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阳光突然就暗了下来,天空阴得像块白布,抬头四处都见不到太阳。
被通知大小姐和要回来,管家已经提前等着了,将应浅浅和谢忱的行李搬到了楼上房间,默认两人今晚睡一间。
周书兰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这翅膀长硬后就不知道着家的女儿,还有她身旁那满是矜贵气质的女婿,语气很平静地说:“坐吧。”
谢忱主动给她解释起来,“我从国外带了东西要给爸妈,放在住处那边,这次正好拿去。”
应浅浅有些惊讶。
谢忱这性子,什么时候这么懂做这些表面功夫了?
碍于司机在,应浅浅没有开口刺他,两人就这么安静地过了一路,顺利从西子湾拿了东西,开往应家。
林海居地处幽静,过了门禁,外头喧嚣的车流声被隔绝,绿化骤然丰富,像误入了精心生长的小小森林。
偌大的客厅,就坐着周书兰一人。
应寻舟出差去南方,应父出门约人钓鱼去了,还不知道应浅浅回家的消息。
谢忱将中途拿的礼盒放到桌上,礼盒里的东西挺有重量,落桌时发出了沉实的声响,突然就将满室的沉闷化开了些。
当初婚后不久谢忱便出国忙工作,周书兰其实很不满意。
奈何应浅浅自己铁了心要和谢忱一起,再加上碍于两家面子,她一个做母亲的,也不好开口说什么。
现在看来,不管是不是只是表面功夫,起码谢忱眼中是有他们应家的。
注意力被转移,周书兰一时半会也没再急着找应浅浅算账了,顺势将礼盒内的东西拿出。
“前阵子出国,带了点微薄的心意给您,另外一份是给爸的。”
男人举手投足间都是名门的修养,完全就是依照着周书兰最喜欢的女婿长着的。
这一举动,叫周书兰心中妥帖了许多。
不过,她虽说是倾向于找谢忱这样性格的女婿,但还是更希望找能对女儿好的人。
是一块成色极为通透的帝王绿,做成了一套项链、手镯、耳环首饰,触手冰凉,绿得仿佛要化成水滴下来般。
周书兰是翡翠首饰的深度收藏家,总觉得这雕刻的工艺有些熟悉。
周书兰是越看越满意,心中也更加妥帖了。
都说要看女婿对女儿怎么样,就看他对娘家人有多好,这礼物绝对是用上了百般心思的。
于是应浅浅眼睁睁地见着周女士变了脸。
从进门时仿若山雨欲来的表情,瞬间拔云见日,嘴角和声音都是善意。
许师可是翡翠雕刻界中不世的大家,晚年流入市场的作品用一只手都能数得出来,不是用钱就能拿下来的。
没想谢忱明明看着是个大冰块,却比她会哄人多了。
等到周书兰将东西欣赏得差不多了,他又语调徐徐地开口。
“浅浅上综艺的一事,其实是我要求的。但也确实是我的问题,没有考虑到人言可畏,让浅浅受了罪。”
“如此细腻绵长的线条,这是许师的作品?可他不是早收山了吗?”
“是的,但前些年有人收到了一块品质上佳无二的帝王绿,许师爱玉心切,破例雕刻了这副作品。”
周书兰小心翼翼地将翡翠放好,嘴角的笑意逐渐淡去。
“我们应家向来名声俱佳,浅浅也向来行得正坐得端,我看还是退出节目了好,别无端端承担这些扣上头来的骂名。”
应浅浅喝了一口管家端上来的水,拖着调子率先回她,“不。我难得休假,想做什么是我的事情。”
周书兰面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两人气氛剑拔弩张。
此时,应父应东柯带着一桶满当当的鱼回来了。
“浅浅和小忱回来了啊,正好正好,我钓了不少鱼,今晚有四个人,可以吃个鱼宴了。”
应东柯大手一挥坐下,看见了桌上另外一个没拆的礼物盒,乐呵呵地拆开,是一套珍贵茶具,同样也是踩着他心坎送的。
“正好有点公司的事要和你谈谈,和我去书房吧。谈完就可以吃全鱼宴了,我和你说,今天掉的这鱼肉质是真的好,它们是……”
两人边说着边上楼走远,只剩周书兰和应浅浅。
几分钟后,应浅浅突然收到了沈枝的电话,知道是有事,也匆匆地离开。
应浅浅一离开,周书兰随即优雅地走去了书房。
老应说的谈生意只是借口,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谈,应浅浅参加综艺这件事情必须解决。
她好好的一个女儿,凭什么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第19章
给应浅浅来电话的是沈枝,讲的仍旧是白天抄袭的事情。
“浅浅,你这脑子还真好使!我就只是听你说的诈了一下,我那员工就迫不及待跳出来自己承认了。现在已经报案,律师也在固定证据了,大概率会判刑。”
应浅浅给她出谋划策,本来今早沈枝还有点担心不成功,没想到居然会进行得这么顺利。
她按照应浅浅说的召集员工开会,在会议上只强调一件事情,她们已经通过门禁的漏洞锁定了嫌疑人。
在会议上,她科普了相关刑法,以及自首协助调查后减轻量刑的可能性,顺便在屏幕上展示了发给Mattea的律师函。
负责人事的员工是内鬼,当然清楚自己是在多匆忙的情况下修改的门禁信息,存在有漏洞的可能性。
如今沈枝这么说,甚至在会议上多次看着他,内鬼是更加惴惴不安,却还在犹豫是否真的要自首,担心这件事情有诈。
就在这时,沈枝刚好收到了一个来电。
来电是沈枝托人设置的虚拟电话号,显示的Mattea那个设计师的手机号码。
内鬼的座位被提前安排到了沈枝旁边。
清楚地见到了那串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号码,他心里一下慌了,内心那个天平摇摆得更为剧烈。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Mattea设计师”说的话。
因为坐得近,内鬼清楚地听见那位设计师说――
他愿意主动提供和且随内鬼沟通的证据,交换条件是希望沈枝能同意私下解决这件事情,不报案。
在沈枝还没答复电话那端时,内鬼立马慌得跳出来。
他语速飞快地承认了这件事情,还说自己也一直留有Mattea收买竞争对手窃取机密的记录,生怕说慢了一句。
如果那个内鬼能冷静一下,就会发现声音不对劲。
但他早就已经心乱了,冷静判断的能力几乎为零。
这人面对紧急事况的粗心,其实从今早发门禁名单就能看出来。
如果他足够细心谨慎,不可能会被应浅浅抓到错漏,从而锁定目标。
和应浅浅重新提到这件事,沈枝愤愤不平。
“这员工我招来也有一年了,而且我给大家的待遇都是拉满的,不说基础的五险一金过节福利,还时不时给他们加工资、公费全球旅游,真是一片良心喂了狗。”
应浅浅掀眸望着眼前开得茂盛的树叶,语气淡淡。
“总有人只看得见短期利益,而这样的人,往往也会因为利益而乱了阵脚。”
沈枝在电话那头不停地点头。
“脑机接口领域确实很有潜力,能开发好的话,万亿都能有。”
被他们派去伪装Mattea设计师的人,根本不知道这位设计师到底是什么音色。
正是算准了这一点,应浅浅才敢让沈枝这么干。
“讲真的,浅浅你这手段,不去接手你家集团真的可惜了,好歹市值大百亿呢。”
应浅浅尾音带着轻笑,“我喜欢创造新的,且不止于大百亿的市值。”
“钱不钱无所谓,主要是够酷。”应浅浅捡起一片叶脉发黄的落叶,微眯眼望着上面停留的尘灰,就像看见了个小小世界。
抱着拉多一个人下水的想法,应浅浅忽悠了谢忱陪她一起去电影院。
当时影院排期有《黑客帝国》,名字听上去很酷,应浅浅当机立断选择了它。
整场电影下来的体验很不错,她还吃光了特地买的电影绝配垃圾食品,连带着帮谢忱的那份也吃光了。
说起来,她对脑机接口感兴趣,确实是有原因的。
小时候,在应寻舟和奶奶的掩护下,应浅浅从家里溜了出来,走到半路突然很想去看电影。
当时去的路上,刚好碰见了谢忱,那个时候和他的关系还不错,并没有后来的势如水火。
那天出来,她眼中的整个黑客帝国都是可乐和爆米花的味道,冒着甜滋滋的气泡,被和自由叛逆划上了等号。
她从小就养在规矩里,越得不到什么,越会追求什么。
应浅浅想拥有一个自由的世界。
沈枝接下来的碎碎念打断了应浅浅继续发散的思维。
“不过说起来我们还因祸得福了,我之前还有点担心副线的销量,毕竟定价还是比较高的。”
沈枝平时瞧着是御姐,但一开起话匣子根本停不下来,冷笑着继续说话。
“许初瑶知道是你投资的且随,想靠吸且随的血给品牌造势,借此打入京城内圈,现在反倒自己送上来成了我们的踏板,真可笑。”
“没想到今天这事免费给我们做了宣传,门店和官网销量暴增,我现在在考虑是否要开分店了。”
且随子品牌只是试水,门店也就只在京城高奢商城开了一家。
高奢商城对入驻品牌的要求非常高,店面早就饱和了,沈枝还是走的应寻舟的关系才要到了入驻名额。
“以前要不是你帮她说话,她怎么可能会在学校过得那么好,谁知道她脑子里装的什么东西,反倒针对起你来了。”
知道这是自己常年在应浅浅耳旁念叨的择偶标准,沈枝的声音有点恼,“应浅浅,你还借机打趣起我来了是吧?”
沈枝那端话音落了,应浅浅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她微侧过头看去,刚刚被提到的正主静静站在门边,也不知道将刚才她说的那句话听进去了没有。
“还有谢忱也是,当初他们俩的那张照片你也不是没看见,你说你选这人当你老公倒是是在图什么?”
应浅浅拇指和食指捏住手中那片叶子的叶柄,转着叶子,声调懒散。
“图我老公另有所爱还有钱不回家。”
两人的距离不远不近,大概是他刚好站在门廊处,阳光照不进去,气质有种莫名的发冷,气压低得她都能察觉到。
应浅浅目光稍往上移,看着他那深邃的眉目,熟悉而又陌生。
她面不改色地挂了电话,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微仰头看他,若无其事地开启了话题。
“你出国一趟收获还挺大,还特地给我爸妈准备了礼物,那我的呢?”
“图我另有所爱还有钱不回家?”
这只是她说来调侃沈枝的,应浅浅当然不可能当着人承认自己的玩笑话。
她避开着道:“我们只是在讨论一本小说的内容。”
应浅浅料定,谢忱肯定没给她准备,如此一来就能借机打岔过刚才说的话。
谢忱没有回答她,也没有动,靠在门边望她,也许是觉得空气发闷,动作缓缓地伸手扯松了点领带。
四周很安静,当风吹过时,应浅浅还能听见刚才那些树叶沙沙的声音。
忽地,谢忱很淡地一哂。
她说着就迈起步伐离开,摆明了不想继续话题的态度。
今天心情不好,她没心思掰扯这些东西。
他正靠在门边,身影显得有些高大,存在感格外明显。
这不会是谢忱怕她算账,让人紧急准备的礼物吧?
她最终徐徐地回答:“行。”
谢忱克制着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情绪,叫住了她,“应浅浅。”
应浅浅定住了脚步,没有去看他,只有喉间轻轻带出了一声疑问的嗯声。
他面上极为平淡地道:“给你带了东西,在西子湾,明天给你。”
意识到他在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应浅浅顿住了,终于转头看了他一眼。
已经这个点了,清楚谢忱肯定是来叫她去吃晚饭的,应浅浅直接走去了餐厅。
餐桌上已经摆满了菜,但应家不爱铺张浪费,菜色种类看上去挺多,实际上每一样的份量都比较少,差不多够四个人吃。
桌上,周书兰和应东柯和两人聊东聊西,却没再提应浅浅参加综艺的事情。
“我也是这么想的,趁着年轻多专注生活,参加综艺就参加吧,但一定要好好经营婚姻,没必要那么早就要孩子。”
应浅浅放下了筷子,问道:“刚不还让我退出吗,改口了?”
按周书兰和应东柯的性格和往常规律,怎么也得和她大战三百回合才勉强松口一点。
忽地,周书兰问道:“你们应该还没打算那么早要孩子吧?”
应浅浅夹菜的动作停住了。
要不是周女士问,她根本就没有想过孩子这玩意。
夫妻生活都没有,哪里给周女士凭空变个?
谢忱冷峻的面容没有丝毫变化,礼貌答道:“暂时不打算,我和浅浅还年轻。”
闻言,周书兰满意地点头。
当初她想接受少年班的邀请,他俩怎么都不肯答应,觉得她肯定吃不消。
要不是奶奶在旁边帮她说话,他们后面也不会让步,请生物医学专家来当她的家教。
太反常了。
周书兰没好脾气地瞪了她一眼。
“你还不乐意了?叛逆发作?让你去了又不想了?”
之前住谢家老宅时还没什么感觉,但现在轮到谢忱住她房间了,应浅浅浑身不适。
像地盘被入侵,隐秘的角落暴露在外人面前,很不自在。
应浅浅进门时,他刚巧洗完了澡,身上就穿着一件浴袍,可能是没想到应浅浅会这么快就进来,他浴袍系得很松。
“那当然――”面对周书兰发射了死亡三连问,应浅浅淡定地用纸巾擦了擦嘴,这才继续自己没说完的半截话,“还是要去的。”
晚饭结束后到了傍晚,应浅浅在楼下客厅拖拖拉拉地吃了大半盆水果,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松到她一开门就见到了他那线条紧致流畅的胸口,随着呼吸缓慢地起伏,有几滴没擦干的水珠顺着滚落,蜿蜒拖出一道透明的痕,逐渐往下,隐约可见腹部肌理。
男人的发丝只是被擦了个半干,碎发不羁地垂着,打碎了往日的规矩清冷,多了几分野性。
察觉到是她,谢忱手指轻缓地勾起了浴袍的系带,慢动作般地将系带的结扯开。
像是漫天黑夜落了场大雪,那骨节分明的手指白皙得夺目,就那么缓慢地将束缚的蝴蝶结松开。
禁欲系那么受欢迎,也不是没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