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京站在舷梯上伸着懒腰仰望天空，低头垂眸的瞬间看到在摆渡车外面等待自己的王裕。她赶紧提起行李下飞机，一路上把台阶踩得咣咣响。
“抱歉，我以为您先走了。”她给王裕订的头等舱，以为他会第一批次离开。
“不差几分钟时间。”他们一起上了最后一辆摆渡车。
“刚才怎么那么开心？”王裕问她。他猜测不是因为自己提前告知她升职的消息，或许别的原因。
“我男朋友来接我。”她落落大方的回答中带着雀跃。
“真是相亲认识的？”王裕有点好奇。他第一次和曲铭对接业务，就觉察到曲铭对京京的好感。因为知晓他们博物馆相遇的故事，也见过曲铭追要联系方式的执着。所以，那天他第一次见到她男朋友的时候，还是有片刻惊讶，也意外她没有和曲铭有进一步的发展。
“不是，不是。我其实没相亲。男朋友是小时候就认识的，最近重逢的。”她当初脱口而出的借口现在不得不到处辟谣。
王裕了然，认识得早，难怪，那是比曲铭有先天优势。不止呢，还有外貌和身高优势。
航站楼的国内到达处，杨闻昭一手接过京京手里的行李，另一只手和王裕打了招呼。他们就此分别。
“累吗？”去停车场取车的路上，杨闻昭问她。他低头侧身，京京还能闻到一个小时前沐浴露和洗发水留下的味道。
“不困，飞机上睡了两个小时。也不太累。”早班机上也睡了一路，她的睡眠一定比他多。
系好安全带后，她问道，“今天天气很好吧，我看朋友圈都在晒蓝天白云大晴天呢。”
“嗯。最近一个月来最好的阳光，恍如隔世。就像你说的世界上第一个早晨。”他替她分别拍摄了早上、中午、黄昏时分的光影视频，这会儿开车不方便展示。
她哈哈笑起来，“这么有哲理的话，可不是我说的，是加缪的。”
他也笑着说，“那谢谢你把这么有哲理的话，说给我听。”
车子开出地库，灯火通明的航站楼越来越远。城市远郊的机场路上，星星和月亮更明亮。既然她没能见到晴朗的阳光，不过可以去见见通透的夜空。杨闻昭想到她说过的，“下次我们开车去郊外吧，我想看星空了。”
司机把握着方向盘，在最近的高速路口出去，几分钟后车子停在郊外的一条小河旁。夜深人静，人烟稀少。
他打开车顶天窗之前，从手套箱里取出两个望远镜，每人身上前后左右贴上防蚊贴。
车子后座，他们仰望星空聊着天。他见过她加班到夜里十一二点钟，知道她通宵赶过报告，今天更是知道她当天赶早末班飞机的恐怖日程。虽然她说不累，也不困，他还是忍不住又问起来，“你这几年工作累吗？”
一个五月份没周末，七月份只有半天周末的人，居然问自己累吗。她反问杨医生，“你这几年工作辛苦吗？”
“辛苦呀。”杨闻昭很诚恳。
京京点头又摇头，“我是累，也不累。”说完她解释说，“工作时间虽然长，很熬人，不过我职级低，需要真正操心的事情不多。你还记得不，我说我很擅长画PPT的。这是真的，我擅长office的所有工具，我第一年就是做这些的。很枯燥，那时候很少能独立写报告。后来，开始独立做分析，写报告，甚至给意见。我们项目组，有项目负责人和合伙人。所有不确定的事情可以找他们讨论或者协调。所以，又不累。”
“你们今晚赶回来，是明天要加班吗？还是你领导有着急的事情要处理？”他接着问。他晚上收到她的消息，知道行程突然发生变化。
京京这才把下午招标和晚饭的事情简单描述一遍。
杨闻昭抓住关键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问道，“在饭桌上反击的时候，害怕吗？”
他不知道她当时的具体场景，毕竟刚刚她讲述的时候，是那样的轻描淡写。他着实担心，担心旁观的其他人跳出来说“嗨多大点事儿，只是一句戏言，至于么？”他更担心那位被反击的本地人恼羞成怒后从言语调侃转而物理攻击。
“我权衡利弊后才反击的。”她摇头，反击之前开了手机录音的，与王裕交换过眼神，圆桌上除了甲方还有三个乙方同行，所以不怕。即使万一有人跳出来阻拦或者和稀泥，她也丝毫不担心。毕竟圈子就这么大，丢人的也不会是自己。其他三家同行并没有跳出来做调解员，严总似乎乐意见到吴总出丑，并没有出声阻拦。她不爽的是，自己应该寻找个更好的切入点来反击，而不是拿其他女性来刺激姓吴的。吵架后的复盘，这是最让自己后悔的地方。
她的答案似乎并没有出乎意料，也符合他对她的认知，聪慧却从不回避冲突。“我们京京，真的很厉害。”
京京手里把玩着望远镜，闷闷说，如果吴总没有把她扯进话题里，她多半也是沉默的大多数。事情已经结束，今天交锋的人，明天开始依旧是陌生人，翻篇了。
“你要相信，很多人遇到这样的事情会保持沉默或者打哈哈过去的。你不但没有假装没听到反而充分利用了其他几家同行在场的机会，所以才是有勇有谋。以后我们远离那些爱吹牛，喜欢听别人吹捧，以及言语没忌讳的男的。如果是不得不反击的场合，一定要注意自己安全。不过，今天这次做得非常漂亮，有勇气，也有智谋。”
她记下他的叮嘱，也被他接二连三的夸奖，搞得有些不好意思。
“夸张了，杨医生。”
“我态度很端正的。”
“杨闻昭，你好烦呢。”
“贺京京，你害羞了。”
“你还说。”
“收住。”
四目对视，他想聊点轻松的事情。他从背后抱住她，用自己的手握住她的手，把手指引向头顶的星空。
他说，城市灯光的影响加上我们人眼曝光时间短，我们能看到璀璨银河的机会很少。今天难得好天气，这会儿能看到的只是银河系几个大的星团的轮廓。那一片应该是托勒密星团，它的西北边是蝴蝶星团。今晚给不了你想要的边牧，我们只能看到壮美的天蝎座尾巴。
她顺着他在空中挥舞的手势，似乎看到了那条翘动着的尾巴。
起伏跌宕的一天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这里没有喧嚣，没有激荡，没有人海，只有杨闻昭。她突然想拥有他。京京今晚根本没想到要边牧，也不想要天蝎。她靠着他的胸膛，低声说，“杨闻昭，怎么办呢。你的车后座没有我的宽敞呢。”
这才是意料之外的回答。他直直地看着她，从她的眼底看到真实的意思表达后，拉着她回前座。今夜确实很美妙，不过他并不打算世界第一个夜晚，在逼仄的汽车后排委屈她。
杨闻昭启动车子，掉头时过于激动，车身在岸边的空旷地带划出巨大的蝎子摆尾弧度。这个掉头让十几年驾龄的老司机有些羞愧。好在，他稳住得快，车子快速穿过泥泞小路，重返市区方向的高速路。
不是祥安里的方向，是他自己家的方向。他牵着她，大长腿爬楼梯，一步两台阶。
开门关门，亲吻一开始就毫无章法，欲/望和室内的温度一样滚烫。他抱起她走向卧室。双层窗帘只被拉上纱帘，夜里的光线在房间里影影绰绰。
没有开灯，没有拉动布帘。他褪去自己的上衣，倾身俯下。外科医生的手打起手术结时无比娴熟，触动衬衫的扣子却又是新手。白衫被轻轻拨开，有双峰，有平原，有峡谷，起起伏伏，波澜壮阔。
生疏过后，柳暗花又明。情致从山重水复间走到山穷水又尽。
脱力的贺京京，又累又困。他抱她去浴室的时候，俯身低语，宝贝，我和你一起经历未曾经历过的，想和你探索未曾有过的一切可能性。
“杨闻昭，你明天还有一整天义诊呢！”
“嗯，没关系。我可以喝咖啡提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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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ess……
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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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外的义诊和教育会活动连续开办两周，上周是协同参加的几个科室以教育会为主，本周以义诊为主，周六没有值班的主任和副主任医师几乎都到场。他们主要就病患和家属提出的问题进行解答，如遇到病情严重且复杂的病患，协助他们门诊预约，以便于将来的进一步诊治。
叶一宁今天不值班，也被他的老师魏主任叫来做协助工作。
魏主任见杨闻昭一上午喝了两杯咖啡后，对自己学生说，“小杨这是昨夜又熬夜写文章了吧。你平时多向小杨学习着，人家起点比你高，人比你聪明，还比你勤奋。”
“老师，卷王不是谁都能当的。我选择按部就班。”
“你呀你。”
上午休息间歇，叶一宁凑到杨闻昭身边，问道，“昨晚真熬夜写文章了？”
杨闻昭没理他，扒拉了两口午饭，没太多胃口。京京还没醒，他拿着手机先点好外卖，同时嘱咐隔壁的阿姨一会儿帮忙代收。
“老杨，你今天这是灌第三杯咖啡了吧？”又是叶一宁。
“怎么，心疼我？心疼的话，下午的义诊你替我吧。”
叶一宁瞬间移动回魏主任旁边，好在下午的义诊四点结束。结束后有个小型交流会，杨闻昭见各位主任医师，教授们都还在，貌似不太需要他，请了假提前开溜。
杨闻昭因为值夜班后次日需要保证睡眠，他卧室的双层窗帘避光效果非常好。京京睡得很沉，醒来时见到屋里黢黑，还以为一觉从凌晨睡到午夜呢。
昨晚triple的喜悦在夜色里酝酿，情感浓度再度升级，直至难以自禁。她虽然从未公开宣扬过各种自由，不过她在私人时间和空间里也不掩饰自己对自由的渴望。她面上含羞，心里打鼓，心底却是坚定的。人生的初体验，奇妙又自在。
她摸到床边柜子上的手机，差十分钟下午四点，还好。她静音的手机上有几条杨闻昭的微信，询问了两次她醒了么，两次问她身体怎么样，最后一次是叮嘱她醒来的话一定告诉他一声。
这人，夜里拉上她探索的时候，不依不饶。她没回消息，收起手机，起身下床去洗漱。
杨闻昭一路小跑回家。京京从自己的行李包里取了衣服换好准备给杨闻昭发消息。
“饿了吧？”他中午那份外卖没用上，手里拿的是新送来的，双人份。
她见到他，反而笑起来。睡足后的姑娘，玉骨冰姿，素颜带着好气色，与他昨天见到的夏日第一朵粉荷有相似的娇态。他看着她问道，“笑什么？”
姑娘摇摇头，翘起的嘴角一直没落下，就是不说。
他放下手上动作，走近一步，“真不说？”
京京这次连眉毛也弯起来，“说了你不许生气啊…”
他保证，“不生气。”
“夜里感受不到年龄差距，白天你的年龄感出来了。杨医生，你需要补觉养气血啦。”她看到他靠得更近，赶紧说，“刚刚说好的，不生气的。杨闻昭你要言而有信，要做大丈夫。”
杨闻昭一直以来的生活和工作里，没有过年龄焦虑。他上大学比别人早。来附医工作，别人还在硕士的年龄，他已经做完博后。坐门诊或者沟通治疗方案，不止一次被病人或者家属质疑年轻。年龄是他的优势，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成为焦虑和烦恼。
不过，承蒙女朋友的第一句话，他非常不谦虚地照单全收。距离更近了些，他的唇贴在脸颊上，“没生气。谢谢你的夸奖。”
京京白了他一眼，“我哪里是夸你，是关心你呢。”
打击的力度太过温柔，就不是打击了。他环住她，唇又停留在唇上，“嗯，谢谢女朋友的关心。”
奔跑回来的身体上还带着夏日烈阳，热浪与空调碰撞。虽然如她所见，自己疲态尽显，他依然不想放手。有年龄感的抱紧更年轻的姑娘。从他第一次系统了解和学习人类的性，生殖与健康到现在刚刚好十六年。纸上得来的向来只是知识，从来不是体验。
“晚上可以留下吗？”他得寸进尺，想要把美妙的体验多留一晚。
京京摇摇头，不成的。晚上要回家，老贺知道她出差，也知道她原来的行程是今天回江城。更何况，晚上还有姑娘们的聚会。
这一次他真的无差别嫉妒她的好友们。既然要离开，他们不介意提前透支亲吻。
俩人吃过晚饭，京京坚持没让他开车送，预约了网约车要离开。“快回去睡觉吧，明天还有门诊呢。下周末聚会就轮到你出场啦，不要着急呢。”说完，她提着行李包跑到出租车上，挥一挥衣袖没留下一片云彩。
女孩子的聚会，话题向来天马行空。这周末没有酒精，田橙自制草莓青柠气泡水，京京叫了小龙虾外卖，夏日的冰镇西瓜也准备到位。她们在阳台上对着江景围着小圆桌开始吃吃喝喝。
“你们公司那个女孩儿怎么那么想不开呀。”田橙看到班级群里的消息，吃瓜网友们把三位主角的照片都扒了出来。男的身形有些痴肥，所以她才这么发问。
“渴望被爱，渴望被需求吧。”京京和陈洁同年进公司，和她合作做过许多项目。虽说私底下并没有往来，不过人的性格投射不仅仅在生活里，还在工作上。陈洁在工作上就是极度需要被认同的人，在生活里大抵也差不离。
“现在男的回归家庭了？”田橙接着问。
京京含了块冰镇西瓜，细节她还真不知道。这周同事去客户比较多，没人给她聊后续。“男的一直在出差，女的被休假。不太清楚后续。不过现在谈后续有点早，过阵子才能尘埃落定吧。”
朱颜接话，“这女孩儿估计会离职吧。我们公司去年也有一出戏，一个中层和他部门的小女孩儿。那位中层的媳妇去公司楼里发他俩亲密消息的传单。当月女孩儿因为丑闻就离职。中层今年也走了，不过他可不是因为丑闻，是上位的斗争失败才离开的。出轨者和小三都不道德，不过现实是男性受到的谴责要少很多。甚至还有人会为他们做辩解，不就是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嘛，至于么！我现在听到这句话，就会生理性恶心。风流不是罪，不过打着风流旗号伤害家庭，祸害别的姑娘就是罪大恶极。”
田橙感叹说道，“图钱，图权，图婚姻，图貌，图感情，总要占一样吧。年轻女孩子还是不要那么傻，那么轻易被老男人骗到手，已婚的不行，未婚的也不行。”
朱颜轻轻碰了京京一下，“甜橙子这是提醒咱们俩呢！”
话题自然而然从别人身上转移到她们三个人的小圈子。京京笑着问朱颜，“你图秦凡啥？”
朱颜反问，“知趣。你呢，图那位医生什么？”
京京思考之后说，“和他在一起很轻松。”说完，看向田橙，“貌似只有你是看中了相貌。”
她和朱颜可是清楚记得在宿舍的第一晚，她们破冰后橙子问她俩有没有男朋友。没等她俩回答，橙子在下铺已经笑得花枝乱颤，“我男朋友好帅好帅好帅的。”
朱颜也想到这一幕，打趣橙子，“年轻女孩子还是不要那么傻，那么容易被帅气男生骗到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