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去庙里找找看，说不准还有些学者留下的吃食。
将内堂外间仔仔细细翻了一遍，什么能吃的都没有。我疲乏地瘫坐在蒲团上，结果不知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差点将尾巴骨坐裂。
在蒲团下，我找到一块阴刻着八卦方位的金色怀表。打开后，表壳上嵌着一张学者的半身像。也许是被我坐坏了，怀表时间停在四点五十七分，也许，就是现在的时间。
为了防止火灾，我将庙内的蜡烛悉数吹灭。这些古书都是学者拼着性命想要保护的东西，哪怕最后不能保存，我也不希望付之一炬。我想尽快下山找人帮忙，于是再次踏上山路。
走走停停，天空渐白，久违的太阳终于冒出头，在树林间投下斑驳的光点。我精神一振，对着朝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不知怎么着，大腿竟然抽筋，我一个没站稳整个人沿着陡峭的山坡摔下去。一路翻滚，尖锐的树枝划破了我的胳膊跟脸颊。我急切地想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
终于，我在一片混沌中再次失去知觉。
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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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中，只觉得手腕烧灼得厉害，我从疼痛中醒来。原以为胳膊受了伤，结果不过是被太阳晒得发烫罢了。
身下是柔软的花被，坚实的木床。阳光从窗户透进来，恰好照在床上。我心里一阵惊喜，忙起身跑到窗户边，只见窗外一片生机盎然，绿意盈盈。一大片青葱的水田朝着天空无边无际地蔓延开，中间零星站着数个头戴草帽的身影。
终于，我还是回到熟悉的世界了。
这时，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走进来一个十来岁的女孩，手里还端着一只碗。她见我醒了，略略吃了一惊：“啊——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醒了，抱歉，我应该敲门的。”
女孩叫安瑞，她脸蛋圆润，皮肤焦中带红，整个儿看上去又健康又精神。据她说，早上她跟着奶奶上山挖野菜，结果发现了躺在枯树枝中的我。
“你不是本地人吧，怎么会一个人晕倒在大山里呢？”安瑞将碗筷递给我，稀饭煮得浓稠，几片青绿色的野菜夹在其中。
“我跟朋友来这里游玩，结果一不小心失散了……”我斟酌着，半真半假地敷衍着女孩。
“这大山里绕得很，就算是我们本地人都不一定全都认识，你们啊，太大意了。”女孩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碧翠的树叶子，又看看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放下稀饭，等着她开口。
“你们在山里……有没有见到奇怪的东西？”
“比如说？一栋大宅子？”
“大宅子？”女孩愣了一秒钟，随即否定，“大宅子不奇怪，而是……其他的。”
见我不搭腔，女孩瘪瘪嘴，继续道：“是一间寺庙，很破的庙，你看见没？据说，庙里还有个人走来走去的……”
学者？难道学者来这里学习，没有经过村里人的同意？又或者是，这是一件机密，只有少部分人知道，所以村里其他人都不清楚，这才以为是闹鬼？
那我……应该装作不知道吗？
“看来你是没见过了。”女孩松了口气，“其实我也没见过，就是村里有人晚上进山放捕兽夹的时候撞见过。听说里面一片红彤彤的光，破旧的窗户上有个高大的影子荡来荡去，非常可怕！”
见她一脸惊恐的表情，我想起学者那张温和的面容，忍不住想笑。又想起学者遭人毒打已经死去，心里又涌起一阵哀伤。世事难预料，谁能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我已经历了好几起死亡事件。
对了，林乐跟黎勇还在山里呢。
“我朋友他们还在山里……能不能……”
女孩沉吟半晌，为难道：“不是我不想帮忙，现在是农忙时节，村里人都忙着下田做事。何况，我们这里一向不喜欢外地人进来，你们还不经同意就进山，这……犯了忌讳，他们知道的话，只怕会立刻把你赶出去。”
“那……你家有电话吗？我报警行吗？求警察帮忙……”
“这里跟外界不通，前些日子又下了场大雨，春雷把电线都劈断了，我们现在连电都没有……”
怎么会……屋漏偏逢连夜雨，人倒霉起来吃青菜都能噎死。
我颓然倒在床上，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们离死亡只会越来越近，而我什么都不作为就是在消耗他们的生命。
“不行，那我自己上山找他们！”
“你现在不能出门，被他们看见了会起疑心的！”安瑞拉住我，“这样吧，等我老哥回来了，我让他带着你从后面进山，这样他们也不会知道。”
“你哥？”
“其实也不是亲哥哥啦，他叫奥一，出门修车了还没回来。”
我吃过稀饭，洗漱一番，换上当地的花布衣裳，看上去倒有几分像本地人。安瑞将一顶破旧的草帽盖在我头上，笑道：“这下就算被人发现，一时间也看不出来了。”
无聊的时光总是度秒如年。我们坐在卧室地上，玩着几块木头的边角料。安瑞说这是积木，可以搭建房屋。可是缺东少西，经常连轮廓都立不住就倒了。
“不如，我们玩猜谜游戏吧。”安瑞提议。
“怎么玩？”我喜欢猜字谜，一时间也提了几分兴趣。
“我先说一个，你来猜。生根不沾地，长叶不开花。市场上有卖，地里不种它。猜吧，是一种常见的蔬菜。”
啊？我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此时只觉得脑内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
安瑞见状，眼中不自觉露出几分嫌弃，“这多简单啊，入门级别哎！就是豆芽啊，家里吃的豆芽，用水泡着就发芽，这你都不知道啊？”
一时语塞，我默不作声。
“那换个简单的吧，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个好猜吧？”她一脸期待看着我。
“额……架子大？”
“不是啊！”安瑞气得直拍地，“头脑发热啊！官嘛，自然是老大，也就是头子，火，就是热，合起来就是头脑发热啊！”
“……你这是脑筋急转弯吧，这哪能算谜语！”
“是你的脑子经常不用都秀逗了！”安瑞毫不客气地白我一眼，从旁边柜子里找出一本封面破损的书递给我，“你好好看看书，就懂了。”
书里介绍了谜语谜面的设置，常见灯谜和古诗词谜语，后半部分则详细介绍了诸如摩斯密码、凯撒密码、夏多密码、栅栏密码、猪圈密码等等一系列密码的加密解密的方法。这些东西我多少也接触过一些，只是此刻不知为何却没甚心思仔细研究。但见安瑞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只好硬着头皮看下去。
放空大脑，手指仍在翻页。我眼神涣散，脑子里想起罗一鸣死后发白的皮肤，突出的五官……手下一停，我看见书中某页正画着一些三角形四方形的框，带着黑点……这不是，那栋宅子里墙上画的符号吗？
“这是猪圈密码，用格子代替字母，很简单的一种密码。”
我掏出罗一鸣死前临摹墙壁符号的那张纸，对照着猪圈密码一个个对应起来。
第一个，向左竖折，点。
第二个，向右开口的三角形，点。
第三个，向右横折，点。
第四个，向下开口的三角形，点。
……
对照着密码，解出来一行字母：JYLZOZRCZL。
这是什么？我看着安瑞，她也一头雾水，满脸疑惑。
这时，屋外的大门被人推开，安瑞让我藏在门后，将卧室门开了一道缝，忽然满脸惊喜地冲我笑：“我老哥回来了。”
她拉开门，一个年轻男人走进来，肤色发白，头戴一顶藏蓝色棒球帽。
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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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就是载我们上山的司机吗？我下意识后退几步，神经绷紧，仿佛一触即断。他怎么会在这里？当时罗一鸣提了一句，说司机已经下山。可是……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安瑞十分热情地拉着她哥的胳膊向我走来，我退到冰冷的墙壁上，再也无法逃避，发现墙角靠着一把扫帚，悄悄将手搭上去。
奥一瞥了一眼我的动作，嘴角轻蔑一笑。我有种计谋被人拆穿的窘迫感，干脆将扫帚拿到身前，全神戒备地盯着他看。
“老哥，阿U的朋友们还在山里，你等会带她进去找找吧。”安瑞说。
“可以啊，我无所谓。”
“不……”我话一出口才发现拒绝得太过直接，“我……不能再麻烦你们了，万一被其他人发现就不好了。我自己上山就行。”
编了个理由，我从这兄妹俩的包围圈里逃出来，“真的，我可以的。”
在这么偏远的村子里，任何规则都派不上用场。眼下，我只能靠自己。
我刚伸手开门，却被身后的人猛地关上。我浑身一颤，以为是奥一想找麻烦，拿着扫帚一转身，才发现是安瑞。
“阿U，我都说了那个山里很容易迷路，毒草虫蚁那么多，会死人的！这次你要是走丢了可没那么容易能走出来。”
她气鼓鼓地夺下我手里的扫帚扔在一边，“就这么说定了，你们进山找朋友，我去找安老大，问问他有没有办法联系到山下的警察叔叔。”
“安老大？”
“安老大是我们村子里最厉害的人，我哥那个车子也是他家的。实在不行，就再借一下他家的车子，送你下山去找人帮忙吧。反正，咱村子里的人是指望不上的。”安瑞自顾自说着，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唉声叹气道：“不行，安老大的儿子不好说话，以前经常疯疯癫癫的，这几年稍微正常点，可脾气越来越大。昨天我哥不小心把他车子搞坏了，他估计还憋着气呢！肯定不能继续借车给我们了。”
商量半天，安瑞最终还是决定去找安老大。她领着我来到后院，临走时紧紧抱了我一下，在我耳边说：“希望一切顺利！”
我怔怔看着她，忽然想起了林乐。
她们俩身高差不多，长相也差不多，不，林乐大概皮肤稍微白一点，身材更瘦弱一点。也不知道现在她怎么样了，黎勇有没有好好照顾她。
脚下的路铺着碎石块，野草见缝插针地生长。奥一走在前面一言不发。迎面走来一个身材健硕的青年，穿着与当地格格不入的西裤皮鞋。奥一轻轻伸出手将我扫到他身后，自己也站到路边，低垂着头不说话。
那青年缓缓走来，尖尖的皮鞋头正对着我们，声音闷闷的：“哟，这么急匆匆地是要去哪里啊？我的车子修好了吗？”
“修好了，已经开到你家院子了。”
“算你识相，让你办个小事都能把我车弄坏，你说说你能成什么事？”这时，那人弯着腰凑过来，指着我问，“这位是？”
“安瑞的朋友，我现在送她下山。”
“朋友？你知道规矩，咱们村子不给外人进出。这件事要是被我爸知道，你说该怎么办？”
看来，这就是那个安老大的儿子。的确如安瑞所言，他非常不好沟通。眼下该怎么脱身呢？我既不想奥一跟着我，也不想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低着头看着脚下的棉布鞋，又丈量了远处树林到我的距离，应该不到五百米。如果我趁着他们不注意奋力逃跑，进入林子再找地方躲藏，成功几率应该不低。
那么，逃走的时机就显得尤为重要。
我深呼一口气，摘下草帽，显出一副不耐烦的嘴脸：“那你想怎么办？难不成还想杀人埋尸吗？我们来这里之前，可都跟家里报备了。只要我失联一段时间，警察肯定会找上门，你是觉得你有多大能耐吗？”
那人被我说得面上发紫，冷笑着撸起袖子，“哟，嘴巴还挺厉害，我倒要看看是他们来得快，还是我的拳头快！”
奥一冷淡地看我一眼，默默让开距离，似乎并不打算护着我。我见他这幅做派，心下一狠，接着说：“奥一，你要记得答应我的事情，等会带我下山报警。修个破车而已，这么使唤人，谁受得了？”
果然，那人收住了本来伸向我的拳头，似笑非笑地看向奥一。
就在这一瞬间，我拔腿就跑，嘴里大声喊着：“奥一，我在老地方等你，你快点解决掉他，过来汇合！我们一起下山报警！”
远远地，我看见奥一那双惊讶又忍不住笑容的眼睛，心里一寒，感觉好像掉入了什么圈套里。
只是此刻无暇他顾，我飞奔着进入树林。记忆中那栋老宅应该在半山腰，不上不下的位置，我循着山路往上，暗自期盼一切顺利。
我自认一向运气不错，小升初考试解题过程不对，答案却蒙对了。中考历史政治开卷，我买的辅导书上恰好碰见很多差不多的题型。到了高考，一向物理不好的我竟然在理综考试的那天早上鬼使神差一般背下来一道原题，考试时凭着记忆将答案原封不动写了上去，拿了理综有史以来的最高分。这样算算，简直就是开了挂一般的人生啊！
只可惜，我浪费了上天给与的好运，现在依旧过得不咸不淡，普普通通。但是我有种预感，这次一定不会有事。事实证明，我的预感大方向没错，只是细节出现一定偏差。
猛不丁地旁边树丛里传来一阵骚动，我警惕地停下脚步，四处看了看，捡起一根结实的木棍拿在手里。
哗啦一声，奥一从树丛里跳出来，他脸颊微红，嘴角渗出血丝，似乎挨了很重的一拳。我心中一阵愧疚，转瞬间被害怕取代。
完蛋了，这人肯定不会轻饶了我。
我紧握着棍子，随着他的靠近连连后退。脚下陡然一空，我尖叫一声往后倒去。奥一眼迅捷地拉住我手里的木棍，将我拽上去。
“再摔一次，恐怕真的……”他看了我一眼，没继续说。
“会死？”
“死倒是不会，只是，我不希望出现这个结果。”
“你这话说得真暧昧，”我退后几步，拉开距离，“你希望我守住你的秘密吗？是你开车带我们上山的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如果你想知道答案，就自己去找。我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改变不了。”他看着我，不像在说谎。
我不知道他副这话里有话的样子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只是眼下有更紧急的事情需要他帮助我去做。
只有熟悉这片山林的人才能做到的事情。
“我想去那栋老宅，你能不能带我去？”
“如果你要求，我就带你去。”
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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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答应得很干脆，倒让我吃了一惊。
山路难行，他牵着棍子，拉着笨重的我慢腾腾地爬山越岭。山路嶙嶙，不多时我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奥一似乎也察觉到，选了一处大岩石坐下。
他掏出一只碧绿的竹筒，轻轻晃了晃，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见我一脸期待的神情，他扯了扯嘴角，递给我说：“只能喝一口。”
一口？可没说是一小口还是一大口。我哗哗往嘴里倒了满满一口，喝了个心满意足才将竹筒还回去。原以为他会生气，谁知他只是默默地擦干竹筒，一双黑眼珠子静悄悄地转溜，不知在想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