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为周凯凡的男生脸上闪过羞窘和一丝为难，可后边的催促声不停，他犹犹豫豫很久，终于鼓起勇气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细长的礼物盒。
“上周，我不小心把你笔撞倒在地，我想赔你一个新的……”
秋穗瞳孔动了动，她原本可以当这句话是普通的赔偿礼，但如果对方的声音不那么颤抖，耳尖没有深红的话。
她想她可以用平常心来对待。
然而，现在这个情况，她一旦接受了礼物，背后的流言蜚语就会在同学间疯传。
秋穗不想自己被众人注视且打量。
“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她有很多笔了，很够用，劳你费心了。”
一道清透的男声和秋穗的声音重叠在一起，秋穗讶然地转身凝望着来者。
雨声太大，她都没留意到白淙游已经撑着伞过来了。
白淙游身穿宽松的黑卫衣和黑色运动裤，这段日子皮肤晒得有点黑，但咧开的牙齿很白很整齐。
他一身清清爽爽，撑着花色大伞来到教学楼前方。
白淙游手中的雨伞风格很土，上面都是艳丽的大花纹，可胜在伞面巨大，能稳稳地遮挡，护住了身形挺拔颀长的他不受风雨影响。
秋穗盯着这花雨伞，不合时宜地想这一定是白淙游从白叔叔那里顺回来的，他可能先去了趟市局。
白淙游看见秋穗像是在发呆，故意清清嗓喊她小名。
“穗穗，还不快过来，回家晚了我爸该说我们了。”
边上的男生神情各异，变脸最快的当属是“表白”不成的周凯凡，他脸上的紧张瞬间变成颓丧失落。
白淙游连看他几眼，一边倾斜雨伞好让秋穗过来。
在秋穗用眼神询问他怎么还不走时，白淙游突然扬声对那男孩说：“同学，高中阶段还是以学业为主，说真的，在合适的时机做合适的事，这才是对你的人生负责。”
白淙游咧开嘴角，笑容友善，他主动挥扬手对那些男生说再见。
“我看到你们都有伞的，雨看来要越下越大了，有伞就赶紧回去，要不然你们的家人该担心了。”
秋穗静静地旁观身边高大的白淙游做出这番行为，她看了眼还在教学楼下站着，但脸上难堪渐渐消去的男生。
她轻轻地对边上的白淙游说：“走啦。”
白淙游顺手揉了一把她柔顺的头发，转身小声吐槽：“穗穗，你怎么表现那么冷漠，浪漫过敏啊你？”
秋穗盯着地上不断溅弹的雨水，雨水快要满到她鞋子上沿，忽然间她心情有些低落。
“嗯，很过敏。”
白淙游瞟到她低垂的眉眼，故意用肩膀轻轻地撞了下她。
“小姑娘，好多人追求哦~”
秋穗突然抬头回了句：“那你介意吗？”
说完，白淙游愣住，秋穗作为说话者本人也怔愣了。
她自知情绪泄露，懊悔自己问出这句话，于是问完就低头不吭声了。
白淙游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没有立即回答。
一时间，只剩下雨声将他们逼拢在一个窄小的伞下世界里。
白淙游盯着她的发旋，眼角慢慢弯起。
“介意啊。”
秋穗迈步的脚一顿，心脏漏跳一拍。
“我介意这些有可能影响你学习的事情发生。”
“小姑娘啊，你将心思放在学习上，等以后学历和见识都有了，你会成为一个很好很好、让人很羡慕的女孩。”
“穗穗，你有成为别人光芒的资本。”
秋穗急跳的心脏又慢慢变缓下来。
雨水漫上了她的心脏，她的内心泡得又酸又软。
“嗯。”
白淙游望着前方雨急得连成片的灰色世界，用期待的语气说了句。
“等你长大了，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我的骄傲。”
――以及我最期盼的光芒。
“雨越下越大了，我们赶紧回家吧，今天我爸特意烧了你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
“我还给你买了小殪蛋糕，里面有你最喜欢的芒果，我把它好好放冰箱里了……”
白淙游的声音在记忆中慢慢混合着雨声，坠沉落地。
秋穗晃神回来，她看见女孩接过了礼物。
“好，我等你能考上和我一样的大学。”女孩浅笑。
男孩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她，认真地回应：“我一定会的！”
看到这里，秋穗不再看下去，她重新迈步，轻轻地说：“跟白淙游一样，总喜欢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那套说辞挂嘴边。”
“学习标兵啊。”
……
秋穗拿着以前的学生卡，敲响了保安室的玻璃窗，解释说来找一下以前的老师问些事。
保安大叔戴着老花眼镜，接过秋穗的学生证认真端详。
时而看几眼在外面等待的秋穗。
“是你啊。”大叔归还学生证，一边摁下按钮让伸缩门打开，“现在学校没有以前好进了，按理说我不能让你进来的，但你……”
大叔欲言又止，朝秋穗招招手，“算了，你进来签张来访记录表，我打电话让郝老师下来。”
秋穗没有过问他放行的原因，乖巧地应了声“好”。
她安静地坐在值班室外面的矮凳上，没过多久，发际线后移，身材发福了许多的郝南匆匆从教学楼里出来。
胖胖的身影在阳光下成了一颗显眼的、移动的黑点。
这个黑点在视野里逐渐放大，就像是过去的场景也在逐渐回归放大。
秋穗不禁眯起眼睛。
郝南一路小跑来到秋穗面前，气有些喘地擦开额角的薄汗。
“秋穗，好久不见。”他语气惊喜。
“好久不见，郝老师。”
秋穗看向8年前曾教过她的班主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18 20:33:17~2023-02-19 21:01: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爱杯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成璧 9瓶；mon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3・26江春货车藏尸案（7）
◎竟然认识的两人◎
郝南不停打量眼前曾被他教过的女孩, 感叹道：“你和以前没什么变化，老师我反而老了许多……”
他自顾自感叹，说完似乎才留意到秋穗的沉默, 又瞥见保安大叔好奇看过来的视线，他打圆场地笑了几声。
“, 都忘了这地方不太适合聊天, 行，秋穗，你跟我去操场上叙叙旧唠叨一下吧, 刚好老师上午没课。”
上课铃声早在郝南下来时就响起了，现在操场上除了有一个班级在边上的空地做着热身运动, 其他地方都没人活动。
郝南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走在跑道上，他远眺远处蹦跳的学生，喟叹道：“秋穗，8年了, 没想到我一看见你还是能立马记起你是谁，那些和你相关的事仿佛也跟着一并回来。”
“奇怪啊。”他感叹一声，“我以为我往后遇见那么多学生, 应该会渐渐忘记和你有关的事, 但看来还是不能的。”
“和你有关的时间和记忆似乎都停留在8年前了。”郝南说了句文艺话。
这些天卷入神秘空间, 成功回到过去的秋穗听到这句话，呼吸一滞。
还真给郝老师说中了一部分。
秋穗与他并行，她的目光放在脚下的赤色跑道上。
“发生在我身上的事那么轰动, 老师您应该很怕遇上像我这样的学生吧。”秋穗挂起自嘲的微笑。
郝南不自觉地点点头, “你要是想听实话, 那我的确很怕, 很多老师也怕。”
“好了，不聊那些伤心事了，你这次回来探望我是想问些什么吧？”
郝南猜得很准，他也不会在这种事上和秋穗绕圈。
“郝老师，我记得你数学当年也有教10班的，你还记得和我同一届的学生里有叫陈雨俊的男生吗？”秋穗开门见山地问。
她目光注视着郝老师，认真留意他神情的变化。
“陈雨俊？”郝南脸上闪过困惑。
没过几秒，他就露出恍然的表情。
“是有一个叫这名儿的男生，他的确是10班的，数学成绩不错，高考发挥超常考去了首都学计算机，听他们班主任说他今年回市内创业，学校好像想请他回来当优秀毕业生，给师弟师妹们演讲。”
“怎么，你认识他吗？”郝南问。
‘果然陈雨俊活下来了，还活得好好的。’秋穗心里松了口气。
秋穗承认：“应该算是认识，但找不到他的联系方式，所以来找老师您这儿碰碰运气。”
郝南了然地点头，“我待会问他班主任拿一下号码，对了，你现在还用以前的手机号吗？”
“还是那个。”
郝南口快说了句：“我以为你像其他同学那样换了一个，很多人上大学都办了学校的卡……”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旁边的女孩人生变得有多可惜，如果没有发生爆炸案那件事，她的成绩本可以让她前往国内最高等学府里读书。
“抱歉。”郝南忙说道。
当事人秋穗没什么反应，她平静地说了句：“没事，我现在过得挺好的。”
有事的人却用一种“没事”的语气说着这番话，只会让看客看得心酸，郝南轻叹了一声。
“秋穗，老师当年做得不好，对你们关心得太少太少了……”
“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如果那一年我对你们再关心一点，周围人能重视你们多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发生那样的惨剧了？”
秋穗没说话，郝南也沉默了，两人保持着原速缓缓走着。
直至不远处的篮球滚落到二人的前方，郝南主动小跑上前捡起来，递给捡球的学生。
秋穗看着他笨重的身体慢慢站直，他正目送那个学生离开。
秋穗突然说道：“郝老师，不关你的事，是我们没用而已。”
“是我们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活得不是那么像正常的学生……”
郝南怔忡地回首看着秋穗，语气讶异：“秋穗，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们不懂，得需要师长教才行的啊。”
“你们心里生病了，连伸出手求救的力气都没有，身为师长的我们，听不见、看不见你们的呼救，没有及时拉你们一把，这是我们的错。”
“而且，生病的人为什么要把错误归咎于自己？”
郝南从裤兜里拿出一包纸巾，一边抽出干净的纸巾，一边快步朝秋穗走去。
他把纸巾塞到连自己都不知道哭了的秋穗手上。
“明明生病就够委屈的了，不是吗？”
郝南怜惜地看着秋穗狼狈擦开眼泪。
“秋穗，有空你都可以过来学校探望老师，或者上我家吃饭，你师母一直在家的，你心情不好时都可以找她聊天……”
“这些年说实话，老师很害怕联系你。”郝南长长叹了口气，“我也怕啊，怕得知你前途灰暗，怕你被负罪感打击得一蹶不振，甚至怕你在某个角落里悄无声息地了结生命……”
“老师很怕，导致这些结局的推手中包括了我自己。”
“所以我不敢联系你。”
郝南苦笑了一声。
“但今天你愿意过来，看到你和以前没什么区别，日子还过得去，我的心终于安定下来了。”
“谢谢你，秋穗，让我有了可以赎罪的机会。”
郝南说完这一句，这些年一直不得踏实的心脏终于稳稳放回身体里。
他看着拼命擦拭眼泪的秋穗，故意逗笑她：“你看，老师长这么大只了，也是一个胆小鬼，所以面对有些事，胆怯也是很正常的。”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要找我。”郝南认真地再次说道。
秋穗带着浓重的鼻音“嗯”了一声，小声地说了句“谢谢老师”。
郝南把纸巾都给了她，重新往前走。
他这次主动绕开伤感的话题，他说起一些猎奇的事来转移秋穗的悲伤。
“秋穗，你刚问起陈雨俊，说起来他高三那年家里还出了点事，警察都来通知他回家，幸好没过几天就回来了，听说他母亲差点出事。”
秋穗已经擦干净眼泪，安静地听着这件事。
“那时候老师没找你出来问话，其实警方也有来问过你，问你9月23日有没有离开过学校，警方也查了监控，发现你一直在学校里呆着，怕影响你学习，我就没和你说这件事。”
“他们为什么问起我？”秋穗轻轻地问，但心中已有答案。
“我记得是说陈雨俊的母亲在火车上出事了，那列车上有和你长得相似、貌似又同名的女生在现场，所以才过来问一遭的。”郝南努力回忆当时的细节。
说完这句话，郝南眉心下压，他忽然想起秋穗今天来这里就是问陈雨俊的事，但这两人8年前有什么交集吗？
他细细回想。
最莫名的交集估计是他当下说的事，可那车上的女孩怎么会是秋穗？
“估计认错人了吧。”秋穗又轻又冷的声音响起，拉回郝南的心神。
恰在这时，校园内的喇叭响起下课铃，有学生远远看见郝南，跑了过来。
“郝老师，教导主任找你有事。”
郝南应了声“知道了”，他回头露出抱歉的神情。
“秋穗，老师要去忙了，中午的时候我问到电话就发你短信。”
“嗯，劳烦郝老师了。”秋穗朝他挥手，“您先去忙吧。”
“回头见。”郝南告别道。
他往前急走了几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回头喊住准备离开的秋穗。
“秋穗，高中时你不是有一个长很帅的哥哥偶尔来接你放学的吗？”
“说起来，我曾经见过你哥哥和陈雨俊一起离开过学校。”
秋穗怔愣在原地。
“你和陈雨俊，是不是因为你哥才认识的？”郝南笑了起来，以为自己知晓了真相。
他说完这句就真的离开了。
而秋穗迟迟未动，脑海里还在回荡着老师最后说的那句话。
陈雨俊和白淙游竟然认识？
白国力睡得很死，被李汉钟推醒时还有一种对外界不知天光还是昏黑的混乱感。
“老白，起来了，我们到陈州了。”李汉钟又提醒一句。
白国力单眯着眼瞟向窗外，发现外面天光大亮，关于案件的记忆随之回归。
他伸了个懒腰，边上递来一个小汉堡。
“刚空姐递来的飞机餐，怕你肚子饿了，给你先留下来，吃一个先垫垫肚子。”李汉钟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