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徽止方才打掉一个人的剑,另一道剑锋便划了上来,她来不及完全躲开,手臂被划开了一道血口。
还有十个人。
这十人身手了的,且仗着人数优势,她的体力会渐渐的被消耗掉。
她一挥剑,干净利落的解决了一个人。
“姑娘此刻收手,或许还有余地。”刘峰冷冷提示道。
顾徽止手腕翻转,剑尖换了一个角度,冷笑一声,并没有理会他说的话。
旋即众人又发起了下一次进攻,顾徽止一遍防着,一边寻找合适的时机,终于有一个护卫耐不住性子想要直接将她擒获,谁知顾徽止一直在等这个机会,灵活的顺着这个空隙斩杀两人。
宇文彰的自信满满在这一刻变得犹豫起来,他甚至有一丝怀疑顾徽止真的能杀了这些人再杀了自己。、
――这根本不可能,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他今日带出来的护卫都是个顶个的高手,即便顾徽止武艺高强,也难以以一敌众。
他皱眉思索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直到看清楚顾徽止的打法,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她不要命。
除了致命的剑招会闪避一二,其余零碎的剑锋她通通接下,尽管已经满身的伤口,却仍有一战之力。
顾徽止知道,自己的体力绝对没办法和这么多人消耗,干脆放弃了防守,选择了不顾死活的进攻,或许还能有一战之力。
宇文彰冷汗直冒,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刚准备离开的时候,顾徽止已经斩下了最后一个人的人头,剑锋朝着他刺了过来。
刘峰反应迅速,拔出剑替他遮挡,可顾徽止这招是用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刘峰这一剑只让它偏了一点,却还是刺入宇文彰的左胸口。
他吃痛,旋即栽倒在地,奋力的爬了一会儿,心中暗暗希冀刘峰能过多抵挡一阵的时候,后背一阵剧痛传来。
剑锋刺入心脉,无药可治。
“你……究竟是谁?”
宇文彰临死之前,只来得及说出这句话。
已经临近傍晚,这周围的人被稽查司清理的干干净净,所以方才的动静并没有人发觉。
夕阳映射到地面,使得鲜红色的血变成了一种诡异的暖黄色。
她身上的衣服几乎已经算破烂不堪,手臂、胸口,均有无数道长长短短,深浅不一的伤口。
顾徽止却仿佛丝毫感受不到一般,手中仍然提着那柄滴血的剑,浑浑噩噩向前走着。
这柄剑还是程祁给她的,最终也终于为他所用。
空气中尽是浓烈的血腥味,她向来不喜欢这种味道,可是此刻却不知道应该去哪里。
直到长街的尽头,出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
他穿着大红色的喜服,影子在夕阳的映衬下被拉的很长很长。
“你来啦。”顾徽止丢掉手中的剑,似乎是不想让他看到这些,可这些自欺欺人的行为因为她身上的无数伤口变得滑稽起来。
她半个身子都在抖,却还是强撑着走到了谢尧诩的面前。
“我没有背叛你。”
“谢成安,我再没什么可舍弃的了。”
只是你……会嫌弃这样的我吗?
第78章
谢尧诩醒来之后,出门便遇见了阿绫。
阿绫心中一直想着顾徽止的嘱托,可是见到谢尧诩脸上的慌乱之色,突然便梗住了。
她忽地觉得,这位谢侯爷似乎也不算是一个不靠谱的人。
她家女君太苦了,且不说这桩事情有多凶险,无论成功亦或者是失败,她能落得个什么样的结局?
失败了,被宇文彰擒住,下场不外乎是一个死。
成功了,全城通缉,一辈子都要缩在稽查司里,再也没有办法以真面目示人。
这两条路与她而言,都不是一个好的结果。
不过阿绫却突然觉得,谢尧诩似乎能改变这些,他可以救顾徽止,且能够救顾徽止的人只有他。
她想到了那一瞬间,便冲了上去告诉了谢尧诩顾徽止的下落。
所以谢尧诩才能那么快的找到她。
眼前这一幕实在是带给了他太大的冲击。
少女合浑身浴血,身上的衣裙已经撕裂了大半,露出一截一截被血染红的皮肤。
――这实在是太诡异又壮烈的一副场景,尤其是在看见她身后躺着的宇文彰的尸体之后。
顾徽止缓缓的抬起虚弱的眸子,轻笑了一下,旋即便向着一旁栽倒。
谢尧诩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冲过去将她抱住。、
少女的身体滚烫,血浸在大红色的喜袍上,更添了许多颜色。
谢尧诩竭力控制住发抖的手,将她拦腰抱起,一遍一遍的在她耳边道:“我带你回家,别怕……”
他跌跌撞撞的进了宣北侯府,将顾徽止安置在自己的卧房里,想要去找大夫的时候,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杀的是储君,如果被人发现,非死不可。
谢尧诩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杀宇文彰,只是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被人发现。
躺在榻上的顾徽止突然开口,虚弱的声音响起:“替我换个衣服……”
谢尧诩只反应了了一瞬,便去门口让急得满头大汗的阿绫取来了她的衣服。
“谢成安……你再抱抱我……”
谢尧诩只能无措的揽住她,尽力避开她浑身的伤口。
“谢成安,我有好些话要对你讲。”顾徽止靠在他的怀里,轻声道。
“方才我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谢尧诩声音颤抖:“我知道……”
“袖子里的药,是为了不被太子怀疑,我没有背叛你。”
此时此刻,谢尧诩只能不断的点头,附和她。
“还有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说完这句,她剧烈的咳了两声,却还是努力的攥住谢尧诩的手指:
“和你在一块儿这些时候,是我回了顾家以后最快乐的日子。”她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虚弱,却还是想要将话说完:
“我甚至想着,若是这辈子能这样就好了。”
顾徽止勉强看了他一眼。
“接下来的话你一定要好好听着。”顾徽止似乎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我叫程B。”
谢尧诩已经顾不得她在说什么,怀里的滚烫告诫他怀中的少女生命垂危。
“然后,送我回稽查司。”
“我不会死的,谢成安。”
顾徽止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她不会死的,稽查司有世上最好的医者,那里也足以庇护她一生的平安。
只是……这些话她必须要在今天说完,因为她不清楚谢尧诩在得知了真相之后,会不会怪她。
即使他怨恨自己,再也不想见自己,也就没什么关系了。
谢尧诩一怔,却在那堆浸满血的衣袍中摸到了一块硬物。
他拾起来,赫然见到银色牌子上面的“主事”二字。
这是稽查司主事的腰牌。
瞬时间,所有的迷全部都解开了,她为何和别的女君不一样,她为何要杀宇文彰,以及她的名字……
程B。程祁。
原来是这样……
谢尧诩半蹲在地,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邹廷!”
原本心急如焚守在外面的邹廷听到这句破门而入,见到眼前这一副场景不由得呆在了原地。
“送她去稽查司,你亲自。”
邹廷没问原因,直接带着顾徽止离开了。
谢尧诩不能走。
此刻,还有满院子的宾客,今日本该是他们两个成婚之日。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装作什么都不知情,与外头的那些人喝酒谈笑,只等着宇文彰的尸体被发现的那一刻。
――――
顾徽止被悄悄的送进稽查司之后,江陵便立马带着顾徽彦赶了过来。
这次他不再像是之前那般吊儿郎当,反而是紧紧拧着眉替她把脉。
――伤的很重。
江陵咬了咬牙。也不知道这丫头是怎么忍耐下来的,若是换做常人,失了这么多的血……怕是早已经赴了黄泉。
幸而底子还不错,一身的内力不算是百炼,倒还有救。
顾徽彦急得快要疯了,一个劲的催促:“主司大人,我女弟还有没有救……”
江陵怒道:“再问就没得救了!”
顾徽彦立刻闭上了嘴。
江陵这人虽然看着不靠谱,可是医术还是没得说,他说能救,那就是能救。
顾徽止的心定了定,关心则乱,此刻他才意识到原本应该成婚的顾徽止此刻却突然浑身是血的出现在了稽查司是一个多么怪异的事情。
“阿止她……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江陵无所谓道:“杀了个人。不对,杀了一堆人。”
“杀……人?”
江陵翻了个白眼:“对啊,杀人。你女弟是稽查司功夫最能打的,你才知道吗?”
饶是知道顾徽止是程祁的养女,听到了这个消息,顾徽彦还是十分震惊。毕竟他女弟看样子只是个柔弱的女子,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会武?
“那……她杀了什么人?”
江陵一边为顾徽止施针,一边漫不经心道:“宇文彰。”
“宇文彰……”
那不是太子?!
顾徽彦愣在了原地。
顾徽止杀了当朝太子!
比起震惊,他心中更多的感情是担忧。她杀的是储君,若是被人发现了……
江陵看出了他的忧思,气定神闲道:“放心吧,稽查司要保个人还是很容易的,这丫头以后就是稽查司的主事,任谁也伤不了她。”
顾徽彦听了他这话,彻底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今日让他震惊的事情有三个,都和他这个半路回来的女弟有关。
一是她会武,二是她杀了太子,三是她以后要成为稽查司的主事。
要知道稽查司是什么地方?盛京城的权力中心,历代主司都是皇帝身边最为信任的人,只属于皇帝管辖,不受人任何人的牵制,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顾徽彦光是想着,便已经觉得十分头痛了,可是眼前这件事情就真真切切发生在她的身边。
“不用担心她,这丫头只是看上去需要被人保护,其实这整个屋子里她是最有自己主意的。”
“我知道。”顾徽止什么性格,他都知道:“我只是心疼她。”
这句话,江陵却接不上了。
他看着榻上沉睡的少女,即便嬉戏如他,心中也不免叹了口气。
她确实是年纪轻轻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了,程祁的做法他开始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如今看着伤痕累累的顾徽止……
或许每个人的命运早就已经注定好了。
“行了,这里也没什么别的事情了,你回告诉你家侯爷,不用担心,将来我肯定将这丫头全须全尾的送到他的手上。”
一旁站着的邹廷将方才江陵说的话听的清清楚楚,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江陵就已经下了逐客令。
他只好躬身行礼,准备离开稽查司。
江陵又道:“另外,告诉你家侯爷,沉住气,宇文彰的事情没那么好过去,只要他打死不承认动了手,左右盛京城只剩下一个皇子了。”
江陵这句话的意思是,皇位早晚都要落到晟王的手里,有他在,没人能够为难的了谢尧诩,皇帝也是一样。
邹廷本来有些担忧的,可是听了江陵的这一番话,心中安定了不少。
“江主司说的是。”
“另外,你告诉他,这丫头的事情……别怪她,这些事情都非她所愿,若是一定要怨的话,就怨那个尸骨都凉了的老东西吧。”
邹廷了然。
他当即回了宣北侯府,果然是一团乱麻。
想必太子死在侯府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侯府上上下下一干人等全被扣押,来参加宴席的人也都被扣在了侯府,挨个排查。
排查了半晌,至少了一个人――平阳县主,顾徽止。
皇帝心中生疑,可无论怎样问谢尧诩她的下落,他都是摇头说不知。
事已至此,他心中再悲痛,也没办法将这个罪名联系到谢尧诩的身上。
更不可能联系到稽查司。
出了这种大事,朝廷诸方势力不是太子的人就是晟王的人,唯一能够妥善处理这件事情的就是稽查司。
程祁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替罪羊,只等她刺杀成功。
一时间,众人都以为这件事情解决了,不禁十分唏嘘。
――堂堂东宫太子啊,说死就死了,可算是便宜了晟王。
看似真相大白的背后,唯有一件事情,世人仍然不知。
那就是宣北侯夫人,平阳县主――顾徽止的下落。
第79章
身上的这些伤,让顾徽止足足的在床上躺了三个月。
这期间她偶尔高热沉沉睡去时,梦见了许多东西。
四公主宇文铭、程祁、她阿兄和女兄――还有谢尧诩。
这些梦总是朦胧的仿佛被罩上一层雾气,她什么东西都看不清,却能够清楚的感知到这些人是的的确确的存在的。
在梦里她还是顾家的五姑娘,甚至还是程B,总之不是现在这副样子――
半死不活的躺在稽查司,拖着一副病怏怏般的尸体。
江陵见她每日浑浑噩噩,也不知道该怎样劝慰,只期盼着她能早日的从这些梦魇中脱离出来,毕竟稽查司上上下下数百口人还等着她发号施令。
这位手握重权的“主事大人”却摆出了一副混吃等死的姿态。
对此,房植十分发愁,见了她好几次,她干脆将主事的腰牌顺着门缝扔到了自己的身上,扬言道少烦她,这主事爱谁当谁当。
究其根本,她一蹶不振的原因,或许还是因为那个人。
说来也怪,这几个月,谢尧诩一次都没有来过,甚至是连封信都没叫人送来。
顾徽止对于盛京城近些时候发生的事情也并不是那么关心――左右不过是那两件,晟王继任成了太子,宇文彰一党被彻底肃清,其母葛氏复宠。
唯有一件事情她十分意外――赵皇后自戕了。
这件坊间杂谈,世人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顾徽止听到短促又激烈的敲门声,眉头一皱,干脆提着剑推开门,毫不客气的将剑架在了来人的脖子上。
“做甚。”她没好气的问。
房植冷汗直冒,伸出手缓缓地拨开了近在咫尺的剑锋,讪笑道:“主事大人,你身子即已大好,理应出来主持司中一干事宜……”
“我不在的话,稽查司就不干了吗?”顾徽止翻了个白眼:“程祁死之后你不是管的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