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下下签又何妨——菜菜籽油【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30 14:39:26

  商蓁走进病房的时候,正好能够看到张叔抬起霍应淮的膝关节,一点点揉转着他的小腿。
  要是之前,她可能会马上避开,但是在现在,商蓁吸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走进了病房,食指放在唇前对着两位护工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护工们对着她点点头,然后继续活动着霍应淮的关节以及肌肉。
  霍应淮曾经很喜欢健身,即使每周再忙也会抽出两次空闲的时间去进行健身,甚至还提议过早上和商蓁一起去晨跑。
  当然,最后的结局是他晨跑完还去买了早饭,才等到商蓁醒来喊他一起吃早饭的信息。
  他曾经线条分明的小腿无力地搭在张叔他们的手上,他的肌肉因为地心引力的原因自然地下垂着,足尖不自然地垂落着,整个腿被人控制着悬挂在空中进行关节活动度的旋转。
  他的腿就好像是商蓁小时候最爱玩的芭比娃娃,通过调整娃娃的关节,能够在她的手上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供她满足换装的乐趣。
  商蓁看到了他的一切,他那些不想让她看到的东西,导尿管,尿袋,导尿管上多出来的一个夹子,那双无力的双腿与双足,以及在他大腿外侧上的两处深紫色的淤青。
  房间里一时之间只有关节活动时的声音,护工们卡准时间,在闹钟响起来之后就停下了自己手上的动作,将他的腿摆直,在脚前顶上枕头,防止足底变形,最后帮他盖上被子。
  “霍先生,活动结束了,您好好休息。”
  霍应淮“嗯”了一声,听到霍应淮的声音,护工们转身离去,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随着关门的声音响起,霍应淮抬着的头终于收起,他没有看到正站在他这一侧房间角落的商蓁,只是下意识地掀开被子想要观察自己的双腿。
  每天提高十五度的床头使他现在坐的角度很高,修长的手指尖轻易就够到了快靠近膝盖的大腿外侧,他的手指顺着大腿外侧的肌肉一层层向上滑。
  最后滑到那一块淤青的时候,他的手指停顿了一下,用大拇指和食指掐住了那块皮肉,正要下手去做他已经重复过十几遍的事情,却冷不丁被一个声音打断:
  “霍应淮,你住手。”
  他的身子僵硬了一下,肌肉一下子绷直,他下意识想要挣扎起来将被子合上,这对许久未动的身体来说动作有些激烈,一下子使得本就依靠在病床上才得以坐起的上半身一部分离开了赖以支撑的床面,摇摇晃晃地悬在空中,似乎马上就要脱离床头歪倒在旁边,至他眼前的世界都已经开始随着身体不由自主地旋转而发生变化。
  霍应淮忍不住闭上眼睛,他的直觉感觉自己要栽倒在床上,伤口处似乎已经开始有些涨麻的痛感。
  但是还没等他感受到脸和床的碰撞,他那悬在空中的上半身已经被一具温暖的身体扶住。
  商蓁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在霍应淮的鼻尖飘荡,但他的手还在不断寻找着被子试图给自己的下半身盖上被子阻挡她的视线。
  霍应淮的头搭在她的肩膀上,商蓁整个人向前倾,将他紧绷的上身都环在自己的怀里,放回到床板上,减缓他的受力。
  他的手终于胡乱了抓到被子的一角,他将被角向上拉,似乎松了一口气,这口气一松背上的伤口因为身体的动作不断传来阵阵的刺痛,虽然已经依靠在床上,但他的身体再一次一下子软了下去。
  商蓁的手没有松开,她的手臂微微用力稳稳地撑着住他即将软下去的上半身,又拿枕头塞在了他的身下固定了他的身体,这才伸手调低了床头的角度,默默地环住了他。
  不堪,羞愧,愤怒,当这些情绪从霍应淮心头涌起之后,最后都化作了浓烈的痛苦,他感觉自己掐的地方好像重新拥有了知觉,那由他自己掐出来的青紫色的皮肤好像将之前的痛苦实质化,将一阵阵的颤抖传递到他的心间。
  他的上半身不受控制地微微抖动了起来。
  随之,那双环抱住他的手微微向上移动了些,她的手顺着他背部的肌肉慢慢地抚摸着,等待着他的身体逐渐慢慢平静下来。
  商蓁没有想到自己会看到刚刚那一幕,她刻意站在病房的角落之中,那地方是霍应淮只要转个身就能看到的地方,但是他现在还不能做那样的动作,所以商蓁不担心自己被发现。
  她也不知道下意识自己在等待什么,但她看到护工走之后,那迫不及待掀开被子,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自己身体的霍应淮的时候,她明白了。
  或许是因为已经被许医生发现了,所以他更加无所顾忌,好像那身体不是他的身体,而是他在商业战场上的敌人,带着审视以及刺骨的恨意。
  怀中的身体逐渐平稳下去,商蓁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叹,她知道霍应淮痛苦,但她没有想到在人后,他会对自己这样的残忍。
  “医生叫你不要乱动。”商蓁低头歪过脸蹭了蹭霍应淮的脸颊,调低了些床头的高度,减缓他的受力,让他后背紧绷的肌肉稍微轻松一些。
  放下他的那一刻,商蓁没有错过霍应淮脸上的难堪,他所有的脆弱都被商蓁赤裸裸地看到了,令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商蓁叹了口气,按下了床头的按钮。
  等许医生过来检查完,商蓁坐到床边,伸手理了理他的被子,正要帮他往上扯一些,却被他一手拦住,他的手压在她理被子的手上,带着他支离破碎的自尊,哑声道:
  “别看。”
第11章 第 11 章
  他以为她要掀开被子看他的自残的地方。
  “我不看。”
  商蓁一只手盖在他的手上,将他的手移开,然后帮他把凌乱的被子向上拉了些,又掖了掖被子的边缘,防止风进去。
  霍应淮一声不吭地缩回手,默默抓着被子的边缘,看着她收拾因为自己乱动而错位的床上用品。
  他刚刚的动作有些激烈,加上因为商蓁后面半抱半扶,他床上原本拿来固定身体位置的枕头都有些四处分散。商蓁最后将因为霍应淮的动作而歪倒的枕头放回到他的旁边,这才在霍应淮的注视下径直坐到他的床边,一言不发地伸出手将他拧着被子的手指一个个从被子上掰开。
  霍应淮的手看着抓被子抓得很死,甚至连关节处都有些微微的发白,但是当商蓁伸过去作势要掰的时候,他也十分配合商蓁的动作,只要商蓁的手一动,他的手指就乖巧的松开了被子,落在她的掌心之中。
  真的是,难得的乖巧。
  他这样子像极了自己的瓜瓜,那只可爱的布偶猫每次做错事情之后也是这样看着她,缩在窗帘后面死死不让她掀开,但是一旦她站在帘子外面扯一扯帘子,它总是会乖乖松开走出来。
  商蓁拉过他的手放到自己手上端详着,这修长的手指因为主人这几日的消瘦越发的骨节分明,而大拇指和食指的皮肤还有些微红,似乎在宣告着这双手的主人刚刚究竟有多用力。
  ——这是他刚刚掐自己的手。
  掌心之中的指甲痕迹还未完全消失,而霍应淮似乎被她搞得有些痒,他的手指弯曲似乎想要握起拳头。
  商蓁阻止了他,她将她的五指插到霍应淮的手之中,扣住霍应淮的五指,十指交握在一起,放到床上,这才抬头看霍应淮。
  他脸上的不堪仍未消失,眼中还带着些惊疑。商蓁叹了口气,又床头坐了些,凑近了些他的身体,这才开口道:“阿淮,我想知道你究竟在想什么?”
  她声音之中已经没有了质问,只是带着些无奈。
  霍应淮没有说话。
  只是那原本是商蓁主动握着的手似乎已经被霍应淮反客为主,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似乎在害怕她的离开。而他就只是那么注视着她,如果忽略他眼中波涛汹涌的痛苦,他脸上的平静就仿佛是一张完美到无可挑剔的面具。
  “你怎么知道的。”
  过了很久之后,久到商蓁都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霍应淮终于说话了。
  “我中午听到了。”商蓁看到霍应淮皱了皱眉似乎想要说什么,她抢先回答道:“不是许医生告诉我的,是你和许医生对话的时候,我就已经在门口了。”
  中午对话的时候。
  他今天一天和许医生最激烈的对话就发生在中午,霍应淮想到了中午那一段并不愉快的对话,还有对话之前的他们正在做的事情,忍不住眉头紧锁:“那你·····有没有听到对话之前我们在干什么。”
  那一段对话之前,他们在进行膀胱训练。
  许医生在床头看着他光裸着下半身,等待护工们帮他按摩完膀胱之后再松开在导尿管上的夹子,还让护工按压着膀胱,帮助他排空剩余的尿液,维持近似膀胱的状态。
  霍应淮早就知道膀胱训练的方法,但是知道是一回事情,真正做起来又是另外一件事情。
  他知道自己□□的下半身被三位男性注视着,并且还要当着他们的面按摩以及热敷他自己的私密性部位,他在那时候甚至没有睁眼,不愿面对这件事情,只是虽然没有触觉,但是他们在他身上动来动去的声音还是在不断地提醒着他自己。
  这对于霍应淮来说,并不是一件那么容易接受的事情。
  “我都知道。”商蓁知道他在忌讳什么,但她还是如实说道:“其实那个时候我已经在门口,但是我感觉你那个时候是不会想让我进去的,所以我就站在门口等你们,结果······”
  结果就听到了那一段对话。
  他最不想,最不愿被她知道的事情终究都被揭露在了她的面前。
  他就像是个废物,只能躺在这张床上,只能依靠其他人完成最基础的生理排泄,只能对着自己的身体发泄。
  “你后来为什么没进来,是不是你不想看到我了。”霍应淮将自己的眼中翻涌的情绪用闭眼掩盖起来,哑声道:“蓁蓁,如果你······”
  他又开始自己否定自己了。
  “我没有不想看你啊。”
  商蓁也握紧了些他的手,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此刻的商蓁有些希望能够抱住霍应淮,让他逃离出自我厌弃的世界之中。
  之前许医生也和他们说过,在霍应淮康复的这段时间,他的心情和整个心理状态是一段非常脆弱的时期。
  他会在前中期会陷入恐惧焦虑的否定,会突然乐观出现迫切的理想希望,会在一段时间依赖自己身边的人产生行为退化心理,而到治疗后期,会出现失望悲观以及消极抑郁的心理。
  “你以前从来不会否定自己的。”
  商蓁又凑近了些霍应淮,甚至她的呼吸都可以温温柔柔的打在霍应淮的脸颊上,霍应淮感受到她地凑近,忍不住抬眼看她。
  商蓁歪歪头看着霍应淮睁开眼睛,笑眯眯地说:“还记得吗,之前我到你办公室等你吃饭,结果听了你讲金融形势讲了半小时。”
  那一次是商蓁下班之后去等霍应淮吃晚饭,但是因为下午一个收购方案的原因,霍应淮和公司的其他人都还在为这件事情加班。
  商蓁不仅听了他讲金融形势讲了半小时,还听他脏字不吐一个地训了下属半个小时。
  “那时候我就在想,原来有人在自己了解的领域可以如此自信,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运筹帷幄。”商蓁想起那时候的场景,脸上的笑意忍不住扩大。
  城市的霓虹灯在他的身后亮起,他仿佛站在这座城市的最中心,将这座繁华都市踩在自己的脚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仿佛永远不会出错,永远不会失败
  霍应淮脸上的笑容脆弱又感伤,他好像也陷入了回忆之中,但他很快就挣脱了回忆,摇摇头说:“对我而言,那好像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在床上的时间太过漫长,连时间的概念都在他身上逐渐地消失。
  “其实也就是三周之前的事情啊,霍先生~”商蓁摇了摇头,晃晃他们交握的手:
  “你问我是不是害怕,但是实际上我并不害怕你的身体状况,你知道我母亲住院住了很多年,其实她那时候比你情况更严重,所以我见过很多你没有见过的事情。”
  商蓁注视着霍应淮的目光,缓缓地说:“我只是害怕你知道我知道这件事情的反应,所以我还是逃走了。”
  “我像不像一个逃兵?”商蓁问
  霍应淮摇摇头,他突然有些不敢看她,用打着留置针的手遮住自己的眼睛,逃避和她的对视,自嘲地笑笑说:“和你相比,我才是一名逃兵。”
  逃避着过去,逃避着现实。
  商蓁将他的手从眼睛上拉下来,让他不给自己逃避的时间,她握着他的手,将他的手拉到他大概掐的位置,认真地说:“我下午想了很长时间,应不应该和你说我知道这件事情。因为你不想让我知道,所以我原本想当作自己不知道的,但是啊,我想了一个下午——”
  “对于你的事情,我没有办法装作自己不知道。”
  商蓁看到霍应淮眼里的惊疑不断散去,她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笑着看着霍应淮:“毕竟看你掐得那么用力,连我看着都心惊胆战的,而且我刚看你要摔的时候,感觉自己心跳都要停止了。”
  说是担心商蓁害怕,但是霍应淮自己知道,其实是他自己在害怕,他担心商蓁会因为自己现在的身体离开自己,即使在他心里也知道,如果这时候商蓁要和他提出离婚的话,他没有资格拒绝,也不会拒绝她。
  他没有把商蓁之前说的我们一起当真。
  “蓁蓁,我在害怕。”
  霍应淮松开商蓁的手,摸到床旁边的遥控器,将自己的床头缓缓抬高,他闭眼适应了一下自己最高的高度。
  “我回不到从前,也没办法回到从前。”
  他说:“我曾经想过想找到那个人之后让他感受我现在的痛苦,我想动用我的权力让他生不如死。”
  那个人,就是那天晚上撞伤霍应淮肇事逃逸的人。
  “我恨他,蓁蓁。”
  “我也恨我自己。”
  他没有后悔过去吃那一顿应酬,但是他也想过,如果那个晚上他能注意到旁边,如果那个时候他晚一步出酒店的大门,他是不是就不用受到这样的惩罚。
  “我不想让你看到,是因为我不想让你知道我现在就是一个废人,我没有资格对你们发泄我的不满,所以我只能背着你们对自己的发泄。”
  “我做了懦夫才会做的事情。”
  霍应淮的表情十分平静,他握住商蓁的手将带到自残的位置,将她的手压在被子上,仿佛随时都能撕开自己装上的物理的遮羞布。
  “阿淮,谁都不是圣人,我们都做不到遇到这些事情之后还能风轻云淡一笑而过。”
  他动了动,将他们的手移到被子的边缘。
  “但我们是夫妻。”
第12章 第 12 章
  只是——
  霍应淮还是压着商蓁地试图掀开被子的手,他的手一点也没用力,只是单纯地放在她的手上,他一字一句看着商蓁说:“真的很丑,不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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