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起码她没有见到我们掉头就走，在空港见到晶晶的时候我真怕她掉头跑掉。”
范伦微微点了点头，“就目前来看，晶晶的心理素质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加稳定。”
“老板，有没有可能，是她真的不记得我们了呢？”见范伦微微皱起眉头，戴纳补充了道，“晶晶的表现太过镇定了，超出了我们的预料范围，再加上，她的追踪定位芯片并不在她身上，而是在艾尔星的方向，所以她肯定接受过微创的手术操作，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我们并不清楚，她的记忆会不会出现缺口，老板，你当初放置的脑区插片……”
范伦轻轻抬了下手，打断了戴纳的话，他知道戴纳想问什么，为了消除姚晶晶对于博物馆观察室生活的负面记忆，他动用了还在实验室研究的阶段的技术并不成熟的脑区内置片，用来修改她的记忆，但这种方式的副作用，并没有经过足够数据的支持。
“内置片的副作用，我们其实并没有得到足够的数据进行了解，记忆片段的遗忘，是可能存在的后遗症之一。”
第83章 第 83 章
“老板, 那你打算，下一步怎么办？”
到达巴多尔的风尘仆仆的一天就要过去了, 在长途的舟车劳顿之后, 心情经历了大起大落，戴纳陷入了纠结当中，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不管姚晶晶的记忆片段有没有缺失, 脑区插片的副作用大不大, 起码姚晶晶在去除掉追踪定位芯片之后, 她的生活状态比他们预料当中的要好很多。她似乎已经逐步适应了在这里的生活, 还在矿石工作室有自己的收入。
他们改变航线来到这里, 一路上的准备太过匆忙，只想着要在这里确认一下是不是她生活在这里, 甚至没有时间准备下一步的计划。
他很好奇范伦有什么决定，带姚晶晶回中央星？那后续的安排可能就不是他们能够说了算的了。
带她回之前生活过的比较熟悉的环境, 帕拉星？
戴纳费力回忆了一下他们在帕拉星的生活过往, 在帕拉星的周围环境经过了特意的安排,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呢？他们起初是想为姚晶晶重置一个全封闭全景模拟的环境, 但范伦考虑到完全重置的场景的失真，所以在婚介所的环境之外, 保留了帕拉星原本的居民环境和生活特点，姚晶晶外出时会接触到帕拉星原本的风土人情，并且是在他们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只不过有时候还是会出现小小的状况，比如杂货店遇袭。
范伦抱着胳膊, 靠在窗边, 看着楼下姚晶晶消失的身影。
下一步什么打算, 在赶来的飞船上时间太过匆忙，他还没有仔细计划，连能源矿石贸易商人的身份资料都制作的比较粗糙，好在伊曼也是个初入商场的菜鸟，没有仔细去探究他跟戴纳的身份资料，若是他去加卡星做个背调，就会发现他们所挂名的企业在三个月前就倒闭了，属于风险企业。
“他们之前怎么认识的。”
戴纳赶忙翻了翻丹妮她们发给自己的调查资料，“晶晶在星网做兼职的事情，咱们之前在帕拉星就是知道的，现在她就是给伊曼打工，这是伊曼相关的资料。”
范伦之前以为她只是在星网的直播间做做客服，打发时间顺便挣点儿星币，但他在来的路上，翻遍了姚晶晶在直播间做客服时的发言轨迹，发现她的氛围组当的十分有水平。
“戴纳，你说，有没有可能，她能够识别出能源晶石毛料蒙皮之下的能源晶石品质？”
“老板，为什么这么说，根据晶晶基因的原始性，不具备这种识别矿石的功能，”戴纳又看了一眼她在这里的身份资料，男性，基因属性未石花，即便是这种矿物质的地标指示物，指示能源晶石的存储准确率也比较低，“她的星网直播间轨迹我也看过，对于这种类似于网络猜矿的形式，她也不是每次都能猜到有能源晶石的部分，有的时候会挑选到白石，我觉得这是概率问题。”
范伦微微思索了一下，他觉得，这不是纯粹的概率问题，晶晶所选择的不是每次都有挑选到有高级能源晶石的矿石料，但她选择到“有”或者“没有”的时间总是能够恰到好处地左右直播间观众的观看和选择氛围。他不相信这纯粹属于巧合，但就之前的观察数据来讲，三千年前的古人类，基因组成是自然选择的结果，不像现在融合不同物种基因之后所具有的超感，古人类的基因组非常纯净，没有经过其他基因的融合，所以对自然环境能量的感知非常“迟钝”，从已有的观测数据来讲，大概率姚晶晶没有能够辨别矿石毛料内容物的超感能力，就连市面上最新流通的探测仪也不能够达到很高的准确性。难道是在晶晶从濒临死亡线到恢复正常呼吸心跳的过程当中，发生了什么他们没有预料到也没有探测到的事情？
“这些观测点我们可以稍后再说，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你觉得呢？”
你觉得呢？
戴纳略微迟疑了一下，他问范伦下一步该怎么办，是让姚晶晶跟他们回中央星，或者回帕拉星，还是让她继续生活在矿星这里，可现在，范伦问他的意见。
“老板，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们调转航向之后，从艾尔星的方向来到这里来，来路匆忙，也没有足够的时间计划这件事，但是，我知道，我们绝对不能让博物馆的事件再次发生，我们从始至终，站在研究员的角度，站在保护古人类的角度，中央星也有其他的声音，有自己的观点，但唯独，我们没有问过，她自己想要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当中，想要什么样的生活状态。我们替她做的选择，或许是她所厌恶的。”
范伦听了，沉默了半晌。在内置脑区插片阻断部分时间段记忆的手术之后，一切就超出了他们的掌控范围。
在手术前，他跟艾文医生仔仔细细讨论过这种超出现在医疗和科学水平的手术方案，但当时已经没有别的可选项，姚晶晶的生命体征，在低迷的身体激素水平下，已经逐渐微弱，渐渐划向不可挽回的边缘，时间容不得他再做多余的思考。部分记忆重置的手术是相当不成熟的手术，艾文医生也没有把握，姚晶晶的脑区记忆能重置到什么程度。
现在，他都不太确定，姚晶晶是不是真的已经不记得他们了。
见他陷入沉思，戴纳提醒道，“老板，我们这次来巴多尔的行程，按照计划，只有三天的时间，现在已经算过去了半天，还有两天半，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考虑时间，我看她在这里生活的还算适应，不如我们留下来一人，先不要改变她的生活节奏，另外一个人回去中央星研讨下一步的研究方案，这不是我们一个研究组能决定的事情。”
“碧丽斯丹妮她们的图像分析情报，除了发给我，还发给了谁？”
“目前还没有发给上级，要等待我们在这边确认过具体情况，才会形成报告。”
范伦道，“通知研究小组，派人继续追踪定位器，去艾尔星。”
“晶晶现在在这里，那艾尔星那边就已经是无效追踪了，老板你……”
“按照追踪器线索来看，她就是去了艾尔星，至于这里，谁能肯定这里的就是姚晶晶呢？”
戴纳一时无语，只要他们不做肯定性的判断，那么调查的状态，就一直处在“进行中”。
第84章 第 84 章
心里总惦记着一些事情, 难免在工作的时候出点儿小差错。
“晶晶，你的采样点数值整理的时候是不是少了一个, 我拿到的这份资料怎么看着数值跟采样个数有点儿对不起来？”
娜娜作为试用期员工加入伊曼的工作室之后, 这些日子跟着他们为接待丁帕和古力先生的来访忙前忙后，做一些打杂的事情，即使伊曼在前去空港的时候没有带着他去，娜娜自己在工作室还是勤勤恳恳, 生怕出了什么差错被伊曼看不顺眼, 立马赶走, 那样他就连现在住的独立宿舍也没有了。
娜娜在工作室核对矿坑的采样数值资料, 他发现姚晶晶给他的资料里有一些差错。在成为试用员工之后, 他对工作室的人员组成有了更多的了解，工作室中起到主导地位的, 是伊曼少爷，在夜之澜他得到的信息, 晶晶是克里斯家族的表亲, 但在工作室的员工资料看来, 晶晶跟他一样, 只是工作室的打工人，现有的几个正式或者非正式的员工, 晶晶跟耶萨都有利润分成，从分成上来看，伊曼老板是个很大方的老板，不知道转成专职的正式员工之后，他是不是也能够有分成的福利, 如果能够从工作室的利润当中分得一丝半点儿的业绩绩效, 那简直是在矿星不可多得的好福利。
考虑到这一点, 娜娜工作起来也更加人跟和卖力。伊曼他们在带领丁帕二人组去矿坑现场参观完之后，又回来工作室这边准备后两天的行程，力求精益求精，把可能出现的意外状况的概率降到最低，伊曼还计划邀请客户在直播间做客，体验一下星网直播间售卖矿石产品的热烈氛围。
此刻，娜娜发现，带领客户参观完矿坑回来之后的晶晶，工作时好像有点儿心不在焉。
姚晶晶还在纠结那两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巴多尔星，毫无疑问，这肯定是冲着自己来的，但丁帕两人在空港和矿坑的外在表现，让她心里的疑惑更甚。
他们装作不认识她，那他们是不是知道她也在装作不认识他们。
那他们在巴多尔星在给对方互相打哑谜，是嫌自己太闲吗？
“我整理的数据吗？”姚晶晶接过来看了看，漏填了一项对不上，“那我再核对一遍改过来，居然填错了，幸好你发现了，你不说我都没有注意到。”
娜娜犹豫了一下，说道，“晶晶，如果最近一段时间你觉得太累，也可以趁伊曼老板不注意，稍微休息一下。”
姚晶晶抹了把脸，“这么明显吗？我看起来是不是很没精神的样子。”
“也不是显得没精神，就是看起来任务太多，忙不过来，好像同时在思考其他的事情，你是遇见什么事情了吗？看起来闷闷不乐的样子”
姚晶晶停下手头的活计，把光脑前的键盘一推，“如果你到了一个新的环境当中，遇到了一个你以为你不会遇见的人，那你打算怎么办？”
娜娜听了，歪着头认真思考了一下她的话，“我怎么觉得你说的话有点儿绕口，你的意思是，你不想遇见他？之前在夜之澜我经常遇见别人之间发生这种事情，原本认识的人，在夜之澜遇见之后，假装互相不认识。”
“你怎么知道他们在假装不认识？”
“因为这种事情我也经常干，你只要一口咬定不认识，或者没见过，那谁都不能肯定你原来的身份，就比如说，我说自己叫娜娜，那别人叫我芬迪亚的时候，我就不会承认。”
是了，问什么呢，不承认，就是没有。
“所以在你叫娜娜这个名字之前，你叫芬迪亚？”姚晶晶突然转移了一下注意力，对娜娜的过往名字感兴趣。
娜娜尴尬地摸了一下后脑勺，“我不承认，那就是没有，芬迪亚之前我还有过别的名字呢。”
“这也行，那你的身份卡……这算不算是员工入职信息造假？”
“嘘嘘，小点儿声，别让伊曼少爷听见，不过即使他知道也没有关系，矿星的身份卡信息管理漏洞百出，外星球过来淘金的人，只要能为矿主或者本地的老板赚到钱，他们根本不会在意之前他们来自哪里，他们信得过的，只有本地人，或者说，只有矿星的几大家族里知根知底的人，像我们这种外来者，只是这里的过客打工人。”
娜娜自然而然把姚晶晶拉到外星球来巴务工人员的同一阵营，来寻找更多的身份认同感。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本地人。”
“这还用看吗？长相出卖了一切，你看伊曼少爷天然的攻击性，就连未成年的耶萨，相貌和体型上也明明白白写着出身自矿星，这是一种天然的基因融合型的外在表征。”
伊曼从另一边往他们俩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看，仿佛在不满他们两个小声嘀咕了这么半天。
娜娜赶紧终结了他们的讨论，“不要太多的担心，只要不承认，就没人能确认，除非有人能比对你基因芯片的原始信息，但未经同意而比对基因芯片原始信息，是违规行为。”
姚晶晶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但基因芯片这种东西，貌似她并没有，追踪器已经被拆了出来，那原本追踪器的位置就是空置，没听说她身上还留有基因芯片，等忙过这一阵，丁帕先生他们离开之后，她要到棕熊医生那里过一下医疗扫描仪，看看有没有存在什么基因芯片，说不准能够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有编号的复制体。
经过娜娜的一番话，姚晶晶暂时放下了自己的担心，他们以能源矿石贸易商人的身份来到这里，那就只能做一些跟自己的身份卡信息相符的事情，比如参观矿坑，买卖能源晶矿矿石原料等等，这其中不包括把她从巴多尔强行带走。
谁能证明她从帕拉星来呢？
范伦选择按兵不动，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进行周密的计划，甚至他在思考，如果姚晶晶喜欢在矿星生活，那么就在这里为她设置合适的生活环境。
在装模作样参观了巴多尔和伊曼的工作室两天半之后，就在伊曼以为自己要收获自立门户以来的第一笔大的订单，有了潜在的长期优质客户，姚晶晶以为丁帕先生二人组要离开巴多尔的时候，在送别晚宴上，丁帕先生表示了他们公司准备继续考察巴多尔矿产资源的工作计划。
姚晶晶竖起了耳朵，什么什么，明天早上他们不是就要离开这里回去加卡星了吗，怎么自己刚才听到的说法，丁帕的意思是，要继续待在这里吗？
古力作为出差二人组的发言人，在丁帕言简意赅的发言下，补充了很多细节的内容，“伊曼先生，你也知道，我们公司之前的业务并不涉及能源晶矿，对于这一项新业务的开拓，总公司非常重视，我们这一趟出差来到实地考察，目前得到的结果非常让我们惊喜，为了更好的拓展业务，总公司跟我们下达了最新的工作计划，想让我们在巴多尔设立办事处，后期处理供货链上游的一切事务，我们要在最近一段时间搭建一个办事处的雏形，这样更加方面我们的合作。后期可能会需要更多的人手。”
古力出具给伊曼一份合作意向书，伊曼自然非常开心。
但在姚晶晶看来，伊曼老板的开心有些为时尚早。
一顿晚餐宾主和乐，转身回去工作室，姚晶晶却高兴不起来。
这顿欢送晚宴，根本没有起到任何送别的作用，原本明天早上就要离开的丁帕跟古力二人，继续留在巴多尔，期限未明，毫无疑问，这给她带来了更多的威胁。她不知道这种威胁会到何种程度，明明他们可以悄无声息地带走她，巴多尔每天出现跟消失的不明人口不计其数，巡防队都懒得管这种事情，可他们偏偏以贸易商人的身份，准备继续在巴多尔待下去。
古力口中的“一段时间”，是指多长时间，他们谁都不清楚。
“晶晶，我怎么觉得你从晚餐回来之后，就不太开心。”
伊曼在回到工作室之后，发现姚晶晶不太寻常的沉默。
姚晶晶看伊曼还沉浸在获得合作意向书的喜悦当中，也不忍戳穿事情的真相，合作意向书这种东西，在没有星币打底的前提下，只是一摞废纸罢了，那两个人百分之九十就不是什么正经的贸易商人，“老板，联邦星域内，有没有长相完全一样的两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