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柠呸了一声，“你要不要脸……”
“不要。”
毫不犹豫的回答。
周肆面色不改，停也不停，他懒散地笑了一声，声音伴着花洒的淅淅沥沥降下来，模糊，又清晰。
“脸这种东西是对外人讲的，你是我老婆，自己人。”
赤诚相待。
坦诚相见。
一点也不端着。
唐柠被噎得哑口无言，身前是一面镜子，她无意间瞥了一眼，整个人愣住，周肆恰巧看过来，与她视线，正好相汇。
她又是一愣，随后有些慌张地移开目光。
像是一个做了坏事的小朋友。
他又笑起来。
心软的像一块海绵。
轻轻一按。
就柔软无比。
―
“最近咱这进度还是不错的，按着这个架势，我看啊，再在这里待不了一个月，咱们就能往回走了，”杨导兴致很高，落座必然是要倒酒，就着花生米，小酌一杯。
制片也道：“这天气情况跟咱们京市完全不一样，大家能克服住，我们心里也都很欣慰。”
还是在院子里，剧组里一些重要角色跟导演他们都在，聊了一会儿，饭菜都开始陆续上来了。
杨导看了一圈，突然发现唐柠人没来，他转头，看向老金：“唐柠咋不见了？”
老金喝了口水，余光瞥见那边有人下来，说曹操曹操到，他抬手一指，“喏，人那边呢。”
大家都往那边看去。
临近七点，日头慢慢落下去，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石子路上，背对这边，看向身后，女人穿着宽松的卫衣，从大门里出来，风吹起来，她向上拢了拢衣领子。
那男人顺手帮她把帽子戴上，而后牵上她的手。
两人并着肩过来。
杨导眯着眼，“那人怎么这么眼熟？”
副导演戴着眼镜呢，一瞧，“可不是眼熟吗？那是周总。”
在座不少人都认出人来了，有人笑道，“周总这是专门来看唐柠的吧？”
“可不是吗？不然这么大老远的，能从京市跑西城来？”
京市来西城，横向跨越半个祖国。
如果不是特意，怎么会来这儿？
第一百八十二章 安稳
周肆虽然不太管娱乐圈的事，但他身份摆在那儿，且不说他跟周家的关系，单单舒禾老板这一重身份，就足以让在场众人笑脸相迎。
杨导在业内算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这会儿起身，亲自上前，笑道，“周总，好久不见。”
对方冲周肆伸出手，他也回了个笑，伸出手来，虚虚一握，“是有很长时间没见了，如果我没记错，上一次见面应当还是半年前，在华盛开业大会上？”
“没错，确实是半年前。”
周肆记得这么清楚，让杨导有些意外，他朗声笑起来，主桌正好有两个空位，他右侧那个空位是唐柠坐的，不过不是连在一起的。
杨导把主位让出来，又让身边人往那边挪了挪，才道，“周总就坐这吧，正好跟唐柠坐一块儿。”
周肆也不客气，跟对方道了一句有劳，便径直落座。
周肆就跟香饽饽似的，众人都盯着呢，一个两个，不管有话没话，都上前唠嗑两句，客套的寒暄过后，制片说：“西城这地方太偏，唐柠啊，周总大老远过来，怎么也不提前支会一声？我们也好招待。”
唐柠只笑了笑，并没说话，她捧着杯子，小小地喝了一口葡萄果茶，心思却在另一边。
她倒是想说，但这人来之前一个字都没透露，她也不知道啊。
“也没什么事，”周肆道，他垂眼看向旁边浅笑着的女人，“这几天刚好有空，就过来探个班。”
他没指名道姓。
但这是探谁的班，在座的各位都不是傻的，心里都有数，杨导呵呵笑，“大家都忙活一天了，吃饭吃饭，时间仓促，都是些家常便饭，周总也别介意。”
“没事，随意就好。”
饭桌上多了个周肆，大家都拘谨不少，吃饭筷子都没敢用力磕碰，讲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压低，一顿饭吃的安安静静，如坐针毡。
杨导那几个老江湖倒是还好些，天南地北，各种事情都聊上一遍，周肆听着，偶尔说上两句，但他始终有关注身边的女人。
今天的菜有一道糖醋排骨，在桌子另一边， 唐柠多看了两眼，低头，扒了一口饭，再次抬头时，周肆已经把排骨夹过来了。
他放进她碗里，随后继续转头看杨导，“刚刚说到京市影视城了吧？”
杨导点头，“是啊，听说那边要扩建，项目正在招标，周总对这次竞标的看法是？”
“这个不太好说。”周肆只笑，但不答。
杨导只是随口一问，周肆不说，他便岔开话题，说起了另一件趣事。
唐柠全程没怎么说话。
有人夹菜，她只负责吃，吃到一半，渴了，她端起杯子，慢悠悠地喝水，相比起剧组里其他演员，实在惬意的很。
女演员们看着那边淡然坐着心不在焉的唐柠，又偷偷看周肆，男演员们话少了很多，反应跟女演员差不多，大家吃着饭，神态各异。
第二日上午，唐柠是有戏的，这顿饭吃的不算很晚，回房间，稍坐一会儿，她便洗漱，上床睡觉。
周肆坐在椅子上，他随行带着的那个行李箱里，只有两套衣服，其余全是文件，这会儿正翻看着，见唐柠要睡觉，他顿了下，“困了？”
唐柠闭着眼嗯一声，“我先睡了，你工作吧。”
在沙漠里拍戏要比之前累的多，她几乎每天都是这样，拍完回来，洗个澡，随便吃点饭，倒头就睡。
文件合页的声音响起，紧跟着，啪一声，唐柠感觉到床的一侧塌陷下去，周肆从她身后抱住她。
她睁开眼，转身，黑夜里，只能用外边浅薄昏暗透进来的光线去看他的脸，有些模糊。
“你工作不是很忙？”
刚才吃完饭上来，他视频开了个会，随后还接了赵磊的电话，唐柠离得近，听了个大概，说是什么项目，很急的样子。
周肆把被子拉上来，“不差这一会儿。”
西城的晚上夜有点凉，他摸了摸她头发，将她抱进怀里，拍了拍她后背，道，“不是困？睡吧。”
他的手带着热度，拍在她后心的位置，轻轻地，一下一下。
呼吸间都是他身上的味道，不浓不淡的香，催人入眠，莫名安心，她重新闭上眼，迷迷糊糊地，说道。
“晚安周肆。”
周肆抱着她，将下巴抵上她脑袋，轻轻勾了勾唇，轻声说，“晚安老婆。”
半梦半醒，唐柠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
周肆扣住她手，一点一点地将她捂暖。
房间漆黑，只余浅浅呼吸声。
他闭上眼，抱着怀里的人，感觉前所未有的安稳。
第一百八十三章 头疼
《荒漠》里，女主何颖一行人被男主跟他的朋友们遇到，救助后，便被送往医院，跟所有言情剧情一样，男主在医院照顾了女主两天，但此时，理智的女主对男主除了感激，并没有其他多余的情绪。
既然是英雄救美的环节，那必然是少不了身体接触，最典型的就是公主抱。
唐柠拍摄的时候，周肆就在一旁，他没阻止，也不说话，就木着一张脸，冷冷冰冰的看着，特别是男主的手碰到唐柠的时候，他那双眼睛就跟刀子似的，一眨不眨。
把饰演男主的那个演员给刺棱的，满头大汗。
在杨导第n次喊ng的时候，唐柠重重地呼了一口气，男演员一脸沮丧，“对不起唐柠姐，我不是故意的。”
唐柠摇头，“没事，这不怪你。”
她宽慰了那男演员几句，转头看向那边，罪魁祸首坐在棚子里，靠着椅子，手里捏着一瓶矿泉水，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
他视线时不时瞥过来，对上她目光，他愣了一下，随后自如地回头，跟旁边的制片说话。
瞧瞧，这做派，自然又不拖泥带水，可比那些一上镜就忘记反应的演员强太多了。
这把唐柠给气笑了。
她接过小李拿过来的毛巾，擦着汗，走到那边，屈指，在临时搭建的桌子上扣了扣。
余光里，有人走近，周肆眼皮微掀，但他没动作，继续跟制片说着行业内的事情，直到那人走近，纤细白皙的手指落入眼底，他才抬头，仿佛才发现她过来，“演完了？”
“可不是演完了。”
唐柠居高临下，看他，“托你的福，我今天一上午休息了三次。”
“是吗？”
周肆声音拉长了一点，他眉梢微微拧住，又松开，“拍了那么长时间了，休息一下不挺好？”
他说完，侧头，看向安静下来，拼命想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制片，“徐制片，你说对吧。”
这句话明明是要征求人家意见，该是疑问句。
可听在人家耳朵里，偏偏又有一种句号通知的感觉。
制片在心里吐槽几句，面上笑的跟朵花儿似的，“周总说得对，这都累了一上午，休息休息也是好的。”
周肆满意地点头。
唐柠：“……”
什么叫仗势欺人。
大概没有哪个名师单单用嘴巴输出，能比此时这段现场演绎解释得更加清楚。
―
周肆在西城就呆了三天，第四日上午，他得赶回京市，处理一点公司内部的事，然后飞国外出差。
他洗漱好，一手系着领带，从洗手间出来，唐柠还躺在被窝里，迷迷糊糊，他过去，蹲下，在她脸庞亲了亲，“别睡了，送送我？”
唐柠朦朦胧胧地唔了声，她半睁着眼，看清眼前的人，好一会儿才声音低哑道，“周肆啊……”
“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他贴了贴她额，看一眼时间，已经过了七点，剧组安排的司机就在外边等着，周肆在她嘴巴上亲了一口，“困就再睡一会儿，我得回去了。”
“嗯。”
“想吃什么捎个信，我让人给你带，这几天会降温，你多往包里带点暖宝宝。”
“嗯。”
周肆：“……”
她动了一下，周肆停住，把头往被子里埋了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又继续睡觉。
“那我回去了？”
唐柠轻哼一声，又是一个嗯。
周肆站在门口，慢慢把门合上，罢了，多睡一会也好，反正没多久就能回来。
到时候见也是一样的。
―
三个半小时后，京市机场，国内到达大厅，周肆拉着行李箱从里边出来，行人来往，经过时纷纷侧目。
从通道过来，他停住，扫了一眼手机，而后抬头，视线在机场内转了一圈，随后定在某个方向。
1号出口，斜侧方，宋年和一身灰色西服，他看着身前的的女人，眉头微皱，那女人匆匆跟他说了句话。
宋年和愣了一下，张嘴，还没说话，眼前的女人就拉着箱子，绕过他，往外头跑了。
他脸有点黑，周肆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人已经不见了，他问，“怎么了？刚那女人是谁？”
“不认识，”宋年和收回视线，面色稍微缓了缓，“行李拿了，走吧。”
周肆：“我需要回梨园一趟。”
“行。”
两人并肩往外走，车子停在车场，宋年和伸手，拉开车门，目光定在袖口，那里有一块不算小的污渍，似乎还能闻到奶茶那种甜腻腻的味道。
周肆降下车窗，往外头喊，“干嘛呢？”
宋年和皱了下眉，掩下心口那点烦躁，上车。
接个机，被人家溅了一身奶茶，也是头疼。
那女人也是，走路不看路，看什么手机。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不爽
唐柠起来时，枕边温度早已经凉透，她稍微愣了一下，好像，许久没有这种情况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周肆留夜，第二日早晨，她总能看见他，不是在房间，就是在厨房，在客厅。
发了一会儿呆，床头的手机嘟嘟震动两下。
唐柠坐直，被子从胸前滑落，长发披散下来，她顺起手机，解了屏锁。
周肆：［图片］
周肆：［位置］
周肆：已经到京市了。
周肆：别睡太久，起了打电话喊你助理，该吃饭了。
图片是京市机坪，透过飞机窗口往外拍的，天气不错，还出了太阳。
唐柠回了个好。
起来，进洗手间洗漱，她挤上牙膏，刚放进嘴里，外头传来叩叩的声音。
有人敲门。
“唐柠姐，起来了吗？”
是小李的声儿。
她咬着牙刷，过去开门，门外，小李站着，还推着餐车，唐柠抓着牙刷的手顿一下，“这是什么？”
唐柠后退一步，小李推着车进来，“今天的中饭。”
她神秘兮兮地，在唐柠的注视下，一把掀开盖子，“当当当当！”
三菜一汤。
剁椒鱼头，小炒黄牛肉，辣子鸡。
那汤色是山药跟豆腐煮的，上头还洒了一把葱花，拿勺子一舀，奶白奶白的，还有排骨。
飘香四溢，菜色跟味道……
也不是一般熟悉。
唐柠试探地喝了一口，更加笃定心头猜测，这是深蓝的口味，他们家店她惯常去吃，那口味独特，她情有独钟。
可这是西城，不是京市，深蓝没有连锁店，目前也只有京市那一家。
“这都是打哪儿来的？”
她捧着汤蛊，喝了好几口，问。
小李：“厨房做的，今早上，有个大高个来剧组了。”
大包小包，开着一辆越野车，带着一堆东西，一进门，哐哐当当，就往地上放。
小李都看愣了，一打开，里边全是食材，海里游的，地上跑的，天上飞的，应有尽有。
唐柠听她说，拆开一双筷子，“来的人是做这些菜厨师？”
小李：“对呀。”
唐柠：“他以前在深蓝干过？”
“不是，这厨师就是深蓝的，”小李已经吃过了，帮着唐柠把东西都摆出来，坐到一旁，“你还见过呢，就是曾主厨的那个徒弟，小孙啊。”
小孙。
她这么一说，唐柠就有印象了，她常去深蓝，跟曾主厨也有探讨过几次菜品，小孙个子老高，经常跟在曾主厨后边，性子有点张扬，但手艺不错，把曾主厨的本领学了个七七八八。
唐柠夹了一块子牛肉，入口滑嫩，辣度适中，她就说怎么这么熟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