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助低头一瞧,藤乃的脚踝肿得老高,忍靴脚腕部位,左边明显比右边粗了一圈。
“日向藤乃。”他声音中夹带了些火气,“你是笨蛋吗?痛就说出来啊。”
藤乃只觉心中一跳,那句话像是撞进了心脏中最柔软的部位,温柔、强硬而不可置疑地在硬壳上撬开一道缝隙。
但她表面不显,只是摇头。这让佐助更为生气,却也无法对一个守了自己和鸣人一晚上的病号发火。
转身背起藤乃,佐助对鸣人说:“鸣人,我们走,先找个地方休整。”
鹿丸上前将搜集到的情报告诉佐助与鸣人,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回身抛了抛手中的地之卷轴:“我们运气不错。”他抬眼看向树上的宁次,“你们应该不会抢吧?”
宁次转过身:“没兴趣。”
另一边,佐助尽力让自己在行动时更平稳。
藤乃的手臂自后方环住佐助脖颈,燥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后颈上,吹动有些硬质的发丝:“……佐助君?”
“怎么了。”少年没好气道。
“左脚好痛……我可以说吗?”
“……嗯。”他点点头,手臂用力将她往上托了托,尽力不让她感受到颠簸,“痛就和我说。”
藤乃露出无声的微笑,头枕在佐助单薄的肩膀上蹭了蹭,阖目放任自己陷入昏睡。
第13章 笼鸟
找到一条河流,烧水作饮,捕鱼为食,佐助用火遁点燃木柴,仔细翻烤鸣人捕捉到的鱼。
藤乃还在睡,体温比之前更高了些,佐助用忍具包作为枕头垫在藤乃脑后,鸣人将外套盖在她身上,两个少年在这时表现出了十分的稳重与仔细。
烧好的水放凉到温热,佐助手臂自藤乃颈下穿过,揽着她的肩让人靠在自己肩膀上,将盛水的竹筒倾斜,喂进藤乃口中。
鸣人睁大清澈的蓝色眼睛,总感觉此时的佐助与平时有些不同。依旧是冷着脸撇下嘴角,拧起的眉头却少了不耐,多了担忧。
“……咳、咳咳。”
佐助不熟练照顾他人,藤乃呛了水,难受地咳嗽起来,睁开一双迷蒙的眼。
鸣人高兴凑过去:“藤乃你终于醒了,我和佐助都担心死了。”
被提到名字的黑发少年恶狠狠瞪着金发男孩,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炸毛的猫,连耳根都泛红,本想帮人顺气的手臂也僵硬了,停顿几秒后不着痕迹松开揽着白眼少女肩膀的手。
鸣人想去探藤乃额头的温度,被佐助不客气地一把拍开:“还烧着。”
他也不在意,揉着被拍红的手背:“先吃点东西吧,都饿好久了。”说着,率先拿起一条烤鱼。
藤乃额头抵在佐助肩颈处缓了一阵,昏沉的大脑才开始工作。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几乎埋进了少年怀里,有些尴尬地直起身体。
“抱歉,佐助君,我失礼了。”她抿起被水湿润的嘴唇,伸手去摸自己左脚的脚踝。
扭伤有些严重,尝试活动时的疼痛令她小声倒吸凉气。她稍微侧过身体尝试去脱鞋。
“我来。”一只手按在了她的手背上。
“不、不用了――”藤乃只觉尴尬更甚,倒没什么害羞的情绪,只是想要阻止佐助突如其来的热心,漆黑的视野却令她力不从心。
“藤乃,你在生病,要好好休息,就让我和佐助照顾你吧。”鸣人啃掉手中最后一口烤鱼后,在忍具包里翻找,“我记得藤乃你之前给了我一瓶伤药……”
他将药膏找了出来,佐助此时也帮藤乃脱下了忍靴。
事已至此,藤乃缩了缩脚,小声道谢后,忍着身体不适开启魔眼,利用柔拳将扭伤的肌肉归位,再将药膏涂抹在伤处按揉淤血。
整个过程佐助没再帮她,而是又从河里打来清水,让藤乃在处理好脚伤后可以用来洗手。
藤乃取出绷带一圈圈缠绕在脚踝上固定,然后再次穿好忍靴。虽然归位肌肉与揉开淤血时非常疼痛,但这是有效果的,至少此时她的左脚不至于连地都不能沾。
虽然没有胃口,但她还是尽力吃完了一整条鱼来补充能量。三人在此处休整了一天,藤乃就不愿再耗费时间停留,决定前往中心塔。
看似柔顺谦和的藤乃其实拥有很强的行动力,决定之后便不会因为鸣人的劝说与佐助的不豫而动摇。她觉得自己耽误了太多时间,因此在估量了自己的身体状态之后,得到“可以继续”的结论。
“三人集齐天地卷轴到达中心塔就代表考试通过,与其在外面时刻担心遭遇敌人,不如在塔内休息,直到本场考试结束。”
藤乃用这个理由说服了二人。
脚受伤后,在伤愈之前,行动速度都会受到影响,再加上二人要求藤乃中途休息,特别是佐助颇具压力的视线看过来,要是她想说什么反驳言语,一双墨沉沉的眸子似乎都能把她直接吞了。
胳膊拧不过大腿,已经执意带伤病行动,还不间断保持长时间、大范围侦查的藤乃只得遵从。
走了一天,夜晚赶路不便,三人如之前一般找到一个树洞,布置好陷阱后挨在一块休息,拿鸣人的外套临时当了藤乃的被子。
好在她的体温已经恢复正常,晚上也没有再发烧。藤乃坐在中间,鸣人与佐助分别在她左右两侧,肩靠着肩。
虽说他与鸣人轮班守夜,但后半夜轮到佐助休息时他几乎一直在闭目养神,并没有睡着,偶尔睁眼借着昏暗月光,等适应了黑暗后就去看藤乃。
少女睡颜不算安稳,但姿态非常规矩,垂着脑袋,一侧长发因为之前扫得他手臂发痒,已经被他悄悄别在耳后。抬起头,上面是长了青苔的洞顶,佐助保持仰首的姿势闭目,身体轻微移动,藤乃的头便靠在了他肩上。
他肩颈上的咒印发热,耳根脸颊发热,心也发热。
洞口处的鸣人听到动静转过头,看到两个同伴相依熟睡的模样,忍不住露出微笑。
第二日清晨,起身时,佐助半边肩膀麻木,一动便是刺痛。藤乃主动帮他按揉,用合适的力道助他恢复,小声说着抱歉,姿态有一分自然流露的不易察觉的亲近。
佐助与鸣人备好余下两天需要的食物与饮水。藤乃恢复得不错,今天他们能提高速度赶路了。
小半天时间,中心塔已然在望。此时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一天半,已经有考生在中心塔附近布置陷阱,想要坐收渔利。
藤乃出声提醒,佐助拉了一把鸣人的后领:“你能不能注意点?”
“身体惯性也不是我想停就能停下的嘛。”鸣人抓着头发,再次抬腿,这次小心跨过了隐藏在草丛中的细线。
“要不……直接横推过去吧?”藤乃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危险的话。
她的视线笔直穿透丛林,「扭曲」出一条直达塔楼的康庄之路。
“啊、哈哈……”鸣人半晌干笑出声,“藤乃好厉害啊。”他一肘捣向佐助,示意对方把黑脸收一收。
“……日向藤乃,你难受别和我说。”佐助咬牙撂下一句狠话,面对藤乃苍白的脸色也硬着心肠扭头就走。
“佐助你怎么说话呢?藤乃也是好心。”鸣人当着和事佬说着干巴巴的劝解,“藤乃你别生气,佐助只是担心、担心……”
“我知道的,鸣人君。”她笑着安抚,佐助的狠话并不往心里去,让她往心里去的是另一件事。
藤乃不是傻子,感觉不出佐助对自己的特别,若说是友情,似乎又太悉心了些。
「痛就说出来啊」,「痛就和我说」,「你难受别和我说」。
已经承诺的话,怎能轻易收回?
忍者是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忍之痛苦的人,可佐助说,痛就说出来。真好啊,藤乃不想独自忍受痛苦、忍受孤独,不想再次成为「异常」。
藤乃才不会将佐助的气话当真。
顺利进入终点之塔,五天的考试结束后,因为通过人数太多,三代目火影决定举行一次预选赛,一对一对决,获胜者得到参与第三场考试的资格。对决名单随即筛选匹配,并通过电子公告板面向在场所有人。
或许是命中注定,是属于日向宗家与分家的宿命,屏幕上出现的名字,是日向藤乃与日向宁次。
或许从那晚开始,藤乃与宁次就终有一战。
她双手交叠于小腹处,卡卡西走过来,弯着眼睛温声道:“藤乃,加油哦。”
他偏头看了一眼从对战名单出来后就一直看着这里的宁次,觉得有些头疼。无论是日向,还是宇智波,血继限界这种东西啊,带来了力量,也带来了残酷的命运。
“……藤乃?”鸣人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他能感受到气氛的不同寻常,却不明白原因。
“请相信我吧。”藤乃认真道,“我会将……问题、解决的。”
佐助更清楚其中内情,他低声提醒:“你自己小心。”
“嗯。”藤乃柔声应道,“应该很快就会结束的。”
除考生与监考官外,其余人去上方观战。藤乃转身面向宁次,褪色的双眼在刘海阴影下蒙上一层阴翳,让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阴沉,像是摆放在架子上的、精美却古朽的日式人偶。
她对宁次的第一句话是:“对不起。”
“虚伪。”宁次冷笑,言语化作刀刃,刺伤藤乃的愧疚之心,“大小姐,不,藤乃「大人」,您是最大的受益者,现在用这幅面孔对我道歉,实在是虚伪至极。”
藤乃如受伤般向后退了一步,交叠在小腹的十指紧紧绞在一起。
她低着头,修剪整齐的刘海挡住了表情:“……我知道,哥哥一直痛苦着,不会接受我无用的道歉,这也并不能挽回什么。
“这句话只是代表了我的态度。”藤乃慢慢抬起头来,无神的眼眸凝视着宁次的方向,让宁次看清她眼中逐渐漫开的绮丽光芒,“我希望宁次哥哥能够好好听我说话,所以才站在了这里。”
她指了指自己的额头:“那时候,这里,很痛吧?”
宁次知道她指的是什么,那个青色的、丑陋的、「笼中鸟」的咒印。被打上咒印时很痛,但远远比不上失去父亲时心中的痛苦。
他说:“怎么,藤乃大人想要通过它来击败我吗?这确实很容易。”
“我永远不会将它用在宁次哥哥身上,请您相信我。”藤乃缓缓摇头,“这本非我意。”
“这是你身为宗家的傲慢吗?”宁次愤恨地说,“它代表了多少分家人的血,藤乃大人,你看不见,我却看得很清楚!人与人的差距,宗家与分家的宿命,一桩桩一件件,消磨了手足亲情,只余所谓‘强者’对‘弱者’的支配……”
他莫大讽刺地笑着,其中苦涩却像是在嘶吼、在哭泣:“藤乃大人,日向宁次是为了保护你而存在的啊。”
“我知道、我知道……”藤乃半阖双眼,疲惫至极,“宁次哥哥说的基本都对,但有一点却说错了。”
“在我看来,我虽眼盲,心却不盲,而哥哥你,眼虽不盲,心却盲呐……”
“可是,您不会认同我的,对不对?所以,只有打败哥哥,您才会乖乖听藤乃说话吧。毕竟,用您的话说,这是强者对弱者的支配啊。”
她忽然露出一抹微笑,像是春日盛开的紫藤般清新美丽:“对于柔拳的领悟,是哥哥更加高明,但若说瞳术……还是我比较强。”
“所以,在宁次哥哥认输之前,我是不会停下的。”
话音落下,「扭曲」降临,藤乃眼中光芒一时大盛,她的视线追随着宁次的脚步,所落之处一切物质都被轻松摧毁。
宁次大惊之下快速躲避着。
就如同藤乃所说,他知道她的弱点,想要获胜就必需拉近距离――哪怕他如何扭曲藤乃的真意,心中仍有一处,卑劣地利用相信藤乃不会将这个能力直接作用于他身上这一点,来寻找对决的胜机。
这让宁次亦恨上了自己。
他看到藤乃视线的落点,并借此躲避每一次袭来的「扭曲」。
观战台上,鸣人担忧道:“宁次移动速度很快啊,藤乃能跟得上他的速度吗?”
“笨蛋。”佐助嗤笑,“你什么时候见过藤乃看一个人,还必需「看」着他的?”
“……啊?”鸣人没明白,下意识反驳,“佐助你才是笨蛋啊!”
一直在一旁观战的卡卡西解释道:“日向家的血继限界「白眼」,视野范围是三百六十度。”
“哦!”鸣人明白了,“藤乃这是在提醒那个宁次?”
“只有你没看出来。”佐助回道。
宁次自然也看出来了,他突然停下,大吼道:“你是在蔑视我吗?!”
藤乃暂时不想在乎宁次怎么想,她只是说:“宁次哥哥,认输吧。”
「扭曲」再次发动,脚下岩石打磨的地砖转眼碎成数不清的石块。
宁次被迫再次躲闪。
不,不能再如同懦夫一般躲避下去了。
这样想着,宁次足尖发力,突然原地跃起,甩出一组手里剑,从不同方向射向藤乃。
「八卦掌・回天」。
自全身查克拉穴释放出的查克拉形成快速旋转的半圆,将所有手里剑全部甩开,而宁次就趁着回天停止、扭曲也还未发动的间隙接近了藤乃。
「八卦・六十四掌」。
藤乃惊讶地看到离她只有几步之遥的宁次,却没有摆出他熟悉的日向流掌法,而是突然扬起一抹甚至称得上有些夸张的微笑。
“扭曲吧。”
宁次的手臂突然被拧成诡异的角度,但藤乃并未发动双色的螺旋,而是只用单螺旋将手臂关节沿相反的方向,折断。
宁次发出一声惨叫,冲过来的身体几乎跌倒在地,藤乃拖着受伤的脚踝也能轻易闪过。
“宁次哥哥,认输吧。”
“……不,我不会向你认输。”
于是接下来是另一条手臂。
“宁次哥哥,认输吧。”
“不。”
“藤乃,住手啊!”鸣人看不下去了,虽然这是比赛,但藤乃的作为在他看来还是过分了。
然而藤乃恍若未闻,接着折断了宁次的一条腿。
“宁次!”天天带着哭腔喊道,几乎就要冲下来,被凯拦住了。
凯虽然心疼学生,但他知道,藤乃其实留手了,这种程度的伤势虽然看着惨烈,但其实用医疗忍术养上几天就能好。
而且,这还牵扯到了日向的宗家与分家,已经不是能够随意插手的了。
监考官月光疾风看到宁次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终于宣布比赛结束:“停下吧,日向藤乃,你已经赢了。”
看起来冷酷无情的藤乃此时在心中悄然松了一口气,折磨宁次,其实她心中也在难过。
藤乃脚步不稳地走过去,跌坐在宁次身边,手盖上他额头的护额。藤乃知道,这下面隐藏的,是「笼中鸟」的咒印。
“宁次哥哥知道的吧,花火曾差点被打上咒印,但被我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