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盘打的真好,竟然打到了顾徽宁的婚事上。
不顾女儿死活,一心只有他的权势地位,不向来是她这父亲的作风吗?
从前是顾徽彦,现在又是顾徽宁,只是这次顾徽止再没办法阻拦了。
第32章
流言四散,谢尧诩却仍然像个没事人一般,细细的擦拭着手里的剑。
身边的邹廷心想也对,他家侯爷向来不是为这些俗事烦扰的性格。于是便一直沉默的看谢尧诩擦剑,等到剑锋已经被擦得洁白无暇,他才淡淡的抬起眸子,问道:“顾家如何了?”
邹廷后知后觉:“顾家……还是如从前那般,顾礼之也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动作。”见谢尧诩不说话,他又补充道:“最近仿佛是在给顾五姑娘择夫家,来来往往的不少车马。”
谢尧诩手上动作一滞,抬头问道:“这事太子清楚吗?”
“盛京城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想来太子也是清楚的。”
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他原以为太子会利用些什么。
“太子也没什么动作吗?”
邹廷摇摇头:“东宫这两日没见什么人往来,安静的很,也并未见到太子出宫。”
听了这些,谢尧诩倒是开始好奇了,顾徽止在大理寺究竟对宇文彰交代了什么,竟然让他最近如此安定?本来刚刚失了左膀右臂,正应该是联络关系的时候,他竟窝在了东宫里。
“对了,”邹廷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何历要见侯爷。”
“你告诉他,郊祭之前我们都不必再见面了。”
邹廷应下,又道:“按侯爷的吩咐,他近些日子都没去尚书府闹过,怕是顾家以为他已经放弃了。”他语气一顿,又道:“顾家大姑娘与赵二公子的婚事好似也拖延了,虽然两家没明说,可是近来都没什么动静。”
“看来皇后是想帮我们了。”谢尧诩轻笑一声,没再言语。
“她只是不想帮太子罢了,她在宫里什么处境仁谁都看得真切,姜婕妤受宠,管事的大权也不在自己手中,个中苦楚想来也只有她一人清楚。”
皇后不是个容易的差事,况且皇帝对他是感激也有,恩宠也有,唯独少了感情。
赵家满门为她挣出来的这个皇后之位,她定是如坐针毡。
“虽说是个没什么实权的皇后,但若是站在我们这边,日后行事也简单些。”
“站在我们这边?”谢尧诩沉声道:“你还真以为她会倾尽全力去帮扶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军侯?”
说到底,不过是想借他们的手扳倒太子,扳倒姜婕妤,夺回手中的权柄。
“随我去向家。”谢尧诩将剑重新插回了剑柄。
――――
顾家。
距离顾徽止从大理寺回来已经过了几日,这几天全是风平浪静的,是不是的请到家里一些年龄相当的公子哥,不过还没等她说自己喜不喜欢,顾徽宁便一口回绝了。
她总觉得这个也不好,那个也不好,统统多配不上她家阿止,于是干脆就先不唤她去见,自己先看一遍,遇到合适的再来找她。
想来是一直没遇到合适的,顾徽止也就在院子里百无聊赖的待了好些天。
自从宇文匙吆螅就连解闷的小书都没人给她送了。
“阿止!阿止!”门外传来一阵喊叫声。
她出去后,见顾徽彦正站在门前,大汗淋漓道:“告诉你个好消息!”
顾徽止笑道:“什么?”
顾徽彦闻言“刷”的一下抽出了藏在背后的右手,将手里的东西伸到她眼前晃了晃,得意道:“你看这是什么?”
他晃得太快,顾徽止看不清楚,皱眉嗔怪道:“阿兄便别卖关子了。”
顾徽彦心情十分好的笑笑,将那块木制的东西放到了她的手中。
“这是……手牌?上面写的是……”
“是七巷岭上的汤泉,近日才有的新玩意,你阿兄我可是找遍了关系才拿到的手牌。”顾徽彦看她十分惊喜,又道:“汤泉的前头还有戏射(1)与投壶,十分热闹。”
“戏射!”还没等顾徽止开口,她身后的阿绫便已经抢先惊呼了出来。
自从她们离开了稽查司来到了顾家,这种事物是再也没碰过了。
“怎么样,你阿兄我还是有些门路的吧?”顾徽彦抬着下巴,一脸骄傲:“你不知道这东西有多难得,整个盛京城也不过十几个手牌,其余都是主人请的有私交的朋友,多亏了我认识些有手段的,这才弄到手。”
顾徽止捏着着手牌,眼睛直直的盯着顾徽彦,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顾徽彦有些慌了,忙道:“其实……其实也没多难啦,你别哭啊,我替你找这个是想让你开心的……”
顾徽止“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来:“那就谢过阿兄的好意啦。”
她知道这东西有多难得,也知道顾徽彦是真心待她好,万事都先想着她,不由得有些感动。
“同我还谢什么,过会儿你准备好了,叫上阿漪和大女兄,我们四个个便出发,在那里住一夜便回来。”
“住一夜?”顾徽止有些错愕:“不用先请示了父亲……”
顾徽彦摆摆手“父亲今日去了东宫,交代过不回来了。方才我也已经与张夫人说明了,她十分同意我带着你们出去。”
“父亲今日要留在东宫?”怎么顾礼之这个时候去东宫了?
“对啊,怎么了吗?”
顾徽止摇摇头:“没怎么,我去取些衣物,阿兄也去准备吧。”
待顾徽彦走后,她才小声对阿绫道:“奇怪,按理说太子应当安静几天才是,怎么这个时候反倒是请顾礼之到了东宫?”
“为什么太子会安静?”阿绫愣愣的看向她。
顾徽止知道自己说不明白,于是道:“没事,你也去收拾写东西吧。”
七巷岭在盛京城的北侧,这条路顾徽止有些印象,只是同她记忆力不同的是,路竟然被铺的平平坦坦,看样子是径直通向七巷岭,可见这主人来头不小。
顾徽漪一直扒着窗户,新奇的向外看去,时不时惊呼两声。
“阿漪,规矩些。”顾徽宁道。
顾徽漪撇了撇嘴:“大女兄――从前在盛京城规规矩矩的也就算了,怎么出来了还这么严肃。”
“你瞧阿止,分明她是你的女弟,却比你稳重不少。”
顾徽止仍是一身素白色的群袍,咧嘴笑了笑:“这些东西我早就见过了,自然不像四女兄那般新奇。”
顾徽漪撇了撇嘴:“她那是无趣!我还从未见过如此绵延的山呢,碧翠碧翠的一片,竟然都是连在了一起,看上去好生神奇。”
顾徽彦替她找补道:“出来的机会实在难得,大女兄便让她先开心开心吧。”
顾徽宁轻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其实她前些日子在顾家忙里忙外,早就烦闷不堪了,现下行进在这山林之中,也觉得心中舒畅。
转眼间眼前便出现了一座院子,亭子里坐着个小厮模样的男子,见他们马车靠近后立马起身迎接:“敢问公子来历。”
“家父刑部尚书顾礼之。”
那人似乎一愣旋即陪笑道:“原来是顾家的二公子,敢问手牌在何处?”
顾徽彦将手牌交出去后,那小厮立马毕恭毕敬的将她们迎了进去。
院子从外头看不大,里面却大有讲究,左侧坐落着十几间殿室,应是给客人准备的,后面的一大片空地传来了嬉笑的声音,应是射场了。
这里的装潢不像是一时之作,顾徽止觉得有些古怪,道:“这里不像是临时搭建的。”
小厮笑道:“陛下从前在这里驻留过,那几间殿室原本是陛下命人搭建的。”
皇帝亲自命人搭建的,现下却易了主,更能看出主人的地位应当是极显赫的。
顾徽止没再纠结这些,将东西安置妥帖之后,便扯着顾徽彦去了射场。
现下正有两队人在对阵,红缨为一队,黄缨为一队,现下正打的如火如荼,顾徽止粗略的看了一眼,好像是红队身上的箭痕更多些。
顾徽彦见她看得入迷,问道:“你也会这个?”
顾徽止闻言一怔,不知道回答会还是不会。
要说会她肯定是会的,早在旁的女君还在做女红的时候程祁便教会了她骑马,旋即便教了骑射,顾徽止向来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甚至到了最后连程祁也斗不过她。
可是现在是在顾家,顾家的五姑娘是不该懂得这些的,总是她在外头待了十几年,可那里是穷乡僻壤的地方,又有谁来教她呢?
她思索了良久,还是摇了摇头。
“不会没关系,阿兄教你!”顾徽彦拍了拍胸脯,爽朗道。
不上场还好,若是上了场她懂得骑射的事情想必就藏不住了,于是顾徽止忙道:“算了阿兄,我看看便好,看起来他们射来射去的也没什么意思。”
顾徽彦半信半疑:“我分明方才还瞧着你一脸期待的模样,怎么这会儿又说不喜欢了?”他顿了顿,道:“不必顾虑些什么,这里不比盛京城,没人认识你,大可以不必如此拘束。”
“阿兄,我是真不喜欢,你见哪个女君喜欢戏射的?不若我们一会儿先去泡汤泉吧。”
顾徽彦想了想,觉得也行,于是喊上了顾徽宁与顾徽漪一起向着汤泉的地方走。
她越走,心里便像有只手在来回揉搓一般,痒的很,恰巧射场那边又适时的传来了一阵锣声。
这局比赛应当是结束了。
顾徽止拧着眉,扯了扯旁边顾徽彦的衣袖:“阿兄,不知怎得,我有些累了。”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关切的看过来:“没事吧?”
顾徽止摆摆手:“没事,我会卧房躺会儿便好了,不如阿兄们先去吧,等我好些再来找你们。”
第33章
顾徽彦犹豫道:“我陪你回去吧,。”
顾徽止连忙摆了摆手:“不用了阿兄,我知道怎么走,况且这里也没什么旁的人,有阿绫在我身边陪着。”
他思索了片刻,才点了点头:“也好,待你休息好了再来寻我们。”
顾徽止是绕着路回去的,为了不被发现,她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后悄悄的绕到了后门,才放心大胆的出去。
除了射场上热闹些,其余地方都没什么人,即使是有人想必也认不出她这个刚刚回盛京城的贵女,所以她们二人几乎是毫不遮掩的走到了射场的两侧。
春风送暖,空气中夹杂着草木的想起,阳光十分和煦,这还是她回顾家之后第一次见到如此好的日光。
下场了的红黄两队正在争执。红队为首的是一个身形彪悍的男子,冠上系的红缨正随着风微微摆动:“这彩头你们今日休想拿去!”
黄队之中也有一个男子站了出来,看上去凶神恶煞:“我们既然胜了,为何拿不得彩头?”
红队男子大声道:“方才若不是你们之中有人使坏,拌了了我的马,我们又怎么可能会输?”
通常而言,戏射之中是不允许对马做手脚,但由于开的场数多了,规则自然也就杂了,还是要看这射场主人的意思。
霎时间,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了射场外围的那间亭子,顾徽止距离那边有些远,只能朦朦胧胧的看到一个身影岿然不动。
黄队像是得到了默认一般,洋洋自得道:“这主人即没说违规,那我们自然也就不算违规。”说罢,他便一把夺走了那个彩头。
红队只能自认倒霉,骂骂咧咧的下了场。
“走。”顾徽止扯过阿绫向射场正中走去。
四周的观席见有人来,来的还是两个女君,立马跃跃欲试的进了场,走到她们二人身边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女君可是要上场?”
想来是顾徽止太过瘦弱,那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顾徽止扯过旁边小厮手里托盘上放着的黄缨,系在了头上。
见她这样,陆陆续续的有人聚集在了射场的正中,没过多久,两队的人便齐了。
顾徽止翻身上马,握着手里熟悉的弓,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
“彩头――鎏金七宝玲珑簪――――”话音刚落,便有一声锣声响起,顾徽止扯紧了手中的僵绳,马蹄重重的踩向地面,一人一马仿佛是飞了出去。
看客中不仅有人惊呼:“这女君好厉害的骑术!”
顾徽止扯开弓弦,对准一男子的后辈,倏的松开了手。
顿时人群中传来一阵喝彩。这是本场第一支射中的箭矢。
“黄方一筹――”
远处的亭子里,谢尧诩正不紧不慢的喝着茶,对面坐着向横与向启,所有人均被这惊呼声给吸引过去。
向启不禁感叹道:“你们瞧黄队的那个小女君,‘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1)’说的就是她了。”
邹廷眯眼欣赏了一会儿,皱眉道:“这人似乎有点面熟……”
他这么一说,向启也附和道:“是面熟,我应当是见过,是哪家的女君来着……”
谢尧诩抬眼轻轻一瞟,举着茶杯的手顿在了半空。
邹廷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这不是顾家的五姑娘吗!她怎么在这?”
“顾家的五姑娘……”向启沉吟片刻,并不记得印象里有这号人物。
向横见他们聊的如此开心,也不禁看了过去,赞赏道:“这样好的骑术,看上去可不是一日之功。”
向启点点头:“怕是遍盛京城的女君都没有如此好的骑射之术了。”
邹廷闻言冷哼一声:“即是小女君便应当在家中插花点茶,谁像她这般抛头露面的。”
“邹将军这话可就不对了,”向启开口道:“自古女子之中也有英雄,这万事好与不好是断不能以男女来论处的。我瞧这顾五姑娘马骑得潇洒恣意,想必这性子也应当是极为爽朗大方。”他说了这么多之后,又摇了摇头:“可惜是在顾家……”
向启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扭头看向谢尧诩:“可是那个顾五姑娘?”
邹廷有些嫌弃的看向他,道:“这盛京城难道还有第二个顾五姑娘吗?”
“我知道了,是刚刚才回盛京城的那位吧?那日在定阳侯家的宴席上见过一面,可谓是伶俐的很,现下看来,她可当真是个不一般的人物。”
邹廷心里暗道,是不一般,她可太不一般了,若是将她所作的事情说出去,只怕向启此刻以及吓倒在了地上。
现在场上的局势对于黄队有些不乐观,纵使顾徽止百发百中,可总有些人是躲也躲不开,射也射不中,一来二去的,两队的比分已经快要追平。
眼看着线香快要燃尽,顾徽止举起手里的弓,双腿一用力,马瞬间冲了出去。
谢尧诩也早已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沉沉的看着她。
她扯开弓弦,对准一人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