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不是怀疑陆远之会对她不好,可她不想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不然,他忙的时候,她该百无聊赖,患得患失了。
再说,赚钱是一件多么令人快乐的事啊。
竹香拿着抹布在桌上一圈一圈擦着,郑重地点头:“奴婢记得了。”
林思浅歇息好了,便张罗着去尚书府,还不等出门,就见这铺子的原老板莫锦元来了。
二人客气地寒暄几句,见林思浅像是要走,莫锦元便开门见山说明来意:“林东家,鄙人有一事相求。”
林思浅对这位莫老板的印象挺好,便笑着道:“请讲。”
莫锦元拱了拱手:“是这样,鄙人有一个胞姐,嫁到了越州。鄙人姐夫一家三代都是生的男丁,到我鲍姐这里也是连生了二子,才艰难地诞下一个闺女,可谓阖家欢喜。”
莫锦元:“奈何我这外甥女先天便不足,自襁褓中便求医问药无数,所有大夫都说兴许活不过二八。到了时日,便真的卧床不起,缠绵数日竟真的断了气,舍姐便抱着我那外甥女痛哭不止。可谁成想,不过一盏茶功夫,我那外甥女竟然又活了过来。”
林思浅暗暗称奇:“那也是件好事。”
莫锦元叹了口气:“好事是好事,可我那外甥女自打醒来,便似变了个人。”
林思浅想到自己的经历,心中起了疑心,便问:“怎么个变法?”
莫锦元放低了声音:“我那外甥女自打醒来,便变得有些痴傻,不知自己是谁,也不认得家中人,整日呆呆坐在那里,一句不言。”
“半年多了,能请的名医全都请过了,说辞大都一致,说是背过气的时间太长,伤了脑子,无法医治。”
缺氧时间太长,那倒是有这个可能。
林思浅点头,不解地问道:“莫老板同我说这些,可是我有什么地方能帮得上的?”
莫锦元客气地弯腰拱手,言辞恳切:“林姑娘,是这样,我打听到,太医院有位朱太医擅长医治脑疾,我就想着,能不能托您帮忙跟陛下求个情,让朱太医替我外甥女瞧瞧。”
“我那姐姐整日以泪洗面,我怕再这么下去,我那外甥女还没怎样,她倒先撑不住了。”
“我父母早亡,是舍姐将我一手拉扯大的,如今看她母女那般模样,我心中实在是……”
莫锦元说到这,偏过头去擦眼泪。
林思浅忙劝道:“你别着急,此事不难,待我回宫禀明陛下,明日便可让那位朱太医出宫来替你外甥女瞧病。”
莫锦元忙拱手鞠了一躬:“鄙人谢过林姑娘,林姑娘大恩大德,莫某永生难忘。”
林思浅:“不用客气,具体情况如何,还得看太医怎么说。”
“那是自然。”莫锦元:“只不过我那外甥女如今还在来京的路上,我回去之后,即刻派人去路上催一催,快的话,四五日便能到。”
二人说定,待人到了再商议何时就诊。
莫锦元千恩万谢,便匆匆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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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思浅带着竹香出了面馆,直奔尚书府。
走在路上,林思浅喊了裴溪上车来,询问朝中情况。
裴溪便把短短一个早上发生的轰动整个京城的大事如实告知。
墨羽卫一早便带了圣旨,把围了数日的秦府,还有太后那前几年便因家中晚辈都是些骄奢淫逸之辈而落败的母家全都抄了。
田地,房产,铺子,庄子,所有家产悉数没收,上缴国库。
两家在朝为官之人当场贬黜,墨羽卫列出数条罪状,并拿出铁证。
按照大楚律法,凡构成死刑者,就地砍头。两家加起来,砍了三四十人,成年男丁几乎不剩。
活下来的男丁,女眷,孩童,阖族流放到千里之外的荒凉之地,开荒种田。
奴仆们也因身份高低,情况各有不同,砍头的砍头,下狱的下狱,发卖的发卖。
不过短短小半日功夫,仗着太后的势力纵横京城数十年的两大家族便彻底垮了。
林思浅听完,只替陆离感到痛快。
见裴溪说了半天,却只字未提永平王府,便问:“那永平王府呢?”
裴溪答:“先前处置那两家的时候,墨羽卫仍旧围着永平王府,待处置完毕,墨羽卫便撤走了。迄今为止,陛下没有其他命令。”
林思浅:“你可知,太后下葬了没?”
裴溪:“永平王昨日便出府,把太后埋在了城外的一处荒山上,回府之后便一直闭门不出。”
林思浅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心里却琢磨着,估计陆钰要走了。
到了宋府,林思浅直奔宋书勉的院中。
虽早有准备,宋书勉的身体不大好,可她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
不过几日未见而已,宋书勉的脸颊便凹陷了下去,面色青白,一看就是活不久了的模样。
荆杨脸色紧绷,眼神阴郁。
常顺的眼睛肿着,显然没少落泪。
可宋书勉却格外的平静。
见到林思浅和竹香过来,他笑了笑,把床边上放着的名册拿过来,递给林思浅,声音有气无力:“林姑娘,香儿,这是名单,你二人仔细瞧瞧,若有合适的,我便安排人来见见。”
见他那气若游丝的模样,林思浅心酸得不行,伸手接过,递给香儿让她先看,自己借口出去透口气,便出门去厢房寻太医。
还不待林思浅开口问话,两名太医就跟见到了救星一般,连连拱手鞠躬:“林姑娘,还请您在陛下面前替我二人说几句好话。”
林思浅皱眉:“怎么?”
二人对视一眼,重重叹气:“陛下命我等无论如何要保住二公子的性命,可我等实在无能。”
林思浅心里一揪:“无论什么代价,当真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吗?”
李太医又叹气:“问题是宋二公子他万念俱灰,一心求死,这是心疾,我等实在无能。这话我等也同宋大人宋夫人,还有宋大公子都说了。”
林思浅心头堵得厉害:“他们怎么说?”
“他们哭也哭了,求也求了,宋夫人都晕厥了几次,可宋二公子还是不为所动。”
李太医又叹气:“我见府上今日,已经着人在打棺材了。”
林思浅的眼泪扑簌簌就掉了下来,她抬手擦了擦眼睛,转身就往正屋走,她想揪着宋书勉的领子拼命摇他一顿,问问他难道他自己的命就不是命了嘛。
可看到他平静的脸上那淡淡的笑容,她什么都做不出来。
她给竹香递了个眼色,便和宋书勉说:“二公子,宫里还有事,我们回去看,看完再来找你。”
看来,就算是为了香儿张罗婚事,对宋书勉来说,也不足以给他活下去的念头。
她得另想办法。
宋书勉笑着点头:“好,不过请尽快,我这身子骨不大争气。”
“二公子,我们会好生商量,明日就会过来。”
“你一定要好好吃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林思浅认真道 ,等到宋书勉点头,她拉着竹香就走。
回宫路上,二人靠在一起,默默地掉着眼泪。
回到宫中,得知陆离还在泰和宫,她便拎着裙摆一路小跑,进了门便直直扑到他怀里,声音哽咽:“陆远之,宋书勉不想活了,我要怎么办?”
第91章 第91章
陆离把人揽住抱进怀里, 柔声道:“不着急,慢慢说。”
林思浅揪着他的衣襟擦了擦脸:“太医说,他心存死志, 药石无用。”
“可宋书勉是那么好的人, 我想他好好活着。”
陆离:“别难过,太医不管用, 那我便派人请遍这天下的名医来。”
若是以往, 他定是无法理解宋书勉这种行为,只会觉得他懦弱, 大丈夫该顶天立地, 建功立业, 怎能为了一个女子就寻死觅活的。
可那日, 当他得知母亲离去真相的那一刻, 他心中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杀光这宫里的所有人, 一个不留。
包括他自己。
是浅浅一直陪在他身边,将他从疯狂的边缘拽了回来。
如今, 他能体会宋书勉的心情。
若换做是他,心爱之人离己而去,他不见得比宋书勉想得开。
林思浅抬头看着他:“陆远之,那你快让人去。”
陆离喊了吴风进来, 吩咐一番,吴风领命出门,即刻安排下去。
陆离将人抱到榻上坐了:“好了, 你要相信墨羽卫的办事能力,他们出去寻医, 定能有所收获。”
太医院医术最高的太医都已经给宋书勉诊过,宋家也把京城内外所有能请的大夫都请了一遍, 如今,只盼着墨羽卫们早日归来。
林思浅重重叹气:“陆远之,你说这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多不如意的事。”
见她眉头皱快成了川,陆离伸手抚平:“一定会苦尽甘来的。”
林思浅身心疲惫,从陆离怀里起身躺在了榻上,拉着陆离也躺下去:“陆远之,你陪我睡一会儿。”
两人头抵着头,轻声说着话。
林思浅说起莫锦元外甥女要进京看病一事,陆离自是应允:“你安排便是,日后这皇宫里头的事,你做主。”
林思浅没有拒绝,若要是她嫁给陆离,有些事她是推脱不掉了。
见她没说不要,陆离便笑了,轻吻她的额头,二人相拥而眠。
待一觉醒来,陆离便把凤印交予林思浅手上:“如今这后宫之中无人掌事,今日有些官司已经闹到了泰和宫来,前朝政务繁忙,我无暇顾及,便叫郑福打发了。”
“一日两日不打紧,要是一直这样下去,怕是过不了几日这宫里便要乱套,浅浅辛苦一些,早日管起来可好?”
陆离目光温柔,言辞恳切,林思浅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理由拒绝。
可她又怕自己干不好:“我愿意帮忙的,可我当过最大的官就是面馆的东家,只管过面馆那巴掌大的地方,后宫那么多人,我怕我管不好。”
陆离:“无妨,一切有我。我会拨一队墨羽卫给你,凡事你只管吩咐下去,若有人不从,墨羽卫会出手整治。”
林思浅略微考虑一下,便接了凤印:“那好吧。”
她攥着有些沉手的凤印,看着陆离:“陆远之,你放心,我会努力管好你这后宫的。”
陆离点点她的鼻子,笑着道:“我这后宫,只有浅浅一个人。”
林思浅一想也是,跟着笑了。
两个人说了会儿话,去怡安宫干了小半个时辰的活,天就黑了。
两人收工,去碧华宫一同吃了晚饭,陆离便说要回泰和宫处理政务。
林思浅也有事要忙,就没跟着去,送他到门口问了句:“你今晚可要过来?”
陆离:“陆钰明早离京,忙完政务,我想去和他道个别,几时归来尚且不知,今晚便不过来了。”
林思浅伸手抱了抱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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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陆离出了院门,林思浅转身回屋。
喊了竹香和绿荷,叶安三人到跟前,宣布道:“陛下将凤印交到了我手上,从明日起,这后宫的事暂归我管。”
陛下此举,意味着什么,显而易见。
三人皆是面露喜色,齐齐道贺:“恭喜主子。”
林思浅却是压力大过欢喜:“绿荷,叶安,日后这宫里头的事儿,你二人要多多帮衬我。”
二人齐声应是,皆是摩拳擦掌,意气风发,颇有大干一番的架势。
林思浅又看向竹香:“香儿,外头面馆我就交给你,明儿我会从尚膳监调一位擅长面食的厨子外带两个打下手的过去,铺子里所有人,所有事,全归你调配。”
竹香点头:“主子您放心,奴婢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临睡前,林思浅喊了竹香到内室说话:“二公子给的那个名册,你可看了?”
竹香坐在床边愁容满面:“主子,二公子都那样了,这招看来没用,奴婢没心思看。”
林思浅拍拍她的胳膊:“不要垂头丧气的,陛下已经派了墨羽卫出宫去寻名医了,咱们不能自己先泄了气。那是二公子的一片心意,你拿过来,我和你一起看看。”
片刻之后,两个人一人拿着名单的一边,仔细看着上面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