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柠抬头，笑道，“第一天认识我？”
“哈，知道你勤奋了，现在先吃点东西，”何喻把东西放下来，“下午满满当当都是你的戏呢。”
《与现实平衡》跟《线索》那种注重故事情节的戏不一样，这部主要讲的是女主婚姻与生活的故事，女主戏份很重。
虽然拍摄进度可以，但唐柠大多时候几乎是从早拍到晚。
“好。”
唐柠起身，到桌前吃东西。
何喻一边吃饭，一边看行程，“按现在这个进度，大概八月初，这部就能杀掉，到时候放几天假吧，然后又要拍代言，你九月份还有个戏要拍。”
拍的戏越来越多，每一部评分都不错，唐柠的演技都在线，只要角色选好，基本上不会翻车。
这是何喻最放心的了。
手下带的几个里，就唐柠的演技最好，每次说王子扬那几个，她都要把唐柠拎出来兜一圈。借此敲打一下不听话的晚辈。
话说着，饭吃到一半，唐柠筷子一停，“对了，我当初跟舒禾签的合同，是三年的吧？”
“对，是签的三年。”
唐柠：“我记得那年，我是九月份进来的。”
八月的时候，跟上家解约不久，被何喻联系上，说约她出来聊聊，后来见到人，何喻当即就把她给签了。
“是啊，”何喻顿住，看她，“怎么突然问这个？”
唐柠把筷子放下，笑笑，“我在舒禾待的够久了。”
这话，何喻多聪明的一人，一下子就猜到了，“你这是，想解约啊。”
话落，她又摇头，“不对，合同到期，算不得解约，你要离开舒禾？”
唐柠：“有这个想法。”
唐柠跟何喻不仅仅是工作上的伙伴，私下里，两人关系也很好，这几年下来，无话不说，无话不谈。
何喻说，“作为上司，我给你的建议是，留下来，唐柠，你要知道，在这个圈子里，舒禾能给你事业的发展前景，是其他地方都给不了的。”
这个圈子里，舒禾的影响力，绝对能排前几。
何喻看着她，拍拍她的肩，笑道。
“但是，如果是因为周总的话，作为朋友，我选择站在你这边，绝对支持你的选择。”
于公于私。
何喻都给出了她的见解，不偏不倚，很公正。
唐柠说，“谢谢。”
她一笑，“我已经考虑好了。”
宋明婉说的那个事情，唐柠不是没考虑过。
可是当时她事业正是上升期，火起来的时间太短，脚跟还没完全站稳。
那时候脱离舒禾，对她来说，绝对是损失。
但现在。
不一样了。
况且，离开舒禾并不全是因为周肆。
曾经她眼里只看得见情情爱爱，把感情全部投放到一个人身上，努力的目标便是那个人，而最后失望透顶，铩羽而归。
现在的她不会了。
事业是自己的，而人不是。
第一百四十一章 可惜了
求财者风生水起，求爱者郁郁寡欢。
这句话来形容唐柠此刻的心境再合适不过，何喻看她神情，笑了笑，女人这个样子才是最好的，没被感情束缚住，“我尊重你的选择。”
――
今天这场戏，是女主跟女配的对手戏，女配是男主公司的秘书，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暧昧。
爆发点是女主在男主车上，发现一根棕色头发，而后晚上洗衣服时，又嗅到男主衣服上有陌生的香水味。
女人的第六感让她感觉到不对劲儿。
隐忍三天之后，女主终于按捺不住，提前下班，到公司，恰好看到女配在男主的办公室里，踮脚给男主系领带。
女主当即就火了，红着眼，冲上去拉开女配，质问男主，“彭也，你有没有良心？”
她每天累死累活上班，到家还要为整个家庭忙上忙下，每一个人说过她辛苦，所有人都觉得这是理所应当。
男主显然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愣一下，回神，拉住她，“欣欣，你怎么来了？”
女主甩开他，冷笑，“不来我还不能看到这种场面呢。”
这时女配在旁边，看了眼男主，又看女主，说，“嫂子，你误会彭也哥了，他刚才手沾到墨水，领带松了，我就想帮他系一下……”
“闭嘴！”
女主气势强盛，转头，冷笑，“又不是缺胳膊短腿，手脏了不会洗吗？松个领带都要你来系，赶明儿你是不是还要去他家给他洗内裤？”
她这模样，戳得人心一刺，阮安宁被唐柠带进戏里，她下意识后退一步，“我……”
“卡！”
导演一拍手，“这条过。”
唐柠扶着桌子，慢慢收了情绪，导演走过来，拍了唐柠的肩膀，说，“辛苦了，这个角色就得这样演，可以收工了。”
现在不过猜四点，唐柠笑笑，“看来今天可以下个早班了。”
这一场，唐柠的情绪发挥到极致，但她能够及时抽离，没把自己带进戏里，导演眼里闪过一抹欣赏。
他扭头，看向阮安宁，道，“安宁，你这几天情绪都没太对，都是被唐柠压着带着走的。”
导演讲的客观话，阮安宁心知，但大庭广众之下，她觉得有些难堪，尤其是她本来就跟唐柠不合。
阮安宁脸上的笑挂不住了，导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转头看向旁边的人，清咳一声。
“咳，大家都学着点人家唐柠，她在背后一定是下了功夫的。”
“是啊，唐柠姐一向很努力的，我每次见她都在看剧本。”
“对，我高三都没这么努力……”
这边越描，阮安宁脸越黑，最后转身直接出了门。
她助理连忙跟上，身影消失在门口。
唐柠接过小李递过来的水，低头，喝了一口。
拍摄办公室里，大家面面相觑，尴尬地笑着，你一言我一语，把这个哈哈打过去。
这只是个插曲。
换下衣服，唐柠去卫生间，出来，拧开水龙头洗手，身后传来动静，她抬头，镜子里，阮安宁站在她身后，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眼神阴测测的。
唐柠扫一眼，低头，继续洗手，泡沫被冲干净，她关了水龙头，转身要离开。
“唐柠。”
阮安宁喊住她。
唐柠回身，阮安宁用力捏着手机，不甘道，“你到底有什么好，凭什么让他们都向着你。”
她恶毒的说，“如果世界上没有你这个人就好了。”
唐柠抬眼，笑了下，“可惜了。”
“让你失望了。”
唐柠擦干手，将纸巾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然后她不再看她，转身，离开。
身后，阮安宁红着眼，心脏的难受又传上来，她深深吸一口气，靠着墙，平复自己的心情。
短短数个月。
阮家大变，阮安宁自己事业一落千丈，这段时间她感受到被人拉踩挖苦的滋味，度日如年，可如今这境地，她不得不接受现实，咬牙把苦全吞进肚子里。
可越是如此，她想不明白，越不甘心。
除了一张狐媚脸，唐柠有什么，都这样对周肆，为什么他还念念不忘。
她记起来那天晚上，在人间烟火。
阮安宁厚着脸皮跟陈立进了包厢，沙发上，周肆坐着，面前一堆空了的酒瓶，宋年和在旁边让他别喝了。
但周肆没听，一杯一杯地喝。
旁边的人都不说话，有几个站在台球桌这边，看那头，小声嘀咕。
“肆哥喝多久了？”
“喊咱们过来就一直在喝了。”
“这样不行啊，会出事的，劝劝？”
“哪那么容易劝的动，宋哥试了，没用。”
他们都想不太明白，周肆这样的，要怎么样的女人没有，当初他不谈恋爱的时候多肆意啊，后来就是谈了，也没见他如何。
可如今这样，是何苦。
“都玩吧，少说点，”陈立过来，搭着桌子，冲周肆那边努努嘴，“人难受着呢，听了不高兴。”
后来，周肆醉了，阮安宁过去，站在另一个女人旁边，借着跟人说话的空档，不时瞄一眼沙发上那个颓废的男人。
她过去，假装倒酒。
周肆突然说了一句醉话。
阮安宁整个人都僵住，看向周肆的眼里，带着满满的不可置信。
他说，“唐柠，别走。”
“我真错了。”
乞求的语气，声音带着哽咽，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低声下气。
第一百四十二章 眼神
周肆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刚刚开完会。
总裁办，周肆刚刚拿起茶杯，动作就停住，迟迟未入口，他抬眼，面色不太好，“你刚说什么？”
气压很低。
周肆的表情告诉赵磊，此时他心情很糟糕，但赵磊还是得硬着头皮，重复一遍他刚才说过的话。
“唐小姐跟舒禾的合同到期了，她决定不续约了。”
周肆放下杯子，眼神更冷。
“让人事那边提高待遇，怎么留人还要我教他们吗？”
“您说的是，人事那边新拟订的合同，唐小姐的受待是七成，”赵磊心里苦，每次直面问题的都是他，“但唐小姐她……她执意要离开舒禾……”
唐柠跟舒禾签的合同是在八月二十号，到今天，正好三年，一点都不带多的。
要留要走，是人自己决定的，不管提多少优待都不为所动。
谁有办法啊。
这声落，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周肆掐着笔，看不出喜怒，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话。
“人走了？”
“还没有，舒禾那边在等您拿主意。”
要是别人，人走了就走了，手续一交接，啥事儿都没，主要是那位，跟他家老板那一段过往天下皆知，如今也是牵扯不清的。
大家都拿不定主意，才上报到这儿来。
周肆把笔往桌上一丢，嘭一声，起身，走到窗户前，看向外边，天空黑漆漆一片，而地下，却是一派光明。
“不放。”
他没有半点犹豫，就不想她这么走了，只要他不愿意，唐柠就是插了翅膀，也离不开舒禾。
可这话说完，周肆转头，问赵磊，“我不让她走，她会不会恨我？”
赵磊一愣，“这……”
他斟酌几秒，才犹豫道，“应该不至于，唐小姐跟其他女人不太一样。”
恨应该是不会恨。
只是要真这么做，周总跟唐柠之间最后那点和谐，怕都要被撕裂。
没了爱，还没恨，就连个陌生人都不如。
周肆点头，坐回位置上，他闭上眼，神情有些许疲惫。
“你出去吧。”
“好的周总，”赵磊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点头。
但他刚转身，周肆就喊住他了，赵磊回头，就对上周肆发红的眼，“算了。”
“她要走，就让她走吧，跟那边说别拦着，想怎么做，都随她。”
声音很轻。
不甘，不愿，又十分无奈。
从总裁办里退出来，赵磊关上门，摇了摇头，他毕业就跟着周肆了，一晃这么多年，就这几个月，频频见他失态。
问世间情为何物。
不过一物降一物啊。
还好，还好他跟他老婆青梅竹马，情感道路一帆风顺，这爱情的苦，可真是煎熬。
外头有几个秘书，凑上来小声问，“赵助，咋唉声叹气的，周总这是怎么了？”
一回来脸色都是黑的。
吓得大家都埋头干活，不敢说话。
赵磊收住情绪，又是标准的露齿笑，他扶了一下眼镜，问，“大家看起来好像都挺闲，工作都做完了吗？”
“小李，上建的那个规划今晚十点前要给我，小郑做的方案需要重新再更改，噢还有小刘，明天周总就要用到新传的那个合同……”
赵磊一一数着，他顿了一下，笑，“八点前没做完的，要加班哦。”
秘书们：“……”
“哎，我突然想起来我的合同还有点细节没处理。”
“我也是，方案还得完善。”
“散了散了，工作最重要。”
大家一哄而散。
赵磊站在办公室门口，笑容温和，他低头，白炽灯在眼镜片上一闪。
这些姑娘还是太八卦。
胆子大，周总的心思也敢打听。
――
次日，舒禾。
人事办公室里。
唐柠坐在办公桌前，负责人拿出一张表，说，“在这儿签个名就行了。”
他说着，递给唐柠一支笔，唐柠接了，道谢，“好，谢谢。”
要签字的时候，负责人搓搓手，挡住她，“等会儿，你真想清楚了，不打算留下来？”
她对唐柠印象很不错，待遇提高这么多，唐柠却要走，她觉得很可惜。
“我已经想清楚了，谢谢金姐。”
她温柔的说，但表情没有犹豫，看着唐柠在纸上签完字，金姐叹口气，“行吧。”
她上前抱了抱唐柠，“以后多联系，飞黄腾达可不能忘了我。”
唐柠微笑，“一定。”
从舒禾出来，唐柠坐上车，副驾位置上放了一个厚厚的档案袋，她看了一会儿，才发动车子，回家。
三年前，她抱着这个袋子来这里。
三年后，带着它离开。
有始有终。
本应该是释然的事情。
不知为何，她没有想象中的轻松。
车里的音乐连着蓝牙，是软件里的日推，全情情爱爱，什么爱而不得，什么再爱一次，唐柠换了几次。
还是如此。
她挑了下眉。
前方又是一个红灯，踩下刹车的同时，她抬手，直接把歌给关了。
*
唐柠跟舒禾合同到期不打算续约的事，目前还没有公开，《与现实平衡》的拍摄也结束。
宋明婉那个经纪公司定名盛京，注资成立，唐柠也入了股。
这段时间，她该拍戏拍戏，该拍杂志拍杂志，此外还要忙公司的事情，虽然累，但充实。
所有的一切都是新开始，似乎都稳中有序地进行着。
有些东西变了，似乎又没变。
高考成绩出分的日子也来了，姜让稳定发挥，成绩超去年Q大分数线三十多分，这个分数，只要报志愿的时候不乱来，十有八九，是稳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