色看真着,那只倒地的怪物脸上扎着支铁芯弩箭。
同伴的倒地显然激怒了其它几只怪物。它们嘶吼着又向沈庸和右里扑过来。
“噗噗噗”三声过后,剩下那三只怪物亦纷纷倒地。沈庸蹲下来仔细查看,它们面上皆被弩箭射中,伤口周围血迹很少,可见其射出的速度之快。
想来那箭头上是涂过毒的,那几只怪物倒地后没多久便全身抽搐,随即一命呜呼了。
沈庸对着怪物扬了扬下巴,右里意会。他四下看了看,从一头怪物脸上拔下一支箭头,用布包了揣进怀里。
“你可有受伤?”沈庸探了探几头怪物的鼻息,确认它们死透了,转头问右里。
“无妨。”右里看了看自己的肩膀,“被抓破了点皮,回去上药包扎即可。”
“喂,你们两个,大半夜跑到这儿来,不怕死吗?”
二人头上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沈庸抬头,只见陆之凡坐在草垛边上,歪着脑袋居高临下看着他俩。
“你怎么在这儿?”沈庸蹙眉,目光落在陆之凡手上的那张伏弩上,“是你救了我们?”
陆之凡“噌”地从草垛上跳下来:“这是我家啊,我不在这儿在哪儿?倒是你,大半夜来我家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妹她不住家里。”
沈庸顿了半晌,还是将怪物是沈时澜放进村的猜想和陆之凡说了。
陆之凡思忖片刻,语速飞快道:“你们去我家躲躲,进院左转有个猪圈,最里头的稻草堆下面有块木板,打开是条暗道,顺着暗道下去有个地下室,我爹娘和大哥晚上会躲在那儿。你们就和他们说怪物又来了,是我让你俩去避一避的。”说完便从腰间的箭袋里抽出几支箭,上好膛,轻轻一跃又跳上了草垛,转眼就没了踪影。
陆之凡那晚和阿令虽未将全部的怪物杀死,有几只聪明的见同伴纷纷中箭身亡,便没再继续进村伤人,而是转头跑回了村口沈家小厮带它们来时的笼子。沈时澜的作乱计划遭到重创。他唯恐自己的阴谋被人发现,是以暂停了放怪物进村,正经八百消停了些时日。
回到窈窕阁的陆之瑶近来也有些愁。跟着沈庸他们出去跑了两个多月,店里的生意已大不如前,虽然彩彩那边的马术用品店生意尚算不错,分红也给了不少,可这些钱对于陆之瑶而言,还是远远不够的。
良牧署的怪物危机虽是暂时解除了,但这给朝廷养猪的活儿她是不想再让家里干了。辛苦不说,谁知哪天又从哪儿冒出什么旁的妖魔鬼怪,到时候村里连个太平日子都没有。她在京城自然惦记家里,日日提心吊胆,加上爹娘年岁渐长,实在不宜再在良牧署当个养户来讨生活。
她打算将全家迁到城里来,再买个小门面给他们经营些小买卖,到时候陆之远也算有个营生,也好再给他物色个其他姑娘。
不过她没将这些想法告诉沈庸。
她和云娘商量过了,店里再招两三个小娘子进来,开展些舒经活络、祛病强体的正常推拿业务。如此一来,客人在达到减重目标之后,还可以继续购买店里其他的服务,客户群也会逐渐稳定下来。
至于按摩小娘子的人选,云娘想从良牧署去寻,于是便在一次回家省亲的时候放出了消息,让乡亲们帮着问问,看谁家有合适的姑娘。
人虽是还没找来,陆之瑶的准备工作可没耽搁。她求陆之凡帮她从太医院请来一位按摩博士,教授自己推拿捏肌之术。凭着股子伶俐劲儿,她技能提升极快,不日便可以出师了。
按摩博士亦十分看好陆之瑶,想要正式收她为徒,让她随他去太医院系统学习推拿之法,日后在宫中给人按摩,定有一番作为。
陆之瑶婉言谢绝了博士的好意,太医院的学习岂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眼下她以赚快钱为首要任务,哪有时间静下心来当学生。
沈庸仍是隔三差五便晃来窈窕阁,不过陆之瑶不让他再减重了,而是将自己习得的推拿按摩技术用在他身上,只希望他身体能快些恢复。
沈庸的想法近来也变了。他原本打算待重掌沈氏后风风光光地娶陆之瑶进门,不过既然陆之瑶能为了他的身体不避嫌地关起门来为他按摩,他也不想让旁人传了闲话,便计划着等自己身体好些了就去陆家提亲。
一日,陆之瑶帮沈庸按摩完,又在桌旁忙活开了。她将昨晚手剥的芡实、酸枣仁和龙眼肉放进茶釜,点了风炉,熬起芡实枣仁汤来。
沈庸就在一旁出神地看着她。不知怎地,却突然莫名不安起来。他心慌得很,于是没头没尾地道:“阿瑶我们成亲好不好?”
陆之瑶被他没来由地言语吓了一跳,手上一抖,舀汤的瓢也跟着一歪,滚烫的汤水结结实实倒在了手背上,顿时红了一片。
“啊痛痛痛!”陆之瑶不禁惊呼。沈庸吓死了,一步跨了过去,抓起陆之瑶的手放到自己嘴边轻轻吹了起来。
“不愿意也不用吓成这个样子罢。”沈庸一边吹,一边还腾出嘴来委屈。
陆之瑶本想怪他害自己烫伤,抬眼看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话到嘴边又转了方向:“干嘛突然说这个?”
“突然吗?我以为水到渠成。”
陆之瑶失了神。她确实没想到这一步,方才沈庸提起,她才将此事从头至尾想了一遍。
时候还不到。先不说沈时澜会不会同意沈庸将个贱籍女子娶为正妻,他再不待见沈庸,也要为沈氏的名声考虑,再说自己,她是定要将家人从良牧署接来城里的,嫁入沈家之后,她便要做好□□的本分,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有些夸张,但再出来给人按摩也确失体统。
可眼下将家人在城里安顿的钱从何而来呢?她若将这此番顾虑说与沈庸听,沈庸定会出面解决,毕竟沈家的铺子遍布京城的大街小巷。
可她不想如此。她想凭自己的本事让家里人生活得更好。
水汽氤氲中,沈庸的眼底都是陆之瑶,可他却怎么也看不透。
陆之瑶的反应让他颇为忐忑,她……可是不愿?沈庸想着便放下了陆之瑶的手。
陆之瑶又怎会看不出沈庸的失落,可她也有自己的安排。她舀了碗枣仁汤端给沈庸,轻声道:“还不是时候。”
沈庸怕她再烫到,赶紧将碗接了过来,也没喝,顺手放回桌上:“小心别再烫到了。”
他看出陆之瑶的欲言又止,不忍再逼她,便不再提结婚的话头,重新端起碗,专心喝下那碗汤。
“喝了这汤夜里会睡得安稳些。”
“嗯。”沈庸将那碗汤一饮而尽。
明明她就是最有效的药,却不肯医他。
不过他也知陆之瑶并非拎不清之人,此番定有她的道理,自己只管信她,他的阿瑶开心便是最好。
陆之瑶见沈庸面色稍霁,才试探道:“不生气了?”
沈庸叹了口气:“你待我如此好,我又怎么忍心生你的气?”
“不生气你怎么一张脸跟苦瓜似的?”
沈庸起身从釜里舀了碗汤放在陆之瑶眼前:“你尝尝,就没喝过如此难喝的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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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天灾or人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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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二爷好不容易不放畜生害人了,怎地又让咱上山凿土了?听说还要连凿一个月。”
“别问那么多,赶紧干罢。唉,自打给二爷干活以来,晚上就没消停过。”
“凿土就罢了,为何还要将沙土倒进乾河?”
“你且附耳过来。”
沈府两个小厮在黑黢黢的荒山上咬起耳朵。
“呸!要说二爷是真缺德!”
沈时澜早先承包了一座荒山。那山位于横贯大乾国土东西的最重要的一条河流——乾河的上游。乾河岸,万物生。乾河的奔腾,带给大乾国肥沃的土地和温润的气候。
可没想到这座荒山是真的荒,整座山光秃秃土吭吭的,寸草不生,野花不长。
沈庸起先以为沈时澜发现了山里有什么矿藏,借承包栽种之名为幌子,实则偷采矿石私自贩卖,以获得巨额利润。可观察了一阵下来,沈时澜毫无动作,似乎是忘了他还有这么个山头。
近来沈时澜不知怎么又想起了这座荒山。早上左邻送来情报,沈时澜昨夜带了大批伙计进山,趁着夜色将大量山上凿出的沙土从上游倾倒进了乾河。
沈时澜又要做甚?!
沈庸思来想去没个结果。不过以他对二叔的了解,十有八九是因为那山上的财富。雨季来临,这几日京城雨水就没断过,许是下了大雨土质松软便于挖掘,而挖出来的土无处处理便倒进了旁边的河里。
听闻城东地势较低的区域,水已进了屋。就连位于地势较高的城西的沈府,花园里那个人工湖的水位也一直再涨,眼看就要溢过岸边的石块了。
他已经几日没有见过陆之瑶了,一来天公实在不作美,二来上回求婚被婉拒之后,沈庸也怕他日日去找她会让她不自在。
罢了,反正坐在府里也是想不出沈时澜的阴谋,索性趁着今日雨小些了去看看他的阿瑶。他让左邻继续盯着沈时澜的动向,又叫人备了马车去“窈窕阁”。
路上,他还特意拐去稻香楼买了陆之瑶爱吃的米花糖。
待他提着米花糖到了“窈窕阁”,却发现铺子大门紧闭。
沈庸敲了门,没人来应。他又绕到后院,一眼便注意到通往院子的小门上挂了锁。
他抬眼看了看天,淡墨似的云仍懒懒散散地趴在那儿,这雨怕是还要再下些时日了。到底有何不得了的事情能让阿瑶顶着这种鬼天气出门呢?还是与云娘一起。许是店里没有客人,二人便关了店门去马球店找彩彩吃茶聊天了?
沈庸并未往深里想,只理所当然觉着晚点她们便会回来了,索性站在铺子的房檐下等。
到了傍晚,雨势渐强,房檐上已挂起了水柱,地上的水坑也咕噜咕噜冒起泡泡。沈庸这才隐约觉得不妙,径直向马球店走去。
马球铺子门前,彩彩正举着门板准备关门,见来人是沈庸,又搁下门板开了店门,将他让进铺子避雨。
显然陆之瑶没在铺子里。彩彩见沈庸面色有些不对,拿了块干帕子递给他便道:“阿瑶她回上林苑了。”
为何如此急着回去?难道是为了躲开自己?自己果然还是将她逼得太紧。思虑及此,沈庸不禁心下一沉,下意识蹙了眉。
彩彩见状,心知自己的话让沈庸误会了,又出言道:“阿瑶猜到你会找来,她走得匆忙,临走前让我转告你,因连日暴雨,上林苑多处被淹,她和云娘回去看看情况。”
沈庸先前悬起的心又落了回去:“她可说何时会回来?”
彩彩又道:“阿瑶说她处理完家里的事就会回来了,请你不要顾虑其它。”
听闻陆之瑶回上林苑确是事出有因,沈庸转脸便忘了方才自己有多忐忑,扬起一张笑脸道:“嘻我没想其它呀!再见啦!”说完迈着轻盈的脚步离开了。
彩彩在他身后暗骂:“方才真应该拿块镜子给你照照,让你自己看看你脸有多垮!怪不得阿瑶说你死鸭子!”
既然事发突然,陆之瑶匆忙之中还跑去让彩彩给自己留个口信,想来她还是在意的。沈庸心中自是轻松了不少,踏踏实实回府等着陆之瑶回来。
上林苑的情况则非常糟糕,良牧署尤甚。因良牧署饲养了大批牲畜,当初选址时,朝廷便将靠近乾河分支的那片水草丰美的地块划给了他们。眼下连降暴雨,良牧署地势又低,乾河流经良牧署的那条支流水位暴涨。
按说早些年也不是没遇着过雨水大的情况,不过再大的雨,那条河的水位也没像今年这么高过。
上林苑的男女老少近来都在没日没夜的加固河堤。女人和孩子负责将找来的石头装进麻袋,男人则将一袋袋石头扛到岸边垒好。
“这雨也不知要下到几时?”兰氏将装好石头的麻袋扎好口,和陆之瑶一道抬到家门口,摞在已做好的一排麻袋上头。
“往年也有这么大的雨水吗?”陆之瑶跟着兰氏回了屋,继续装下一袋石头,“附近的石头都捡光了,早上大哥他们已经去山那边凿山石了。”
“往年即便下了暴雨,也没见河水升这么高。咱们上林苑,可是块风水宝地,从没有过什么天灾。今年真是好生奇怪,不是野兽就是大水的。”兰氏嘟嘟囔囔进了厨房,“我去做饭了,阿瑶你也休息一下罢,待会儿你爹和大哥回来咱们就开饭。今日做点儿好吃的罢,凿山的活儿可不比旁的,辛苦得很。”
陆之瑶净了手,抄起脚边的毛绒球抱在怀里,轻抚着它的后背。
天仍是暗沉沉的,陆之瑶连上一次看见太阳是什么时候都快忘记了。哦对,想起来了,是那日她与沈庸在铺子后院比赛吐西瓜子,吐得远的那个人奖励一块米花糖。她还记得那天她吃了整包的米花糖,撑得晚饭都不想吃。沈庸啊沈庸,也不知他现在在干嘛,有没有去铺子里找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