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类型的减速机市场倒是有得探索,可谁不想捡现成的呢?
七月就这么磕磕绊绊地过了,姜念尔稳定出单,走成机、接维修、补配件,如今不用算计着昧货款,来了活儿确定到账后往车间一派,她倒乐得自在,就是这常凌干活儿有点慢,还限制加班,从来不会彻夜赶工给人赶紧把活儿干了,搞得客户有点不悦。
另外,常凌送货从来都是通过货运公司走,压根儿不会找私人走车,因此运费相比之前要贵一些。
总体来说,客户们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小姜哥涨价了!
为了维护客户群稳定,姜念尔又压了压自己的报价,少拿点提成,好维护她的口碑。
至于其他类型的减速机,姜念尔虽然要来了电机部的客户信息,却并没有刻意去攻坚,她怕气死那些眼红的销售经理。
八月天气抽风,热时上四十度,下个雨得裹风衣。她发现常凌所谓的穿正装出勤也没那么严格,关键是颜色不能太亮,款式不能太随意就好。女员工自由度更高一些,总办、行政、财务、人事等部门的姐妹们甚至还穿得很时尚。
卫衣牛仔裤工装裤之类的不能穿,这点很不好,她衬衫长裤的下车间很不方便,偶尔几次还凑合,多了她造不起衣服,算起来都是生活成本。
两口子在一座楼里上班,出差也少了,可见面次数寥寥无几。早上一起上班来,姜念尔为了避嫌都提前在园区外下车走进去。下班到家也不提工作的事儿,就是看书看剧继续写陈徒公号的文,一副忙得脱不开身的架势。
夜里好得也很尽兴,也会搂着人撒娇说点贴心话,可陈实就是觉得两个人好像隔着些什么。
陈实终于忍不住下减速机部串个门儿,名义上是来找傅增成请教一个项目的技术问题,实则来看看姜念尔在这儿混得怎么样。
姜念尔和技术上的人关系不错,车间那边也很和气,销售部这边就不太理想,很明显,常凌的销售们排挤她,也很不服她。
傅增成无奈地摊摊手:“没办法,毕竟才相处了一个来月,彼此不熟。男人嘛,都不愿意承认自己不如女人,不服气是正常的。”
陈实斜坐在桌边凝神望向窗外,半晌才有几分怅然地说道:“她还气着呢。”
傅增成从鼻子里哼一声:“女人嘛,气性就是大。你晾她一阵子,别总觉得自己对不住她。只要你这么一想,你首先在心理上就低她一截了,这可不行。”
说罢,他拨出内线叫隔壁的姜念尔过来,一起看看上个月销售部的成交情况。
姜念尔挂了电话就过来,一开门瞧见陈实,微笑着问了一声好:“陈总也在啊。”
傅增成翻了个白眼,这两口子装得还挺像。
姜念尔伸手递统计表,陈实面色自如地接了过来,手在文件底下掐住了她的指尖,面上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带着点昨夜的轻佻和意犹未尽。
傅增成默默地把眼睛转到一边去,听着陈实装模作样地翻了下表,又一本正经地递回给他:“还行,开门红。”
姜念尔将手插在裤兜里站得笔直,倒是很严肃地问了一句:“傅部长,我主张销售经理们增加一个考核期。他们虽然已经是常凌的正式员工,但目前是减速机部的新人,如果总不出单的话,要不要考虑退回。”
傅增成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这女人是因为老公在旁边仗势啊,你一个外来的居然想着清退本部的?
陈实在边上面色淡淡地点了点头:“可以考虑,正式员工不是挡箭牌,不创造价值的话,就得考虑下去留问题。销售本来就是这样的工作,不是吗?”
傅增成当然只是抱怨一下,自然不会用个人情绪来干扰工作,但也是着实佩服姜念尔,她可是一点都不怯啊。
明知道被人排挤,手段还如此强硬,这种人压根儿就不在乎别人行不行,她只要目标,不问过程。
当天下班,陈实在园区外面的干果店里接到姜念尔,她拎了半兜果仁儿,瞧着里头有巴旦木、开心果、花生、核桃好几样儿。
车子汇入车流,姜念尔一路都在摸着果仁儿投喂陈实,有点儿刻意亲近的意思。
陈实笑言:“今天怎么这么乖,因为我在傅增成面前支持你的主张?”
姜念尔毫不讳言:“是。入职这一个来月压力挺大的,销售经理们不服我,我也不能上来就耍官威,这磨合了一个来月,也观察了他们一个来月,心里大概有数。有的人不服我,但人家自己也在努力工作;有的人不服我,却只在那儿虚度光阴,处处挑拨,这种人即便他真的能干,我也不留他。”
车子里散发出一点淡淡的甜味,陈实扭头发现姜念尔往嘴里填了一颗薄荷糖,他下意识地舔了下唇,干咽了一口口水。
姜念尔抿着糖靠在椅背上一副放松的姿态:“今天你赞同我的主张,让我觉得,我并不孤独。他们排挤我的时候,我觉得我对常凌生不出归属感,员工缺乏归属感的话,是做不好工作的。”
她偏头瞄着陈实的侧脸,在夕阳的光线下勾出一道金边轮廓,真是好看啊,瞧着就让人心动,她真得好喜欢他。
“今天我感受到了归属感,因为有你在。”虽然不晓得这样的短暂的欣慰能支持多久。
大路口,90秒红灯。
姜念尔松了安全带探身到驾驶席捧着陈实的脸亲过去,清凉的薄荷糖已经没有了麻味,凉丝丝的甜裹进舌尖,缠绕过唇齿,像诱人的蛇一样勾进心里。
挠人的山猫心满意足地缩在座椅里继续吃糖,陈实无所适从地又解了一枚衬衫扣子,忍了半天才无奈地笑起来:“姜姜啊,要讨好你可真不容易,真怕我成我们老陈家的第一个败家子。”
姜念尔笑嘻嘻地塞了一颗巴旦木过去:“听说你们老陈家从民国时候到现在都没有出过一个纨绔子弟。特殊年代里也没出什么跟家门决裂的人,你压力也挺大的吧?”
“那还用说。”
“嗯……那你放心,信我,我对搞垮常凌没有兴趣。”
陈实“噗嗤”一笑:“我谢谢你啊。”
这是婚礼过后的四个多月里,两个人最开心的一天,挽着手臂归家心切,像共同奔赴一场甜美的约会,如梦境一般愉悦。
梦境行至单元楼下被猛然打破,一大婶儿领着两个人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一把拉住了姜念尔的胳膊撒起泼来:“就是她!就是这狐狸精害了我儿子!”
身后还跟着个扛摄像机的一把怼了上来,姜念尔这才认出来揪住她的人居然是赵君北的妈。
她疑惑地扭头看了看天,确信现在还没日落,还能算是白天,但这大白天的做噩梦是怎么回事儿?
陪着赵君北她妈的一男一女,那大叔凑过来道:“你好,我们是民生频道的真情调解节目,今天来呢,是想让你帮个忙——”
“你等等,不管你们是谁,现在请离开,好吗?”
姜念尔冷冷地打断大叔调解员,拉着陈实进单元门,不料赵君北他妈突然扑上来扯住了姜念尔的袖子,猛地一拉,险些把她领口都拽开,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叫骂着。
“大家都来看看,就是这狐狸精女人,勾得我儿子没了魂儿,不谈女朋友,不回家,不认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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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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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实一把将姜念尔拉到身后,挥手驱赶摄像机,厉声道:“我们拒绝拍摄!”
小区里有人逐渐往这边移动,也有人举起了手机,调解大叔趁势追击:“闺女,你看,咱上家里说吧,这在外面总归是不好看。”
姜念尔怒气上头,插兜往单元楼下的花池边上一坐,冷冷道:“不好意思,我不欢迎陌生人进家门。还有——”
她伸手点了点摄像,“我拒绝调解,也请你们放尊重一点,更不要拍我爱人。”
调解大叔肉眼可见地蹦了一脑门青筋,说话语气也严厉起来,很有几分架子地训起姜念尔:“你这闺女怎么这样,我们这年龄怎么说也算长辈、前辈吧,你年纪轻轻不知道什么叫尊重人?”
赵君北她妈在边上又叫起来:“当初我就是瞧不上她这没家教的劲儿,外省的乡下人,偏偏我儿子鬼迷心窍非她不可,也不知道是灌了什么迷魂汤。”
调解大叔伸手制止赵君北他妈:“大姐,你也少说两句。她是小辈儿不懂礼数,你也不懂?”
姜念尔拿胳膊肘碰碰陈实:“录下来。”
陈实一言不发掏出手机开始录视频,调解大叔脑门儿上的筋更高了。
调解大叔见缝插针地叙出原委:“是这样的啊,小赵呢,最近因为你跟他妈闹得厉害,都两个月没回过家,他妈打电话都不接。咱调解组就是来说个情,看你能不能出面去劝劝小赵,让他回家。”
姜念尔此刻每10斤体重里9.99斤都是反骨,都不说赵君北他妈好言好色来请她帮忙了,她就算是电话里平平静静地说让她帮个忙,她都会撇开前仇考虑下做个好事儿,只当是帮流浪狗回家了。结果这泼妇带着电视台直接上门骂街,败坏她名声,她凭什么还给她好脸看?
她不但不帮忙,还要让她后悔。
姜念尔伸脚捻着地上一颗石子,慢条斯理道:“首先,叔叔,你有调解员证吗?没有的话可是无证上岗,我很怀疑你的调解能力;其次,我再三强调,我拒绝你们的调解,你们还这样穷追死打,是侵权,知道吗?”
调解大叔眉头直蹦,显然让姜念尔气得不轻,说话时气势十足:“我没有调解员证我也在这个栏目干了快十年,我业余时间发光发热为群众排忧解难,我还侵权?你这个闺女就是听不进好赖话,人家儿子因为你跟家里闹,他妈那么不喜欢你,还是硬着头皮上门来求你帮忙,你连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
“哦,这就是你们求人的态度?”
姜念尔阴阳怪气一句,又很冲地反驳道:“都断一年了,她儿子不听她话还能怨我身上?叔叔你还搞调解工作呢,你没看见我都已经结婚了?你不知道什么叫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当着我爱人的面咄咄逼人,都没想过会不会干扰我们的夫妻感情?”
“哦,还是等着我们夫妻感情破裂以后,你再来调解一回?你们节目没素材也不能干这种缺德事儿吧?公众媒体对受众要起到正面引导的作用,要弘扬正能量,要引领正确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你看你们引导了个什么?堵着人家门口搞道德绑架?”
“当然,我猜你们站在道德的高地上一点都不觉得冷,因为这样距离圣母更近,是不是至纯的光辉照耀全身特别温暖?你们真是领悟到了圣母的真谛啊,就是不知道天打雷劈的时候,圣母能护佑你们吗?”
“还有,”姜念尔强势地堵了调解大叔的话头,目光犀利地扫视一周:“你们做调解工作之前有没有对基本事实进行甄别和判断?你们先入为主地认定向你们求助的人都是受了委屈的一方,你们就这么确定那位大婶儿说的都是真的吗?她信口雌黄、捏造事实、颠倒是非只是个人言论,但你们身为公众媒体有失偏颇的话,可就是职业败类。”
“另外,调解员也要知法守法,不要把自己当成法官去搞审判。你们是媒体,不是我爸妈,上来就指责我听不懂好赖话,没有同情心,是对我人格的侮辱,我请你道歉。”
调解大叔圆瞪着一双大眼珠子,气呼呼地伸出食指隔空点姜念尔:“你这闺女……强词夺理!”
一直陪着赵君北他妈那位大婶儿也忍不住了,拉着大叔就要走:“走走走,这都听不懂人话,还调解什么啊,这闺女满肚子心眼儿,你说不通她。”
调解大叔斜眼瞧了赵君北他妈一眼,又看了眼陈实,突然一脸正色道:“听说你刚跟小赵断就跟你现在的爱人结婚了,你是不是没分手之前就跟你现在的爱人在一起了?所以,你根本无法面对小赵?”
姜念尔和陈实齐齐面色一沉,着实想不到这调解大叔为了节目能录制下去,居然故意制造话题激化矛盾,她黑着脸警告道:“叔叔,话可不能乱说,要负法律责任的。”
赵君北他妈趁机叫嚷起来:“你还怕说?你是什么人你自己不清楚?我儿子为什么跟我闹?就因为我把他不用的电动滑板和什么机器键盘送给了亲戚家的小孩儿,这下可坏了。儿子跟我作天作地地闹,说那是她送给他的礼物,不能送人。还翻旧账说我拆散他们!”
赵君北他妈拉着调解员大吐苦水:“大哥你是不知道啊,我一个人辛辛苦苦把儿子拉扯大。谁知道他看上这么个比他还大几岁的贱货,她干什么的你知道吗?”
“她干销售的。那是什么正经人?天天混在男人堆里,不就是陪人睡觉卖东西,可坑了我儿子了。”
调解大叔此刻似乎发现事情超出他的控制了,连忙拉着赵君北他妈让她冷静冷静不要乱说,周围很显然也有其他居民在议论纷纷。
天色暗下来,路灯还没亮,所有人的面孔都晦暗不明,姜念尔双目如狼,盯着节目组冷冷地勾唇笑了一声:“说啊,继续说。”
调解大叔悻悻地摆手:“我看今天你一点都没打算配合,这样咱们有空再来。我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劝你,年轻人要懂得给自己积福,留后路,不要一句话把路堵死,因为你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人要有格局,有胸怀,有气度,你很明显就没有。”
姜念尔起身拍拍裤子上的土,毫不犹豫地把这话甩回去:“我看这话更适合你们几位。”
节目组悻悻然走了,姜念尔和陈实一前一后上楼进家。
大门一关,姜念尔看也不看抄起门口鞋柜上放钥匙的大笔洗就摔了下去,然后又哗啦一推,把放各种杂物的小框摔得稀烂。
继而抬腿一脚将鞋柜蹬翻:“妈的,贱人。”
陈实自背后紧紧地搂住姜念尔一遍又一遍地安抚着她:“姜姜不生气,乖,咱们不生气。跟一个市井泼妇斗气,不至于。”
姜念尔一边挣扎一边不分青红皂白地将地上地东西踩了一番,精疲力尽后被陈实放倒在沙发上,两个人鼻尖盯着鼻尖气喘吁吁,陈实捏着她的下巴晃她的脸:“姜念尔,不要为不值得的人生气,这样你就输了。”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看窗外的路灯光线照进房间里,有骑电动车的影子“嗖”地一下从窗帘上闪过,孩子们玩闹的声音撞进屋里来,客厅里暗影婆娑,像燃了一盏蜡烛。烟火气让姜念尔慢慢地醒了过来,她推开陈实从沙发上坐起来:“晚饭吃什么?”
陈实偏头看了看挂钟,都已经快八点了:“误了做饭时间,咱们出去吃吧。”
两个人换了衣服扔下一地狼藉出门,姜念尔穿了条粉绿色的连衣裙,心情似乎好了一点,陈实驱车到一家淮扬菜餐厅:“吃点清淡的吧,去去火。”
姜念尔瞥他一眼:“你是不是没完了?”
陈实笑着揽着她的腰往怀里勾了勾:“少见多怪嘛,第一次见你这么生气,好火辣啊。不愧是姜~姜~”
偏头一看,这人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温柔和风流,垂眉一扫,心弦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