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利拐过街角停下，她开车门下去，跌跌撞撞冲到路边下水道旁吐得昏天黑地。
她一口饭都没吃，吐出来的也全都是酒和水，周围几个路人不明所以地侧目，又低头匆匆走开。
谌洲从车上下来，走到她身边，脱下大衣给她披上。
几秒钟的事，童雀猛地松了口气，扶着他的胳膊站起来。
他递来保温杯，她喝了口热水，身上终于回暖。
她清了清嗓子，拿出纸巾擦干净嘴，扔进垃圾桶里，又坐回车上。
车门关上，谌洲看了一眼助理，对方点点头，升起挡板，重新发动。
自始至终他也没说一句话。
弄得吐了个畅快的童雀有点心虚。
“还难受？”他开口，没说其他。
她立刻摇头：“好多了。”
谌洲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两个度，风叶拨向她那边。
她身上披着他的羊毛大衣，吹着暖风，不适感很快就消失不见。
她看他一眼。
当初为什么会喜欢谌烨然呢？
大概是谌洲优秀的高不可攀吧。
沈若若说得真没错，老男人有老男人的好处。
“什么？”谌洲一声吓了她一跳。
她摇头：“没……没什么。”
竟然不小心脱口而出了。
谌洲眼神动了动，似笑非笑，伸手拿走她手里的保温杯放到一边，低头继续刚才没做完的事。
童雀偏头，细若蚊声：“脏。”
刚刚才吐过。
谌洲勾唇。
脏？还有更脏的。
后座温度瞬间上升，她脸红的滴血，刚想拒绝，车就停了下来。
“谌总，到了。”
她像得救一样往门边靠了靠，被他一把拉回来，裹着衣服抱下车，那模样，更像经历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谌洲抱着她进电梯，他的公寓在顶层，他看着电梯显示屏，童雀手里攥着他的大衣，格外紧张。
电梯到顶层，他大步走到家门口，按密码，开门，行云流水。
门砰地一声关上，童雀抖了抖，瞬间被他按在了门板上。
“家里没人。”他声音很低。
她眼皮子一跳：“嗯？”
“放开点。”
这三个字像是带着温度，烫得她耳朵疼。
她高中有段时间迷恋言情小说，只可惜沈若若借给她的那些都是小白文，也没什么这方面的描写。
她嘴唇都在抖，仿佛门关上那一刻，酒桌上浓妆艳抹觥筹交错的灵魂，就已经被拦在了外面。
鼻尖贴着鼻尖，他鼻梁高挺，下颚削尖，骨线分明。
屋内只有玄关处的小黄灯亮着，暖色的光线也没柔和他的眉眼。
“谌先生……”她开口，但也没想明白到底为什么要叫他。
听在他耳里，可能是求饶，也可能——是邀请。
第17章 特别
谌洲有种特别的魅力，由不得童雀不承认。
和谌烨然的花花公子比起来，他成熟稳重，以前她用“谌先生看上去就不平易近人”来形容对他的印象，他高高在上，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对谁都冷漠疏离。
在别人眼里他应该是水里冷冷清清的白月光，深不可测，所以当他屈尊降贵低头流露深情的时候，是人都难不乱心。
谌洲低头看着童雀，漆黑一片，像是所有黑夜都被他收进了眼中。
她顿了顿，不受控制的，伸手摸上他的眼睛。
他眼里有她的倒影，她和倒影中的女孩对视，清楚看到她的神态。
她原以为自己是拒绝的，但现在，似乎半分不情愿都没有。
谌洲给她下蛊了么，这还是自己吗？
谌洲抓住她的手腕，轻笑一声：“胆子见长。”
昨天还是连话都不敢乱说的小孩。
童雀反应过来，被烫了一样猛地抽回手。
她耳根子烫得像要炸开，整个人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说不清是急是燥，但很奇怪，不想推开。
背后的门板像是也有了温度，烫人的很。
谌洲抱着她回房间，手里轻飘飘的，没有真实感。
卧室的床很软，她被放下的瞬间就陷了进去，她本来不爱睡软床，但现在却觉得这床似乎软的恰到好处。
她仰头，在不知不觉中迎合，他很满意，唇角的笑意一直未散。
她现在的模样，谌烨然一定没见过。
还好他没见过。
“谌先生……”
看得出来的纠结。
“乖。”谌洲向来很喜欢在她身上花时间，循循善诱，不急不躁。
童雀脑子一片空白，手攥着他的领口，上好的面料在她手中皱成一团，指甲盖都泛着白。
他亲了亲她鼻尖，声音低沉得可怕：“可以吗？”
可以……吗？
她咽了口口水，手心越来越紧，连脚趾也蜷了起来。
谌洲半天没等到答复，低头埋进她肩膀。
童雀一抖。
她觉得自己要窒息，忘了呼吸，理智也丢了。她感觉自己在床垫里越陷越深，不耐地动了动。
他松开一点，又看着她。
是试探。
刚才他的问题她还没有给出答复，他有耐心，但也有限。
只是不想给她的第一次留下不好的回忆，否则猎物已经在嘴边，如果他愿意，早就拆吞入腹。
童雀联想到今天看到的新闻，想到何芳他们在办公室里说的那些话，想到网友的评论，觉得压力山大。
她想知道自己在谌洲心里到底算什么，又害怕知道。
不干不净的关系，是她一条敏感的神经。
她偏开头，想问，又觉得现在不是时候，可是一时半刻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缓解她现在的危机。
谌洲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四目相接，她想躲也躲不掉。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童雀紧张，身上的汗密密麻麻越来越多，半天之后，她嚅嗫着开口。
“我饿了。”
没头没尾一句话，谌洲愣了一瞬。
这岔开话题的方式多少有点差劲。
“真的饿了……”她抬眼，湿漉漉的眼神看着他，看不出来真假。
但她今晚确实没吃饭，喝的那些酒也早吐掉了。
折腾了这么久，说饿，应该是真的。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像是无声的僵持，片刻之后，谌洲叹了口气，从床上起来，披上外套出去。
第18章 太阳怎么会喜欢星星
童雀松了口气。
好歹这一次躲过了。
就是不知道下一次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她自知理亏，一碗鸡蛋面吃的狼吞虎咽。
其实谌洲不会做饭，鸡蛋没打散，面有点咸，早知道她就自己做了，但刚才那气氛，如果走的是她，多少有点像是落跑了。
沈若若天天和她科普什么十八般武艺的霸道总裁，看了谌洲才觉得现实。
桌上只能听见她嗦面的声音，谌洲双手抱胸坐在她对面看着她，也不说话。
她吃了一半，速度越来越慢，他眼神像个探照灯似的，表面看着不经意，但就是给她一股无形的压力。
“谌先生，今天的新闻我看了。”她开口。
放在别人身上顶多算个八卦新闻，可如果主角是谌洲，带来的影响就远超八卦娱乐。
今天下午沈若若就是这么告诉她的。
“嗯。”谌洲挑眉，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童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半天：“谌先生喜欢我……吗？”
“嗯。”谌洲翘着二郎腿，她忽然就辨不清这话里的真假。
谌洲喜欢她？
什么时候喜欢她的？
他看中自己哪点啊？
在此之前，两人总共就见过几次面，加上在派出所，有过交流的只有三次。
到底是从哪一次开始呢？
“不信？”谌洲开口，戳穿她的小心思。
她诚实地摇摇头。
“为什么不信？”
三百万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钱，但也绝不会肆意挥霍，如果不喜欢，他何必费尽周章为她争取到自由，却又因为保护她脆弱的自尊选择委婉迂回？
童雀一哽。
太阳怎么会去喜欢一颗星星呢？
谁都知道的啊。
“谌先生身边应该有很多优秀的女人。”
“喜欢一个人和优秀有关系吗？你喜欢谌烨然什么？”
她又哽住了。
谌烨然什么也不是，但她确实曾经喜欢，而且喜欢了那么多年。
这么看来，好像也有道理。
“谌先生是从什么时候……”她抬头和他对视了一眼，忽然没有说下去的勇气。
到底心虚什么呢。
谌洲这回没答。
他不清楚。
两人第一次见面她只有十六岁，这些年加在一起也不过只见了几面，说了几句话，在童雀眼里，他大概只能算个陌生人，可自从第一次见面之后，她就再也没走出过他的视线。
如果说喜欢源于保护欲，那大概从很久很久以前，故事就已经开始了。
童雀没等到回答，也没追问，安安静静吃完了面，喝了一大杯水，去洗澡睡觉。
中途谌洲来了个电话，进书房后就没再出来，她刚好免去尴尬，睡个好觉。
第二天周末，她休双休，生物钟在早上八点把她叫醒，她伸了个懒腰，睁眼就是谌洲的脸。
“早。”
他靠在床上拿着平板处理公务，她匆匆扫了一眼，似乎是行程表，于是没多嘴。
“谌先生早。”
被人盯着，她也睡不着，干脆坐起来刷手机。
智能机比她之前的按键手机精彩多了，她才用了一天就学会了刷微博玩游戏以及和朋友在微信上畅聊。
谌洲看了一眼欢快敲键盘的人，不置可否。
琪冉忽然弹了条消息过来，问她昨晚的事。
【琪冉】：我听说昨晚包厢出事了？你最后被谌总带走的？怎么回事？你现在在哪啊，没出事吧？
第19章 私底下禽兽
一连串的问号炸的她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就耽误了两三秒的时间，琪冉干脆打了个电话过来。
她一愣，慌了。
这电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万一被她看到自己和谌洲躺在一起，有十张嘴都说不清楚。
谌洲看了她一眼：“谁？”
“琪……琪冉。”她略有些心虚，“我出去接个电话。”
“怎么？”谌洲挑眉，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摆明了不同意她出去，于是一抬手，将人按进怀里。
童雀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趴在他腿上，手里还举着电话，微信来电响了好一会，断开，又重新响起来。
如果不接，琪冉肯定会报警，她不是没做过这种事。
上一次是救了她，这次恐怕会让她陷入极度尴尬之中。
偏偏谌洲不松手。
“谌先生答应我不会公开的。”
“嗯。所以呢？”谌洲挑眉，顾左右而言他。
分明就是故意的！
她没时间和谌洲辩驳，清了清嗓子，歪着脖子找了个痛苦的角度按下接听键。
“童雀？你还好吗？！”琪冉的声音又急又快。
童雀看着手机屏幕上她那张脸，嗯了一声：“我没事呀，你别担心，你胃疼好了吗？”
“我昨晚打完针就不痛了，医生说这段时间不能喝酒，领班给我排的都是中午班，也不会要我陪酒的。”琪冉顿了顿，“你别岔开我的话，我是在问你的事，你现在人在哪啊？”
“我……”童雀心虚地看了一眼谌洲，他低头看着平板，仿佛压着她的那只左手不是他的一样。
“我在家呢。”
她不是故意欺骗朋友的感情，希望琪冉和老天爷都能原谅她。
“你真在家？”琪冉有点怀疑，“我听说苏董为难你了，是不是有这事？”
童雀嗯了一声：“有是有，不过都解决了，没事。”
“谌总解决的？”
她听到谌洲的名字，心里咯噔一声，又看了他一眼：“嗯……对。”
“可我听昨晚当班的前台说结束之后苏董还要你陪着去下一场，最后你莫名其妙上了谌总的车。”琪冉在酒吧工作有一段时间了，这些事看得很透。
这种两位老总同时看上一个陪侍的事情多了去了，最后往往是更有权有势的一方获胜。
如果是她自己她倒是无所谓，吃这口饭的都做好了不干不净的准备，只是不想拖累童雀，毕竟她一直都很洁身自好。
在琪冉眼中洁身自好的童雀此刻都快羞愧自尽，她低着头：“嗯，是，苏董后来也没说什么。”
“那是因为苏董根本斗不过谌总啊！”琪冉一声吼，她差点把手机扔掉。
她不能委婉的告诉琪冉当事人就在旁边，她实在害怕谌洲听了不高兴，连累琪冉。
“也也也还好吧，我没事，你要没什么事我们周一再聊吧。”她想挂电话，对面那人偏就没听出来。
“你还没说完呢，谌总没怎么你吧？难道他也看上你了？不会吧？谌总表面看着文质彬彬有点高冷的样子，难道私底下也这么禽兽？”
第20章 没脸见人
“没有！”童雀提高了音量，想盖过禽兽两个字，但失败了。
谌洲终于愿意抬眼看她。
“谌、谌总很君子的，把我送回家之后就走了。”
各回各家，只是恰好住一起而已。
“他没占你便宜吧？”琪冉每一句都踩在她的雷点上。
大概是这段时间她因病战斗力减弱，让她忘了对方是能当着客人面口出狂言的霸气女陪侍。
至于占便宜……
谌洲昨晚上那应该也算不上占便宜吧？如果自己是他的地下女友，男女朋友亲热又有什么错？
“没有。”她斩钉截铁，又收获谌洲侧目。
“那就好，看来是我误会谌总了，他是个好人。”
“嗯，对啊对啊，我真的没什么事，我起床了，先挂了啊！”她说完，立刻掐断摄像头。
她长舒一口气，脑袋重重地砸在床上，下巴磕在他腿上。
总算对付过去了。
“禽兽？”头顶上传来压抑的声音，她一抖，“占便宜？”
她咽了口口水。
“原来在外人眼里，我是这种人。”谌洲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她更惶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