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肆没说话，须臾，他开口道，“去。”
宋年和一愣，便见他点上手机。
编辑了一条信息，发出去。
周肆站起来，走到门口，回头，“不走？”
宋年和回神，跟上，脸上还些许错愕，“你真去？”
周肆笑了，“我像是开玩笑的？”
宋年和一噎，啧一声，“不像。”
江山和美人的抉择。
周肆向来清醒。
就他这，要是放在古代，那可真是纯正的皇储，天生帝王的料，若古时商纣王有周肆这般性子，那商朝怎么也不会落到亡国的下场。
祸国殃民的那群女子里头，哪还有苏妲己什么事儿？
“不怕你的小美人失望？”
周肆淡淡看他一眼，眉头稍拧，“你今天这么多废话？”
宋年和嗤笑，耸耸肩，“这做好人真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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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柠将菜都端出来，把红酒取出来，又拿了两个高脚杯，精心布置了桌面，点上蜡烛。
她笑起来，拍了张照片，给宋明婉发出去。
信息进来。
唐柠点进去，笑容猛地一滞。
周肆：有个应酬，不回了，你先吃饭。
她盯着那条信息，眼里的光一点一点的，暗了下去。
第五十章 讽刺
桌台上烛光闪烁，照亮桌子上的菜。
菜式是两人份的，餐具也是，整齐摆放着，安安静静地等人落座，红酒立在一旁，被摇曳的烛光扯出长长一条影子。
形单影只。
悠悠晃动。
聊天界面，周肆那条冷冰冰的信息，跟她发给宋明婉那些欣喜雀跃的图片文字，形成鲜明对比。
阮安宁嘲弄的语气，还有那些刺耳的话，句句见血，字字诛心。
桩桩件件，都像是在嘲笑她的愚蠢。
讽刺她的自我感动。
唐柠第一次觉得宋明婉没说错。
她就是蠢。
就是个傻子。
唐柠坐在位置上，看着一桌子的菜，没有一点胃口，只是应酬不是吗，那晚些时候，他总会回来的吧。
她想，在一起两年，他从未亲口承诺过她什么，就上次那一回，他亲口说的，生日这天回来陪她。
唐柠看了眼时间，七点四十五。
还早。
她要等，赌他言而有信，赌他对她的那点喜欢。
唐柠仰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溢出来的眼泪逼回去，她拉开椅子坐下，客厅安静，明明灯全都打开了，可她就是觉得不够亮。
不知过了多久，蜡烛快燃尽，外边门铃声响，唐柠猛地回神，她几乎是一下子站起来，往门边去，一把拉开大门。
见到门口的人时，她整个人，如同被人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到脚，透心的凉，在这夏日炎热的天，刺骨的寒。
赵磊见她开门，脸上挂起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唐柠笑容瞬间消失。
他何尝不知这是为何。
但自己身上是有任务的，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赵磊把手中的礼物递过来，尴尬而不失礼貌地道，“唐小姐，生日快乐，这是周总给您挑的礼物。”
唐柠看着他手里包装精美的礼品袋子，没接，她抬头，眼眶有些红，声音沙哑，“他要忙到什么时候？”
这话问的，赵磊有些为难，模棱两可道，“这也说不准，可能早也可能晚，周总今天开完会本来就要回的，临时约了个客户，这才……”
唐柠沉默，要关门，赵磊眼疾手快，把礼物塞进她手里，“哎唐小姐！等等，您忘了个东西……”
唐柠看他一眼，没说话，也没把那礼物丢回来，直接关上门。
赵磊看着关上的门，呼了口气，不管怎样，他礼物是送出去了，但是唐小姐这也实在是，谁家恋爱是这么谈的啊，当初他跟他老婆谈恋爱的时候，半天不见都想的慌。
哎，造孽啊。
他摇摇头，看了眼那门，进了电梯，回去报备。
唐柠靠着门，身子慢慢下滑，她坐在地上，看着那礼物，盒子很漂亮，奢侈华贵，一看就价值不菲。
但她一点拆开的兴趣都没有。
手机亮起来，宋明婉发信息过来，问她跟周肆今晚的烛光晚餐进展如何。
唐柠没回，呆呆地看了会屏幕，有些恍然，她闭上眼，脑海里闪过这几年种种。
眼睛生涩，泪水从眼角滑落，一滴，两滴，到后头再也止不住，喉间溢出一声哽咽。
她抱紧膝盖，将头埋进臂弯里。
从小到大，她都没依赖过任何人，原生家庭是那样的状况，她没人可依，无人可靠。
所以能自己做的事情，她就不会去麻烦别人，不管多困难的事儿，唐柠咬着牙都会坚持。
想要的东西自己去挣，想做的事情自己去做，不到最后一刻，她从不轻言放弃。
但这回。
她累了。
世界上总有一些东西，靠努力是做不到的。
就好像，她高估了他对她的喜欢。
如何努力也捂不暖他的心。
十二点刚过，她起来，抹了抹红肿的眼，走进浴室，镜子里，妆全都花了，头发散乱，状态差的很。
洗了澡，出来，桌上的菜早已冷透，蜡烛也已燃尽，唐柠伸手就要端起盘子，她想把它们都倒掉。
但她犹豫了。
她站了会儿，坐下，拿起刀叉，默不作声地切了块牛排，放进嘴里，肉很嫩，但已经凉了，再吃起来就没那个味儿了。
她把那瓶红酒开了。
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这款巴罗洛，她惯常喝的，往常品的时候，酒味儿香醇，回甘。
可今晚，却只余了苦涩。
从口腔顺着喉咙往下走，苦到了心里，胃里，满满的灼烧感。
那种感觉，刺的人眼睛疼，她放下刀具，偏头，眼泪没受控制的落了来。
吃完自己那一份，把剩下的收拾干净，进了卧室。
又是一夜难眠，她反反复复，直至深夜才睡去，第二日早上，唐柠醒来，头疼欲裂，接了何喻电话，才记起来，今天是要进组的。
何喻：“你不会还没起吧？昨天玩这么疯？”
唐柠愣了一下，道，“没，我现在起，你在哪？”
何喻：“还在公司，你收拾一下，一个小时后我跟小吴过来接你。”
“好。”
挂断电话，唐柠看手机。
上边有微信未读。
周肆：太晚了，先睡。
周肆：礼物还喜欢吗？
她看了会，没回，起身，到浴室洗漱，化妆，换了身衣服，把要带的东西装进行李箱里。
一个小时后，何喻打电话来，说在停车场等她，她应着，拖着箱子出去。
临出门前，脚下踢到什么东西。
她低头，是赵磊昨天送过来的礼物。
唐柠停顿一会儿，绕开，打开门，拉着行李箱走出去。
何喻在电话那头问：“怎么了，你出来了吗？”
唐柠：“没事，踩着了个东西。”
“什么东西？”
“不要紧的东西。”
第五十一章 照片
唐柠出电梯，小吴过来，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唐柠姐早安，就带一个箱子吗？”
她还有些惊讶，四个月呢，就这小箱子，怎么够。
唐柠笑笑，“要用的都带了，缺的再买就好了。”
衣服而已，反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上车，唐柠打了个哈欠，靠着后座就闭目，何喻坐在副驾驶，从后视镜里看她，狐疑道，“真玩疯了啊？”
唐柠睁开眼，笑，“瞎说什么呢，小吴在呢。”
突然被cue到的小吴，咬着包子抬头，“啊？什么？”
何喻扭头，摸着下巴打量了下她，啧一声，“没事儿，你还小，不用懂太多。”
小吴一脸茫然。
司机是个小年轻，耳朵都红了。
何喻笑起来，岔开话题。
唐柠这回演的是现代剧，叫《向阳》，故事以当下社会为背景，讲述女大学生毕业后进入职场所要面对的种种困境。
女一廖欢是读法律专业的，第一天进入律所就被关系户排挤孤立，处境艰难，这部的男主角叫高杰，同大多数爱情片一样，跟女主也在同一个律所。
好巧不巧，还跟女主是校友，不过大了四届，女主入校的时候男主已经毕业，只留下一堆挂在墙上的荣誉。
这部剧的导演之前就找上唐柠了，合同签了好几个月，终于等来开机。
男一叫李俊哲，是个新人，出道没两年，但人长的很帅，演技不错，性格也很讨喜，拍摄第一天就跟剧组里的人混熟了。
李俊哲长相偏成熟，跟唐柠站一块儿CP感很强，喊唐柠都是一声一声姐的叫。
廖欢的性格机灵，睚眦必报，但她善于隐忍，懂得抓住机会，内里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狐狸。而高杰是那种成熟稳重，自带男主光环，在业内声誉很高。
一个是职场小白，一个是业内大佬。
高杰第一次见到廖欢，是在地下停车场，彼时廖欢被关系户使唤到外面买餐，他开车过来，正好看见廖欢在搞事。
“廖欢本质上是个被家里宠坏的小姑娘，刚出社会就被人欺负，那种从小就养出来的自信，让她在受欺负时不觉得委屈的机灵劲儿，一定要表现出来，但这个就有些复杂，唐柠要注意点，不能太过，太过就显得有些谄媚了。”
“俊哲也要注意，高杰这个角色是成熟稳重的，一般的事情入不了他的眼，像律所里勾心斗角这种事，他都是懒得掺和的，女主吸引他的点不在颜值，所以不能太过急切。”
跟导演交涉完，大家开始各就各位，几个机位都准备好。
唐柠手里拿着简历，对着摄像机比了个OK手势。
拍摄开始，廖欢穿了一身正装，进到律所时，站在门口看了眼，随后便直接进去。整个应聘过程，她表现的落落大方，出色优秀，自然被留下来，但这第一天，就被关系户给来了个下马威。
第一场戏拍的很顺利，第二场的时候，是跟李俊哲对戏。大中午，廖欢被外派到外边给办公室的人买汉堡，明明有外卖，但她们偏不点。
在关系户说出外卖不干净的理由的时候，廖欢愣了一下，随后应了，笑，“那你们等等，我这就去买。”
她笑着出去，电梯直接下到停车场，慢悠悠地找了个位置坐着，打开手机点外卖，某c的炸鸡汉堡效率挺高，没一会儿就到了，廖欢拆开，挨个打开，不要钱似的，往里边挤，芥末。
这一幕正好被车里的高杰看见了。
没有对话，廖欢自言自语，而高杰全靠面部表情来反映心理活动。
这一幕很顺利拍过。
休息的时候，李俊哲跑过来，乐呵呵的喊了声，“唐柠姐。”
唐柠从剧本里抬头，看他，笑，“怎么了？”
“早前就有听我姐说起过你，今天见了真人，你真的比照片漂亮好多啊。”
唐柠：“谢谢，你姐是？”
李俊哲笑嘻嘻的，“我姐啊，也是舒禾的，她叫李瑶。”
唐柠惊讶了下，打量了他一会儿，“你是李瑶的弟弟啊？”
她跟李瑶说不上特别好，但也算熟识，话说还真不知道她居然有个弟弟。
李俊哲笑起来的时候有酒窝，柔和了他长相的成熟风，恢复了年龄的少年感。
“对啊。”
李俊哲摸了摸头，不太好意思地道，“那个，唐柠姐，我是你的粉丝……”
“可以跟你拍个照吗？”
他腼腆的样子跟演戏的时候简直天差地别，特别有反差萌。
唐柠愣了一下，站起来，笑着道，“好啊。”
李俊哲喜滋滋地拿出手机，手搭上唐柠的肩膀，打开前置，笑起来，“三，二，一，茄子。”
拍了好几张，李俊哲美滋滋的看了又看，要回到他自己的座位之前，他又回头，“唐柠姐，我可以发微博吗？”
唐柠补着妆，道，“可以啊。”
*
人间烟火。
包厢里，几个男人懒散地坐着，在打牌。
宋年和剩一张，正好陈二丢下来一个二，他笑，慢晃晃的扔下手中的牌，“赢了。”
那是一张大王。
陈立愣了一下，啪嗒丢下手里的牌，“不玩儿了不玩儿了，你出老千啊，今晚赢这么多？”
宋年和嗤，“老子手气好，怎么就出老千了。”
陈立骂骂咧咧，“妈的，不玩儿了，再跟你玩，老子今晚就只能穿裤衩走出去了。”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手气贼差，斗个地主，十把他输了九把，而且宋年和就坐他下家，从他手里赢了嫩多次，真是气人。
陈立把手里最后的筹码全丢给宋年和，窝进沙发里，摸出手机。
缺了个人，边致跟宋年和也没兴趣了，哥俩喝着酒，扯家常。
“诶！”
陈立突然坐直，把手机翻过来，给他们看，“这美女不是上次跟明婉妹妹一块儿喝酒的那个吗？啧啧啧，人火了就是不一样，这又上热搜了。”
“叫啥，唐柠，对，就是这个名儿。”
他声音太大，这边几个人都是一顿，齐齐看过去。
屏幕里，女人笑的很甜，她旁边的男人笑的更灿烂，搭着她的肩膀，头靠的很近。
宋年和下意识，看向旁边，始终坐在沙发上的周肆。
男人不知何时抬了头，盯着那照片，眼睛眯起来，在阴暗的灯光下。
很沉。
很沉。
第五十二章 拍戏
陈立讲了会儿，自顾自玩着手机去了，边致跟他老婆打电话，宋年和视线略过他俩，放下酒杯，侧头看向旁边的人。
周肆刷着手机，好巧不巧，界面在微博，也正好，就停在那张照片上。
隔一分钟，再看。
还是那个姿势，屏幕也没动。
宋年和撞了撞他，语带兴味儿道，“入定了？看这么久，看出什么来没？”
周肆视线一停，将手机关掉，熄屏，轻嗤，“能看出什么。”
宋年和：“靠的那么近，差点都搂上了。”
他笑，轻磕了下烟灰，道，“你就不醋？”
杯子里满满的酒，周肆端起，饮一口，放下。
他勾唇，笑的有些无谓，“有什么好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