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回答令他不满意的话,也许他真的会毫不留情刺下去。
棠宁陷入了沉默。
凑近了,似乎能听见这个女人微弱的呼吸声,但她周身毫无温度,并且只是一个虚相,像是随时便能消散。
这个认知突然让谢行野有些烦躁,他加重了语气,“说――”
后面的几句威胁却没能说出口。
并且谢行野难得的……愣住了。
棠宁抹了抹眼泪,终于忍不住抽搭出声,摸着自己光秃秃的脑袋,再次看向谢行野时,便怎么看怎么……可恨。
如果现在谢行野就在她身边的话,棠宁发誓自己要把他打一顿。
事实上她也确实愤恨地扑了上去,谢行野下意识地移开了手中剑柄,还没等自己为这个动作感到奇怪时,心脏却仿佛骤然间缩紧了。
……她在哭。
张牙舞爪的扑过来,似乎是想要打他。
只是碰不到他的人,棠宁只能泄愤一般地锤了两下,呜呜哇哇的骂他:“你吸.毒把脑子吸傻了吗?”
谢行野:……
成年之后就没人敢这么对他说话,所以以至于他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瞬间蔓延的手足无措的情绪……大约也是因为如此。
“都怪你个狗.东西非要作死。”棠宁越想越生气,抽泣着想踹他:“都怪你。”
没清掉记忆之前给她玩自焚,清掉记忆之后又天天想杀她。
狗东西!
越说越过分了。
被这么劈头盖脸的辱骂,谢行野下意识地举起了手,动作利落地……扔掉了剑。
然后虚虚环住了棠宁。
就仿佛分成了两个人,一个人冷峻而默然的说,“她冒犯我,杀了她。”
另一个人却诚实的扔掉了桃木剑,选择拥抱她。
只是语气别别扭扭的,“……别哭了。”
“哇……”棠宁又嚎了两声,她的哭闹终于引来了病房外的护士,急忙冲进来安慰她,还贴心地帮她关掉了电视。
“不要关呜呜……”棠宁捂住了脸,抽抽搭搭地说,“我还没骂够。”
她的生命在迅速走向衰竭。
精神也似乎随着身体一道,随时要面临崩溃。
棠宁成年以后就很少哭泣,等情绪稳定下来以后,第一时间就是感叹自己的仙女人设似乎也崩了。
说起来,她在谢行野面前的伪装似乎从来都没有成功过。
……那就不装了。
等护士把她哄好离开以后,棠宁擦干眼泪,重新上线。
这一次,她的眼里闪烁着坚定的火焰!
――我不要光头,我要通关游戏!
上去之后,谢行野居然还在。
只是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而御书房内的红线、阵法一类的东西已经全部被撤除了。
见到棠宁来了,他居然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片刻后又强迫一般地重新看向她,面无表情问她:“哭够了?”
棠宁轻轻哼了一声,这次径直前往谢行野的身边,看了下明君值:2 。
倒是在缓慢增长的样子。
没想到谢行野却十分敏锐,坐直了身子,“你在看什么?”
说完却又有些困惑,整个人都愣了一下,表情古怪说道:“我曾经是不是……”
总觉得这个场景,似乎很早以前就发生过。
“你管我看什么。”棠宁的语气毫不客气,随后宣布道:“以后我要跟在你身边,随时监督你。”
之前一直没发现,但棠宁意外在商店系统里面找到了一个叫【限制】的道具,一次花费RMB一万,每一次使用都能够短暂控制要培育的明君值的行动
那么以后只要一发现谢行野有杀人、当暴君的苗头,她就‘呔’!
第36章
棠宁的话音刚落, 似乎就听见了谢行野轻轻的‘嗤’了一声。
“一个能被桃木剑吓哭的仙子?”他语气颇有鄙夷之色,“要监督朕?”
……
挺好的,棠宁镇定地想, 看样子最起码他接受了自己的仙女人设。
接着他又面色不善问道:“监督朕作甚?”
棠宁干脆利落说道:“监督你, 不许你随意杀人,好好治理这个国家。”
“为何?”
棠宁掐腰回答:“你问那么多呢, 这不是你该管的。”
谢行野被噎了一下, 随后冷笑,“管你是仙是鬼亦或是人, 以为朕会怕这些雕虫小技吗?”
棠宁火速打开商店充值,心里默默念道:别怪我……谁叫你给我烧了一座行宫呢。
眼看前面那个女人不再说话, 似乎连身形都虚了三分, 谢行野不由得上前一步, 面色不善问道:“你在做什么?”
下一秒, 他整个人似乎都不大受控制了一般,居然虔诚地冲着前方的女人……鞠躬, 声情并茂说道:“感谢仙子的教诲, 我一定好好改过自新,努力成为旷世明君。”
棠宁清脆答道:“好!既然你答应了,咱们就开始吧。”
谢行野:……
等【控制】的束缚一解开,他震惊地微微后退几步,片刻后又强迫自己定下神来,沉声道:“不入流的妖法。”
说的好像你见过入流的妖法一样。
“知道了吧。”棠宁翻了个白眼,“这是天命, 天命不可违逆。”
谢行野淡淡说道:“朕从来不信什么天命。”
何况如此直白且霸道的妖法, 又怎么可能是那虚无缥缈的天命。
不过这个举动倒是也解释了, 为何之前看见她哭, 自己居然会瞬间方寸大乱。
不过是被妖法摄住罢了。
思及此,谢行野重新坐回了龙椅上去,审视般地看着棠宁,“你当真只是要朕好好治国?”
棠宁老老实实保证:“我当真。”
这一点绝对比真金还真。
听了她的保证,谢行野面露嘲讽:“既如此,惠州恰逢十年不遇的大旱,正是民不聊生。能否请仙子降下甘霖,救我惠州百姓于水火之中?”
……啊这个不在她业务范围内啊。
但棠宁还是打开了唯一能打开的商店,四处瞅了瞅,还抓耳挠腮搜索了几个词:人工降雨、乌云。
统统没有。
她只好尴尬地说:“术业有专攻,这个好像不行。”
谢行野拖长了语调,意味深长道:“哦?”
“那么。”他漫不经心地支起了下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渭水流域十年间皆有河堤泛滥之险,向来是本国一大患事,敢问仙子可有何法,令渭水不再决堤么?”
……谢行野在为难她。
棠宁终于反应了过来,随后咬了咬牙。
三言两语之间,谢行野就把他们之间的主导地位换了过来。
不行不行,不能跟着他的思路走。
她正在组织语言,门外有人拖长语调汇报:“宣――工部侍郎觐见!”
谢行野不欲棠宁被其他人瞧见,刚想出声,就只见那仙子‘咻’地一下冲刺了过去,直接穿过了大门。
棠宁逮住了那个工部侍郎,率先查看了一下这人的详细资料,粗粗浏览过一遍,心里就有数了。
然后,她跟着侍郎一起并肩进去。
工部侍郎名叫黄明泽,他年纪不小,但是面对谢行野时总是有些发怵,一进来便接连叩首,“陛下万岁。”
只是过了好一会儿,谢行野都不叫他起来,吓得这老人家以为自己有什么把柄被抓了,当场就冷汗连连。
谢行野抿紧了唇。
……黄明泽分明是见到了这个锦鲤仙子,为何毫无反应。
棠宁却没反应过来谢行野现在的心思,只是直白地说,“把这老头撤了吧,他的憨厚老实只是装出来的,你喊他去治理旱灾,他却只想中饱私囊。”
谢行野下意识看了眼工部侍郎,而对方只是安静地跪拜在下,就好像……听不见一般。
――只有他能看见这仙子,听见仙子的语言。
只是不知为何,这一古怪的现象却令他心神大畅,仿佛是一件思忖许久的烦恼事在刹那间得到了解决。
……谢行野收回自己莫名其妙的心思,淡淡对黄明泽说了声,“起来吧。”
“臣惶恐。”黄明泽已经是满头大汗,“陛下今日早朝时,令臣负责治理惠州旱灾一事,臣不敢怠慢……”
“不必了。”谢行野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似乎有些不耐烦,“朕改了主意,你还是告老还乡算了。”
黄明泽:“……”
他不明所以地抬头,谢行野却不耐地挥挥手,“下去。”
还挺能听劝的嘛。
棠宁高兴地凑过去查看明君值:1 。
。。。。
知道了,一定是谢行野方才的表现太过于随意,完全不像个明君的治理风格。
所以降低了明君值。
“怎么。”谢行野眼含讥诮:“朕可是做错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
棠宁轻轻咳嗽了一声,“大理寺今天接收了一个翰林,叫张文修,你把他弄回来,这人可以去治理旱灾。”
这是她刚才看资料的时候发现的,这哥们是个刚正不阿的人,本来是在黄明泽的手底下办事,得知黄明泽准备贪.污银子之后怒斥了他几句,被黄明泽找了个名头打发进了大理寺。
本以为要花费一番口舌说服谢行野,但他只是无所谓地点点头,立刻招来了文渊阁的臣子,口述成旨,启用了张文修去治理惠州的旱灾。
等事情做完之后,棠宁又连忙凑上去看。
明君值:0 。
她眼前一黑,只能怔怔立在原地,随后又烦躁地走来走去。
为什么明明做了正确的事情,明君值却不升反降?
此时已经到了晚膳时分,侍者们为谢行野送来晚膳,棠宁又敏锐地发现了:
没有太监。
本来皇宫里是不应该出现一个健全的男人的,但现在伺候谢行野的这些人,既不是侍卫又不是太监,就好像是寻常人家的小厮一样。
随手看了几个人的详细资料,棠宁又了悟了:谢行野居然在半年前废止了太监的制度,先前的太监全部被打发走了,新来的一批宫人全都是健全的男性。
而这个举动,被系统特意提示:【撤除太监不利于皇家子嗣的传承,因此扣除谢行野30点明君值。】
……
她好像突然明白了,明君值到底该怎么玩。
苦大仇深地盯着谢行野吃完饭,棠宁确定今天他没什么机会再降明君值以后,果断下线。
养足精神,第二天她正卡着谢行野早朝时分上线,传送到主殿之后,便在谢行野的眼皮子底下转来转去。
她在看这些大臣们的详细资料,默默地挑出几个能用的人。
谢行野的目光随着她而移动,这场景莫名让诸位大臣感到一阵发毛。
好在不久后谢行野便不耐烦地宣布下朝,迅速回到了御书房。
半年之前谢行野喜欢住在御书房里,但最近半年不知怎地,他只要呆在那地方便觉得烦躁,心中空空落落的。
――就像是在等一个不会出现的人。
收起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谢行野敛眸端坐在龙椅上,听着棠宁竹筒倒豆子一般说出:“礼部尚书这个老头,怪不得能活这么长时间。”
历经三皇而屹立不倒,他的详细资料点开,简直要比小说还精彩,八十多岁的老骨头了,上个月还强抢了一个良家妇女。
只是此人忠奸莫变,而且支持者甚众,棠宁决定先把他留着再说。
“还有大理寺少卿,他要完了,好多人密谋要诬陷他,你到时候可别信啊。”棠宁碎碎念道,“其实最神奇的还是那个吏部的五品小郎中,他既没有家世又没有才学,你猜他这个官儿是怎么来的?”
谢行野静静地听着,只是面上嘲讽之色越发浓烈。
――所谓锦鲤仙子,就是这般德行?
竟是仿若那些醉酒后碎嘴的男人一般,八卦且聒噪。
他谢行野着实是懒得理会。
棠宁催促道:“快猜快猜。”
谢行野:“……怎么来的?”
这等五品小官,他倒还是真的没什么印象。
棠宁‘嗯’了一声,轻快道:“看你表现。表现好的话,明天再跟你说,拜拜。”
她要做化疗,干脆利落地下线了。
谢行野:……
他面色不善地留在原地,片刻后不岔地拂袖,冷哼一声。
门外宫人小心谨慎说道:“陛下,钦天监的人求见。”
谢行野的表现还行。
第二天他的明君值就涨到了2,棠宁感到一阵欣慰,待下了朝后就神秘兮兮说道,“这个人原本只是京城郊外的一个农夫,还是个女儿身,那天上山去采蘑菇,意外发现一个被野兽咬死的进士,于是拿走了这个进士的身份和文书,顶替了他来做官。”
但还算是有良心,有帮那个进士好好的安葬。且她长得较为高大,几年下来女扮男装居然没人发现。
谢行野正在批阅奏折,听了之后,也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事情真相跟他探查出的差不多,此人还算是有胆色,倒也机警。
他兴致不高,棠宁便凑过去帮他奏折,还像以前那样,把一些紧急性和重要性高的折子挑选出来,放到谢行野身前。
因为她的动作,谢行野一愣,接着不动声色地觑了她一眼。
……那种莫名其妙的古怪之感再度袭来,令他有少许的困惑。
全部挑完,棠宁拍拍手:“这些奏折比较重要,先看这些。”
通过查阅奏折,棠宁敏锐地发现了,现在这些官员们似乎忌惮谢行野到了极点。
自古以来文官集体就是帝国的实际掌控者,除却一些开国或者太有手段的皇帝,文官们一向是掣肘帝王权力的存在。
但本朝的官员似乎太过于惧怕谢行野,写的奏折都是客客气气,既不敢放肆也不敢谄媚,基本上是做到了有事说事、不敢玩心眼的状态。
除了一些……
劝他选秀、填充后宫的奏折,态度十分的强硬且方式多样。
这些奏折也被挑选了出来,但是谢行野只略略扫了一眼便拿开,颇有种见惯不惯懒得理会的意思。
等全部奏折批阅完毕,只剩下了那些劝他填充后宫的本子之后,棠宁磨磨蹭蹭地把那些奏折往谢行野的身前推了一点。
谢行野面无表情,往旁边挪了挪。
棠宁再推。
谢行野不动了,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仙子这是何意?”
“一个合格的君主,要趁早生下继承人。”棠宁索性挑明了,“你……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