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兰惜看着这碗浅红色的水,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是她低估了程芝芝的能力,认为她最多不过是些小打小闹,谁想到她直接奔着她的命来了,如果不是这次老天爷站在她这边,发生了这么多的巧合,她这条命估计真的要交待了。
凌尚也后背一凉,他之前见兰惜迟迟不好,不是没怀疑过,他检查过药渣,也检查过这个药罐,没有发现异常。
他的手在微微发抖,他紧紧捏着自己的手指,问道:“这朱砂被藏在了哪里?”
兰惜举起药罐,对着光线,将自己之前发现的两个口,指给他们看,“看到这两个口了吗?”
一群人围了上来,顺着兰惜的手指头望过去,这才发现内壁上真的有两个口。
她又敲了敲外壁实心的部分,和管道空心的那部分,两部分发出了不同的声音,“这个药罐里有一个通道,管道头就是这两个口,当药罐里的水烧开后,翻滚的热水就会顺着口进入到通道里,在通道里和朱砂融合,水蒸发通过壶嘴跑出去的时候,会有一部分水蒸气进到这个壶嘴这里的口里,挤压到里面的水,混着朱砂的水就会从对面这个口流出来,进入到药里。”
药罐里的管道做的很细,这样在检查外壁的时候,即便是通过敲击的方式,除非密密地检查一圈,不然也很难发现。
这个药罐一定不是现做的,程芝芝从一开始就是有备而来。不管她最开始拿这个来到底是想对付谁,但是她现在用在了兰惜的身上。
兰惜继续说道:“最开始我也以为程芝芝是想通过积少成多的方式,杀害我,直到她今天沉不住气,中午过来送饭,我才知道她是想毒死我。朱砂不管是和鲫鱼配在一起吃,或者是海带,都可以要了我的命。”
“什么?”凌尚惊呼道。
兰惜看了一眼凌尚,看来凌尚不知道这几个东西不可以一起吃,不过也确实,这些东西和朱砂发生的是化学反应,她解释道:“我之前曾有幸看到过一本医书,上面记载了这些东西不可以一起吃,会死人。想必程芝芝可能也看了这本书,所以用了这个法子。”
“那之前几天的各种海带汤,也是她安排的?”萧自衡皱着眉问道。
“应该是的。”兰惜说道。
萧自衡目光如炬,“那你打算怎么做?”
兰惜平静答道:“当然不能轻易放过她了。”
程芝芝还不知道自己被惦记上了,她在自己屋里独自生着闷气。
她自认为自己这次的计划天衣无缝,谁知那个春桃如此不争气,竟然冻得生了病!还把自己给冻死了!不然哪需要她亲自上场,结果该死的兰惜还这么不领情!她真的是太讨厌了!太烦人了!
想起萧自衡对她的百般维护,程芝芝就觉得心里有一股邪火,她如果是那条狗就好了,那么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毒死她。
目前这个办法看来是行不通了,得换个法子。
她还在想怎么漂亮地除掉兰惜还不被人发现的时候,就收到了兰惜的邀请,邀请她今晚去云起院一聚,还特意强调了萧自衡也在。
程芝芝本不想去,但是她平常连萧自衡的面都见不上,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去。毕竟能多在他眼皮子底下转转也不是坏事,万一他哪天开了眼呢?
程芝芝按照约定的时间来了,就看到院里摆着一个沐浴的时候使用的浴桶,孤零零地立在院子里,她不知此举合意,匆匆看了一眼便跟着仲夏进了屋子。
进到屋子以后,就看到兰惜坐在暖炉旁的矮方桌上,旁边还有萧自衡和凌尚。
她后来找人打听了那日见到的登徒子,才知道那个就是悬壶济世医术高明的凌尚,她心里对他本就有偏见,再加上这次下毒这人到现在都还未发觉,心里更是觉得他没什么用。
兰惜见程芝芝来了,便招呼道:“程小姐,坐。”
程芝芝向来表面功夫做得无可挑剔,她标准地行了个见面礼,端着仪态坐了下来。
兰惜对跟进来的仲夏说道:“关门。”
程芝芝睁着那双水灵灵的杏眼,眼里流露出了疑惑,问道:“关什么门?”
兰惜脸上带着盈盈笑意,“程小姐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吗?”
她戏谑地看着程芝芝,从桌子底下拿出了那个药罐,放在了桌子上专门用来烧水的小炭炉上。
程芝芝在看见药罐的一刹那,脸色大变。
兰惜故作惊讶,“程小姐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程芝芝深深咽下一口气,一脸警惕地看着兰惜,“你想干什么?”
兰惜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能干什么啊,不过就是请你喝喝茶罢了。”
炭炉上的药罐里面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那是水烧开了的声音。
兰惜端起药罐,将里面的水倒在了碗里,碗里是颜色又红了一些的朱砂水。
“兰惜!你敢!”程芝芝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此刻也不再伪装,“你可知我父亲马上就要来京任职,动了我,你死路一条。”
兰惜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将药碗推向程芝芝的方向,语气平和:“喝,别逼我动手。今天这一罐你喝不完,你就出不了这个门。”
“兰惜!”
“1。”
“2。”
“3。”
程芝芝想要往外跑,被兰惜一把抓住了头发,她照着程芝芝的膝盖就是一脚,程芝芝“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程芝芝手胡乱地抓,兰惜的手上多了几个血印子。
她手用力往后一拽,程芝芝就势仰到了后面,面朝上。
兰惜拿起桌子上的碗对着她的嘴就是一通猛灌。
“咕噜噜”的声音从程芝芝喉咙里发出来,呛得她一顿猛咳,身上也没了力气,瘫坐在了地面上,脸上、衣服上,到处都是浅红色的水渍。
兰惜蹲下身来,望着她,“你自己喝,还是我我继续。”
程芝芝眼圈不知道是哭的还是呛得,全都红了,她恨恨地看着兰惜,嘴唇在不停地抖。
兰惜身上披着的那层羊皮慢慢褪去,露出了伪装下的锋利的爪牙,“给你一些过来人的经验,你现在在别人的地盘,没有任何优势,我建议你学会忍,才会让自己好过一些。”
程芝芝的手还在抖,她哭着端起桌子上被重新蓄满的药碗,闭着眼睛将里面的朱砂水一饮而尽。
“可以…走了吧。”程芝芝的声音近乎哀求。
“还差一点。”兰惜笑着说。
“你还想干什么?”程芝芝喊道,声音虽然大却没有气势,反而因为害怕破了音。
就在这个时候,仲秋进屋说道:“姑娘,准备好了。”
兰惜对程芝芝伸出手,将她扶了起来,然后牵着她的手,将她引到了院子里。
程芝芝看着之前的浴桶,里面正热腾腾的冒着气。她下意识就想抽回自己的手,逃离兰惜。
但是她的手被兰惜拽得死死的,到了后面几乎是被拖着往前走。
兰惜就这么把她生生拖到了浴桶旁。
她松开了程芝芝的手,蹲下来,和她平视,“知道自己输在哪里了吗?”
程芝芝看着兰惜没有说话。
兰惜也不理会,继续说道:“我如果是你,想杀一个人一定不会用存在这么多未知风险的办法,高手过招,运靠人为的道理你不懂吗?这次老天爷也是站在我这边的。”
兰惜这头披着羊皮的狼,在此刻彰显出了她的本性,那双如猛兽般晶亮危险的眼睛,盯上了她的第一个猎物。
程芝芝望着这双眼睛,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无力。
“自己进去吧。”兰惜懒洋洋地说道。
第20章 灯节
那天,程芝芝在云起院的浴桶里泡了两个时辰,才离开。回去便大病了一场,凌尚不肯医治她,府里只好请了其他大夫过来,还以照顾她为由派去了几个人照顾她,实则是看着她。
兰惜也在程芝芝口中得知,原来那些天她晚上睡得特别实,是因为那沉水香。
程芝芝替换了原本的沉水香,现在兰惜使用的那个香虽然也是沉水香,但里面却多了一味香草,汨罗草,此草长于西域,混于香中无色无味,闻之可快速入眠,但极其损害神智,甚至会致人疯癫,所以兰惜才会头疼,还好她现在闻得还不是特别多。
程芝芝搞得这一出到现在,终于算是有了结果,剩下的就是兰惜好好养身体。
凌尚对兰惜一直尽心尽力,但他心里却发生了一些变化,他看着眼前这个人和以前样貌上别无二致,但他就是觉得陌生,就好像这副皮囊下有了一个全新的灵魂。这个想法让他开始分外注意兰惜的一举一动,却是越看越不像。
兰惜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人一有了精神,就开始嫌弃治愈自己的良药苦的不行,她开始想着法子不喝药。
萧自衡怎么可能随了她的意,每一碗药都必须亲自喂到嘴里,才放心。
兰惜怎么撒娇撒泼都不好使。
又是一口苦得牙床子都忍不住哆嗦的汤药,兰惜忍不住抱怨道:“这药真的太苦了,我最近吃饭都吃不出味道了。”
萧自衡已经免疫了兰惜明里暗里所有的暗示,以退为进,引诱道:“过两天便是上元节,到时候城里会有灯节,你想去吗?”
一听灯节,兰惜面上一喜,连连点头,“想去啊。”
萧自衡手中的盛着药的汤勺立马递到了兰惜的嘴边,“那就乖乖喝药,我就带你去。”
兰惜头一偏,翻了个白眼,“我可以偷着去,你又管不着我。”
萧自衡低下了头,就这兰惜偏头的动作,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那我就把你绑起来。”
温热的气息扑在兰惜的耳朵上,她不争气的耳朵一下就红了,连带着脖颈也红了起来,她挪了挪身体,有些慌乱地说道:“知道了,别老靠这么近,男女授受不亲。”
在灯节的加持下,后面两天兰惜喝药都相对麻溜了一些,尤其是上元节那天,她都不需要别人看着,非常豪爽地直接干了。
萧自衡也没有食言,带着她就上了街,去逛灯节。
街上繁华欢闹,处处都是人,街边的商贩都热情地吆喝着,处处都是形状各异的竹架或者木架,上面挂着千形万态、五颜六色的各种灯笼,灯笼里的烛火以点连线,整个京都亮如白昼。
兰惜看什么都新奇,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每个摊子都要逛一圈,萧自衡就跟在她身后,替她挡着点后面的人,省得挤着她。
兰惜瞧见前面有个大大的卖灯笼的摊子,摊架上摆放着许多红红绿绿的灯笼,远远地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她笑着转头看向萧自衡,一只手还指着灯笼摊架,“我们去那里看看吧。”
萧自衡一双眼睛温柔如水,里面波光流转,连眼尾都带着醉人的笑意,“好啊。”
兰惜伸手拉起萧自衡的衣角,“走吧,这样就不会走散了。”
萧自衡就这样由着兰惜拉着自己的衣袖,走在这喧闹的大街上,他跟着眼前人的步伐,望着眼前人的背影,似乎也可以感受到她跳跃的那颗心,那颗心里是不是已经有一个属于他的位置了呢?
两人过来就看到摊前已经围了许多人,水泄不通。
这家的灯笼不同于其他摊子,其他摊子上大多摆着的都是生肖灯、花灯、或者绘着人物花鸟的灯笼,这家摊子的灯笼首先形状就不同于其他灯笼,筒型似伞,可收放,上面的彩绘也很是不同,伞面上是大片晕染的彩色笔墨,画风大胆,一些伞面上还贴着各种手工做的小花儿、小鸟儿等小巧玲珑的挂件。
兰惜伸着脖子朝里张望,但是碍于前面人太多,只能看到一个个黑黝黝的后脑勺,其他什么也看不见。
想挤吧,也挤不进去。
就在她都有些沮丧,想着就算了的时候,忽然一双大手扶上了她的腰,紧接着她的双脚就离开了地面。
萧自衡竟然把她举起来了!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等到兰惜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在了萧自衡宽阔的肩膀上!
她实至名归成为了人群中看的最高最远的崽!
她这般“异军突起”,成功引起了老板娘的注意。
老板娘爽朗地笑着说道:“姑娘,看上哪个了,我给你拿,省得累着你的小郎君~”
老板娘这样一调侃,围在摊前的人也都扭了过来,大家一时之间都哈哈笑了起来,人群中也有几个人跟着老板娘的话调侃了起来。
大明民风淳朴,对待男女之事也相对是热情开放的。
兰惜一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脸比之前发烧的时候,还烫得难受,哪里还有心情看灯笼,又不想萧自衡白白吃这番苦,支支吾吾半天随手指了一个,“就那个吧。”
兰惜拿到灯笼后,萧自衡才把她放了下来。
兰惜低着头酝酿了一下,随即仰起头说道:“萧自衡,你是不是......”
“啧,我就说老萧抛弃我们,定是因为有美人作伴,你们看我没说错吧。”
他们二人循声望去,就看到一个即使在寒冬夜里手上仍拿着一柄玉扇的意气风发的少年,身旁还有一个有些眼熟的贵公子,另外还有两人,兰惜都认识,一个是凌尚,一个是解初程。
兰惜望着那个眼熟的贵公子,在思考着,这是谁啊?
就听到萧自衡说道:“参见太子,荣亲王。”
原来那个眼熟的是太子!
兰惜也连忙行礼道:“参见太子,参见荣亲王。”
大明太子,李观钰,平善亲民,心有鸿鹄之志,洁身自好,从不沾染是非,是所有人心中绝顶好的人。
荣亲王,李观棋,太子的弟弟,他与太子和公主非一母所生,志不在朝堂,一心爱玩乐,寄情于山水之间。一年之中,大部分时间都在外游玩,很少能见到本人。
“快起来吧。”李观钰平和的声音响起。
他看到了兰惜手里拿着的灯笼,笑着说道:“你手里这灯笼倒是好看,之前我们过来想靠近去看看,奈何人太多,只好作罢,没想到你们倒是买到了。”
李观钰就如传闻中的一样,其实和原主记忆中也一样,是一个很温和的人,他不像其他君王一样高高在上,让人心生畏惧,却又能恰到好处的让人感受到他的威严,从而心生敬畏。
兰惜抬头看了一眼,目光和李观钰有短暂的相接,她又赶紧低下了头。
倒是李观棋,忽然凑近了兰惜,一双细长颇有神韵的丹凤眼笑嘻嘻地看着她,“你这小女娘倒长得很是好看。”
兰惜后退了一步,错开了两人的距离,“谢谢荣亲王夸奖。”
李观棋满脸笑意,他长相柔美英俊,一笑起来就可以看到嘴角边两个浅浅的小梨涡,很有少年感的一个人。
“好啦观棋,你这样会吓坏她的。”李观钰略带着责备的语气对李观棋说道。
李观棋大喇喇地说道:“我不过是夸赞她,怎么会吓到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