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汽沾上他指尖，有些凉，周肆捻了捻，道，“又偷懒了，擦干再睡？”
唐柠翻了个身，“明天吧，好困。”
全身无力，像车轮子在身上轧过，酸酸疼疼，实在提不起劲儿。
她现在只想睡觉。
唐柠不愿意动，周肆也没硬拉她起来，回浴室里，拿吹风机，可看到吹风机那一刻，周肆关了抽屉，手伸向另一旁，拿了一条干净的浴巾。
回到卧室，她脑袋已经埋进枕头里，整个人缩成团。
像个孩子。
他眉眼一下温柔下来，过去，坐在床边，浴巾擦上她头发。
唐柠做什么事都很细心，唯独对自己，总是要粗心很多。
她头发很长，发量也多，周肆擦了好一会儿，才把水分擦干，女人已经睡熟，他看向一旁，刚刚端出来的水也已经变温。
他俯身到她耳边，摸了摸她脸，“喝点水再睡？”
唐柠迷迷糊糊地唔了一声，很低一声嘤咛，像被打扰到睡眠的猫，她皱着眉，半睁开眼，又闭上，沙哑着声儿道，“不喝了，我想睡觉。”
“把水喝了再睡，”他顿了顿，声音带笑，“不然明天起来嗓子会疼。”
嗓子会疼，为什么会疼。
刚才他压着她，像是她素了他好几年，一开荤，就化成一头狼，半点不客气。
后来唐柠声音都哑了，他才勉强温柔了点，可那双手还箍着她腰……
睡意没来由地就醒了一半，唐柠坐直，抓过旁边的枕头，往他身上丢，脸微微发着烫，“你还有脸说，还不都是你？”
周肆耸了耸肩，刚才的确有点狠了，他凑近，捧着她的脸，亲了亲她唇角，“我错了，下次轻点？”
唐柠瞪他，周肆笑着把水拿过来，递她唇边，“听话。”
他的声音带了一股诱哄的意味，蛊惑人心，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就着他手，把水喝了。
水是蜂蜜水。
甜度刚好。
“好了，睡吧。”
她喝完水，周肆起身，到厨房洗杯子，门没紧闭，留了一条缝，客厅的光从缝隙里透进来，隐约能听见厨房洗东西冲刷的水声。
唐柠重新躺下，房间里还开着小夜灯，这么一折腾，她睡意都已经跑光，这会儿意识清醒。
看着天花板，那是夜灯投射出来的光影。
当初那两年，她次次迎合，求的什么。
不过是因为爱因为喜欢，所以贪得这个人，到什么程度呢，一屋两人，三餐四季。
这在普通人眼里再平常不过的生活，在她这里，却是奢望。
后来看开了，不求了。
可偏偏，向来高姿态的那个人，开始纠缠不休。
一次两次三次……
没有什么奢华高调的排场，全部都是细节，细枝末节，全都藏在生活里，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慢慢地，重新渗透。
她闭上眼，听着外头轻微的动静，浅浅呼吸着，空气里又是熟悉的冷松香，唐柠拉上被子，将整个人窝进去。
*
《荒漠》正式开拍第三天，唐柠才到西城。
这里的天气跟京市完全不一样，上午的天气还有些冷，但到中午，太阳上了半空，又开始热起来。
昼夜温差不是一般大，再加上那高强度的紫外线，皮肤敏感一些的人，要不涂防晒没撑伞，不做任何保护措施，那可真的是有的受。
唐柠穿着浅色高腰牛仔，上衣是宽松的卫衣，飞机落地，她戴上墨镜跟口罩，跟小李和老金一同下机。
西城机场虽然没有京市机场大，但人流量也很多，取了行李，出来，到达大厅这有剧组安排的接机人员。
很大一个牌，写的是老金的名字，三个人一出来就看见了。
车子停在外边停车场，小李给唐柠拿了遮阳帽，唐柠戴上，那帽子很大，一戴上，就遮了大半张脸。
接机的几个工作人员人高马大，帮着提了东西，带他们到停车场，上车。
剧组拍摄的地方离西城还有五十多公里，从机场这边过去，也要两个钟，路上，老金跟他们聊起了天，问的都是这边天气状况和习俗。
有一个比较年轻一点的小哥，叫韩伟，估摸着有二十三四岁，皮肤跟另外两个不太一样，白白净净，说话也没有口音，性格也活络，老金问啥，他都能接。
小李好奇地问，“你不是本地的吗？”
“我是啊，”韩伟道。
老金：“你说话都没口音，看着也不太像。”
另外两个大哥笑起来，“大家都这么说，小韩之前是在南淮长大的，近两年才回西城。”
小李：“呀，南淮啊，我们唐柠姐也是南淮人。”
“真的吗？”韩伟往后边看，有些好奇。
唐柠喝着咖啡呢，听到南淮，她抬头看了一眼，见那男生看过来，她冲他笑了下，“我南淮人。”
这一笑，把韩伟看懵愣了，他结巴了下，傻笑着移开眼。
旁边两个大哥用方言调侃韩伟，唐柠他们三都听不懂，韩伟脸色红红的，也用方言回了一嘴。
车厢里闹哄哄的，唐柠没在意，拿出手机，从京市起飞的时候就一直关着呢，她把手机开机，一打开，周肆的信息就进来，好几条呢。
三个小时前的，刚才，还有几个未接。
周肆：到了报平安。
周肆：到了吗？
周肆：看到回我。
周肆：再不回信息，我就飞西城了。
最后一句着实是有点孩子气了，唐柠笑了一下。
唐柠：刚上车。
周肆：到剧组了给我说。
唐柠：好。
她收起手机，老金笑问，“跟谁发信息呢，笑这么甜？”
唐柠伸手摸上嘴角，“有吗？”
老金啧一声，“你眼睛里的甜蜜都已经快把我淹没了，不是在跟周总吧？”
被猜中了，唐柠大大方方的应了，“是啊。”
老金又笑了下，摇头，“就是大明星也逃不过的恋爱系列。”
她之前那段过往，老金并不是很清楚，但是网络上都有瓜，他看过，没有详情，只知道并不是很好。
现在那两人又在一起了。
他之前跟唐柠之前经纪人聊天的时候，对方还担心她的感情问题，嘱咐他多看着点，老金当时还提着心眼。
如今瞧着唐柠状态越来越好，他这心，也差不多也定下来。
他侧头看了一眼，唐柠低着头，还在看手机，唇角的弧度就没降下来过。
一段感情，如果能让一个人越来越温柔，眼睛里满满都是笑。
那是不会差的。
那样的状态。
只有被爱的人才能拥有。
第一百七十六章 怎么了
从机场一路往南走，路况从平直的水泥路，渐渐变得凹凸不平，原先还有楼房，后来一眼看过去，入目都是荒漠，一望无际。
车上几个人都拿出手机对着窗外拍照，唐柠也是，她拍了一张给宋明婉，顺手给周肆发了一张。
太阳已经快到正中，高高挂在天上，明晃晃，隔着车窗都能把人眼睛晃瞎，老金瞅一眼，说，“这天可真晒。”
“正常，白天都这样，”开车的司机说，“到晚上就不一样了，得多穿点。”
“是啊，这里不像南淮那边，周围不是戈壁就是荒漠，”韩伟接上话茬，指了指大路那边一眼望不到头的大漠，“甭看现在快三十度，晚上的话就只有一两度了。”
毕竟是西北地区，来之前都有做过功课，老金点头，“昼夜温差嘛。”
车子抵达剧组居住地的时候已经过去两个钟，这是一个小村落，故事前后期好多场景都是在这周边拍。
舟车劳顿，唐柠今天也是拍不了的，杨导那边的意思是说让她先回去休息，明天再拍，前边有个分叉路口，韩伟指着前面说，“这是去村里的路，另一条是去拍摄沙道那边的。”
唐柠：“去那边远不远，要多久？”
她本来在闭目小憩，突然开口，韩伟愣了一下，才道，“不算很远，就是路不太好走，顺畅的话快二十分钟吧。”
就二十分钟，确实不算很久，唐柠说，“那就先过去看看吧。”
本来她早就该进组了，因为这种那种事迟到了好多天，影响也不好，尤其是杨导，对方对她恩惠有加，这样总归不太好。
虽然漏拍了几天，至少下机得过去看看进度和拍摄状况吧。
司机掉了个头，开上另一个道。
“这场戏要有情感爆发，荣菲菲是第一个发现航宇和小徐跟众人走散的，许橙前边的表现不错，后边爆发力弱了点，你眼神要稍微控制一下……表现出那种害怕，惶恐的感觉。”
车子挺稳，唐柠打开车门，一下车，老远就能听见杨导举着喇叭教人演戏。
杨导这人做事很有规划，唐柠前边没来，他很快就能安排好其他人先顶替上。
她过去，杨导也还在拍，他助理很有眼力见，老远了的就看到唐柠了，她放下本子，走过来，喊了声，“唐柠姐好。”
唐柠笑了一下，“好。”
她又看了杨导一眼，“从早上一直拍到现在吗？”
这个助理叫小萌，人如其名，脸颊嘟嘟的，看起来圆滚滚，特别可爱，“对呀，早上七点到的，杨导就没停过，您也知道杨导这脾气，死倔，一幕戏只要有一个镜头不行，他就得重复拍。”
“这么严苛啊。”
“可不是嘛，”那边有人喊，小萌回头应一声，笑，“我有点忙，您先坐一会儿，这场拍完估计就得休息了。”
唐柠颔首，“你忙。”
小萌：“客气。”
领导都发话了，唐柠就坐在一旁的木椅上，有场务过来倒水，她起身，接过水，道了声谢，这水喝了一半，杨总人也来了。
他擦了汗，笑道，“来了啊，大忙人。”
唐柠摆手，“这话可不敢说。”
她这几天清闲的很，哪里有时间去找靓妹。
又说了会儿话，杨导说，“人到西城了，那就好好休息，明天正式拍摄。”
又聊了一会儿，见了几个主要配角，唐柠就回去了。
取景地点是杨导摸着点找的，此前并没有剧组来这里拍摄过，离最近的一个镇都有四十多公里，偏僻，基础建设也不健全。
住宿的地方是村里的一个给过路人做宿舍的，四层自建房，唐柠过去，办理登记，老板长得很富态，是个温柔的女人，她笑着问唐柠叫什么。
唐柠应了，老板娘登记下来。
“身份证给我一下。”
她拿出身份证，老板娘拿着放在机子上刷，刷完，她顿了一下，“咦，你就是唐啊。”
老板娘平常不怎么追星，不知道她是谁。
这反应有些大，唐柠，“怎么了吗。”
“没事，就是有人前几天寄了东西来，你等一下，我给你拿。”
第一百七十七章 还有谁
唐柠一头雾水，转头看向老金，老金也有点愣，“不是我啊。”
他才刚刚来，而且这几天都在忙，就算要买什么东西也会跟唐柠那边说，这样不声不响的也不是他的风格。
目光又投到小李身上，小李左右看了一下，也摇头，“不是我。”
奇了怪了。
唐柠把帽子取下来，捏在手里，她这一趟要在西城呆两个月。
这边气候干燥，太阳也大，宋明婉总觉得她会水土不服，还特地跟她说了，等她想家了，吃不惯这边的东西，再给她打电话，到时候她再买东西给她寄过来。
这话是昨晚说的，西城这老远的地儿，地势偏高，就是从京市寄东西过来，用空运，转到这儿来，也得一天一夜。
可听着这老板娘的话又不像是刚到的。
她正想着，老板娘就抱了一个大盒子出来，一边走一边说，“这也不知道是啥，这么大。”
她往桌子上一放，拍拍手，呼一声，又说，“还挺重。”
房间是剧组定好的，办个入住就可以了，唐柠抱上那盒子，冲老板娘笑，“谢谢啊。”
老板娘嗑着瓜子，笑眯眯道：“小事，你们能来这拍电视剧，我们才要感谢你们哩。”
这一带深处荒漠，位置偏僻，又没啥优势条件，大家兜里都没几个子儿。
说句白话，那就是穷。
她家这民宿虽然开在路边，但一年到头，也没几个人入住，多半是附近几个村里的小年轻小情侣，干才烈火，约着过来开个枪。
偶尔那几个外地客，也是因为夜深，赶不到服务区，正好过来，临时歇上那么一会会儿。
地方穷，年轻人都往外跑，可越往外跑，这地儿，就越穷，像陷入一个怪圈，矛盾在这个怪圈里拼命循环。
跟老板娘聊了一会儿，了解一下当地的一些风俗习惯，他们才上楼。
别看是在小村子里，这一家民宿是三层的，后头还带了个院子，院子后头还有个二层的楼房，唐柠就住在后头。
院子里搭了个简易的架子，上边穿着一串串葡萄，干干瘪瘪的，瞧着都已经晾的差不多了。
老金推着行李箱，跟唐柠笑说，“这是正宗的西城葡萄干了吧？”
正不正宗，唐柠不知道，她只知道这里离西城还有几十公里，差不多是另一个城市的管辖范围了。
穿过水泥路，到了阁楼那儿，唐柠住二楼，老金和小李帮着唐柠把东西搬上去，“你收拾会儿吧，休息一下。”
颠簸这么久，哪怕在路上睡了一觉，唐还是很累，唐柠嗯了一声，“下午什么安排？”
老金：“没什么事，一会儿吃点东西，睡个觉，晚上杨导收工，再一起吃个饭。”
“好。”
老金住在楼下，他扬了扬手机，“那我下去了，有事打电话。”
他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唐柠：“收到，长官。”
老金一笑，“你就贫吧你，何喻也没给你上个紧箍咒。”
就一个字，皮。
小李听懂了，偷偷笑起来，唐柠靠着门，轻勾唇，看她，凶神恶煞道，“还笑，还笑，再笑就把你牙拔喽。”
小李笑容一止，倒吸一口气，委屈巴巴地，“不要唐柠姐，我不笑了。”
闹腾一会儿，她回了屋里，收拾东西，带来的东西差不多都收拾好后，她才看了那个拿上来的大盒子，她打开，里边清一色零食，全是她爱吃的。
外头干干净净，啥都没有。
唐柠弯腰，去找快递条码，就在背面上。
名字那一栏，单单一个周字。
目光顿了一下，旋即，她一笑，指尖轻点了下那个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