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
又一次。
终于，她得了自由。
扶着床沿，林姜缓缓站起。
膝盖受伤的左腿已经疼的没发走了，她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
但门打不开。
手机不在，房间内又没有座机，林姜只能等着唐颂发现她不不见了，来找她。
只是她的体力快要耗尽了，而且还不知道那个花衬衫会不会再来。
就在她准备先躲到洗手间时，门外传来一记敲门声。
“小姐，是我。”
听到这四个字，林姜紧绷的弦瞬间一松。
“我还好，门打不开！”
“我来开。”
向鲲话音落下不到半分钟，刚刚还如铁牢一般的门传来一声“嘀”的响声。
门打开的瞬间，向鲲率先看到的就是林姜身上的血。
“小姐，你受伤了？”
“……不是我的。”林姜伸手抓住向鲲的胳膊，“我们先离开。”
向鲲那杀人的眼神才收敛了一些，“好。”
几分钟后，林姜就被向鲲扶到了club地库的车上。
“小姐，先擦一下。”向鲲递给林姜一包湿巾。
林姜胡乱擦了下颈间的血，问他，“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先生生前就告诉过我，只要我活着，就要保护小姐。”
林姜：……
半响，她问，“什么时候？”
“您高一暑假那年。”
话落，空气陷入了沉默。
向鲲虽然是老管家向启荣的儿子，但不是亲生的，而是林振南捡回来的。
一呢，是想让向启荣有个后，二呢，是希望林姜有个伴。
只是向启荣这人古板，一直坚持什么主仆有别，向鲲自打上学就被他送回了老家。
直到高一暑假那年，向鲲才在麓城待了一个夏天。
只是林姜没想到，老爸还跟向鲲说过这样的话。
“我没事。”林姜说。
向鲲却很自责，“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
林姜没再说什么，而是要来了向鲲的手机。
她拨了唐颂的号码。
“是我，林姜。”
唐颂一听到她的声音就哭了，“你在哪儿啊，贺老师快要掘地三尺了。”
“告诉西屿哥，我没事。”
林姜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就传来了贺西屿的声音。
“你在哪儿，林姜？”
“我……我没事了，西屿哥。”
“林姜――”一向克制有礼的贺西屿发出一声低吼，“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西屿哥，我……”
林姜想要解释。
贺西屿却问，“需要我陪你吗？”
“林姜，别再拒绝我了。”
林姜握着手机的手指倏然收紧，哽着喉咙道，“我在地下停车场。”
“我马上下来！”
挂了电话，贺西屿看了眼昏睡在地上，满头是血的季绍元，对club的经理说，“送季少去医院。”
“是……是。”club的经理有天大的胆，也不敢得罪贺家的人。
当然，季家他也得罪不起。
唐颂觉得林姜遭受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如果不是她被酒精冲昏了脑子，让林姜给季绍元打电话，也不会发生这一切。
“贺老师，对不起！”
“你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我！”
丢下这句话，贺西屿转身离开。
唐颂是林姜的密友，他没资格指责，只是……他不允许林姜受到任何的伤害。
唐颂当然知道自己对不起林姜。
所以，季家……等着瞧吧。
-
地下停车场，角落。
黑色大奔上。
周身泛着冷血杀意的霍从周，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三点钟的方向。
电话里，宋誉说，“贺西屿惊动了季家，现在让人把季绍元送医院了。”
顿了顿，他继续道，“但林姜不见了，监控显示被人带走了。”
宋誉边上的蒋徊问，“是你的人带走的？”
“季潘扬是不是也被你的人带走了？”
霍从周没回答，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谢了。”
就在这时，三点钟方向的途观动了。
几秒钟后，车子开走的位置站着林姜。
颤颤巍巍，身形不稳。
林姜被扶上车的时候，霍从周就看到了她身上有血，但这会儿他才清楚地看到，她身上的血，远比他刚才看到的还要多。
这个女人……
真是。
霍从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把拉开车门，大步向林姜走去。
就在这时，贺西屿行色匆匆地从电梯间走了出来，径直向林姜跑去。
第54章 魇
看到林姜的瞬间，贺西屿就将林姜捞在了怀里。
他紧紧地抱着林姜，心底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庆幸。
林姜也懵了。
她没想到贺西屿会是这样的反应。
在最初的怔愣之后，便是深深地愧疚。
强撑的无所谓在瞬间被击溃。
“西屿哥……”
她的声音颤抖着，这是长久以来对贺西屿的信任，所以愿意泄露自己的不安与脆弱。
贺西屿闷涩的声音自林姜头顶传来。
“……现在回去，好吗？”
不等林姜应声，贺西屿便抄膝将她抱起。
转身往车上走的时候，视线与霍从周在昏暗中相撞。
心，猛地收了下。
但很快，林姜就若无其事地收回，连同霍从周晦涩难辨的神情。
有的人，从前没搞懂。
如今，也不必搞懂。
贺西屿也看到了霍从周。
但一向好先生的贺老师，浑身泛着冷意，视而不见地错开。
而霍从周……
直到林姜被贺西屿抱上车，都没有出声。
失望这种情绪，往往是一点点累积，最后到难以承受的时候放弃。
回到车上，贺西屿说，“现在送你去医院。”
林姜蜷缩在后座，裹紧身上的毯子，虚弱开嗓，“……好。”
贺西屿带林姜去的是贺家入股的医院，一到门口，医生和护士就已经在等着了。
“她喝了酒，还吸食了不明物……”
在找不到林姜的那段时间，贺西屿已经将自己所有的失控发泄，这会儿他又恢复了冷静，周到。
但又与林姜熟悉的贺西屿有些不一样。
检查结束，林姜躺在病床上，神色恹恹，双目无声地睁着。
旁边椅子上的贺西屿看了眼欲言又止的林姜，起身关掉了病房的大灯，只留下一盏小夜灯。
“先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我在外面陪你。”
说着，他又在林姜的床头放了一只手机，“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他事无巨细。
几乎将林姜有需求的方方面面都想到了。
饶是铁石心肠，也难免不动容。
何况在过去八年，贺西屿一直在不近不远地位置陪着她。
“谢谢西屿哥。”林姜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
“那就快点好起来。”
“……好。”
尽管医院开的药有安眠的成分，但林姜睡的并不安稳。
应激反应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现实混着梦境，林姜意识深处的恐惧再次苏醒，拉扯着她回到了十年前的春末。
高一下学期。
林姜在全国拉丁大赛，青少年组中获得了金奖。
林姜的这份荣誉在学校引起了轰动，羡慕有之，嫉妒也有之，总归给林姜带来了不少的麻烦。
其中最让她头痛的便是络绎不绝的情书。
那段时间，她一到学校就能看到抽屉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各色信封和礼物。
林振南和姜澜都是比较开明的家长，没有严格禁止林姜在高中谈恋爱，但当时的林姜对谈恋爱真的没兴趣。
礼物能还的还回去，不知道主人的全部捐给了学校的公益站。
这里头，便有同班同学赵勇的礼物。
赵勇其貌不扬，在班级又没什么存在感，所以林姜对他没什么印象。
直到赵勇在放学后尾随了她几次，她才知道，赵勇给她写过信，送过礼物。
她礼貌的拒绝在赵勇的理解中成了侮辱。
所以赵勇找到当时在学校的几个小太妹和跟班，策划了一场学校霸凌。
他们逼迫班级条件最差的女生骗林姜到了水房，然后关了水房的门对她进行言语和精神上的凌辱。
后来，他们见这些对林姜不管用之后，推出了躲在角落的赵勇。
赵勇不知道吃了什么，整个人面色通红，眼睛鼓鼓的，像是快要咽气挣扎的青蛙。
“这小子喜欢你，想要跟你表白。”
为首嚼着口香糖的彩辫女生一把扯过赵勇就往林姜身上推。
林姜没能完全躲开，被赵勇蹭到了胳膊。
有人举着手机大笑，“赵勇你不行啊，上啊，你不是做梦都在想林姜吗？”
在那些人的怂恿和鼓动中，满脸通红的赵勇再次扑了上来，双手直奔林姜校服上衣的扣子。
林姜步步后退。
慌乱中，她随手摸到像棍子一样的东西，抄起来就挥了过去。
但那是一把浸满了水的拖把，林姜并未完全挥起。
在哄笑中，赵勇抱住了她。
复杂的气味袭来，耳边是赵勇粗重恶心的喘息。
林姜紧绷的神经随时都要断。
周围的帮凶还在大喊“加油！”
愤怒随着恐惧扩散，击溃了她最后一丝理智，她提膝踹在了赵勇的腿根，一拳砸在了她的面门。
就在赵勇愕然踉跄着后退时，班里把她骗到水房的小姑娘终于带来了老师。
耳边是各种各样的声音。
但林姜一个字都听不到，她嗜血的双眸紧紧地盯着那位女同学，像被逼急的兔子一般，冲过去，狠狠地甩了那同学一巴掌。
然后在那些霸凌小团体的怔愣中，一把扯过水池里的水管，打开龙头对准那帮人。
“林姜，林姜……你停下！”
听到老师的叫喊，林姜僵硬地转头，“老师，你也想冷静一下？”
这场霸凌，最后在教导主任的到来中结束。
学校领导叫来了所有涉事学生的家长。
林振南也来了。
她看着浑身狼狈，眼神又红又狠的女儿，心一下子就揪紧了。
校长见状，连忙在旁边赔笑脸。
林振南还没吭声，林姜冷冷地出声，“报警！”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幻听了。
林姜再次道，“报警，一个也不要漏。”
她声音透着与年纪不符的冷静。
赵勇父母当时就急了，“林董，求求你……再给我们家小勇一次机会。”
“林大小姐，小勇只是一次糊涂，她就是……就是受了旁人的蛊惑。”
“这位大妈，你搞搞清楚，我们是收了赵勇的钱才这样做的，我们和林姜无怨无仇，何必找她的麻烦。”彩辫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
这场霸凌持续到现在，林姜早就筋疲力尽了。
但她从来既不是乖乖挨打的人。
“那就让警察来还你们一个公道。”
后来，在林振南的施压下，所有参与霸凌的同学都做退学处理。
而林姜，却休学了。
因为赵勇，对林姜的骚扰并没有停止。
第55章 意动
“林姜，你就算多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
时隔霸凌事件半个月之后，林姜所有的社交平台都收到了这条消息。
宛如幽灵，躲在黑暗处。
即使在后来，赵勇被关进了少年劳教所，林姜潜意识中的恐怖并未消散。
林振南和姜澜无计可施，只好带林姜去找了心理医生。
在一段时间的治疗后，林姜表面上好了很多，也会一个人出门了。
夫妻俩以为林姜这是好了。
直到林姜偷偷吃了姜澜的安眠药，林振南和姜澜才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出院后，林振南便和姜澜商量着，带林姜出国散心一段时间。
但林姜却说自己想去上学。
“你想去哪所学校？”林振南问。
不管林姜说什么，他都要想尽办法把林姜送进去。
结果林姜却说，“还没想好。”
恰时临近期末，麓高的唐颂考前放了几天小假。
她来找林姜玩。
林姜的事，林家瞒的很紧，所以唐颂并不清楚，还以为林姜和自己一样，也是放假在家。
林振南和姜澜也觉得和同龄人玩玩，或许能让林姜好的快一些。
两人一起出门，像往常一样去看了电影，逛街吃饭。
回去的路上，一直在看手机的唐颂突然说，“后天我们学校有个活动，据说有校草的演讲，去不去看啊？”
唐颂口中的校草，林姜是听说过的。
在经过霸凌那一事之后，林姜对这种小儿女情思很是回避。
她不想被唐颂看出来，于是说，“好啊。”
“幸福里那边有很多小吃，我们午饭也可以在那解决。”
林姜很少吃街边的东西，很想试试。
“好啊。”
麓高的活动在下午，但要和唐颂逛小吃街，林姜不到十点就出门了。
本以为堵车，结果一路顺畅。
她到时，唐颂还没出门。
“那我先逛逛。”
因为要留着肚子和唐颂一起吃午饭，林姜真的就只是单纯的逛逛。
天气又热，她走了一会儿就走不动了，买了一杯冷饮坐在店铺外的遮阳伞下慢慢地吸。
就在这时，她十点钟的方向传来一句很好听的声音。
“姥姥您歇着，我来弄。”
那声音介于青年和少年指尖，低磁却透着冷冽，如林间清泉，叫人心中熨帖。
不受控制地，林姜转头看了过去。
在一家巴掌大的店铺外面，停着一辆老旧的料理车，车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收拾的很干净。
台面的吃食也看起来挺卫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