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着的季柯和醒着的时候不太一样。
对林鹿来说，他醒着的时候眼睛里总带着笑，乖乖巧巧。
睡着以后，那张脸却看着格外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显得格外孤独。
“你啊，还真是处处都和别人不一样。”
一般而言，人在睡着的时候看上去会更柔软、更没有防备。
呜呜。
沙发轻轻震了两下，林鹿朝着罪魁祸首看去，是季柯放在一边的手机。
好像是有人一直在发消息，所以一直响。
林鹿倾身，想要确认一下是不是有什么急事，不料正好有消息发过来，手机屏幕亮起，在她的脸进入摄像头视野的那一刻，咔嚓解锁。
她愣了一下神。
季柯的手机，为什么她的脸可以解锁？
因为是她完全没料到的情况，所以解锁后的手机桌面，猝不及防地展露在了她眼前。
那是一个有些模糊的照片，颜色很奇怪，像是从监控里面截的图，整体偏灰色调。
林鹿之所以看得出它是照片而不是满屏幕噪点，是因为她认出了里面的自己。
她穿着白裙子，站在花园的躺椅前，一只手按着季柯的肩膀，一只手按着他的后脖颈，低着头在，亲他？
背景是晚上，又有灯光影响，所以有点儿看不清。
但林鹿再三确认后，觉得她真的是在亲季柯，还是亲的下巴！
她心脏狠狠抖了几下。
“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回宿主，在涉及隐私行为时系统会自动关机，当时本系统处于关机模式，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隐私模式？
关机！？
就林鹿知道的，她洗漱的时候，她换衣服的时候，她睡觉的时候，果园系统会自动下线。
这张照片里的事情发生时它也下线了，那就证明……证明发生的事情和前面她想到的事至少同等级！
林鹿有些慌了。
她只记得，那天她拿了酿的果酒和季柯一起喝，然后再有记忆就是第二天起床了。
等等，第二天起床，她遇到了季柯，当时他下巴上贴着创可贴，看她的眼神特别奇怪……
林鹿瞳孔狠狠晃了晃。
完了，她……她是不是喝醉欺负小季柯了！
林鹿看着已经睡熟的季柯，看着他干干净净的脸，想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良心有点儿痛。
原来她，居然是那样的人吗？
她怎么可以这样！
难怪季柯当时那么生气那么委屈，是她她也生气也委屈啊。
林鹿无力地跌回沙发上，头有点儿疼。
不行，以后不能再随便喝酒了，喝酒之后的她居然连小季柯都欺负！
林鹿的脑袋里瞬间被塞满各种想法，心虚地等着季柯睡醒后，立刻双手递上他的手机。
“对不起，之前有人给你发消息，我想把手机拿起来，结果它自动解锁了，然后我看见了你的屏保照片，我也才知道那天晚上……对不起！”
她心里乱糟糟的，说的话已经不受脑子控制。
“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你可以向我提任何要求，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做，对不起！”
林鹿一时间也想不到别的办法。
季柯眨着惺忪的睡眼，似乎没太听懂。
林鹿指了指手机，再次重复了一遍。
“我不应该喝那么多酒，还对你做那样的事情，真的很抱歉。还好那天我是在自己房间醒来的，衣服也很正常，所以应该没有太严重。如果可以补偿的话，你让我做任何不违背原则的事情都可以。”
刚睡醒的季柯软乎乎的，头发有些乱，眼睛里是一如既往的干净澄澈，如雨后青空。
林鹿被这样一双眸子望着，更心虚更难受了。
不该觉得果酒度数低不会醉就喝那么多的！
“什么都可以吗？”
季柯的声音响起，还带着几分迷糊。
“嗯！只要不违背原则，都可以！”
季柯朝她伸出手。
“咬回来。”
林鹿：“什――”
么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季柯的脸突然拉进，然后，她的下巴上传来细细的痒。
林鹿大脑一片空白，有什么东西以极快的速度呼啸而过，搅得她心神不宁。
扑通，扑通。
这一刻，心脏仿佛不再属于她自己。
“好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柯的声音再度响起，比刚才多了几分哑。
他并没有用力，却依旧在林鹿白皙的下巴上留下了红痕。
他不悦地皱起眉头，伸出手去擦，想把它擦掉。
“我很轻很轻了。”
此时两人挨得很近，呼吸交错。
林鹿看着他专注的样子，开口问：“我之前，咬了你的下巴吗？”
“嗯，咬了，出血了。”
季柯乖乖回答，不过语气里已经没了之前的委屈。
他还在认真地用手指去擦她的下巴，一下又一下，轻轻重重，落到林鹿心上。
“抱歉……”
出血了，那一定很疼。
“不抱歉，喜欢鹿鹿，开心。”
虽然有点儿疼，但季柯很开心。
那天晚上回到房间的时候，他盯着下巴上小小的牙齿印看了好久好久，还做了一个梦。
想到梦，季柯的耳尖和脖子噌地变红，却又忍不住用发亮的眼睛去看林鹿。
看她的发丝，看她的眉眼，看她的，嘴唇。
想要，亲亲。
季柯的眼睛亮得太过，林鹿抿唇低头，有种特别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拉扯，弥散。
而季柯，就保持着刚咬完下巴的姿势，盯着林鹿看。
越看越喜欢，眸子里的光如同烟花一般飞向空中，绽出巨大的花朵。
“鹿鹿，我可以，亲你吗？”
他问得认真，一字一顿，眼尾染了一抹不寻常的红。
这样的季柯，看上去有些陌生。
但林鹿心里，并不觉得排斥，也没有不适。
好像，亲亲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念头一起，她猛地睁大眼睛。
不行，她今天又没喝酒，怎么会想欺负什么都不懂的小季柯？
林鹿赶走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往后移了一些，和季柯拉开距离。
“你不要随便和人说这样的话啊，很容易让人误会的。亲亲是要很亲近很亲近的人之间才可以做的事情，我们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鹿鹿咬我，我也咬了鹿鹿，那为什么不可以亲亲？”
“……”
林鹿舔了下嘴唇，脑子和心都乱了。
“因为……因为之前是我喝醉了啊，我不是故意的，那是我的问题，是我犯了错。今天……今天是因为你觉得我咬了你，所以要道歉的话，你就要咬回来。对，就是这样！”
季柯看着她说话，眼睛里浮起迷茫。
“真的吗？”
林鹿用力点头。
“真的，我不会骗你！”
季柯垂眸。
“但是，我觉得不是。”
他把左手放在心口上，低头去看。
心跳得很快很快，和每一次看见鹿鹿的时候一样快，甚至更快。
“鹿鹿说得不对。”
“对的，我说的一定是对的。”
林鹿坚持。
对面的季柯急了，突然伸手把她按入怀中，让她的耳朵贴在他心口上。
“鹿鹿听，不对的，它告诉我不对。”
扑通，扑通。
震耳欲聋。
“不是，小季柯，你不懂，我们是朋友，关系很好的朋友，那是朋友之间的，玩笑。”
林鹿艰难组织着语言，努力解释刚才发生的事，却越发觉得她像是个吃完不认人的渣女。
季柯平时看上去白白净净小小的一只，可力气居然很大，把她按着根本没办法跑。
她就这样贴在他的心口上，尽可能口齿清晰地说出了这句话。
“不可以，只能和我，鹿鹿不可以和其他朋友开玩笑！”
季柯松开按着她的那只手，林鹿还没来得及高兴，整个人就被紧紧抱住。
他的胳膊越收越紧。
“只有我可以！”
“咳……咳咳……”
快要喘不过气了啊！
第94章
“小季柯, 你说的喜欢是对朋友的喜欢，我们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啊，所以你看见我会开心是很正常很正常的事情, 就像我看见欢欢他们也会很开心一样。”
终于可以正常说话后，林鹿开始给季柯做思想工作。
季柯撇嘴。
“才不是。”
他看了一眼刚刚闯进来的焦航, 并没有觉得开心，心脏也不会砰砰跳那么快。
焦航脖子一缩，努力降低存在感。
他只是带了夜宵来，想问问季柯和林鹿要不要吃, 谁知道会正好撞见不该撞见的啊。
不过, 看面前两个人小学生一样的对话, 一个说“是朋友”, 一个咬死了说“不是”, 焦航还是没忍住举手插嘴。
“那什么, 你们两个谁都没谈过恋爱, 要不然让我这个恋爱小天才来帮你们判断？”
不然就算再过几百年, 他们也谈不出个所以然。
而后，焦航拿来两个运动手环, 分别让季柯和林鹿戴上。
“这个能看到你们的心跳速度。现在你们都先冷静一下，等心跳恢复正常以后, 我们来做个小实验。”
这个办法是他从网上学来的，说是一个人在看见喜欢的人时, 心跳速度会变快。
焦航没说的是, 他哥看见林鹿高兴那劲儿, 不用想也知道心跳肯定会变快, 所以这个环节, 最主要的是看林鹿的心跳变化情况。
其实他也很好奇, 林鹿到底喜不喜欢他哥。
如果喜欢的话，嘿嘿……
焦航跃跃欲试，一等到他们两人的心跳恢复到正常水平，就开始分别对他们进行实验。
他翻出网上别人用来测试的各色美女照片，一张一张在季柯面前放。
从头到尾，从现代到古代，季柯的心跳变化平成了一条直线，本人更是已经开始变得不耐烦不想配合了。
“哥你别着急，现在就是做一个初步测试，再坚持坚持。”
说罢，焦航惊喜的发现，他哥听见他的声音时，心跳竟然有一点儿变化，虽然很小很小，可有前面的数据做比较，焦航感动得快哭了。
虽然他哥总把他赶出门、不理他、欺负他，但还是喜欢他的！
呜呜呜，他这么多年的青春没有白费。
后台，林鹿给了焦航一个“……”的眼神，把美女图换成各个大师的画作。
在变幻的瞬间，季柯的心跳速度马上变了。
如果焦航带来的变化是1个点，那现在这些画带来的就是10个点。
焦航：“……老板我们不能这么算啊，我哥本来就是个画痴，这些又都是世界级大画家的作品，谁看了心跳不加速啊？我想到这些画的拍卖价格心跳也加速，比我哥还快呢。”
他自我安慰着，毕竟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能不对名画心动呢？
放完名画集，林鹿把图片切换成祖国、世界的大好河山。
梦幻的极光，瑰丽的山景，陡峭的悬崖，磅礴的瀑布。
这次，季柯的心跳变化上到了50点。
焦航看着数据感慨：“我哥一直都很喜欢这些风景，很早以前就经常独自进山，钻进去一待就是好几个月。他其实是一个自由的集合体，一直都在追寻他喜欢的东西。”
这么自由纯粹的一个人，谁要是禁锢了他的灵魂，那是会遭天谴的。
所以，季柯不爱让人跟着被人盯着，家里就没让保镖近距离跟着，从小到大都是远远的。
如果不是这样，当初那些混蛋也不可能得手。
不过……
焦航仔细想想，如果为了季柯的安全把他全方位盯住，那他们这些家人也就变成了混蛋，做的事情和那些把季柯关起来的人一样。
错的是那些欺骗季柯的混蛋，而不是季柯自由的心和自由的灵魂。
事发后，他和家里其他人讨论过，反复衡量抉择，最后看着那段时间被关在家里不许出去的季柯，看着季柯瞬间枯萎的灵魂，空洞的眼神，最后还是冒着风险，让他去做想做的事，去想去的地方。
大不了，他们再小心谨慎一点儿。
余生都不自由都被监/管，对季柯来说，比被那些畜生关起来更恐怖，更无法接受。
焦航还记得，当时他奶奶说了一句话。
“种一朵花，是为了看它开放，不能害怕摘花人就阻止它绽放。栽一棵树，是为了看它伟岸，而不是为了它不被大风吹折就把它砍了变成木材。”
他一边想，一边顺口和林鹿说这些过往。
不管怎样，林鹿对他哥都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女朋友也好，朋友也好，都很特别。
焦航猜测，他哥看见那些风景的心跳变化是最大的，所以再往后放的时候，就没那么好奇了。
放的时候，投的是他手机相册。
他点的自动播放，和林鹿说话的时候，等准备好的照片放完忘了点停止。
等反应过来去点的时候，季柯面前的图片，已经变成了一个学生证照片。
那是高中学生证，是焦航早些时候查林鹿身份时随手保存的，后来一直忘了删掉。
“老板你别误会啊，当时我还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为了我哥的安全，所以我就去找了一下你的资料，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他慌张解释着，怕惹人嫌。
林鹿失笑。
“别紧张，我明白。”
放映室里，季柯看着学生证上的林鹿。
照片里，她穿着高中校服，扎着高马尾，眉眼间是熟悉的温柔，却又带着几分忧郁和破碎感。
那时候，林鹿还不知道她不是戴佳慧的孩子，还在不要命地努力，去争取家人的爱与关心。
那时候，林鹿每每把目光投向这个世界，眼中除了温柔，还有迷茫与悲伤。
她不明白她是哪里做得不好，不明白她为何被最亲近的人不喜，不明白她为何不被爱。
如今，林鹿看着过去的自己，已然不会再难受。
可季柯会。
他对情绪太敏感了，只是看这样一张照片就能知道，林鹿不开心，她很难过，很孤独，很害怕。
手环上，心跳变化的点数刹那间超过了阈值，焦航正要喊停，却见季柯直接从放映室跑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