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傻的男人没有丝毫反抗, 被锁到半跪在地上依然在痴笑着。
秋穗正要拿手电筒照射清楚这人是谁, 楼下忽然又传来张春莲的一声短促的尖叫声。
安静时分,骤然响起尖叫声,把不是像张春莲一样正视恐怖场面的秋穗手也抖了一下, 连带手电筒的光芒在对面痴傻的男人面孔上抖动了好几下。
跳跃的光仿佛将一张沾了许多泥点子的脸,照成破碎的泥塑像一般。
秋穗终于看清了男人, 对方和李乔眉眼很相似,再根本他痴傻的神情,几乎能确定眼前这人就是失踪的李徽。
“白淙游,他应该是李徽。”
白淙游松开了手,将对方拉起来, 但还是桎梏着他的手,避免他会攻击他人。
“李徽?”白淙游朝他喊了声,试图确认身份。
但李徽就像李乔说的那样从不应人, 他痴痴呆呆的目光越过对面的秋穗, 直直看向三楼阳台之外。
那个方向刚好是前几秒张春莲发出尖叫的地方。
李徽忽地有了大动作。
他努力想挣开白淙游的手, 秋穗留意到这个情况,提醒白淙游:“李徽像是想做什么……”
白淙游也感受到了,他果断松开手, 看见李徽在双手获得自由的瞬间, 立即抬手指向他目光所看方向。
也不说话, 就这么干指着。
“要带他下去找张春莲。”白淙游蹙眉说道。
他重新拉起李徽快步往楼下走去, 秋穗紧跟其后,目光一直打量这突然冒出来的李徽身上。
秋穗看到他除了脸被泥点子溅了大半,浑身衣服也脏兮兮的,大团大团的泥迹布在衣服各处,就像他刚从泥沼中爬出来。
秋穗眸色暗下来,心感李徽这是去了哪里了?
他又为什么指着阳台之外呢?
正在秋穗疑惑时,李乔扶着受到惊吓的母亲匆忙走进屋内,两母子刚好和来到一楼的秋穗他们碰面。
看见堂哥李徽就站在白淙游边上,李乔松了一口气,尔后回忆起刚才自己听到母亲的尖叫声后,他急忙冲出去找她,结果一并看到那荒草地里躺着的可怕东西。
李乔紧张地看着身为警察的白淙游,声音颤得很:“白警官,外面……外面的泥沼边有具人骨。”
白淙游眼瞳一缩,他下意识与秋穗对视,看到她眼底同样震惊和意外的情绪。
“在哪里?!” 他问。
下一秒,还没等他李乔回答,李徽又举起手,指着门外一个方向。
就像用无声的举动回答他的问题一样。
四人一愣。
秋穗盯着李徽平举的手,发现他手部也让干涸着泥印,再联想他身上全是泥迹,还有异常的举动,可以推测出李徽是想带他们去泥沼地。
而且很有可能尸骨是他搬上来的。
秋穗道:“让李徽给我们指路吧。”
李徽像是听到了这句话,又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依旧做着自己的事。
此刻没人箍着他手,他一直保持平举的手,径直地走出去。
从旁人眼里看来,就像是李徽中邪一般往前走。
大晚上,周围没有明灯和热闹的人声,从边上瞧着显得格外恐怖。
刚看到骸骨的张春莲连忙拉着儿子往白淙游那边靠近,她盯着在前方麻木走着的李徽,怕得快要哭出来。
她道:“警察同志,你们说是不是鬼上身啊,要不然小徽怎么会跑来这里,还这样指着,一定是那游魂野鬼上了李徽的身!天啊……”
白淙游不由得无奈地笑了笑,安慰了句:“张婶子,别怕,我是警察。”
李乔补了句:“妈,你别乱说,白警官是警察,要相信党的光辉能杀死一切邪魔妖鬼,你别想太多,堂哥应该是癔症犯了。”
张春莲尴尬地“哦”了一声,勉强被安慰住,但脸上仍残留惴惴不安的情绪。
安静听着这场对话的秋穗微微侧首看了眼白淙游,她没说话,但心里想到神秘空间的亡灵,还有过往时间线上陪伴在边上的白淙游的灵魂。
对于世上有没有鬼魂这个问题,她心中早有答案。
察觉到秋穗的目光,白淙游偏头朝她笑了笑,顺其自然地握紧她手。
夜风凛凛,吹乱他的刘海,露出的眉眼明亮,清朗得如同天上悬挂的白月。
白淙游以为秋穗害怕了,他靠近低声说了句:“别怕,我在这里。”
“嗯。”
秋穗应了声。
她知道不管生死,白淙游都在她身边。
秋穗的目光重新放在前方慢慢停下来的李徽身上。
这时,李乔也在边上补充一句:“白警官,那人骨就在那里!”
李徽恰好应声停下,身体转向泥沼那一面,垂首一动不动地盯着地上死了不知道多久的人骨。
远远一看,这一幕还蛮惊悚的。
四人的脚步不约而同地放慢了些。
不一会儿,白淙游和秋穗来到泥沼边上。
眼前半径约2米的不规则洼地,与其说眼前的洼地是泥沼,还不如说是小泥塘,看起来不深,手电筒光照过去,只见一片浊黄。
而从泥沼往草丛堆的方向上,倾压出人走过的痕印,并拖出一道明显的泥水,蔓延到边上平躺的人骨才停止。
现场符合有人从泥沼里拖起人骨出来的痕迹。
白淙游神色凝重地往人骨走去,一边拨打电话:“你好,我要报案,南会市和解江县交界的小石村的一块泥沼地中发现一具无名人骨,详细地址是……”
就在白淙游报出详细位置时,秋穗瞟了眼神情依旧呆滞却安静站立的李徽,再回首眺望矗立在远处的白色民房,最后视线落在地上勉强算完整的尸骨。
秋穗不管李徽对不对外界有反应,她对他问了句:“你一根根骨头拿上来的?”
李徽没有反应,秋穗预料得到,她当是默认了。
她走去尸骨边上,蹲下端详,这时,白淙游也已经打完电话,他的目光也放在了底下的骨头上。
“看样子死者身高在175到180之间,男性,具体年龄要等法医测骨龄。”白淙游眉毛轻微地拧起,“看白骨化情况,骨头沉在泥浆里,氧化程度低,只有轻微变色,若是死后没多久被抛尸进去,微生物又会加速腐化……”
“种种因素影响,死亡时间难以确定。”
“难搞了。”白淙游叹了一声。
白淙游站起来,像秋穗刚才那样,先是张望周围环境,目光在远处他们刚走出来的民房里顿了顿,对秋穗说道:“这里太偏僻了,附近又没人住,不排除有人特意来这里抛尸……”
秋穗知道白淙游为什么会说难搞,她接上话:“如果死者失踪太久,又是被人特意抛尸在这里,全国每年失踪的人那么多,调查死者难度在加大。”
白淙游不禁点头认可,他道:“希望DNA库里有信息吧。”
他转身看着无端卷入这场意外的李乔两母子,又看了眼依旧痴痴呆呆地立在这里的李徽,待会儿警方来了,还要他们做口供笔录,对面3人暂时都不能离开这里。
白淙游对张春莲说:“你们还不能离开这里那么快,待会负责的警察来了,你们要配合调查工作,如果害怕,你们可以先回民房里等一等。”
“穗穗……”他喊了声秋穗,意思是让她也跟着他们回去民房等,还有让她试探李徽,“你试试问李徽。”
秋穗明白他的意思,她点头同意,跟在拉着李徽离开的李乔后边。
白淙游目送他们走远,食指和拇指无意识摩擦。
“李徽怎么会知道泥沼里有尸骨,他是真傻还是装傻充楞地想将这件事告诉我们……”
白淙游转身,眼神幽暗地看着陌生骸骨,他想起不久前师父发来的信息。
“赵清死前要让我们一定要找到李徽,李徽肯定知道很重要的事情,而他大老远从桥头村来到小石村,又为什么呢?”
白淙游回忆起南乡小学这个信息,心里模模糊糊有个猜想出现。
待会儿,他要好好问一下村支书这里的情况。
尚且不知道白淙游那边有命案发生的李汉钟,正和陈允予在审讯室僵持着。
徐岩志的关键口供,还有陈允予在医院给何光会诊的记录此刻都好好地放在桌面上。
会诊资料看起来没问题,可徐岩志提供药物这件事推动了何瑶的死,他又将陈允予的名片交给何光,光这一点,陈允予的嫌疑很难洗脱。
李汉钟直白地将对徐岩志口供里暴露陈允予的情况告诉他,但李汉钟知道这些东西都威胁不了陈允予。
他这次进来审讯室,就没想过自己会问出点和幕后者相关的东西来。
陈允予是心理医生,从对方的言行举止可以看出他根本不怕被审问。
因此李汉钟的目的很简单,想方设法坐实对方的某个罪名,将这个幕后者的爪牙先砍下来。
蒋贵才、张志飞将是第二、第三个爪牙。
一个接一个……他们会让幕后者最终无人可用,避无可避。
那时候将会是他们与幕后者双方的对抗。
听完李汉钟单方面告知的话,陈允予嘴角勾了勾,从进审讯室后一直沉默,等待专业律师过来的他,忽然说了句:“何光死了。”
他的潜台词是――“你们警方从杀人动机来断定我有罪,我虽然不懂法,但没有确定的证据,警方定不了罪,我最多在这里关几天就能离开。”
这一次,李汉钟没有被这句话挑衅成功。
他像是听不懂对方的话,顺着说下去:“是啊,我知道,是你害死的嘛。”
陈允予收起笑容,目光变得冰冷。
李汉钟没理他,继续拿起桌上的资料,淡定地说着:“刚刚我只是陈述你的犯罪事实的一环,别急,现在开始第二轮审讯。”
“看来你很甘愿成为那人的爪牙,却不像你方师兄那样,能轻易接近那人吧……”
“你要想尽办法,才能表明自己的忠心和能力。”
“真是失败。”
陈允予脸色越来越冷。
“我说你杀死何光是事实,教唆杀人的罪名乍眼一看好像因为何光死了而难以证实,但你为了促使腿跛的何光有力气‘疯起来’,开的药单里有致幻药品。”
“你在利用药物之间药性的相互作用……”
李汉钟抽出一张手写的药单资料。
“何光不识字,也不懂这药为什么要在外面药店买,他拿着你额外手写的药单子,离开医院后找了家药店买药,监控摄像头拍到了。”
“何光买到药后失魂落魄地离开,纸条落在药房里,后面店家看到新闻了解到何光伤人的事,思来想去还是将纸条送到警局……”
李汉钟又抽起一叠资料。
“这是何光最新的尸检报告,成分检验出来了。”
“陈允予,谁和你说何光死了你就安全了?他的尸体,他死前每一条行动轨迹……都是控告你教唆杀人的铁证。”
“你不是一直叫嚣警方没有证据吗?”
李汉钟忽然笑起来,他看着脸越来越黑的陈允予。
“谁他妈知道点证据,就拿出去到处炫耀?对待你这样的人,我们警方讲究的是一击即中。”
“证据链齐全,陈允予,你认罪吧。”
作者有话说:
傻了,定时忘记设时间了qwq
第93章 2・11小石村抛尸案(1)
◎神秘空间再次出现◎
李汉钟说出这番话后, 就知道陈允予无论说什么都翻不了身,5・01案直到现在正式结束。
李汉钟收拾东西离开审讯室,刚出门, 他就接到白淙游的电话。
白淙游此刻身处偏僻,通话信号不算顺畅, 从断断续续的对话中, 李汉钟了解到他们查着的李徽出了事,并且李徽今天还从泥沼里拖出一副骸骨。
这个案子因为地域管属的原因,将会由当地警方接手。
白淙游快速说完他那边发生的事后, 又道:“师父,我怀疑死者和我们追查的幕后者也有关系, 要不然李徽怎么会将这尸体辛苦从泥水里捞出来。”
“如果死者信息确定下来,我想申请案子交给市局管。”
李汉钟抿了抿嘴,应道:“嗯,到时候我跟滕局报个备。”
“不过……”他话音一转,“你再给我说说发现尸体的具体位置, 我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
白淙游快速将地址告诉他,李汉钟一边记下来,一边说:“你继续在那边调查, 我们这边还忙得过来。”
“对了, 队里找到能彻底坐实陈允予的证据了。”李汉钟忍耐内心的不平静, 状若平常地说道。
“蒋贵才,也被纪委的人带走。”李汉钟想起安峰之前与他对视的眼睛,“这些年有人应该私底下收集着证据……”
“小游, 你爸……始终用真心换别人的真心。”
“他一直被人敬爱着。”
白淙游不知道李汉钟在电话里说着这话时, 眼睛又红了。
李汉钟扬起头, 将眼中的泪意憋回去。
他望着头顶上的白墙, 说:“我很开心能和这样的人共事,所以接下来的路我们好好走,你放胆去查,我会替他守护你们。”
“张志飞这边你们应该没空管,这个人我和刘寒会去查。”李汉钟正回头,朝着走廊的另一端走去。
他孤身走着,恍惚间,背影好像与白国力的身影重叠起来。
世人常说信仰是先辈传承给后辈,但作为引路者的同辈人,他们更是守望前行。
一人倒下,另一人也会驮着他的尸体,继续在风雪中引领前路。
李汉钟曾经以为白国力的同行者仅有他了,但直到今天他才明白,白国力的同行者还有许许多多。
……
白淙游定定地看着手中熄屏的手机,直到远处响起车辆驱动声,不一会儿,纷杂的人声朝着这边过来,伴随而来的还有打乱的光线。
白淙游抬手遮掩了刺眼的光线,直到对面接到警情的民警们走过来,他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道:“我是东江市局刑警支队二队的白淙游。”
“也是刚才的报警人。”
“白警官你好。”为首的民警余警官率先打招呼,他脸上闪过犹豫,指着白淙游身后的骸骨,问“这是什么情况?白警官你原本是在这儿查案吗?”
白淙游解释了几句。
来者听明白原来他是来查案,因为帮忙寻人无意间发现的尸体。
余警官了然,他道:“这样啊……白警官待会儿你和你的同伴需要跟我们回去派出所做一下笔录,镇上的法医正赶着过来,但化验结果最快也要明天出来。”
白淙游了解工作流程,他表示没问题,侧身让民警们在现场搜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