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鼻翼微动,忽然察觉到些不对,她身上有淡淡的酒气。
眉梢挑了半边,觑她,“喝酒了?”
越姜仰后,继续瞪他!
但她能站直不过是勉励维持才有的结果,如今一动,那是踉踉跄跄,马上就要摔倒。
裴镇抓着她的手臂扶稳她。
“不能喝,你还喝?”声音低缓,却有些好笑。
怒气已经散了不少了。
越姜怒目横他。
裴镇扯唇,低嗤:“非我灌你喝酒,却来瞪我?”
越姜指责于他:“你仗势欺人!”
仗势欺人?裴镇撩眼,目光淡淡看她,傍晚时便是因此生气,因此不愿见人?
可他有这个势,这也是他凭本事夺来的势,他裴镇如何不能用?!
暗嗤一声,面目平静瞧她。
她气得双颊生艳,眉目生辉,灼灼的目光像是要一把火烧死人,但……没有任何威慑力,反倒是让她更招眼几分了。
他静静瞧着她的怒火,倒要看她还能说出什么来。
不过……在此之前,别的屋里率先有了动静。是左霆他们察觉响动出门来察看。
裴镇意识到这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淡淡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回去。
随后,他半牵半拉把越姜带回房里。
越姜不肯他碰她,暗暗挣扎,裴镇镇压住她的反抗,把人领到凳前落座。
两人离得这样近时,她身上的酒气更浓了,裴镇瞧她一眼,不由得问:“喝了多少?”
越姜只一味怒目视他,满心火气,“裴镇,你仗势欺人!”
裴镇点头,供认不讳,“是,我仗势欺人。”
“还待再说我些什么?”他盯着她问。
越姜:“!!”她气死了。
“你蛮横无理!”
裴镇轻笑一声,还真是高门大户里养出来的,骂人都骂得不痛不痒的。
没被骂得生怒,反摸摸她鬓发,颇有几分愉悦,“好了,莫气。”
越姜躲避,偏头不让他碰,可就这么近的距离,她能躲到哪去?裴镇的手摸上她发顶,粗糙的摩挲一下。
越姜抬手挥他,但尚且没碰到,已经被裴镇用手制住,他半弯着身子,忽而垂眸看她,“真如此气我?”
越姜眼中的怒火不言而喻。
裴镇:“那便气罢。”
总不能连气也不让她生。
掌心下的发丝柔软,他忍不住又摸一摸。接着,手掌往下,忍不住来抚她眉心。
他的指腹粗粝,越姜皱眉退开。
裴镇的手掌牢牢盖于她发顶,不轻不重又抚一把。
两人便这样一人怒目生气,一人纹丝不动,时辰一点点变得更晚。
裴镇瞧一眼外面的夜色,很晚了。
“走吧,送你回屋。”他直起身子,拽着她手臂起来。
这样酩酊大醉的,留她在屋里明早起来她能气红眼。反正都要成亲了,不差这一日两日的,且送她回去。
但越姜只觉他什么动作都是不轨,躲着踉跄的身子不肯。
低哼一声,裴镇干脆横抱她起来,牢牢圈于怀中。
冰肌玉骨滑润生温,他看她一眼,把她抱紧些。
可怀中的人却不老实,腿脚踹蹬,手也来扯他,裴镇分不出手,也无心计较她挠痒痒似的反抗,便先由她作乱。
但怀中人不然,反倒是逮着机会愈加发狠,竟是狠狠揪了一把他的耳朵。
裴镇吃痛,眉心折起。
暗暗咬牙,皱眉冷睨她一眼,脚步加快。
十几步的距离被他缩成短短九步,房门被他猛地揣着关上,几大步,他抱着她压到床上,去扯她发狠用劲的手。
声音不快,“越姜——”
越姜只觉解恨,气哼哼瞧着他,还要再扯,好让他牢牢吃一回痛!但此时裴镇抽出手来,又焉能让她再次得逞,剪住她的双手越过头顶,目光略有发凉。
看着危险极了。
但越姜正醉,犹自不觉,一心一意只想痛快了事,手上无法使力,便依旧只用眼睛狠狠瞪他,眼刀气咻咻扎人。
裴镇呵了一声,猛然,他压下身来,呼吸拂到她唇上,嗓音沉凉,“醉了,倒是什么都不怕了。”
男人压得太近了,越姜呼吸不畅通,她皱眉躲避。
裴镇心想,她是真不怕,喝了酒后胆子也是真大。
呵笑两声,捏着她下巴,目光觑她。
“待明日酒醒了,再与你算账。”
如今做什么,都显得他是趁人之危,他不屑于此。
拂一拂衣袖,起身走人。
越姜在他走后,坐在床上气喘吁吁。挪一挪身子,还想再去找他算账,可脑袋已经晕的不行,身子也太无力,终究行动不得,歪在被中歇着。
最后,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
翌日,越姜扶着脑袋疼醒。
宿醉后的感觉不好受。
她对醉后的记忆记得不太清,只知道自己为了安眠找小二要了酒,喝前还特地加上银簪把门栓死,但再之后,就不清楚了。
揉揉刺痛的额头,她脚上打飘的下床,下床后的第一反应是去看门栓可还完好,但这一瞄,就让她发现了问题,门栓没栓,银簪也已脱落。
她昨晚醉后出去过。
心猛得一紧,暗觉不好。
也是这时,门外直接有人一推,走进来。
越姜:“!!”
裴镇随手掩上门,走过来,瞥她,“醒了?”
越姜抿住唇,默然片刻,轻声说:“裴侯问也不问,便这般进来了?”
裴镇却笑,盯着她神色莫名,“昨夜的事,是全忘了?”
越姜更觉不好。
她醉后不止出去过,还去了他那边。
只怕是心里火气太旺,找他生事去了。
她静静看着他,不知如何答话。
裴镇更加走近,垂眸看她,声音不辨喜怒:“不答,便是记着?”
越姜头皮发麻,他看着,是来者不善。心里有些惴惴,也有些害怕,怕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昨天孙颌便强横至此,他身为其主公,只会更甚。
沉默片刻,答:“不是,是忘了。”
“越姜酒后时有忘事。”
裴镇嗤声:“你倒是好,犯下事转头便忘了。”
话里平平淡淡,听不出责怪与否,越姜便也更听不出他所说犯事,到底是到何等地步。
抬眸悄悄看他一下,犹豫些会儿,道:“越姜实在是记不起来,可否烦裴侯告知一二。”
心里却稍稍安定,既然他话中平淡,那昨夜总归是没闹出大事的。
而且她不会武,醉后就算有余力闹事,也压根闹不起大事来的。
裴镇倒也没想跟她打哑迷,在她榻边坐下,指着自己的耳朵,“自己来看看。”
越姜粗粗瞄一眼,没瞄见有什么特殊。
裴镇撩眼,淡淡看她,扯了扯唇。
站得快几丈远,她能瞧见什么?她是能千里目视还是能隔空瞧伤?
瞧出他眼中意思,越姜于是便再往前靠近些,仔细看他的耳朵。
仍旧是瞧不清,只得再近些。
直到距他只有几步距离了,勉强能瞧见他左耳耳廓处的血痕,看着是被指甲挠的。
越姜蜷了蜷手指,知道他的意思了。
“是越姜过错。”她老实致歉。
裴镇却是不满这轻飘飘一句的,长腿一伸,绊得她身子一歪,趔趄倒到他怀里来。
越姜惊圆双目,撑起手臂立即就要爬起退开,但裴镇有意为之,岂能让她退去,半箍着她的腰身,掀眸看她:“一句过错,便以为要揭过了?”
两人搂的太近了,越姜红唇抿紧,下颌紧绷,“那裴侯还待要我如何?”
裴镇目光明目张胆:“你以为呢?”
越姜后颈冷汗频出,满心慌张。
她以为?她以为他现在就不提这事最好!
可这绝不可能,不过是妄想。
他像是抓着老鼠的大猫,怎么可能轻轻就此揭过,只怕还要折磨几番才肯罢休。
越姜后悔昨晚饮酒了。纵是心里烦闷,多熬些时辰也就睡过去了,心里懊恼至极。
抿一下唇,她知道怎么说也是如不了他的意的。
只看着他说不出话。
裴镇:“嗯?”
越姜被他这一声弄得心里一跳,更加慌张。
抿唇挤出一句:“不若,我给您抓回来?”
裴镇看着她,她明知他的意思,却偏偏拿这种不痛不痒的事来敷衍他。
瞥她,突然压着她的脖子下来,眼瞳黑沉沉的盯着她。
里面铺满了翻涌不耐的侵略性,像山峦一样紧紧压着她,镇压的她不得动弹。
越姜被盯得脑袋翁鸣,他的气势太强悍了。
也是,他从来不会收敛。
昨日叫孙颌来过一趟后,更加如此。
可她终究还尚未与他成亲!还有些时日呢!
越姜脖子往后仰,目光挪开,声音发紧,“裴侯,你我终究还尚未成亲。”
“且顾着些。”
男女有别!
裴镇笑笑,拿这话堵他?
又想,在她心里他竟是个极守规矩的?屡屡用礼法束缚于他。
前几日避于马车上时,是如此。
如今孙颌与她谈过成亲之事了,仍是如此。
他扣着她后颈,往下把她再压一寸,目光望她。
越姜急死了,手心发汗,慌忙拿手隔着两人。
这般近的距离,她这会儿连呼吸都不敢喘大了,生怕碰着他。
只能绷直了嘴角。
另外,暗暗拿目光瞪他,眼里全是怒火。
罢了……裴镇松开她的后颈。
越姜立刻就要退开离得他远远的,但他也只是松开了她的后颈而已,环在她腰上的手却是未松,在她刚有动作时,便把她抱了过去,将她置于膝上。
“行过大礼之后,不可再抗拒。”他摩挲她的下巴,看着她眼睛说着。
声音里的语调低缓却强硬,不容她有任何反驳。
越姜在他此话中默然。
若他真能忍到成亲后,到时夫妻敦伦,那自是另一回事。
她瞧着他,沉默“嗯”了一声。
裴镇笑一笑,在她颊边抚一下。
又过了会儿,见时辰已是不早,方才放她下来,“到时辰了,你先洗漱,过会儿吃了朝食便出发。”
总算离了男人烫人的温度,越姜长舒一口气。
……
客栈里的水要叫才会有,裴镇出去时顺道帮她唤了小二拿水来。
前后不过片刻功夫,小二端过满满一桶干净的清水来。
越姜洗漱过,下楼去吃朝食。
迎面她碰上了孙颌,对方冲着她笑了笑,甚至开口唤她:“夫人。”
越姜默然,偏开目光,“尚未行过礼入过宗,先生喊得过早了。”
孙颌不以为然。不早不早,最多再有几日就能过了扶山郡,到达洛都边界。
所以之后再见,他依旧是喊她夫人。
其他人见此,心里隐隐有了数,又见主公从未因此斥责于他,于是不过半日,众人再见越姜,都尊称一声夫人。
越姜无可奈何。
此后一路,也渐渐习惯了他们喊她夫人。
九月初二这日,一早,越姜听孙颌来说,因洛都有事,天尚未亮时,主公已领左霆等人先行一步,他们且不必急,依旧慢行。
此时距洛都已经不远,最多两日路程。
越姜轻轻颔首,表示知道。
心里却是悄悄松了口气的,这些日子每每面对他,总有种时时紧绷的感觉,如今有种得以喘息的轻松。
当夜,进入恽县地界,夜宿城内。
越姜夜半时分被雨声吵醒,嘈杂倾盆的大雨砸了满城。
一个时辰后,不止雨声嘈杂,天空中还响起闷雷,彻夜不止,吵得人无法安眠。
……
天亮,雨依旧在下,孙颌一早一脸疲色的出门,过了约两刻钟,他撑着油纸伞又回来。
此时越姜也醒了,正与林陌等人一起吃朝食。
见他竟是从客栈外回来,有些意外。
孙颌在客栈外抖了伞面上的雨,这才收起油纸伞过来,“颌见一早仍然下雨,便往前边去探了探路,所幸道上尚且通畅,无碍行路。”
昨夜一直下雨,他最忧心的便是此事,所以一早起来就去查探了一番。
幸得大雨未酿成灾祸,他们不必滞留于此。
除此之外,孙颌还有一事颇为担心,主公昨日收到信,一早便起程动身,若是途中快马加鞭不作歇息的话,当天应是能进东凌关的。
但,昨日半夜却突然下起雨,后来又响起雷,也不知主公是否被淋着了。
孙颌有些担心。
坐下时,不免叹了声气。
越姜看他一眼,道上通畅,为何还叹气?
林陌替她问出了疑惑,“先生叹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