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我带着楚霖准时出现在订好的云顶餐厅楼下的海底捞,那家海底捞在天地大厦二十层,虽不比顶层,但也能看到方圆几公里的景色,正对面是新远最繁华的商业大厦,小胖就在里面上班。
“我以为我们这架势起码得是23层?”
“怎么?瞧不起海底捞?你没有听过,爱他就要带他上海底捞过生日吗?”
“那你可真是太爱我了!”
光听声音我都想象得到他口罩底下的嫌弃表情。
“楚霖,宁宁。”
我和楚霖刚坐下没多久,小胖跟柳南随后就推开包厢门进来了,小胖早在高三时就因为繁重的学习任务日渐消瘦,如今快要瘦成杆子了,上个月刚求婚成功,准备五月份办婚礼,才一个多月没见,憔悴了不少。
“你这……被压榨得有点吓人啊兄弟。”楚霖嘴角黠笑,镜头前谨言慎行的男团队长在老友面前藏不住话。
“胖哥,你悠着点啊。”我也忍不住。
“哎哎哎,人民教师注意影响。”柳南总是在我们准备要开车的时候出现,然后直接上高速,“胖哥要一飞冲天,一气呵成,一步到位。”
小胖放下办公包,给柳南拉开椅子,自己坐到楚霖旁边,一如既往地没有还嘴,任由我们闹。
自从楚霖出道后,四个人坐在一块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其实从前柳南怕极了楚霖,往日里怼天怼地的人,在楚霖面前就像只小鹌鹑,大气不敢出,我实在不知道楚霖对她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我曾经好奇问过,她想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后来我将这种归结为气场不合,上学那会就有很多像柳南这样莫名怕楚霖的女生,喜欢,却又不敢靠近。
我特地订了能看到对面商业大厦的包厢,每年这个时候,楚霖的粉丝都会在这里为他投放生日应援,往年干妈都会帮楚霖拍照片发给他,今年总算能亲眼见着了。
楚霖举着手机录视频,柳南在桌下踢我,服务员还在上菜,太过嘈杂听不清她在哼唧什么,她被搞得不耐烦,干脆直接问出声。
“几点了?”
小胖低头看手机,“还有五分钟。”
柳南:“快快快,上蛋糕。”
楚霖一听,好家伙,收手机那速度简直快如疾风,立马伸手准备把口罩戴上,被速度更快的小胖一把按住,我和柳南纷纷掏出手机,左右双机位随时待命。
海底捞工作人员举着灯牌放起音乐就推着蛋糕进来了,一眼就看出唯一坐着的男子是今天的主人公,贴心为他戴上生日帽,“生日快乐”的灯牌放在他怀里,看着手足无措的寿星,我们笑得直不起腰,顺便把手机开了摄像。
“今天你生日,我要祝福你。”楚霖把灯牌举起盖过脸,被柳南一把薅下。
……
“对所有的烦恼说拜拜!”
“拜拜!”
“对所有的快乐说嗨嗨!”
“嗨嗨!”
“亲爱的亲爱的”
“生日快乐!”
……
整个包厢每个人各司其职,工作人员负责唱歌,我们配合摄像,楚霖负责尴尬。
欢歌过后海底捞小哥激情送上诚挚的生日祝福,然后收走楚霖手中的灯牌。
“不好意思先生,这个我还得给下一位客人用。”
“我都这么尴尬你还要把唯一能遮脸的收走?”
海底捞小哥并没有为此停下他伸向楚霖的手,带着他的大队浩浩荡荡离开这间包厢。
一阵热闹过后,包厢突然安静了下来,原本还在闹腾的四个人各自低头翻看手机相册。
什么都不重要,修图最重要。
“视频发群里。”
“等会等会,先跟蛋糕合个影。”
蛋糕是柳南跟她开蛋糕店的朋友定制的,蛋糕上抱着吉他坐在椅子上唱歌的小人儿,还穿着那年没有改版的七中校服。
“这可是我翻了好久相册才找到的照片,你别说,还真挺帅。”
楚霖难得漏出难为情的模样,关了灯坐在蛋糕前做许愿的姿势,柳南发挥她十年摄影技术给楚霖各个角度都来了几张,统统都往群里发。
“我们好像六七年没有一起给楚霖过过生日了吧。”小胖张罗着取餐盘,嘴角没有下来过,从楚霖上大学到现在,是有六七年了。
我跟柳南从幼儿园到高中都在一个班,家住得又近,自然而然做什么都要一块。楚霖一向是不愿跟我们这些小孩一块玩的,每回出门玩干妈让他带上我他都嫌麻烦,下了楼就想把我打发走,小胖就上楼去把柳南叫上,他们满小区乱跑,我们就傻傻地跟在身后追。
仿佛不久前还蹲在地上一块玩泥巴的小屁孩,不知不觉都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
七点半,商业大厦更新新的生日应援视频。
这个是我们准备的惊喜,视频里几乎都是中学时给他拍的视频,还有几张压箱底的老照片,从幼儿园到高中时期,毫无保留。
“你们还准备了这个?”
“我可是连夜赶出来的,还让小胖走了个小后门才投放成功。”柳南脸上骄傲的小表情掩饰不住。
楚霖假装抹泪,拍拍胸脯:“这顿饭哥请了。”
“本来就是你请啊!”我们三人难得默契,异口同声反驳楚霖荒诞的错觉。
一顿火锅楚霖吃得火急火燎,他最爱的猪脑还没下锅就放下筷子剪辑今天录的视频,从备忘录上复制早就准备好的文案,六只眼睛紧紧盯着准备发微博的他,都想看看明星跟我们普通人发微博的姿势有什么不同。
谁知道他没打开微博,而是点开黄色图标旁边的绿色图标,“别着急,还得先发给经纪人看。”
“你都这么多年老艺人了,还要给经纪人看?”
“习惯了,剪辑视频的时候很容易有遗漏的地方,尤其是人多的时候。”
楚霖不想让别人过多关注他的私生活,我们从来没有在社交网络上发表任何有关他的内容,即使是发朋友圈,也仅是共同认识的朋友可见。
光顾着拍照闲聊,桌上的菜没吃几口,只有小胖出于对食物的尊重,时不时伸手夹菜,还不忘给我们碗里也添些食物。
柳南拿出手机,上微博点开楚霖微博首页,昨晚系统自动发送的生日快乐博文下已经有许多祝福,还有好些粉丝在评论底下一直等着楚霖上线。
“五万多的评论,哥,你也没我想象中那么糊嘛。”
“红过红过。”
楚霖挥挥小手,洋洋得意的小表情好似回到年少时候,每每在台上表演,常常对台下的我们露出这样的神情,让人无奈,让人欢喜。
后来或许是经过专业的表情管理,这样的表情很少会在镜头中出现,他也许不知道,那样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更让人难以忘怀。
经纪人审核好,顺带给他视频后期加工一番。楚霖相册里除了我们刚刚给他拍的以外,还有好几张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的照片,弹琴的,撸猫的,昨晚我给他拿的小时候的照片。
“这个什么时候拍的?”手机里还有我弹琴的照片,我分明不记得他有拿过手机出来。
“昨晚你弹琴的时候。”
柳南疯狂冲浪的手瞬间停下,歪着头看我,“嗯?你两啥情况?”
“别误会,昨晚我踩点给他送祝福呢。”
“提前三十分钟的点。”楚霖发完微博低头吃饭,嘴里塞着食物也不忘添油加醋一番。
我忽然一阵心虚,半夜十二点孤男寡女在一个房间,怎么都解释不好。
即使那个人是楚霖,偏偏那个人是楚霖。
柳南果然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桌下的脚也不安分,缠着我新买的鞋要说法,要是可以,我也想踩着楚霖的鞋要说法,为什么非得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你舞蹈室怎么样了?”
楚霖埋头苦吃抽空问柳南舞蹈室什么情况,柳南开舞蹈室的事情从还没毕业就开始说了,筹备了将近两年,资金凑齐后就果断开始动工,楚霖远在北京,只听我们偶尔在群里说上几句,有时给些建议,今天不知怎的突然提起。
“还不错,照现在的情况,再过两个月就能盈利了。”
“主营业务是什么?”
“面向的主要肯定还是大部分无基础对舞蹈有兴趣的群众,但是我还开设了一个专业舞蹈班,提高班、私教、商演都接,主教是我在舞蹈学院的同学,其他老师都是以前比赛认识的。”
“编舞工作接吗?”
“我们目前还没有找到编舞能力比较强的老师。”
楚霖夹起盘子里的香肠,又专心吃起东西,我突然想到网上说的oneday解散的事情,楚霖如今找编舞老师是什么情况?
“楚霖哥,你要找编舞老师?你们那破公司该不会连编舞老师都没有了吧?你们专辑主打歌几乎全是你包揽了,他们连个舞蹈老师都请不起了?还要你亲自找,干脆你当老板算了!”
柳南一着急,分贝都大了许多,对新集的不满溢于言表,私底下我们两可没少骂那个破公司。
“南南,小点声,楚霖也是有粉丝的!”
小胖给柳南倒了水,也看向楚霖。之前网上的新闻自然真假参半,我们都没有问楚霖,他没有主动说,就是还没有做好准备,如今话都到嘴边了,还要卖个关子,不紧不慢喝上一口水才开口。
“今年六月合约到期后我就不续约了,的确是要自己做老板开公司,和蒋远宸一起。”说着又看向我,我以为自己脸上有东西,胡乱摸了一把,楚霖嘴角抑制不住向上,给我递上纸巾。
离开那个破公司确实挺值得开心的,但是要不要笑得这么开心,队友他舍得吗?
“Oneday总有一天会分开,这是必然的趋势,大家发展方向逐渐不同,现在的团队反而限制了大家的发展。找编舞老师是我们的训练基地想开在这边,练习生的舞蹈训练,不能少了编舞这块的培养,所以你要不要跟我们合作?”
“哥,你就是我亲哥!”柳南激动得快要把桌子给掀了,隔着餐桌握着楚霖的手使劲摇晃。
“你不怕我把你的练习生给带坏了哦!”
“我相信你的能力。”
楚霖这公司还没开起来,舞蹈老师已经招到了,他们老板要是知道他人还没走就已经开始招兵买马,会不会直接将他封杀。
还有蒋远宸,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还会跟楚霖一块开公司。
“蒋远宸那小破脑子,怎么跟你一块管公司?”
“他出钱就行。”
也是,这么些年拍戏赚的钱,都够给他爸妈在县城买好几套房了,一直没买,估计存款还真不少!同样是打工的,人家不仅活得光鲜亮丽,还赚那么多,当年那么努力读的书,都被压在脑子里无处施展。
世界能有多不公平?
世界能有多不公平,就有多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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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陆远宁:那我呢?
楚霖:你是老板娘。
第9章
出餐厅的时候已经九点了,四个人沿着江边散步,周末晚上散步遛狗的人很多,抱着吉他唱歌的人也时常在这儿。
楚霖整个人包得只剩眼睛,为了让他看起来没那么突兀,我们三个人也都戴上了帽子和口罩,走了一段路发现更加惹人注目,于是又脱下帽子,他和小胖走在前面,说着我们不感兴趣的话题,柳南挽着我放慢脚步跟在身后。
“宁,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有点撑。”
她掐了一把我手臂上减不下来的拜拜肉。
“我是说你对楚霖什么感觉?”
一直以来我们避而不谈的话题,今晚好像怎么也避不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们都不再提起那段往事,仿佛这样就还能像从前一样,即使有过迷茫,有过争吵,只要不说,就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不管是为了谁,这一切都是最好的选择。
“好像也没什么变化,看着很近,其实很远。”
“昨天孟雪来找我了。”
孟雪是旁秋的未婚妻。
从前许多朋友以为柳南和小胖是一对,我也不例外,他们俩总是背着我们单独行动,在那个非黑即白情窦初开的年纪,一有风吹草动就很难让人不忘那方面想,直到那天柳南说她恋爱了,对象是我叫不上名的体育生,旁秋的脸色比即将落幕的夕阳更讳莫如深。
孟雪是旁秋的高中同学,小胖第一次带她跟我们吃饭时,她说高中时就常常看到我们和旁秋在一块,可我们都不记得这个长相有些普通的女孩儿。
她主动提起自己追小胖的经历,都是青春期少女为喜欢的少年默默付出的感人事迹,小胖在一旁安静听着没有插嘴,他向来如此,很多时候若不是我们硬让他说话,他能一整天不动嘴。
“我高中的时候就喜欢旁秋了,只是那时候,他满眼都是别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别人”说的。
“别人”还没有意识到“别人”说的是自己,双手撑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
有时候我也看不懂柳南到底是在装傻还是真傻。
孟雪追了旁秋许久,跟着他去了离家几千公里外的城市读大学,结果还是要乘着校车跨过半座城市才能见到他,学习他喜欢的足球知识,只为见面的时候能跟有多一些话题,跟所有少女一样默默为喜欢的人付出,只为他回头就能看到身后的她。
终于大学快毕业时,他们在一起了。
我曾经问过旁秋,你喜欢她吗?
他笑着说喜欢啊,不喜欢就不会在一起了。
原来喜欢一个人,提起她的时候也不一定是满心欢喜,也有可能带着遗憾。
“她说什么了?”
“她说要给我介绍对象,照片我看了,是真帅!”
“那你答应了?”
“没有啊,那人我认识,是个gay。”
“孟雪不知道?”
“也许吧,她说作为嫂子,她不想旁秋总为我的终身大事担忧。”柳南突然笑了起来,凑到我耳边让我猜她说了什么。
“你说没领证就不算?”
“差不多。”
我们两个人莫名被戳中笑点,笑声响彻河堤,前头两男子回头看了一眼嫌丢人加快脚步往前走。
我曾问过柳南为什么不喜欢小胖,她说因为她是射手座。
夜色越深,河堤越是热闹,走过去还算宽敞的沿江小道,再走回来时变得拥挤。我和柳南走累了,一鼓作气冲到桥底,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台阶上坐满了人,人群之间自动隔着一段距离,维持最有安全感的社交距离。
河堤唱歌的人也自成一派,各唱各的,丝毫不受周边影响,搞艺术的人,是不是都训练过抗干扰能力?
站在我们前方低头唱歌的是一个带着鸭舌帽的年轻小伙,一身过膝羽绒服,长得很高,气质出众,即使看不清脸也知道一定是个帅哥,歌唱得很好听,声音也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