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香应好。
可林思浅猜错了,陆离之前虽未曾提起,却早在暗中准备给她过生辰。
二人吃过晚饭,他便提出让林思浅后日歇业。
林思浅当然不干:“我这面馆刚开两天啊,前三天半价,根本就不赚钱,就等着恢复正常价格赶紧把前面投进去的赚回来呢,我不关门。”
可往日总是顺着她的陆远之,今晚上却冷了脸:“这是圣旨,不得违抗。”
自打两人身份暴露,他在她面前,可是从未这般端起过皇帝的架子。
林思浅现在已经不怎么怕他,凑到他面前去打量他的脸。
陆离偏头,脸虽然还冷着,可眼底却闪过一抹笑意。
林思浅捕捉到了那丝笑意,便彻底不怕了,站到他面前叉腰,脸一扬,嚣张道:“我就不歇业。”
看着那刁蛮任性的样子,陆离绷不住笑了,伸出手指在她额头戳了戳,语气宠溺:“在朕面前胆敢如此放肆,你可是这大楚第一人。”
林思浅哼了一声,坐到榻上:“那也是你自己惯的。”
陆离被噎得没话说,闷笑不止。
林思浅转头看他:“你该不会是想给我过生日吧?”
陆离笑着点头:“浅浅聪慧,我打算带你出城去转转。”
林思浅来了兴致:“出城?去哪?”
陆离:“皇庄上的梅花据说开得正盛,我们骑马去看看?”
林思浅凑过去,眼睛亮晶晶的:“骑马?”
陆离:“是啊,浅浅不是一直说想骑马来着。”
林思浅很纠结,她很想去骑马,可也舍不得银子。
以前见那些开小饭馆小餐厅的老板们,哪怕累得不行,不到万不得已也从不歇业,她还不太理解。
现在她自己做了老板,算是切身体会了他们的心思。
开门,银子就来;关门,不光不赚钱不说,还得开工资,交租金,往出花银子。
虽然她是不用交租金,可要是她三天两头有点事儿就关门,什么时候能把投进去的钱赚回来啊。
见小姑娘纠结得脸都皱成了包子,陆离忍笑:“就这么爱钱?”
林思浅:“那当然,钱那么好的东西,谁不爱呢。”
陆离笑:“损失多少,朕补给你。”
林思浅歪脑袋看他,见他目光诚挚,像是很想给她过生日,想了想说道:“那要不,我明天卖到晚上,后天歇业?”
还不等陆离回答,她自己又否定了:“不行不行,明天才是第三天,还是半价呢,那要不等我们从城外回来第二天,我卖一整天,把损失的赚回来?”
陆离无奈笑着摇头:“你啊,活脱脱一个小财迷。”
见他没有强烈反对的意思,林思浅自己拍板:“那成,就这么定了。”
一天的光景,一晃就过。
因着要当天去当天回,林思浅一早就起了,吃过早饭就跟着陆离出门,上了马车,出了宫门直奔城外而去。
见林思浅带的是绿荷,陆离问道:“你那叫竹香的丫鬟从不离你左右,怎的今日你生辰反倒不跟着你?”
林思浅:“我不放心宋二公子,我让香儿去瞧瞧他。”
今日是林念瑾的生辰,之前便说好让香儿去给念瑾上香。
昨儿香儿还问,要不换个时间去,今儿还是跟着她出城。
她想了想拒绝了。
她也心疼念瑾,但心疼归心疼,自己的日子还得照过。
可念瑾在香儿心里有多重要她清楚,她不会为了念瑾放弃自己的生活,也不该在今天这特殊的日子强迫心中凄苦的香儿看着她开心游玩。
为了掩人耳目,她吩咐竹香去庙里上完香之后,再去一趟尚书府探望一番宋书勉。
所以她这般答,算不得撒谎。
陆离倒不在乎:“好,今日我陪你。”
林思浅点头,将车窗上挂着的厚帘子掀开一条缝,想看看车外的风景。
一股冷风从缝隙忽地钻进来,冻得人直打寒颤。
陆离伸手把帘子按住:“外头风大。”
林思浅搓了搓手:“咱们要走多久?”
陆离:“大半个时辰,你若累便先睡一会儿。”
“那好吧。”林思浅还真困,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往车厢上一靠。
可下一刻就被陆离扳着靠在了他的肩头:“靠我身上。”
听着那不容置疑的霸道语气,林思浅也懒得争,干脆抱住他胳膊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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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思浅坐着马车出了城门的时候,竹香已经到了上次她上香位于城内的那座庙里。
她走进寺庙的殿内,便见宋书勉也在。
形销骨立的少年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三支香,久久不动。
香儿心中本就难过,看着这一幕,鼻子更是发酸,忙上前:“二公子,您也来了?”
宋书勉转头,见是香儿,意外过后便了然:“香儿,你也是为了……才来的?”
竹香正想说话,便听见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母亲也是,今儿这么冷的天偏要将我赶出来上香。”
“二姐姐,这样的话可莫要在佛前说。”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劝着。
随着说话声,两个衣着鲜亮华丽的女子带着几个丫鬟走进门来。
竹香一看,打头的,竟是许久不见的蕙嫔。
想起以前在宫里被她欺负的情景,竹香脸色发白,下意识就想躲。
她借着瘦高的宋书勉藏好身形,压低声音劝着:“二公子,咱们先出去,待会儿再来上香。”
第54章 第54章
宋书勉看了看竹香惊恐的目光, 又看了眼门口进来的一行人,点了下头,也不多问, 带着她往偏殿走去。
竹香低着头紧紧跟在宋书勉身侧, 二人一同走进了空无一人的偏殿。
姜义娉,也就是昔日的蕙嫔, 带着自家庶妹姜三娘和一众丫鬟进了殿门。
她看了一眼脚步匆匆走向偏殿的一名锦衣公子和丫鬟, 脚步一顿,低声问自己的贴身丫鬟锦月:“方才那婢子, 我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是不是在哪见过?”
锦月抬头, 却只看到了一方裙角, 摇头道:“奴婢没看清, 可要去瞧瞧?”
姜义娉摆手:“罢了, 兴许是我看错了。”
说罢不再理会,带着姜三娘直接走到了佛像前的蒲团前跪了下去。
宋书勉和竹香进了偏殿, 二人躲在半扇关闭的木门之后,轻声说话。
宋书勉问道:“那女子是谁,为何你要躲着她?”
竹香用手拢着嘴小小声地说道:“二公子,那就是原先的蕙嫔, 我家姑娘刚入宫那阵,便是和她同住……”
那天林思浅和竹香给宋书勉说起宫里那些宫妃的时,特意讲了一下这个蕙嫔, 对她的所作所为丝毫没有隐瞒。
宋书勉听到林念瑾受了诸多委屈时,当时便已是怒不可遏, 一听这个名字,眼中登时崩出冷意:“她就是先前欺负了你家姑娘的那个主位娘娘?”
竹香点头:“正是她。”
宋书勉上前一步, 从门缝处向外看了两眼,转过身来冷声道:“好,我记住了。”
听着那仍旧虚弱的声音里夹杂着宛如冰霜一般的寒意,竹香心头打颤。
二公子是不是要对这蕙嫔做些什么?
可眼下不是冲动的时候,二公子身体还没好,纸条的事情也还没查清。
她有心劝二公子莫要冲动,可一想到他素来稳妥的性子,又打消了念头。
竹香未开口,可宋书勉却透过她担忧的目光看出了她的心思:“莫担心,我心中有数。”
查出调换纸条的真凶,给瑾儿报仇,是重中之重。
但其他欺负过瑾儿的人,他宋书勉也一个都不会放过。
见二公子说这话,竹香点头,放下心来。
生怕外头众人发现,二人不再说话,静静等着。
片刻之后,姜义娉带着姜三娘叩了头上了香,带着仆从离开。
宋书勉这才问:“香儿,你今日,也是为了你家姑娘来的?”
竹香小声答:“是,我来给我家姑娘上香,二公子您也是吗?”
宋书勉看着手中已经燃去大半的香,目露悲戚:“是。”
竹香也看着那香:“二公子,方才奴婢就见您在那站着,您为何不去上香?”
宋书勉垂眸不语。
如今瑾儿不知魂归何处,他不知该去何处祭奠。
本想趁她生辰这日,来佛前给她上炷香,可拿着香,却又不敢放下。
这一炷香上了,那就意味着他已经认可瑾儿没了。
可他不想相信。
他的瑾儿是那么好的姑娘,怎么会就这么没了呢。
看着宋书勉满目哀伤,竹香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因为她第一次来给自家姑娘上香的时候,也是这般,犹犹豫豫。
感同身受,她低声劝道:“二公子,您莫怕,咱们只管把香上给佛祖,咱们只求佛祖保佑我家姑娘顺遂平安即可。”
宋书勉抬眸看向竹香:“你一直是这么做的?”
竹香点头:“是,奴婢一直如此。”
宋书勉心头莫名松了一下:“好,我们就给佛祖上香。”
二人重新取了香,来到佛前,虔诚地跪拜,许过愿后,起身把香插置香炉。
宋书勉红着眼眶,抬手招呼竹香往外走,二人平复着情绪,都未言语。
等在院中的常顺见人出来,忙迎上来,好奇地看向竹香:“竹香?好巧,你怎么也在,表姑娘也来了?”
竹香摇摇头,随口扯道:“不曾,就我一人,我来给我爹娘上香。”
常顺好奇道:“你爹娘?你不是都不知道你爹娘是谁吗?”
竹香一时没答上话,求助地看向宋二公子。
宋书勉轻声咳嗽了一下,把胳膊搭在常顺肩上:“我有些不舒坦,快扶我去马车上喝口水。”
一听这话,常顺瞬间变脸,招呼都不不打一个,仗着身强体壮,弯腰背起宋书勉就往马车那跑。
竹香本以为二公子是给她解围,可见常顺这般,也吓到了,抬脚就跟着跑。
好在马车也不远,出了寺庙山门很快就到了。
常顺直接把人背上马车,小心翼翼放在座位上,见自家公子捂着心口张嘴大口喘气,他手忙脚乱地去倒茶水,颤着手把杯子端过去:“公子,你可还好?要不要吃药?”
宋书勉摆摆手,好一会儿才喘过气来:“无事,我这是被你颠的。”
常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公子,您可吓死小的了。”
跑得气喘吁吁刚爬上马车的竹香一听这话,也松了一口气:“二公子,您吓死奴婢了。”
宋书勉:“常顺,你去外头,我和香儿说说话。”
常顺应了一声,把手里的茶杯交到二公子手里,钻出了车厢,坐在了车辕上。
竹香走到宋书勉对面坐了。
宋书勉:“香儿你是回宫,还是回面馆?先送你回去。”
竹香低声把把林思浅的交代说了。
宋书勉听完,点头:“也好,那你便跟我回府,刚好我还有许多细节要问你。”
竹香自是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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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姜府的马车走到半路,姜义娉却吩咐中途改道去秦府。
姜三娘不解:“二姐姐,可是咱们出门之际,没和母亲说要去秦府,若是迟迟不归,母亲会不会担心。”
姜义娉不耐烦地横了她一眼:“你整日里婆婆妈妈的像个老妈子,烦不烦?母亲让你跟着我,是让你陪着我解闷,不是让你管着我。反正我是要去秦府,你若是不愿去,就滚下车,自己走回去。”
这一番劈头盖脸的训斥丝毫不留情面,本就是庶女的姜三娘委屈地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马车停在秦府大门口,姜义娉的贴身丫鬟锦月先行下车去敲了门,说是姜家二姑娘来拜访秦大姑娘。
门房应声,回去通禀,片刻功夫,秦大姑娘秦语婵院里的婢女出来迎接。
姜三娘本欲跟着一同下车,可却被姜义娉低声呵斥:“你就留在车上等,免得碍了贵妃娘娘的眼。”
姜三娘唯唯诺诺地应是,不敢多言。
直到姜义娉带着丫鬟下车进了秦府的大门,姜三娘的贴身婢女才朝着车门方向啐了一口,低声咒骂:“我呸,都被赶出宫了,还整天端着个娘娘的架子,处处欺辱姑娘您。”
姜三娘吓得忙伸手捂丫鬟的嘴:“口无遮拦,可莫要给我招祸。”
丫鬟讪讪地不敢再言语。
姜义娉跟着丫鬟一路往里走,来到秦语婵的院里,直接进了屋。
一进门,见到榻上面无表情坐着喝茶的秦玉婵,她便亲热地走了过去,照旧是宫里那套做派:“贵妃娘娘,妹妹给您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