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小菜清粥【完结】
时间:2023-05-27 17:16:07

  李赢虽则闭目养神,但她的任何响动他都能感受到,还以为她是受了惊,于是破天荒的安慰她一句。
  “那车夫朕已经让人处理了,你放心,陆允会送你回郗府。”
  郗薇才不是担心这个,听了这话,她更加焦虑了,尤其是现在还跟这个始作俑者待在一处,她烦躁的拉开了车帘,想透透气。
  这时候马车已经上了主街,因得明日就是上元节了,花灯游龙此时已经鳞次栉比悬扎好了,出来看花灯的人还有不少,酒楼商铺林立,往来甚是喧嚣。
  郗薇丧气的将脑袋转了回来,她仅有的一点男女常识告诉她,有些药是越早喝效果越好的。
  李赢看不惯她这样儿,没好气道:“吃黄连了?”
  听得这句,郗薇不知为何心中十分委屈,想到男女的巨大差异,明明两个人都干了坏事,却只有她一个人心思惴惴,一时间心中十分不平,“避子汤!那药有一副是避子汤!你让沈太医给我再配一副!”
  李赢心道:他果然没想错,这小傻瓜。
  看她一脸羞愤,一时间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喉结微动,替她将肩头的秀发拢至颈后,“不用,衡阳,不用服避子汤。”
  谁知道郗薇听了这话却更生气了,不服避子汤,万一出事儿了怎么办?
  他倒是不用担心,后宫里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可是她就惨了,一辈子陷在上京这个泥潭里出不去了,况且虽则大越十五六岁成亲生子是常事,但她觉得现在年纪还小,也没有安定下来,若是怀了孕只怕麻烦大了,他怎么可能懂她的烦恼?
  这也是她小心小心再小心的缘由,结果他就轻飘飘的一句“不用”,真真是......
  “停车,我要下车!”反正到了御街,再雇马车或者走路回去都成,这马车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没有皇帝的命令,陆允是不敢随便停的,只能继续这样往前行着,郗薇看他不停,想着反正也走得不快,推开车门就准备跳车下去。
  李赢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拉进了怀中,“砰”的一脚将车门给踢上。
  陆允眼观鼻鼻观心,只做什么都没看到听到,一心赶着马车往前。
  郗薇挣扎着要起来,车厢本就不大,这样很容易撞到,不得已李赢只好一把将她双手锢住,又担心弄到她脚上的伤口,只能长腿一伸将她整个抵在了车壁上。
  他压低了嗓子,“衡阳,你先听朕解释。”
  两人离得近,呼吸相闻,她这会儿冷静了些,且听他怎么说再说,于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怀中是软软的一团,李赢恋恋不舍终是松开了些她,“你确实不用喝那药,你压根不可能有孕。”
  他脸上升起一阵热意,好在车厢昏暗,谁都看不出来。
  郗薇不解,“为什么?书上说男女那啥之后若是不喝避子汤是很容易怀孕的。”可是他又不像是会撒谎的样子。
  “书上?”李赢垂眸,一时间有些淡淡的喜悦浮上心头,他突然很想撬开她的小脑袋瓜子看看都装的是些什么。
  之前她故作不在意跟经验丰富的样子,可是她明明有些时候很是生涩,那时候他就有些怀疑,可是现在她甚至连生子第一要义都不知道,还装什么呢?
  “昨晚......朕并没有进去。”他一字一句甚至有些咬牙切齿。
  郗薇没反应过来,懵了半晌,随即她耳根一红,有些难以置信,“可是你......你......你......”
  她明明闻到了奇怪的味道......
  李赢侧眼,没有看她,还要让他怎么解释?
  郗薇仔细回想了一下,脸更红了,那会儿昏昏暗暗的,好些片段根本不敢细想,但她清楚的记得他确实不太对劲的,这是怎么回事呢?
  “那你没事呀,你身上的钩吻之毒解了吗?”
  “嗯。”
  郗薇有些难以置信,上上下下打量他,李赢被她这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眉梢微挑,“谁跟你说朕中的是钩吻了?”
  “难道不是?”郗薇想跳起来了,如果他没有中药,他还骗她放任他们那样,简直是太过分了。
  “不是钩吻,是合欢香,发泄出来就好了。”
  其实如果不是她进了来,泡冰水浴也可以熬过去的,偏偏她误打误撞进了来,让他一时情难自控,放任她误会,也放纵了自己。
  “合欢香?”郗薇可算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了,她还以为他是跟她一样中了钩吻,不那啥就会死掉,原来竟然不是,那他为什么......
  虽则她那时候也有自己的私心,但也不完全是,一想到她那时候竟然还正义凛然的为了他的性命着想,她就尴尬得不行,很想找个地洞给立马钻进去。
  李赢轻咳了两声,“嗯,所以你不用喝避子汤。”
  当时他确实是想放纵一把的,可是想起她之前腹痛难忍的模样,没舍得那么做。
  郗薇也反应过来了,一时间心情忽的轻松了不少,但她忽然又想起了一事。
  “那你答应我的事情?”她的心提了起来。
  李赢没好气,“朕金口玉言,又岂会反你个小女子的悔。”
  一时间马车里的气氛轻松了不少,郗薇的心这下总算落回了肚子里,长舒一口气,为了缓解方才的尴尬,她没话找话,“对了,您今日怎么会出宫?还这么巧的救了我?”
  李赢当然不会说他是突然想到她可能会像上次一般乱服药才特意出来找她的,只摩挲着手上的鹿骨扳指满不在乎应道,“嗯,是挺巧。”
  郗薇看他一脸不想多说的样子,也懒得搭理他,索性只好奇地打开车窗去看花灯,她自来喜欢明亮耀眼的东西,御街视野开阔,几百里坊市的各色花灯游龙高低错落连成了一片,真真是火树银花不夜天,美不胜收。
  看她没说话,李赢顺着她的目光也往车窗外看去。
  橙的,黄的,绿的,蓝的各色花灯灿烂,将整条御街照得亮如白昼,车檐下的光线倒是弱了不少,她就这么静静的趴在车窗边上仰首而望。
  李赢将目光及近,只能看见她卷翘的纤睫与挺直的鼻梁,光影打在鼻尖上,像一块小山峰状的绝世美玉,而鼻尖那点小痣,既似白璧微瑕,又如明珠染尘,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替她拭去。
  事实上这么一想,他就抬起了手,可是这画面太过美好,他突的顿住了,犹豫半晌,终是不忍打搅放了下去。
  她看长街,他看她,挺好。
  沿街的嬉戏声吆喝声渐渐的消了下去,马车上了州桥,州桥对面不再是坊市,这边临近皇城与各大宅邸,虽则依旧灯火通明,到底少了许多烟火味道。
  眼见郗府的后门很快就到了,郗薇这下子却犹豫着没有下去马车。
  “方才还要跳车,怎么这下倒舍不得走了?”李赢笑。
  郗薇有求于人,向来嘴软,她没理他只朝着驾车的陆允道:“劳烦陆统领再往前一里,那里有棵大槐树,停那里就好。”
  陆允看皇帝没意见,于是驾车继续往前,绕过高高的院墙围栏,终于看到一棵高大的老槐,一截横枝倾墙而出。
  郗府的外墙是很高的,李赢欲言又止。
  陆允也忍不住好奇,“翁主,您好好的后门不走,不会是要翻墙进去吧?”
  郗薇跳下马车,硬着头皮跟两人说再见,“今天多谢你们了,我院子就在这后面,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也回去吧。”早知道就不贪这点时间,自个儿从后门走过来了。
  李赢掀开帘子,唇抿得紧紧的,看了眼高高的围墙,躬身也下了马车,陆允察言观色,退到了暗处。
  郗薇眼睁睁看着李赢大步朝她走了过来,他个子高,身高腿长的,站她旁边很有压迫感,不知为何心突然跳得很快。
  李赢顺手将她捞了起来,“愣什么,抱紧我。”
  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自信,或许是她现在有些迷糊,一时没有反应,李赢也没再说,脚尖一掂一个纵身就往大槐树枝跃去。
  脚下一空郗薇差点没叫出声来,耳边风声阵阵,吓得她赶紧闭上眼睛紧紧环住他的腰。
  李赢扶着她站上屋顶,随即一个旋身又像燕子般轻轻落了下去,郗薇再睁开眼,熟悉的门楹与牡丹花丛映入眼帘,她没想到不过一个起落,就成功回到了湛露院。
  “你......”郗薇不知道是该先惊叹他这一手功夫还是先谢谢他救了她又送她回来。
  李赢也看出来了她的疑问,不过他不准备多说,只留下一句“早些休息”,就一个纵身重新跃上高墙。
  圆月映槐枝,他的身影一闪而过,郗薇竟然莫名感觉到了一丝洒脱,怎么能有这种感觉?她摇了摇脑袋,清醒许多之后,便拿着药去了燕子房。
  而李赢也拿到了那车夫的口供,事情果真如他预想的一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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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你既朝我伸了手,我便敢跳下来。◎
  马车“咯吱咯吱”往宫城相反的方向驶去。
  陆允已经拿到了口供, “陛下,那车夫已经全招了, 是临江王府的人, 看画像八九不离十是李亘,他想私下见翁主。”
  “啧。”李赢哧了声,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就喜欢玩儿这些阴私事儿。
  “还有一事......”
  “讲。”
  “属下查过了,几天前自临江王府, 出发了一批人神神秘秘去往安陆,属下已经派人盯着了, 想来不日就会有消息。”
  “安陆?真是自投罗网,”李赢凤眼微眯, 随即问道:“还有多久到树仁坊?”
  现在的马车不似之前郗薇在时那般缓慢, 一路跑个不停, 陆允大概算了一下,回禀道,“回陛下, 照这样的速度, 到七录斋,可能还需要半个时辰。”
  李赢闭目养神,没再说话,陆允陪在一旁,马车继续飞快地往树仁坊驶去。
  而七录斋的少东家谢昉, 此时正候在棠雪书舍之中。
  ......
  游龙戏舞,花火葳蕤。
  今日是一年一度的上元佳节, 大越民风开放, 这一天不仅是青年男女相约的良辰吉日, 有些大家族还会在汴河租赁花船,装饰花灯,长辈携小辈一同出行,方便相看。
  郗府也不例外,因得适婚的小一辈较多,因此郗老夫人就让郗大夫人租下了一艘装饰得十分豪华的大灯船,地段也在汴河临近州桥最繁华的一处,在这里举目四眺,不仅能看见灯火辉煌的皇城燃放烟火,亦能看见整整一百零八坊的游龙花舞。
  花船的前围镂空便于赏景打招呼,四周挂满了有郗府标致的黄色纱纹灯笼,郗老夫人带着郗素问等一众女辈坐在酸枣木双环圆桌前打叶子牌,而郗道韫跟郗太傅兄弟则领着郗氏男子在前面赏景清谈,偶与路过的其他大人家寒暄两句,好不热闹。
  一家人倒是都在,就连大长公主也不例外,她向来喜欢这种能跟各府交际的场合,一路上跟别家花船上夫人的交谈就没停过,不过这次她还有个其他目的,张太后跟王氏临时倒戈,她有心想刺激刺激临江王府,于是特意将郗薇也带了出来。
  从前郗薇为了讨大长公主欢心在这种场合也是非常配合,但现在她一点也不想参加,无他,大长公主早就给她安排好了戏路,可她一点都不想往那边走,于是一整晚上都有些怏怏。
  郗老夫人也发现了她兴致不高,但是碍于大长公主在此,她也不好说什么,倒是郗素问跟郗素锦一个劲儿地逗郗老夫人开心,衬得郗薇越发的不合群了。
  那厢灯红柳绿,喧嚣阵阵,似乎是于侍郎跟魏国公府上的花船也过了来,大长公主跟郗大夫人领着一干小辈互相见礼。
  真是没意思,郗薇懒懒地趴在美人靠上,低头一朵一朵数汴河上游流过来的花灯,心思早就飞到了千里之外,也不知道蓝序平安到了安陆没有,她真想早点摆脱这样的日子。
  这两日她仔细清点了一下财产,除去属于大长公主跟郗府的,这几年虽然赏赐不少,封地的收益也可观,但是她开支也大,几乎没攒下多少私房钱,有些还需处理之后才能带走,看来在蓝序回来这段日子还是得多攒点。
  她已经想好了,等离开上京,她就去衡阳,听说那边是著名的鱼米之乡,虽然那以后就不再是她的封地了,但她也想去看看,如果喜欢的话,就盘个铺子在那里定居下来。
  这样一想,她该是愉快的,但心中又说不出的怅然,她在安陆生活了十三年,却都是不好的记忆,没什么可留恋的,而京城,虽则短短三年,没有人真心在乎过,但她竟然还甚是留恋。
  “这湖中灯影倒是别有一番风景,难怪翁主撇下众人独自在此赏景,不知谢某可有幸与翁主同赏?”
  郗薇还道是哪个登徒子,不耐的抬起头来,却见昭昭谢昉长身玉立于小舟船头,眉间带笑,眼中映着星火万千。
  看她望了过来,他十分大方地朝她晃了晃手中的天青色细颈酒樽,然后朝她伸出了一只手,似当真在邀请她一路同行。
  在这儿本也无聊,郗薇突然兴之所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美景美人配美酒,既然麒麟子相邀,那本翁主便恭敬不如从命。”
  说罢,她一脚站上了美人靠,抬脚就往旁边的小舟跨了下去。
  不过一句玩笑,谢昉倒没想到她竟然当真不管不顾就翻了下来,好在他反应快,一把扶住她稳住了船身,不过一阵轻微的波动,小舟就稳了下来,矮几上酒杯中的清酒竟然也一滴未洒。
  “翁主好胆识,谢某倒自愧不如了。”
  “我才不是有胆识,我是相信你谢子游,你既朝我伸了手,我便敢跳下来。”
  她没有说一点谎,前世他即使看不惯大长公主,跟左相一系据理力争,她没少给他添麻烦,但在她被所有人放弃的时候,他还是愿意为她说一句公道话,血肉至亲尚且不曾。
  少女神态坚定,语气认真,谢昉也不推拒,朗笑出声,“翁主既然如此说了,那谢某可定不能辜负了。”
  郗薇得意地颔首,心情倏地转晴,空气里夹杂着丝丝清甜的香味,她向来好这口,目光不自觉地转向了矮几。
  在小舟的腹部,摆放了一个三尺见方的酸枣木矮几,而矮几之上,红泥小火炉烧得正旺,里面的酒已经开始有些转沸了,随着里面红色的果子翻滚着,清甜之气丝丝缕缕不歇的冒了出来。
  两人相对而坐,郗薇忍不住好奇问道:“你这酒里面煮的什么果子?好香。”
  “你喜欢?”谢昉拿出了一个烟青珐琅杯,亲自斟了满,浅笑着递了上去,“尝尝看。”
  若是寻常人,一个男子邀请女子饮酒,只怕人家非但不会同意,还会骂登徒子,但他俩就是默契的一个敢请一个敢喝。
  他的指骨带着读书人特有的薄茧,与烟青珐琅杯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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