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着脸，从头到脚都挂着不爽。
林姜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姥姥，下午好~”
听到这柔软发甜的声音，霍从周脸上的表情更臭了。
摊子前的林姜，穿着件白色的连衣裙，天然卷的头发高高盘起，扎成一个大丸子，娇小明艳的脸上挂着几分张扬的笑意，“霍同学，一杯草莓冰沙。”
霍从周看着她额上的细汗，冷冷地说，“没货。”
林姜也不生气，“我都看到了。”
霍从周：……
看着傲娇的孙子，姥姥笑着说，“小姜，姥姥给你做……”
林姜其实就是来找霍从周的，吃不吃草莓冰沙根本不重要，而且姥姥热的头发都快汗湿了。
“我来！”霍从周说。
林姜，“三分甜。”
几分钟后，林姜抱着草莓冰沙，坐在摊子旁的小板凳上，赖着不走了。
头顶是午后的骄阳，面前是络绎不绝的人流，而林姜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这丫头……”姥姥看着林姜，一脸的心疼，“舟儿，你先跟小姜回屋，我把摊子收了就回来。”
天气热，他们卖的挺快，草莓和柠檬已经没了，红豆和绿豆也剩一点。
“您别自己回来，我来接你。”
“你先送小姜回去，别中暑了。”
霍从周走到林姜的小伞下，习惯伸出脚去踢她的凳子，但看着林姜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子，顿住了。
“喂大小姐，醒醒！”
林姜也没想到自己会睡着，起身时差点从凳子上摔下。
“眼睛呢？”霍从周伸手，一把扯住她的胳膊，语气透着不耐烦。
林姜睡迷糊了，又热，恹恹的声音的带着几分惯有的撒娇调调，“忘了嘛。”
待林姜站稳，霍从周撒手，开始赶人，“回你家去。”
这时，姥姥说，“小姜你先跟舟儿回屋，晚点啊姥姥做你们煮桂花酒酿圆子。”
“听到没，姥姥让我先跟你回去！”
有了姥姥撑腰，林姜多了几分底气，踩着脚上的洛丽塔小凉鞋走在了霍从周的前面。
午后的阳光西斜，早老旧的巷子里勾勒出一双拉长的身影。
看着两人的影子，林姜伸手……
影子中，她的指尖碰到了霍从周的手臂。
林姜虚握着手指动了动，回头冲霍从周说，“霍从周，你看……我牵你手了。”
霍从周高冷的目光掠过两人的影子，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无聊。”
“我看你是害羞！”
“害羞是什么鬼？”
“你明明就是害羞！”
直到幸福里135号的小院，两人还在争论“害羞”的事。
怕再争下去，霍从周把她赶出家门，林姜识时务地休战，“我害羞行了吧。”
她摘下院子里葡萄架上的一颗青葡萄丢嘴里，下一秒脸皱成了白麻布。
“好酸啊好酸。”她张着嘴巴哈气，“霍从周，快给我一点水。”
“该。”
丢下这个字，霍从周才慢悠悠地给她一瓶水。
“我要是被酸死，你就是凶手！”
林姜漱了口，嘴巴里这才好受了一点。
霍从周却已经出了门，林姜喊，“去接姥姥啊？”
“在家待着，我可不想成为你中暑致死的凶手！”
“哦。”林姜，“我去帮你烧水。”
不给霍从周说话的机会，林姜已经进屋。
和姥姥收拾了街边的摊子，霍从周回家后却没发现林姜。
奶奶也问，“小姜已经走了？”
莫名的，霍从周有些恼，“不知道。”
他脱掉身上的T恤准备去卧室那洗澡换的衣服，结果一踏进自己的房间，就看到林姜在他的床上。
瘦小的身体蜷缩着，手边散着一本《小王子。》
那一瞬间，霍从周的胸腔就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样。
第87章 害羞
林姜睡了很久，醒来发现自己在霍从周的卧室，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醒了？”
顺着声音，林姜看到了露台上的霍从周。
他难得没有黑白搭配，一身深灰的家居服，头发也没有打理，随意地搭着，褪去了攻击性的模样，看起来挺好说话。
“饿不饿？”
他不问还好，一问林姜还真觉得饿了。
林姜习惯掀被下床，发现自己睡衣快要推到腰间了，又盖上被子整理了下。
见状，霍从周收回视线，合上了摊在腿上的文件。
林姜却脸红到了脖子根，尽管不久前，在这张床上，她和霍从周还发生过不可描述的事情。
但现在，两人都清醒着，而且谁也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从床上下来后，林姜又把散在床头的针织外套套上了，“你好了吗？”
她没忘自己昨晚为什么来这里，也能猜到自己为什么会躺到床上。
所以她问的自然是霍从周的身体。
霍从周起身，说，“昨晚辛苦了。”
这么客气，林姜还有些不习惯。
只是不知为什么，这话听起来有些怪怪的，但林姜没有多想，而是说，“既然你已经好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先吃饭吧。”
末了，霍从周又补了一句，“汤米粉。”
听到这三个字，林姜想到的就是霍从周的姥姥。
以前姥姥也好这么说，“小姜啊，姥姥烧了汤米粉，给你盛一碗啊。”
姥姥烧的汤米粉，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米粉。
他们家里，因为老妈是姑苏人，所以吃食常按老妈的喜好来，都是偏甜的吃食。
但林姜却比较喜欢吃面食，汤粉之类的，每次到幸福里，总要蹭一顿吃的再走。
林姜不清楚霍从周知不知道这一点，故意准备的汤米粉。
可不管什么原因，林姜在想到姥姥之后就走不了了。
那个总是穿着碎花布衫的老太太，在她心里是比霍从周还特别的存在。
她歪头看向霍从周，“你……做的？”
霍从周不答反说，“先去洗漱。”
“就在这里。”
霍从周离开后，林姜才意识到他说的“这里”是什么意思。
因为她在这里，发现了许多自己遗落的东西。
杂志，丝巾，衣服……甚至在洗手间里，还有她用过的化妆品。
这人……
什么意思？
难道，还真把“隐婚”安排上了？
最后，林姜没有碰主卧的东西，而是去了一楼之前的次卧，用了储藏柜里的一次性洗具。
她从次卧出来的时候，霍从周正好从餐厅出来。
看到她在次卧，霍从周眼眸一沉，但旋即又恢复了面无表情地模样。
“可以吃了。”
餐桌上，不仅有热气腾腾的米粉，还有小汤包，甚至还有一些小菜。
尽管林姜只想跟霍从周简单地嗦碗粉然后走人，但看到这些只有在记忆里出现过的吃食，还是忍不住问，“这些……”
“幸福里有卖。”
霍从周语调平常，仿佛幸福里就在漫城一品的隔壁似的。
但这两个地方开车都要半个多小时，高峰期来回可能要两个小时。
“看起来很好吃。”林姜拉开凳子坐下，拿起筷子。
汤粉一到嘴里，熟悉的味道就占据了整个味蕾。
这分明就是……姥姥的味道啊。
压抑着胸腔的酸涩，林姜吸了吸鼻子，故作轻松，“手艺不错。”
霍从周不置可否，在她对面坐下。
这顿早午饭，两人没有做任何的交流，全程只有餐具碰撞的声音。
饭后，林姜帮霍从周将碗筷放进洗碗机。
她挤了点洗手液洗手，一边漫不经心地洗手，一边犹豫道，“我……”
她想说自己该回去了。
霍从周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样，打断她，“昨晚，你给我吃了什么药？”
啊？
这……
林姜忘了。
她冲掉手上的洗手液，“我去看看。”
昨晚蒋徊发给她之后，她照着买的。
林姜从手机翻出了清单，又找来了药和服药说明，“你如果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问蒋徊。”
霍从周点头。
“温度计呢？”
林姜又从药箱里翻出额温枪，“你自己测。”
一开始霍从周没动，大有让林姜测的意思，但看到林姜不耐的表情，接了过去。
三十七度五，虽然还有点烧，也没什么大问题了。
怕霍从周待会又给自己找事，林姜又给他倒了杯水，轻抬下巴，“吃药。”
如果是霍从周，只要人不倒下绝对是不会吃药的，但林姜盯着，他拇指无意识擦过自己中指的淡色小痣。
“怎么，你怕苦？”林姜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且不说她买的这些都是西药，外面有糖衣包着，就算是一点糖都没有掺的中药，他也不应该是这种反应啊。
“怎么可能？”
霍从周面无表情地将药服下，末了微挑着眉眼。
什么意思，求表扬啊？
林姜抽了抽嘴角，非常敷衍地伸出大拇指，“霍总不愧是霍总。”
霍从周脸色一僵，额前碎发下的双眸微敛，好像不好意思了一般。
这种表情……林姜只在十几岁的霍从周身上看到过。
今天这是怎么了？
太阳西升了？
就在这时，沙发上的霍从周突然起身，高大的身躯突兀地立在林姜的面前，像是笼着她一般。
林姜戒备地看他。
霍从周盯着她，悠悠地俯身……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林姜垂落的手指蜷起，后退一小步。
“怕什么？”
林姜刚想说“有什么好怕的”，就看到霍从周俯身，将手中的杯子放在了她旁边的茶几上。
“好玩？”林姜抬眼瞪他。
霍从周似乎觉得很有趣，微微勾唇，“好玩。”
“我走了！”林姜转身。
霍从周却说，“陪我去个地方。”
“不去！”
“不是想去看姥姥？”
这个男人……
总是能精准地掐住她的软肋。
林姜的脚步生生扼住。
“我去换件衣服。”
“楼上有。”
“不合适！”
气氛一静。
林姜觉得自己态度有点不好，想要缓和一下，就听到霍从周说，“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第88章 哭
林姜下楼的时候，霍从周已经在楼下了，身上的衣服却换了。
白衣黑裤，是他惯常的风格。
只是她也是黑白搭，白色衬衫，黑色半身长裙。
不谋而合的装束，有点情侣装的味道。
林姜挪开投在霍从周身上的视线，“走吧。”
姥姥的墓地也在南山陵园，旁边……却是霍汝。
早年，有一次在幸福里，林姜在客厅茶几无意扫到了一份信息登记表，上面就有霍汝的名字。
与霍从周，是母子关系。
不小心窥到了霍从周的秘密，林姜只想装不知道，根本不敢多问。
如今，林姜亦是没有多问。
霍从周从小就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不想说的，不想让人知道的，别人断然不会从他那里窥得三分。
“姥姥走的时候，问起你了。”
闻言，林姜转头，看向霍从周。
霍从周熟练地打扫着墓碑，头也没回地说，“姥姥问我，有没有和你联系。”
林姜心头一哽，垂落的双手紧攥。
“我说，联系了。”霍从周将竹篮里的小点心拿了出来，继续道，“她问我，你在外面过的好不好？”
这下，林姜有些绷不住了，眼眶红了一圈。
霍从周，“我说挺好的。”
话落，墓园吹过一阵秋风，沙沙的响声中伴来一阵阵的桂花香，那香味像是半山公馆的味道，也像是幸福里的味道。
林姜蹲下的身子往姥姥的墓碑凑近了些，哽咽道，“姥姥，林小姜来看你了。”
“我……”
林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带颤抖着，“我真的很坏，一直都没来看你，我……”
此刻，林姜的脑海中全是在幸福里的记忆。
“小姜来啦”，“小姜快来吃饭”，“小姜，你看阿周这张臭脸”，“小姜，你别让舟儿欺负你”……
那些温情的时刻，如一把把无形的刀，扎在她的胸腔，任由岁月控诉着她的无情。
“姥姥……对不起……”
对不起，离开的那样突然，没能好好地说一句再见。
对不起，在她弥留之际，没能回来看她一眼。
更对不起……回国这么久，才来看她。
在一声声迟来的歉意中，林姜泪水汹涌，一串串滑下，低落在脚下的青石砖。
她不想让霍从周看到自己这个样子，脑袋埋在膝间，双手紧紧地抱着双腿，将自己藏了起来。
但那如困兽般的呜咽，一直没停。
不知刮起了几场秋风，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林姜的情绪终于平静。
她抬起脑袋，入目的是霍从周青隽冷傲的脸庞。
冷漠的双眸微掀，t来的目光带着几分不经意与深沉，好像这只是轻飘飘随意一眼。
“哭好了？”
林姜吸了下鼻子，嗓音带着点沙哑与朦胧，“我只是想姥姥了。”
“嗯。”霍从周说，“我也。”
重逢后，在林姜的印象中，霍从周的情绪鲜少外露，如此坦然地诉说想念，还是头一回。
触及林姜意外的眼神，霍从周斜眼睨她，“怎么，我不能想我姥姥？”
他刻意加重了“我姥姥”这三个字。
林姜抿唇，“还以为你无情无欲了。”
她声音挺小，但这附近就他们两个人，而且陵园本就安静，霍从周想听不见都难。
“我有没有你不知道？”
林姜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情跟欲，“你别当着姥姥的面胡说！”
“我说的是事实。”
霍从周起身，居高临下地丢下两个字，“回了。”
“哦。”
林姜起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