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妃也就渐渐落得如今的这个处境,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被贵妃和张扬的和妃的光芒所掩,一向不怎么起眼。
且就算她要动手,她为什么不去动每每纵容大格格挤兑二格格这个妹妹、在万岁和太后面前争宠的庄妃?为什么不去动明明资历和出身都比不上她却仗着有个好姑母就一向压她一头、去年自己身子不争气生了病,却在敬妃代掌功权的几个月里每每陷害生事的贵妃?
哪怕是一向张扬爱挤兑人的和妃、抢去了小赫舍里氏的恩宠的兰贵人,好像也比寇嫔更值得被敬妃娘娘看在眼里吧?!
可她偏偏就选择了对寇嫔动手――
还有第二件怪异的事情在于:她费劲心机地这样做了,布置了这么精妙的一个局,甚至折损了布置在内务府中的人手,可是,却轻飘飘地就没有了后续。
如此处处诡异,怎能不让人惶恐在意?
就在启祥宫上下陷入一筹莫展的时候,集云获封常在后分配到她身边的一个叫玉竹的小宫女身上却有了动静。
因为自己出了大纰漏所以跃跃欲试、更用了十二分的心当差的绿玉是第一个察觉到不对劲儿的。
说起来,其实也算是徐晃好心办了“坏”事――他在“乾清宫二总管”的位置上坐久了,对底下的事情不太清楚,这回集云身边进人,他照样是打了招呼,要紧是清白二字。
可是,一味的追求清白了,难免在质量上就参差不齐了一些,两个小宫女就更是才进宫不久的生瓜蛋子,没经过摸爬滚打、没打熬出一身本事,还没在嬷嬷手底下调/教得呢,就给选来伺候主子了。
娇红和绿玉为此而头疼不已,紧着教也没教出个什么名堂来。
而绿玉察觉出端倪,一开始,是源自于和玉竹同屋住着的春桃的告状――小鼻子小眼地来和绿玉说,“玉竹不懂规矩得很,得了赏也不知道孝敬姐姐,自个儿就独吞了。”
差事不做倒顾着踩和别人,绿玉只觉得她烦人、懒得搭理,便冷淡地道:“主子身边没有这样的规矩,你们都专心服侍主子就行了,得了赏是你们的本事,没有孝敬不孝敬这一说。”
其实这所谓的“孝敬”一说,也是由来已久,凌威为什么愿意照顾和提拔徐晃和其他几个徒子徒孙?会办差不行,会恭维不够,四时孝敬就是必不可少的。
但绿玉不爱这一套,且瑾常在是宫人出身,对这些隐形的规矩门儿清,赏人从来都是分开赏的,既喂饱了大的,也亏不着小的,所以也确实用不着搞这一套。
春桃八成是看玉竹得了什么赏眼红,一点也听不出话音儿来,还是使劲地撺掇着绿玉,很没有眼色地又道:“是是,那是姐姐疼我们。要是寻常的东西也就罢了,我亲眼瞧见赫舍里贵人赏了她一只竹节样式足金两重的金镯子!姐姐你说,这她都敢私吞了,也不怕噎死自己?”
绿玉一下子就不淡定了!
她跳起来抓住了春桃的胳膊,震惊道:“你说谁赏的??”
后脚,吓傻了的春桃和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的玉竹就被带到集云的面前了。
事情一问,玉竹虽然吓得面无人色,但事情说得倒也清楚,就是她有一次奉命去剪集云早起要戴的花,正撞上了在外头闲逛的赫舍里贵人,就把她叫了过去说话。
玉竹一开始还挺忐忑的,但赫舍里贵人为人却很和气,就只是闲聊着问她在瑾常在身边当差适应不适应,瑾常在的脾气怎么样之类的话。
玉竹再不济,好歹也知道不能把主子的事情随便往外说,就谨慎地回说“回贵人,奴婢还跟着姐姐们学规矩呢,这一向没有轮到服侍主子,不过听姐姐们说,瑾常在为人是最好不过的,不是那等爱为难人的主子。”
赫舍里贵人就笑,向左右感叹道:“这个丫头倒是个嘴严的”,又和熙地安慰她道:“你不用紧张,问这些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是久慕瑾妹妹的人品,心里很想亲近亲近,却又不知道她平日里都喜欢做什么,有些不知从何处下手而已。”
到底还是人家的段位高一些,玉竹被她三言两语说得略略放松了警惕,心想有目的就行,就怕摸不清她想要做什么,想防备都不知从何防起,就随口道:“瑾主子也没什么爱的,就是爱翻一翻花样册子,好做新衣呢。”
衣裳首饰哪个女人能不爱呢,这也不过就是一句废话罢了,赫舍里贵人却好似得了什么金科玉律似的,大喜过望,又从自己手上摘下了这个镯子,不由分说地赏她了。
悬在空中的鞋子落了下来――时隔这么久,永和宫终于有了动静。
集云也没耽误,带着玉竹就去了前殿。
正事要紧,就算是一百个芙蓉还在挣扎养病,寇绮容一听她回话,自然是当下什么气都没有,什么别扭都忘了。
不管赫舍里贵人最终是什么目的,她会这么做,肯定是有意要收买玉竹的了――不然,她们家就是再家大业大,也没有这么个挥霍法啊,就为一句话就这么重赏,不是别有目的就是神经病。
毕竟一上来就让人背叛自己的主子,条件开得再高,肯定也是有难度的。但,若是只用回答几个根本就无关紧要的问题,就能换来如此厚赏,恐怕谁都没法拒绝。
所以先把你喂饱了,再一步步问一些不是那么好回答的问题,再让你为自己所用就简单地多了。玉竹如今就踏入了这样的一个圈套里。
明白过来以后吓得这丫头砰砰地磕头,涕泗横流地发誓自己绝对没有背叛主子,集云无奈地安抚了良久也不管用,只好给绿玉使了个眼色让她把人先带下去了。
静下心来和寇绮容商量了一番,两个人决定――继续假装闹掰,好引出来永和宫更多的动作。
如今三个月过去,玉竹已经成功地让赫舍里贵人相信自己已经彻底被自己收买、背叛了瑾常在了。
可即便如此,那头也依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
寇绮容不免有些气馁,抱怨道:“这个敬妃,还真是谨慎得过了头!”
芙卉在一旁有些踟蹰,听到这里忍不住劝道:“主子,一直这样下去恐怕也不是个办法・・・这事儿瑾常在倒是轻松了,看在别人眼里,难免觉着是主子您不容人,这都三个月过去了,您还要继续和瑾常在‘不和’下去吗?”
寇绮容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笑道:“你想太多了,本宫根本不会在意别人是怎么看待本宫的,她们爱怎么看怎么看。”
芙卉连忙道:“那万岁爷呢?芙蓉姐姐的事情,毕竟也有万岁爷的手笔在里头,您一直这样,万岁爷会不会觉着・・・・・・”
她说的也算在理,可寇绮容却仍然是没有往心里去的样子,自信地道:“怎么会呢,你说得好生可笑。万岁爷要是为了这样一点小事就猜忌本宫,本宫也坐不到这个位置上了,本宫若是和叶氏在万岁心中一个分量,那还是一头碰死好了。你没有听到叶氏方才带回来的消息吗?万岁已经准了寇氏族长的折子,本宫的父亲要后继有人了!”
芙卉连忙挤出了个笑,道:“是,恭喜娘娘贺喜娘娘!也多亏了瑾常在对娘娘忠心,壮着胆子偷瞄到了圣旨呢!”
作者有话说:
云姐压根没打算按皇上说的办~
有个事情跟大家说一下,我因为考了在职研究生的关系,周末两天都要上课,有时晚上也有课,之前一直都是网课不太影响,这学期恢复了线下课,可能没办法保证周末万更了…但会在能力范围内尽量加更的,希望大家理解喔~
第142章 燕雀志19
万岁爷当然是一片好心。讨了放在心底的那片白月光寇绮容的欢喜还不够,一件事还要办出花儿来。
集云也很感谢他的好心,觉着他跟个操心巴肺的老父亲一样,连自己爹两个妃子吵嘴他也要管,显得可怜,还有几分可爱・・・但感谢归感谢,不代表集云就要成就他的好心。
寇绮容能就因为一时之气,在承乾宫给她难堪,懿轩能只顾着安抚寇绮容,甚至为了让她心里能舒服一点儿,一个多月对集云置之不理,那也别怪她做起事情来为自己多考虑考虑了。
那一个月,集云在承乾宫中的日子可说不上好过,没少被人奚落取笑。
兰贵人说“妹妹之前说万岁爷对你并无多少情谊、至多不过一二垂怜,姐姐还当妹妹是故意谦虚的,现在才知道原来妹妹是个难得的实诚人,说得都是大实话呀?”
满屋子莺莺燕燕笑成一片,简直要普天同庆,集云扮演着娱乐大家伙的小丑,没本事没底气,就只能任人取笑。
在那个时候,除了齐贵人有些怜悯地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别往心里去,那些人笑过就罢了,把她晾在一边,连出来说一句原场的话的人都没有,半寸余地都不留,大约是都已笃定这个出身卑贱行动粗俗、不过凭借一张还算可看的脸博得短暂帝王宠爱的叶氏已然失宠,所以没有任何一个人对她“好心”。
――倘若有,她今日或许会换一种做事方式。
哪怕是后来,懿轩大约是探明白了寇绮容的态度,又或许寇绮容为了表现大度亲自劝过进了言,当他没事儿人一样地重新开始宠爱集云的时候,这个会因为芙蓉和平答应而怜她受了委屈、对她絮絮叨叨个不停的帝王,对于这一个月以来集云所遭受到的水深火热,却是只字未提。
或许,对于他来说――芙蓉挑衅不敬的,更多的不是集云这个人,而是他封的答应、他的皇权威严,平答应存心为难的打脸事件,他恼的也是平答应的嚣张和失了体统。
他对集云有心,但实在有限。
而这次的事情不一样。
――时隔一个月再宣人进乾清宫,他向美貌可人一向称他心意的瑾常在招招手,说“看朕这幅美人图画得如何,可有佳人五分神韵了”。纸上画的,是寇绮容拈花回首身姿楚楚,眉眼疏淡高华无匹,直如南海观音,圣洁而美丽,他却说“可有五分神韵”,想来情人眼里出西施,寇绮容的好,在他心中自然是难描难画】谁也比不了的,才会生怕自己的画辱没了心爱之人。
看画不过是个由头,宫中人谁不知道叶氏出身不好学问有限,丹青上自然更是不能。懿轩紧盯着她,看她猝不及防间会不会露出破绽,可胆敢对寇绮容有半分不满和嫉恨。
集云一无所觉地来至画前,那般仔细地端详,蹙起秀眉,万分不悦地道:“娘娘的唇色淡,不喜胭脂艳俗,万岁爷的颜色用错了!”
懿轩这才揽她入怀,神色怡然愉悦,“是,原来是朕错了。”
・・・・・・
不过,也是在那一个月,为了引蛇出洞所以和她扮演明面上的不和的寇绮容,不管她遭遇了什么,都一句话都没帮她说,冷眼旁观、甚至偶尔落井下石的时候,大约是出于怜悯,陆续涨了3点怜惜值。
这就很好了。
这就是集云最看重的。至于懿轩对她有几分情意,是真情还是假意,她根本就不会纠结于此,患得患失。
也是因为这3点怜惜值,所以集云不记恨谁。她没必要、也没资格去记恨――报复回去就行了。
何必怨恨呢?自己替自己找补回来不就好了吗?集云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
懿轩在两人之间偏向寇绮容,那是他应该的,他若不这样才是朝三暮四太过无耻;但他要让集云对寇绮容感恩戴德,不管遇到了什么事情都不许心生怨愤?也可以啊,那就由他去不平,由他去怨恨吧。
而集云,将始终感恩戴德,就算将来懿轩变心,会为此而痛苦而心碎,也永不会变。
不仅是懿轩,集云会做到让任何一个身边的人在她对待寇绮容这件事上,都挑不出一个不字儿。
这不,眼下就是这样的情况。
因寇绮容说起了那道被准了关于寇家过继事宜的折子,芙卉便也忍不住情真意切地感慨道:“既然说起这件事,娘娘如今既然知道万岁已经预备要准了这道折子,是不是也要传话出宫,让老家那头多些筹备了?娘娘,不是奴婢多嘴,就这件事上头,还真是多亏了瑾常在呢!娘娘和家里头多了多少从容?事情也能办得更漂亮了啊。”
――叮。
【关键人物怜惜值+5,当前怜惜值57。】
寇绮容点了点头,赞同芙卉的话道:“这一回,本宫领她的情。现在想想,本宫在芙蓉的事情上的确是偏心太过,后来更是几次三番给她甩脸子,的确也是不应该的。”
看她没因为自己夸了瑾常在两句就不高兴,芙卉这才放下心来――既然在扮演不和诱使永和宫上钩这件事上头,娘娘并没有猜忌瑾常在的意思,那自己方才那些所谓“瑾常在倒是轻松了,看在别人眼里难免觉着是您不容人,万岁爷恐怕也会猜忌”的言论,就有些妄作小人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传到瑾常在的耳朵里,她不成了里外不是人了吗?
这才赶紧又半明半暗地说了两句瑾常在的好话・・・当下人就是这么难。
比起芙卉的思虑过重瞻前顾后,寇绮容现在的心情就很纯粹了。人逢喜事精神爽,自从自集云的口中知道了懿轩将对寇家的厚待以后,她对别的事情显然也就没有那么上心了。
连集云暗中透过玉竹给那头儿传了话,她竟然也完全没有察觉到・・・・・・
――趁着寇绮容忙着和宫外的芙蓉和寇家远亲们传信,折腾出了太大的动静甚至惊动了前朝的时候,集云终于见到了一直隐在所有的事后头,隐在自己的堂妹背后的“永和宫娘娘”。
敬妃赫舍里氏方圆脸、俊眼修眉,是一副干练端庄,但绝称不上貌美的长相,一旁的赫舍里贵人细看之下与她有七分相似,但因为生了一双杏眼,所以显得更秀丽灵动一些,不过也只是一些而已。
集云刚进门来,还不等她行礼,敬妃含笑将集云打量了一番,就笑着叹道:“你们这些汉女,一个比一个婉约美丽,真是让本宫看得又羡又妒啊。”
集云布局多日才得来这一次会面,可不是来找茬或是结仇的,她连忙跪下,按照规矩冲敬妃行了大礼,又向赫舍里贵人行了万福礼,这才恭敬地道:“娘娘凤仪,奴才何能及万一。”
敬妃笑着摆了摆手,显然没把她这客套之话往心里去,赫舍里贵人则亲亲热热地将她扶了起来。见两人是这样的态度,集云先在心里略略松了半口气,来之前他亦没有半分的把握,只是将来她总要脱离寇绮容,也自然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后路,所以才想着来探一探情况。
如今看来,好歹不是横眉冷对、来者不善。
敬妃看了自己的堂妹一眼,道:“瑾常在,你让她与本宫传话,说想要见本宫一面,现在也见到了,你有什么事呢?”
她问完,集云先没有急着回话,就算隐约看出了对方没有恶意,但她仍是不敢轻举妄动。
眼前是一位高深莫测的对手,蝴蝶簪事件到底何所起又何所终,别说寇绮容算是被吓住了,才会任她这个假装不和引蛇出洞的计划漏洞百出,也依然采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