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姜不揉了,他无缘无故咬她,不给他揉了。
裴镇挑眉,心下忍不住啧一声。
这便不愿了?
罢罢罢,不揉便不揉,他阖眼,面无表情握着她的手掌养神。
他这么痛快就消声,越姜忍不住瞥他,还以为他会再说几句,偏要她给他揉呢。
心里那点不快没了,她的性子便是这样,气都是来的快也消的快。
甚至有时候来的都是悄无声息的,有些时候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生过气。
抬手勉强又给他揉一会儿。
但也只揉一会儿,才觉得手上乏力就不愿意了。
不止手上乏力,腿也觉得有些麻,不怎么乐意给他躺了,“你起罢,我腿麻了。”
不想,腿上这位大老爷是丝毫不理她,兀自闭目。
越姜瞧他一眼,是睡着了?
盯着他看一会儿,见他连眼睫都不怎么动弹,是真睡着了。
于是推手去挪他的肩,好把自己的腿拿出来。
这一挪,裴镇被她挪醒了。
醒时先是脑袋一空,想不到自己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竟然真的能睡着,但怔愣过后紧跟着的就是浓浓的不快——他好不容易睡着,可好不容易才睡着的他,眯眼都没一会儿就忽然被人弄醒。
心情极其的差,拧着眉想发火。
他已经几天都没睡过好觉了,可想而知此时被惊醒了,他的脸有多黑。
但偏偏,打搅他的人是她……眯了眯眼,淡淡瞥她一下。
越姜却是巴不得他醒的,正想开口让他起来,但没想到在她开口之前,他却已经先有了动作,他看不出情绪的揉了把满脸的疲色,坐了起来。
看样子是要躺到一边去。
越姜要悄悄舒一口气,但哪想这一口气尚未呼到嘴边,忽然,手上横上一只手臂,她突然被他带得往榻上栽下去。
一切都发生在刹那之间,越姜惊到,不明白他要干什么,连忙拿手搁在两人中间,睁圆了眼睛看他。
“裴侯这是要干什么!”
裴镇觑她一下,不言。只是拉下她阻挡的手,结结实实把她抱住。
下巴垫到她肩颈里,觉得还算找到一个舒坦的姿势了,这才哑着已经发烫的嗓子答她的话,“你把我惊醒了,那便陪我睡一会儿。”
越姜不肯,哪有如此道理?
但她不肯也没什么法子,他双臂一合,搂住她腰背的手便沉的像千百年的木块一般,挪腾不动。
臂上扎实的肌肉紧紧贴着她腰侧和后背的每一块地方,越姜挣扎不过,累得气喘连连。
不禁拿膝盖戳弄他的腿。
戳是戳到了,可随即他一条大腿就压下来,沉沉镇压着她的。
他的声音呼洒在她脸侧,呼出一片热气,“别动,让我睡一会儿。”
这之后,他没有再发出过任何声音,而越姜也挣扎的累了,没力气再动弹。
他一身的肉也不知怎么长的,看着不壮,却是又沉又结实,压制着人时跟那巍峨沉重的高山一般,让人即使已经使尽法子了,也只能被他困得死死的。
不仅如此,他现在还烫的惊人……不过才这么一会儿,身上被他挨着的地方已经要热出汗来,又热又黏。
越姜推他的腿。
啧……裴镇咬了咬牙,神情不好。
突然,手上一翻,侧抱着她的动作变成彻底把她压在身下,他撑起半边身子,沉沉的看她,“不想睡?”
眼睛里幽暗汹涌,直盯盯地睨她。
第35章
好像但凡越姜说一个是字, 他就会随时做出什么来一样。越姜也绝对相信,他肯定能做得出来,可她和他还尚且没有成亲呢。
什么都不行的。
心跳鼓鼓的发慌, 她抿唇不答他。
但手脚是再不敢乱推他了, 紧绷着不敢动。
总算是老实了……裴镇低哼一声,再次躺下来。
但这回没有再侧抱她,而是仰躺着, 手臂曲折 ,把她抱得趴在他臂弯里。
这个姿势比之前还要亲密, 两人的身体接触也要多的多。
越姜不自在,他就不能好好的躺么?偏要把她也拉在跟前。
便没见过如他这般无视礼法的。
可这回已经不敢再乱推乱搡, 只能僵着这个姿势就这么卧着。
呼吸一阵一阵的贴在他的肩上。
见她没有再抗拒,裴镇的心情勉强变得好点了, 他放松身体, 闭目深眠。
但不知怎的,这回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睡意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反倒是她……过上一会儿,裴镇睁开眼皮瞧她,她僵硬的身子慢慢软了下来,因为不自在而轻轻堆起的眉心, 也不知何时慢慢松了。
眼睛浅浅闭着,眼睫在脸上打下一道阴影,侧脸在他肩上压的脸肉微微鼓起,呼吸更是轻缓有序, 是已经安睡过去的模样。
出乎意料, 还以为她会一直紧绷着,没想到她倒是比他先睡了过去。
这倒是也不怪越姜, 今日一早天还没亮她就被吵醒,客栈里夜宿的人起了争执,一早就吵闹不休,闹得许多人都没法睡觉。
她自被吵醒后就没有再睡下去过。
白天在马车里时又因为归家心切,时不时盯着窗外许久没见过的洛都城看,也没能抽空歇上半分;再之后又接连赶路毫无预兆的直接被送到宫里来,一连串的事下来,身心俱疲,起初卧在他臂弯里时是紧张了会儿,但眯着眯着,困意不由自主就来了。
她也就这么无知无觉眯过眼去,慢慢模糊了意识。
裴镇盯着她瞧。
睡着的她要安分多了。
乖乖枕在他臂上的模样也让他不禁有点心痒。
舔一舔牙,抬手忍不住捏捏她的下巴。
捏着捏着,好像不满足于此,有些想做别的。
腹下起了异动。
明明他刚刚只是捏了捏她的下巴而已,也没有做别的什么……啧一声,盯着裤上翘高的那处神色不明。
看一会儿,又来瞧瞧她。
眯眼想了下,他光明正大的捏起她的手,打算往他腹下去,反正过不了多久,他和她便将成婚。
只是尚不待碰上,忽然,门外响起一阵声音,是马岩庆领着尹碣过来了。
“主公,尹先生已至。”
一瞬间,裴镇的脸色黑极,暗暗低骂了一声,冷眼面色不善的瞥过来。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
……
没听到里面的回应,马岩庆回头与尹碣面面相觑。
尹碣于是问他,“主公吩咐你来时,可急?”
马岩庆摇头,语气里听着是不怎么急的。
尹碣咳一声,道:“那你再请示一句。”
要是这回主公还是不应,那就先老老实实等着。
马岩庆:“……”说实话,他有点发怵,不敢。
低声,“不若先生来?”
尹碣望天,假装没有听到他这句。
马岩庆歪嘴,得,得罪人的事这位先生是一点都不肯沾,只想让他来。
可他也不敢得罪主公啊!
马岩庆犹犹豫豫,迟迟不敢开口。
但不开口也不行,主公是吩咐他去叫人,如今人领过来了,自然也得由他来说。
咬咬牙,心一横,他再出声一次:“主公,尹先生已至。可要把人领进来?”
殿内依旧是迟迟没有回应。
马岩庆心里发苦,这要他怎么办?
耷着脸回头望尹碣,却见尹碣脸色微动,忽然正色,恭恭敬敬的站立。
马岩庆心头一耸,在他做出这般反应时同样迅速的调整站姿,低眉垂首,呈恭敬至极之态。
因为他也听到了殿内走过来的脚步声,应该是主公过来了。
大殿殿门豁的一声打开,裴镇的目光似乎要杀死人,冷飕飕的刺过来。
马岩庆被吓得腿脚一软,趴跪下去。
裴镇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想到刚才的匆匆忙忙,又感觉到身上尚且未完全消软下去的力量,拳头上的青筋绷起,冷冷瞥着马岩庆的眼神剜得他如芒在背,冷汗涔涔。
马岩庆要吓死了,“奴……奴才……该该”死。
直接吓成了结巴,哆哆嗦嗦一句话凑不完整。
裴镇心想他是该死,还差点把越姜也吵醒了!
若非如此,也不至于他现在如此黑脸。
冷冷睨他,且让他在这跪着,只瞟一眼尹碣,声音似腊月天里的寒冰,“进来。”
“是。”尹碣后怕,背上也是一阵冷汗,主公的心情,极差啊。
还好,刚刚不是他当出头鸟。
背着药箱,目不斜视的跟进去,只留马岩庆一人在这跪着。
马岩庆嘴角苦的像咽了黄莲,他,他真的什么也没干啊……一切都是按规矩行事,怎的主公就生怒了呢。
早知道,刚刚无论如何也不会喊后面一句了。
……
殿内,尹碣在看到卧躺着的越姜时眼皮猛跳。
越姜竟在?马岩庆没说啊。
同时又想,马岩庆跪得不冤,知道越姜在这他却还喊第二句,实在是没眼色。
他悄悄挪回眼神,打开药箱拿着脉枕到主公这来。
一刻钟后,摸清病情,他压着声音问:“可是早些日子主公便觉不舒服了?”
裴镇淡淡的又揉一把额头,“没有,是今早才头疼起来。”
今早?可尹碣摸着不像啊,主公这场病并非来势汹汹,而是是事出有因,还是那日淋雨所致。
唉——这几日,主公仍在伤怀公台之事?
尹碣咽下叹息。
他收起脉枕,道:“您的热起的有些高,需好生歇息,不可再熬着了。”
裴镇仍旧淡淡,不大在意,“先生去熬副药,喝上一两顿我也就好了。”
看这架势,倒是比尹碣这个做大夫的还要笃定。尹碣一噎,脸黑,“您这回的病,可能得喝上两日。”
要是再早个一两日,或许一顿两顿马上就好了,如今却是不行。
裴镇扫一眼越姜,已经有些不耐烦,挥手打发他。随他一日两日,他且快些走人。
尹碣:……
彻底无言,噎着一腔的嘱咐退下。
心里却嘀咕,主公也过于着急了些,他在这又没惊着越姜什么,却不让他把话给说完了。
……
裴镇走回榻边。
身上的感觉没退,但刚刚尹碣在这里面杵了那么一会儿,即使这会儿感觉没退也提不起什么兴致了。
咬了咬牙,脸色不好看的坐下,搭着膝盖盯着自己的身上瞧。
越瞧脸越是黑,暗暗骂了好几声。
重新躺回去,直到把她又抱到怀里了,脸色才好上一些。
……
越姜是被热醒的,身边跟有个烧炭炉似的,不断在烤着她,愣是硬生生把她给热醒了。
而且靠着他的地方还一阵密汗,不舒服。
她偏开身起来,坐起抹汗喘气。
缓过劲来了,朝他这瞥一眼,他后来倒是肯松开她了。
此时他两条长腿大剌剌敞着,一只手臂也敞着,只挨着她的手臂虚虚环着,但这时因为她已经起来,虚虚环着的手臂也压了下去,搭在褥子上。
越姜收回眼神,打算下榻去,但腿挪了一半,又顿住,犹豫的回头来看他。梦里的火炉应该就是他,也不知道他现在烫成了什么样。
尹先生还没来过吗?他还没有吃药?
终归他病狠了她也讨不得好,于是挪着臀部上前,倾身试探着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变得更严重,但摸着热度也不低。
穿上鞋下榻,翻出一块帕子捏了冷水,搭到他额上来。
做完这些又朝殿外去,打算问问外面的人怎么回事。
……
一打开殿门,看到的就是马岩庆跪的笔直的身影,越姜惊了一下,偏身避开他正跪着的方向。
马岩庆见是她,弯下半边腰身,“见过夫人。”
越姜瞥他,裴镇罚他的?
压下猜测,只问:“尹先生可来过了?”
“已是来过了,先生正在熬药。”
如此,越姜点头。
之后又看一眼周围,她抬手招来一名离得最近的宫人,吩咐她,“去取些温水来。”
“是。”宫人迅速跑出去。
……
越姜又回了大殿。
不回她也没处去,这重重宫宇,没有裴镇的令她想出也出不去。
走到他身边,挽袖摸摸帕子,已经热了,得重新换了水来。
帮他又重新换上一块。
这般换了两三次,宫人把水拿来了,尹碣也把药端来了。
见主公额上有帕子,尹碣心下大慰。
他当然知道主公得湿敷退热,可先前的情形,主公连听他多说一句都不耐,又哪里耐烦宫人在殿内进进出出的扰他和越姜,他也就识相的没有提,只心想他把药熬得快些,好让主公尽早喝上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