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首辅——忽春【完结】
时间:2023-05-28 14:45:34

  沈潜眸色沉了沉,借力施施然站直了身子,走到许明月身旁,淡淡道:“我与我家娘子说话,同世侄有什么干系。”
  李乘风一时语塞,就要开口说话,却听许明月先道:“沈大人无事便好,二位故人相逢叙旧,我便不打扰了。”
  她说完,转身便要走。
  李乘风急忙先道了句:“什么故人,谁和他是故人?”
  沈潜紧接着又道:“我如今无处可去,身上又没有银两,哪里好说无事?方才正等着娘子来接我回家呢。娘子难道要抛下我就走么?”
  许明月抿了抿唇,回头看他一眼,淡淡道:“我刚才忽然想了明白。”
  沈潜愣了愣,别开眼:“娘子……想明白了什么?”
  许明月道:“想明白了,此事其实也是沈首辅做的局吧?”
  “李小将军从北疆领兵来,昼夜不歇,也需得月余的功夫。沈首辅这盘旗下得久——也下得大,肯背天下之骂名,冒着生命危险来下这一着棋,只为赌我一个不忍心。”
  “明月真是荣幸之至。”
  她说着,自以为平淡,实则眉间却不由得蹙得很紧。
  李乘风抱着臂,在一旁看的很是起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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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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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朝首辅私藏龙袍,密谋造反一事,最后由小皇帝亲自出面澄清了。
  私藏龙袍的原来不是沈潜,却是小皇帝的生母太后。太后早有玩弄权柄之迹,又趁小皇帝病重之时,夺走玉玺,更造了龙袍。
  这样的滔天大罪被沈潜发现后,太后便勾结了宫中禁卫军,私自将沈潜扣押,继而盗用玉玺。拟了公示天下的那一纸罪状。
  好在常往来于宫中的礼部尚书傅凭临傅大人早早发现此事,去信北疆,驻守北疆的李秉将军及时派嫡子李乘风领兵赶来顺天府,在法场救下沈潜后,又入宫勤王,将太后绳之以法。
  经此一事,朝中太后一党被清扫一空,沈潜官复原职,傅凭临越迁次辅,李乘风则因勤王有功,被封为安定侯。
  至于沈潜抄家所得的那些金银财宝,沈大人本人义干云天地表示既然抄了,便尽数还与朝廷,只当是对百姓的一份心。
  于是一时间民心大变,前度还人人争观斩首的沈潜,转眼成了当世贤臣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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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袍之事结束后,许明月便将心思又转回了书肆上。
  在她休息的那几天,许明星将招纳民间向学女子的招子贴遍了顺天府,比沈潜插手那回闹得还人尽皆知,还招来了巡街官兵的询问。
  也因此,这一回来书肆打探情况的女子也比许明月想象的要多得多。
  她们大多结伴而行,面上都挂着薄粉,都说自己“只是来问问”。
  许明月也并不催促她们,只将书肆的实情同她们说了清楚。
  约莫过了三日,便渐渐接二连三地有新学生来学堂上课,许氏书肆小小的铺子里一时间热闹起来。
  许明月也一面打理书肆刊印新书的事,一面帮衬老先生准备学堂中四十余个学生的课,同样忙得热火朝天。
  在这样的一片忙碌里,许氏书肆中却总能够看到闲人。
  带头的往往是李乘风,因着他总是往书肆跑,傅凭临与沈潜得了消息,每至下朝或处理完公务,也总是往书肆来。
  许明月对李乘风常来造访倒没有什么意见,总之他也是会买书的,来者是客。李乘风央她荐书,或举着本书来问她问题,她也往往会好言相待。
  只是傅凭临与沈潜来时,她并没有这样的好脸色了,见着前者还只是装作看不见,后者——却会吩咐伙计:许氏书肆,沈潜不得入内。
  于是楼上的女学堂课余休息时间时,一群女学生总是趴在栏杆边上——
  “今天那安定侯又来了。真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
  “算算时间,傅次辅也该来了吧。前度他来书肆撞上安定侯时,那表情可真是精彩。”
  “瞧那马车,今儿竟然是沈首辅先到的。”
  “最近不都是沈首辅先到吗?我听我家夫君说,沈首辅此次复职,与往常大不相同了。朝务也不乐意多掺和,应酬也不愿意去了。整天不知去哪儿,总之在府上也找不着人。”
  众人说着,笑了起来。
  “去哪儿?不就是到这儿来呗。”
  “我们许掌柜这样才德兼备,才貌双全的女子,哪个不喜欢?真给咱们长脸。”
  “这有什么长脸的?我瞧着许掌柜才不稀罕他们来呢,沈首辅这都来多少次了?不是一次也没让他进门吗?”
  “是啊,安定侯还能同徐掌柜说上些话。傅次辅虽不受待见,也能同安定侯吵上几句嘴。只有沈首辅,终日只是在那马车上坐着,撩着个帘子远远看着。许掌柜也是铁石心肠,咱们瞧着都觉得有些可怜了。”
  “我是不觉得可怜——许掌柜心地良善的很,对他们这番态度,一定是他们做错了事。”
  “我打听着也是这样,据说因为傅家想攀高枝儿,许掌柜被傅次辅休了一次。这样过分的事,她待傅次辅的态度已算是好了。”
  “那若是这样说,沈首辅该是做了多对不起许掌柜的事呀。”
  有人小声驳道:“这也说不准,他们是和离。指不定只是闹脾气,瞧着雷声大雨点儿小。”
  “不能,咱们许掌柜这样的女中豪杰,哪和寻常女子一样扭扭捏捏?”
  正谈论的热闹,身后传来戒尺敲击的声响。
  众人忙一哄而散,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楼下许明月并不知道上头的热闹讨论,只是余光里瞥见了门外停着的马车,又淡淡收回视线来。
  几息之后,许明星跑了出去,不久又忝着脸跑回来。
  “阿姊,沈首辅差我来问你气消了没有,他府上的金陵厨子今日做了海棠糕。”
  许明月拨着算盘,片刻,方才答道:“他才被抄了家,如今用的银钱都是许氏书肆的分红。请了金陵师傅。不知现下府中还剩几两?”
  许明星讪讪道:“这也是为了讨阿姊开心嘛。”
  许明月不再答话,许明星自讨没趣,一溜烟儿又跑出去了。
  一旁李乘风见他走了,慢悠悠从书架那端晃过来。
  他如今是歇了对许明月的心思,但总改不了爱看热闹的本性,而且似乎尤其爱挑衅傅凭临与沈潜。
  这一日也是大差不差,见着许明星跑到了沈潜车前,便往书肆柜台走。
  待到那马车的帘子撩开,他也便倚到了柜台上,笑嘻嘻地盯着许明月瞧。
  许明月抬眼,语气平淡道:“若是买了书来结账的,便把书给我。若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我这头还忙着管账,怕是顾不上安定侯爷。”
  李乘风笑了笑,道:“今日你可猜错了,都不是。我来找你,可是有正事。”
  许明月闻言,搁了笔,看向他:“侯爷请说。”
  “客气。”李乘风笑道,俯身凑近了些,“我在京中打听了一番,你这书肆,似乎已经成了顺天府最大的招牌。走南闯北的书商,都愿意和你们做生意。”
  许明月神色平静:“确是。”
  李乘风愣了愣,便又笑起来。
  “是这样,我在北疆的许多弟兄都不识字,可愿意帮着写信的文官又少。我寻思麻烦麻烦许掌柜,联络几个肯去北疆的书商,买个万把本的《千字文》去,让他们愿意学的都学着写字,免得想写封家书,还得等上十天半个月的。”
  他顿了顿,又道:“价钱不是问题,书要好,要尽快送到。”
  许明月在心中思索过几个书商的名字,片刻,点头:“可以。”
  李乘风便笑道:“那就先多谢许掌柜,事成定有重谢。”
  许明月顿了顿,却道:“不必。书我也不会挑太好的,《千字文》,瞧得清楚便够用,还得再聘识字的先生教军中诸多兵士,也是一笔开支。”
  她看向李乘风,认真道:“这事是好的,但侯爷若有多的银钱,也不必这样阔绰,毕竟北疆军费短缺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
  李乘风被她说得一愣,看她凝神时格外明亮的眉眼,一时间倒忘了自己只是想找个借口来同她说几句话,气一气沈潜。
  半晌,他有些狼狈地起身,别开视线:“行,那便听你的安排。”
  又胡乱地扬了扬手中书,丢下块碎银:“这本书我要了,多的只当是酬谢许掌柜的好心。”
  说完便匆匆出了书肆。
  他脚步忙乱地走到沈潜的马车边,被敬一拦住了去路。
  马车的帘子被一双瘦削的手撩开,露出其中沈潜微微苍白的面容。
  他以手帕捂着口鼻,一面轻咳着,一面道:“安定侯,沈某记得,曾告诉过你离她远些。”
  李乘风毫不在意地冷冷看他一眼,嘲讽道:“如今权势被傅凭临架去大半,沈首辅还当自己和从前一样一手遮天?何况从前我也不畏你。”
  他想了想,又笑道:“何况沈首辅这样多管闲事,明月也不知道吧,若她知道了,沈首辅大概连停车在此远远瞧着的机会也没有了,再想见着她,怕是要在她下次大婚之时。”
  沈潜终于停住了咳嗽,他眼中一片冰冷,道:“恐怕要叫侯爷失望了。我与娘子只是一时闹些小性,遇着生死攸关的大事,她一样会不顾安危来救我……”
  他话未说完,李乘风便嗤笑一声:“那便祝你早日生死攸关?”
  沈潜正要回嘴刺他,视线却缓缓落到他身后,片刻,神色渐渐落下去,手中帕子也又捂上口鼻开始咳嗽。
  一面咳一面还道:“沈某对侯爷一向客气敬重,侯爷何必口出恶言。”
  一瞧他这姿态,李乘风便知不好。
  他回过身去一瞧,果然见许明月手中拈着方才他丢下的那颗碎银,神色冷淡地站在书肆门口,显然是将他们方才的对话都听见了。
  李乘风有些慌,但仍强作镇定:“许掌柜,你不在店中坐着,怎么倒追着我出来了?”
  许明月便隔空将那颗碎银抛给他:“十文便够的小书,侯爷给得多了。且书肆不同酒楼,不收赏钱——差的铜钱,侯爷下回来时再补上吧。”
  李乘风提着口气,抬手接了碎银,等她接着说下去。
  许明月却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讽他几句来维护沈潜。她甚至好像没有瞧见沈潜这个人似的,只是朝李乘风点点头,道了句“慢走”,便回身又入书肆去了。
  李乘风眨了眨眼,偏头又去看沈潜的神情——
  啧啧啧。这才叫真失落嘛,方才那演得果然还是不如真的。
  他抛了抛手中碎银,觉着明日还该来许氏书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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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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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一月过去,许氏书肆经营得平稳,许明月也渐渐闲下来。
  平日除了坐会儿店,便是为楼上的夫人小姐们答疑解惑——而且总是答着答着便聊到一块儿去。
  春末时分,才突然又遇上件事儿。
  这日许明月才到店门前,书肆还未开张,路旁便停了辆熟悉的马车。
  ——分明才被抄了家不到两月,不知是从哪弄到的银钱,又把这张熟悉的华贵马车给换了回来。
  她照旧打算绕过去,却被车中人一撩帘子叫住了。
  那声音还带着些病中的虚弱:“娘子留步。”
  许明月脚步未停,仍朝店中走去。
  车中却传来另一人稚嫩的声音:“许掌柜请留步。”
  许明月方脚步一顿,回头看去。
  只见撩起的车帘后,沈潜正与一个身着黄袍的小少年相对而坐。
  许明月心中有所猜想,但一时间不敢确定。她下意识蹙眉朝沈潜看去,却见对方只是目光直直地盯着自己瞧。眉心不由蹙得更紧,移开了视线。
  车中小少年此时正道:“许掌柜,还请上车来。”
  许明月见其举手投足之间不自觉流露的威严,心中猜测渐渐笃定了起来。
  她顿了顿,又看了一眼沈潜,方才依言上了马车去。
  进到车中,方看见小少年身旁还坐了一个皮肤黝黑、身量略略高些的少年,顶着张熟悉的面容朝着许明月笑:“许娘子。”
  却是元宝。
  许明月上回见他还是与沈潜和离之际,他自那时起似乎又抽了苗,这会儿坐着已到沈潜肩际。
  马车内空间是很大的,但坐在哪一侧却仍需考量。
  她迟疑了几息,沈潜已然开口:“娘子。”
  与之同时,一只瘦得见骨的手朝她伸来。
  许明月看着那只手,心中没来由地一阵发闷,她没有拒绝,但也没有去牵沈潜的手,只在他身侧一臂之远坐下。
  马车行至酒楼停下,一行人上楼进了雅间。
  身着黄袍的小少年自然地居于上座,而后伸手示意众人落座。
  许明月在左侧坐下,沈潜便坐到她身侧。
  元宝愣了愣,只得坐到另一侧去。
  小少年这时开口:“沈爱卿,便劳你为我们介绍。”
  沈潜便起身行了一礼,道:“是。”
  他先看向小少年,示意道:“这位便是许氏书肆的许掌柜。”
  他顿了顿,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终于没有说,只是又看向许明月:“这位便是当今圣上。”
  许明月听至此处,起身行礼。
  小皇帝受过礼,便让她平身:“今日朕只是微服出访,听闻许氏书肆有位学识眼界不输状元郎的才女,便想前来一访。”
  许明月自然自谦道:“民女才疏学浅,不敢当。”
  小皇帝却摆摆手,道:“不必自谦。许娘子的才学品性,朕不单单自民间传言有所耳闻,更常听几位爱卿夸赞。”
  他顿了顿,接着道:“昨日方得了李爱卿北疆来信,说许娘子为北疆将士送去万余本千字文,很是感激……”
  许明月愣了愣。李乘风前几日还来了许氏书肆,那么小皇帝口中的李爱卿,定然便是李秉将军令。可那万余本千字文,她只是替李乘风找了书商,耗费的金银都是由李乘风一人承担的。
  看来李乘风是将这一记功劳算在了她头上。
  她正思索着,又听小皇帝道:“……恰巧今日在奏章中见了许娘子的名字,朕便索性出宫来,与许娘子亲自见上一面。”
  奏章?许明月神色微凝。许氏书肆不过一间书坊,她向来也不牵扯朝中政事,什么样的奏章,会提及她的名姓?
  沈潜这时正开口:“娘子不必担忧,此事说来不大,只是朝中几位大人,强说自家夫人自入了娘子办的学堂,便脾性见长,贤淑品性皆失。”
  他这一开口,其实已经将自己划入了许明月的阵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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