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养成手册——青别【完结】
时间:2023-05-31 17:15:45

  棠宁心里‘咯噔’一声,想不到在这里还能看见瞎子,这可是太上皇的居所,这人来了干嘛?
  瞎子听见了她的动静,也没做出什么反应,只是姿态松散地靠在了竹子上,冲她招招手。
  “这里是青竹居。”棠宁一面靠近,一面慢慢说道,“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人是怎么避开侍卫的?
  “东临?”瞎子忽而伸手来抓,只堪堪抓住了她的衣角,接着往这边拽了拽。
  棠宁一阵羞恼,只觉得他轻浮,恶狠狠威胁道:“我要叫人了!”
  瞎子无所谓地勾了勾唇,倒是放开了她的衣服。
  他今天居然要比寻常时更加的……显得正常一些,居然以商量的口吻来问她,“我可助你脱奴籍,令你后半生衣食无忧,富贵一生。只是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
  ……一个冷宫弃夫,哪来儿的脸说这些。
  棠宁慢慢整理着自己的衣角,闷声道:“奴婢卑贱,恐怕是不能帮助贵人。”
  但看着瞎子这样,她又莫名不忍心了,只是咬着唇鬼使神差地问道,“你有什么难处,也许跟人倾诉下,会好很多。”
  “好啊。”瞎子复而将竹叶放在唇边漫不经心地吹了吹,他神色几乎可称温柔:“我与我妻子分离了三年多,有时我会忍不住想,她是不是已经死了,是不是永远不会再来了。”
  这话让棠宁的脸绿了,几乎想要掉头就走。
  ……你不要说这个啊啊啊啊。
  诅咒当朝皇帝死了这个罪名她不敢背负啊!
  瞎子却全然不知道她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只是微微一笑说道:“说起来此事大约怪我,明明知道她一心我生下皇储,因为一念之私,总是不愿意。”
  甚至将皇位让给谢玄也不愿意成全棠宁,几年的时光一晃而过,谢行野也是该清醒了。
  当时的棠宁分明是油尽灯枯之相,所作所为都是想让他生下皇储而已,他明明应该看出来的,却只是一昧的欺骗自己。
  而棠宁,那个总是不求回报对他的人,当然舍不得以生命要挟。
  宁宁甚至都不肯告诉他这件显而易见的事情。
  棠宁眨巴着眼睛,忍不住叹了口气,“你为什么不愿意啊?”
  就……都用不着他亲自生啊。
  难道他真的是穿越者?因为现代恋爱平等的思维所以不愿意?
  得找个机会试探下这件事啊。
  “是啊。”瞎子过了许久才回答她,声音轻得几近呢喃,“即使到了如今,我也是不愿意,要我如此,不如杀了我痛快一些。”
  “然而,如果能换得她活下来,我这条命确实是不足惜的。”
  瞎子的语气已经趋近平静了,并且棠宁总觉得隐约能听出其中那认命的释然感。
  他侧着身子,侧向棠宁的方向,温和的询问道:“能否请你,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假扮我的妻子,同我生下……”
  谢行野的尾音消散在了轻柔的风里。
  那宫女跑得太快,这一点也同……宁宁一般。
  听见不想听的,就会立刻消失,接着再若无其事地重新与他相见。
  “不会很久的。”谢行野淡淡立在原地,仰头能感受到皎洁的明月光,对着清风与明月乞求着,“答应我吧,宁宁。”
  毕竟,他不准备活很久。
第62章
  竹林里偶尔有几声鸟叫, 棠宁步子迈得很大,就好像是身后有什么东西追赶一样,几乎有些慌不择路回到了房里, 将房门一关, 脊背也紧紧贴上了房门。
  她的心跳声剧烈,脸上也泛起一阵潮红, 大脑里还不断回想着方才瞎子的那句话, 除此以外却是一片空白。
  昭儿她头还蒙着被子里,见棠宁这慌乱的模样也更加害怕, “姐姐,外面是什么啊?”
  棠宁摇摇头, “一个疯子, 不要管他。”
  ……病得不轻的疯子。
  她强行让昭儿睡下, 自己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也无法入睡, 总觉得心中无比慌乱,不断想起当时瞎子那神色与语气, 又懊恼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那种商量着的语气, 根本就不是瞎子的风格啊。
  瞎子如果真的有这种心思,大约也是直接命令或者有所动作,而不是自怜自哀着一种……不想活了的样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难道是长得很像当朝皇帝?或者声音很像?
  以至于让瞎子提出了这种要求。
  不知道怀揣着怎样的心思,棠宁她还是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再次迎着月色踏出了房门。
  夜色越深,天气就越凉, 风深露重, 空气中的湿意能直接挂在人的眉毛上凝结成水珠, 棠宁轻轻呼出一口白雾水汽, 发现瞎子他人还在原地。
  听见了棠宁的脚步声,他头也没抬,声音里带着点懒洋洋的困倦,“你答应了?”
  “……我没病。”棠宁慢慢靠近了他,最后用宫灯照了照瞎子的脸。
  虽然脸上已经没什么血色了,却还是反而显出了惊人的艳丽之感。
  就好像是一朵花即将衰败的前夕,用尽了全力所释放出的那种美,带上了不详的消亡气息,越显得珍贵。
  瞎子他人坐在地上,半靠着一颗较大的青竹杆,察觉到棠宁的动作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无所谓地点点头,语气倒是平和,“半夏说你聪慧,倒也确实如此。你且去吧,不要再出现了。”
  棠宁:……
  刚还以为这瞎子正常起来了。
  她叹了口气,“听你这语气,要是我答应了,你准备杀了我?”
  瞎子没回应她这句话,他张开手挡在了自己的眼罩上,“拿开你的灯。”
  棠宁连忙不再将光线对准他的眼睛,嘟囔了一句,“……原来没瞎完全啊。”
  还能感受到光线。
  然后自己却也有些怔住,无法理解为何方才会有一闪而过的关心和心疼感。
  “我不想杀你。”瞎子慢慢说道,“然而我心底的念头却令我觉得厌恶与难堪,也许转念之间,就会改变不想杀你的心思也说不准。”
  棠宁掂量了下他这仿佛空壳一般的身躯,又掂量了下自己如今健康的身体。
  感觉他两是半斤八两的样子。
  瞎子又默然地问她,“你还不走吗。”
  语气逐渐冷漠起来,又回归到了那让棠宁熟悉的喜怒无常。
  “我是想走,但我能走吗?”棠宁反问他,“我是声音很像你……妻子?难怪半夏一直要我接近你,说说呗,你两到底有什么过节。”
  这头被瞎子赶走,那头又被半夏恐吓着接近瞎子。
  跟她闹呢?
  她说得很不客气,瞎子反而轻笑了声,“胆子倒大,你以为我只是个冷宫弃夫?”
  棠宁默默回道:“不然呢?”
  一番交接过后,他们两人都没再先开口,这里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天边出现了一线曙光,棠宁还是忍不住有些烦躁开口,“你到底想干嘛?”
  “你以后大约是会嫁人,寻一个好夫婿。”瞎子接上了她的话,他语气冰冷,又带了三分讥诮,“这世间有那么多人,人人得有其归宿。而那个永远不能得见光明的人,又凭什么是我。”
  这还是第一次从瞎子这听见这么饱含恨意的话语,不免让棠宁当场愣住了。
  “我想让你们统统去死。”谢行野手中不知何时抓了一颗玉佩,那是悬挂在他的腰间的装饰物,此刻在他的掌中被渐渐握紧,在转瞬间崩成了片片锋利的碎玉。
  棠宁不由得抓紧了宫灯。
  ……坏了,他们两人原来不是半斤对八两的关系。
  “然而我答应过她,以后不能随意杀人。”谢行野毫不在意的将掌心翻覆,那已成了齑粉的碎玉缓缓倾落在地,以及他清清冷冷的声音,“我已舍去一切,却始终无法勉强自己依照她的意思生下皇储,但至少这一点……我能做到。”
  那么,就这样吧。
  他认命了。
  棠宁只觉得心烦意乱,她失神望着瞎子他平静的面容,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惧怕的情绪。
  反而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冲动,忍不住想要上前拍拍他的脑袋,
  随着清晨日光照来,竹林里的鸟叫声也愈发清越,衬得他们之间越发的安静。
  棠宁轻轻吹灭了手中的灯,她皱着眉看向瞎子,迟疑问道:“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虽然这人神智不正常,可是这种隐约的厌世与绝望感,棠宁还是能从他身上感受到的。
  瞎子没回话,方才说的那些话已然是他的极限了,只是冷淡冲她扬起下巴,“去吧,以后半夏不会再为难你。”
  这确实是棠宁要的答案。
  她只是一个小小宫女,面对这些宫里说不清的破事,自然是能躲就躲。
  只是棠宁本人却还停在这里,就算是大脑不断发出指令,那双脚也仿佛生了自己的想法一样不愿意移动。
  最后,她皱着眉提高了声音:“……那你别死在这里,免得连累了不相干的人。”
  瞎子没被她激怒,只是平静的点点头,而后单手扶着竹竿缓缓站起来,随意地选了个方向离去。
  他走得很慢,棠宁却觉得这人是在转瞬之间便消失在了眼前,心里涌上一股说不上的难受情绪。
  ……算了。
  此时天光大亮,好天气能驱散一切阴霾,昭儿更是忘记了昨天晚上的恐惧,一吃完早饭就不知道去了哪里乱窜。
  下午时分又神秘兮兮的出现,拉着棠宁的手带她快步前去了青竹居的东面,穿过两个小庭院后,来到了一处杂草丛生的石壁处。
  她献宝似的带棠宁穿了进去,映入二人眼前的是一个小小的石洞。
  石洞周围还有已经废弃的两个铁门,只是不知道是被谁拆掉了,凌乱地堆在了附近。
  棠宁摸着石壁边缘,只觉得触手温润,且带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般的熟悉感。
  “姐姐,我们进去玩玩嘛,里面没人,”昭儿怂恿她,“可好玩了。”
  说着就不由分说拽棠宁进去,穿过一个小小的密道之后,就来到了一个略显宽阔的小房间内。
  棠宁掏出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四处照了照,再将周围的蜡烛点上,昭儿小小的‘哇’了一声。
  这石房内倒是放了一些生活用品,还有钉在了石缝中的铁链,显然是锁人用的。
  是个秘牢啊。
  只是内里的空气凝滞而带了点霉味,显然是许久没有人过来过,昭儿这次特意把香囊倒在了四处,然后兴奋地左看看右看看。
  棠宁也忍不住四处看了看,这幽静而阴凉的地方,似乎能让她一直紧绷着的情绪慢慢放松下来。
  昭儿翻出了一个小盒子,回头问她:“还有棋盘呢,姐姐你会下棋吗?”
  瞎子倒是会下棋。
  这个想法让她的心脏骤然间尖锐刺痛了下,棠宁垂下了眼睛深呼吸几口,慢慢说道:“会啊。”
  她冲昭儿走过去,“我来教你一个新的玩法好了。”
  她们一直玩到晚上才回去,如果不是记挂着瞎子,棠宁认为自己的宫女生活还是比较完美的。
  但毕竟她没法不管一个将死之人,不论多不情愿,到了夜晚时分,棠宁还是面无表情步行来到了行止宫另一侧的清廖宫中,叹着气去打听半夏的下落。
  不要多管闲事,是宫斗生存的第一法则。
  但是……瞎子好像真的是快死了。
  真是要命。
  好在那些人都知道她是清和宫里的宫女,颇为热心的替她指了路,“半夏姑姑她一直陪着殿下,眼下正在风荷池哪儿一道赏月呢。”
  此刻已经是天色向晚,有人殷勤地带着棠宁前去风荷池,远远就能听见那边传出的丝竹乐声。
  这一派祥和的场景让棠宁有些紧张的心绪慢慢平和了下来,她被带到了风荷池附近,能瞧见前方灯火通明的亭子里,坐在身着龙袍女人附近的半夏。
  她向带路的人道了声谢,不动声色塞了点银钱给他,得到对方笑眯眯地回应,“姑娘不是陛下脸熟的人,唯恐惊扰了陛下,小的为您去知会一声。”
  棠宁的语气颇为感谢,“麻烦了。”
  那人收了钱后办事利落了许多,快步来到半夏身边耳语了几声,半夏随即抬头疑惑看向了棠宁。
  棠宁立在原地冲着半夏欠身行礼。
  只是,半夏的动作却令她身旁的皇帝也起了点兴趣,回头饶有兴致看向了棠宁,“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昭晚司的宫女?”
  半夏淡淡起身,“我去一趟。”
  “等一下。”谢玄却抓住了她的手,顺带摇了摇,“不是她吧,这小姑娘的画像我见过,不是同一人啊。”
  一个小圆脸一个小尖脸,差别远了去了。
  半夏慢慢地回头,冲着谢玄眯起眼睛,“……你说什么?”
  “上次你调出她入宫前的画像存档,我恰巧略看了眼。”谢玄也坐直了身子,再次看了眼棠宁,更加笃定了,“不是她啊。”
  “怎么?”察觉到半夏难看的表情,谢玄招招手示意将棠宁带过来,轻声问道:“你给陛下看错画了?”
第63章
  行止宫其实是个很大的地方, 那头歌舞升平,传到谢行野的耳朵里,只余下些许萧索的音调。
  他依旧是双目蒙着锦带, 如此漫无目的走了一天, 期间也有遇见一些宫人,皆是提前避开, 不欲和任何人发生交流。
  他咳嗽了两声, 察觉到光线慢慢变暗,了悟到天色已经是晚了, 他竟然走了一天。
  这里杂草丛生,他指尖慢慢向前探, 摸到了冰凉润泽的石壁, 忽然间觉察了出来:原来是地牢。
  当年的棠宁一路带着他避开守卫找到了靖国公, 他那时还得到了甜蜜的奖励。
  那么就在这里吧。
  谢行野摸着石壁慢慢往里面走, 感受到了石洞内部更加清凉的温度,以及那终年不见阳光的霉味, 倒是和他近几年的模样相衬。
  只是越往里走, 越能问到一股子淡淡的清甜味道――这是那个宫女身上常带的味道。
  她来过。
  谢行野也认得:用花果木制成的淡香,是宫内幽香坊专门为清和宫的宫人调配出的香囊,不沾染任何脂粉气,闻起来也不至于招致头疼。
  除了这淡淡的气味之外,牢狱里便再无旁人。
  谢行野漫不经心地走到内里,不再关心这等小事,只是慵懒的摸索着, 为自己找个平整的地方躺下。
  毕竟死后的身子若是不得舒展, 那可是不太妙。
  石壁内部坚硬而干燥, 洞里有许多杂物, 他随意的找过去,接着冷不丁碰着了一个棋盘。
  他忍不住勾了勾唇,想不到,还有他生前钟爱的棋盘给他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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