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都没有，没有物质，长得也一般，性格不算好，还是渣男，凤凰男……”
夏芸芸掰着手指，一条一条的控诉他，仿佛这个人从上到下就没有一点可取的优点。
然后，她动作顿住，缓缓地偏头，认真看向陈微末，说：“但，我们是一种人。”
同样一无所有，妄图改变自己命运的人。
决定离婚之后，夏芸芸想了很久，她突然发现自己当时之所以那么想要嫁给他，不单单是被他无微不至的关怀感动。
更重要的是，她觉得他们是一个世界的人。
第45章 45颗糖
昨晚陪夏芸芸喝了两罐酒, 陈微末一早上起来头还有点疼。
上学的时候她就不太能喝酒，唯一喝醉的一次，还在宋Z面前出了丑。不过职场这么多年, 好歹也练出来一点, 昨晚这么一顿喝, 感觉自己的酒量又重新回到上学的时候。
早会结束，将下一期的主题定好，散了会出来, 陈微末就去茶水间给自己倒了杯咖啡。
按键“滴”的一声响, 浓郁的咖啡从机器里流淌出来，她抬手打开桌上的小冰箱，顺带给自己加了一颗冰块。
见她按着眉心，面色稍有些憔悴, 外面传来嬉笑声, 英姐拿着养生壶进来, 拧开养生花茶的盖子，看了一眼她的冰咖啡。
“真不愧是年轻人, 一早上就喝冰咖啡，不像我呀, 才三十多岁, 就得开始养生了。”
陈微末端起咖啡杯，给她让出位置，语气还带了点鼻音：“英姐，我这不是昨晚熬夜，有点扛不住了嘛。”
她其实不是很喜欢喝咖啡, 略带点苦味，所以每次她都会加好几块糖, 她喜欢甜的。
英姐睨她一眼：“熬夜做什么？熬夜赶工吗？”
陈微末喝了一口冰咖啡，有点甜，还不算太冰。她还没说话，英姐就自顾自的替她说了。
“小年轻大好的年华，可不能全都浪费在工作上，要学会享受生活，懂不懂？”
伴随着水壶煮沸的声音，陈微末眨巴眨巴眼，似懂非懂。
她其jsg实……也并没有太认真工作，她不知道该怎么跟英姐解释，熬夜是跟朋友喝酒，不是工作。
但英姐就铁定认为，她就是在努力工作，连下了班回家都还得熬夜工作。于是她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十分恳切地劝慰陈微末：
“你现在这个年纪吧，努力工作没有问题，但也不能把工作当成生活的全部，要学会自我调节，生活也是要有的呀。你看看我，年轻的时候就是太拼工作了，都没来得及过自己的生活，这结了婚，就更别想了。”
陈微末一边捧着咖啡杯，一边听英姐的话，点头如捣蒜。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轻快的音乐将两人的注意力全都拉过去。陈微末回神，靠着桌子的手撑起，掏出手机，屏幕上是一个陌生来电。
她放下咖啡杯，抬手朝英姐示意一下，转身出去接电话。
休息室里人都走光了，陈微末按下接听键，偏身进去，话筒那头一道不熟悉的声音传来，听起来很沉稳。
“你好，是陈微末小姐吗？”
上午明媚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伴随着那道声音，落在耳畔。
陈微末点头，“嗯”了一声：“请问您是哪位？”
听她应声，那边人立马开口：“你好，我是金诚律师事务所的吴律师，华熙是我的朋友，她跟我说了你的情况，嘱咐我务必帮你。我看了一下资料，您这边的委托我们可以受理，不过还需要委托人亲自来一趟，了解详细。”
她之前确实听华熙姐提到过这个吴律师，说是经济方面的一把好手，但对于离婚的案子，却没有太深入涉猎过。
所以，他们说的可以受理，是指让宋Z接手吗？
陈微末迟疑了一下：“谢谢你的帮忙，可是……”
“我知道，委托人的身份有些特殊，可能不方便出面，但是请相信我们的专业，既然决定受理，我们自然会保护好委托人的个人信息，不会给她造成基本的困扰。”
见陈微末还没松口，电话那头吴律师不知被谁催促了一下，立马解释清楚。
不很清晰的声音，还特意压低，像是突然闯进的背景音，陈微末也没在意。
关于委托的事情，她昨晚其实已经跟夏芸芸商量好了。如果真的到打官司那一步，非要她出面，她也没在怕的，大不了就是一个解约，赔点钱，好不容易拿到的女二角色再变回跑龙套。
损失点钱和工作而已，总比被渣男一直威胁的好。
夏芸芸自认为理性，什么都能看的透彻，唯独在这件事上，栽了个大跟头，现在还要威胁到她好不容易打拼出来的事业，绝对不可能。
她连贪财的爸妈都能摆平，难道还摆平不了一个渣男吗？
想了想，陈微末还是说：“让委托人亲自去没问题，但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吴律师答应的非常爽快，好像不管她提什么要求都能答应似的。
陈微末说：“我要换律师。”
换谁都行，就是宋Z不行。
吴律师一句“为什么”憋在嗓子眼，沉默片刻，问道：“陈小姐是觉得宋律师的专业方向不对口呢，还是有其他的顾虑？”
“要是专业方向的话，那就大可不必担心了。宋律师虽然近两年受理的经济方面案子比较多，但他当年初入行，打的第一个官司就是婚内出轨，而且还是离婚多年，又重新告上法庭翻案的，并且大获全胜。”
说到这个，陈微末明显能听出吴律师话音里崇拜的语气溢于言表。
“所以在这方面，宋律师可以说是非常有经验的律师了。”
陈微末手搭在桌子上，半撑着身子看向窗外，上午十点，外面阳光的热度就足以将她蒸发在窗口。
她伸手拉上百叶窗，将自己掩在昏暗中，忽然想起自己当年跟宋Z在一起时，曾经问过他，为什么要选择法律？
他说：“想打一场官司，替受委屈的人讨回公道。”
陈微末那时并不明白什么意思，现在大概能理解一点，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完成自己的理想。
听吴律师十分崇拜的鼓吹，陈微末却依旧坚持：“我还是想，换一个合适的律师。”
她和宋Z之间的纠葛，早在大学的时候就结束了，哪怕是再次见面，她也不希望两人再有什么牵扯。
周六上午，难得有休息，陈微末一觉睡到九点才起。
正迷迷糊糊的揉眼睛，夏芸芸打了电话过来，说那边的工作马上就好，等会儿顺路回来接她。
陈微末伸个懒腰迷迷糊糊应着，陡然想起她跟夏芸芸约好，今天一起去律所看看情况的。
她听见话筒那边夏芸芸卸妆的声音，旁边还有人跟她说话，听声音像是助理。
夏芸芸随意的附和两句，压低声音跟她说：“你快点起，我一会儿就到了。对了，别忘了给我带杯冰柠檬水，我顺顺气。”
本来昨晚夏芸芸就要回来的，经纪人临时给她安排了个拍摄的活动，为了不耽误今天的时间，夏芸芸一早五点就去片场了，一直拍到九点才结束，好在是能赶得上。
陈微末清醒不少，翻身下床，撒着拖鞋走到冰箱前，里面还有昨天分装好，还没来得及冲泡的柠檬。她直接连杯子拿出来，倒了点水和蜂蜜，又重新放回冰箱里。
十五分钟后，夏芸芸准时到了，她找了司机开车，连助理都没带。下车的时候口罩和帽子戴的严严实实，帽檐压低，完全认不出来。
穿着拖地长裤，宽松短袖的人，在车窗映出的影子前打量自己，看了半天，又把墨镜拿下来，问：“我这样，没问题吧？”
陈微末扶额，烈日高照，晒得她有点头晕，不知道夏芸芸哪来的精神，还能把自己包得那么严实。
“没问题，我保证，就是周纬站在你面前，也认不出来。”
最后，还是按照华熙姐帮她找的人，让周纬受理她们的案子。
虽然也还是熟人，不过上学时候见过的人，过了这几年，大概早就已经记不得了。尤其像他们那样的人，身边人来人往，哪还能记得曾经的过客。
夏芸芸整理好帽子，哼笑一声：“他能认出来，就出鬼了。”
怕大小姐帽子压得太低，看不见路，陈微末一直牵着她进门，用夏芸芸的话说，“你这是牵了一个盲人进门啊。”
“幸好你没戴墨镜，不然就真的是了。”陈微末伸手推门，将大小姐恭恭敬敬的请进去。
玻璃门推开，还是上次的前台小姐姐，似乎是记得她的，又或者是有人提前打过招呼，前台小姐姐一看见她就立即迎了上来，把她们往最里面的会议室里带。
进了门，茶水适时端上，夏芸芸正要说这里的服务还不错时，门外紧跟着走来一个西装皮鞋的男人，利落的短发梳起，面容带笑的看了陈微末一眼，随后目光落在夏芸芸身上。
男人礼貌地伸手点头：“夏小姐，天气这么热，倒也不必包得这么严实。”
夏芸芸刚伸到一半，就被握住指尖的手僵住，另一只手抬起帽檐，斜眉看向周纬：“我这样，你都能认出来？”
“很难吗？”周纬嘴角笑意上扬，脱去稚嫩的成熟面容还有点稳重。
两人简单握了一下手，会议室四周的百叶窗被关得严实，夏芸芸在他的指引下坐下，看了还站在门口的陈微末一眼。
她还是有一点不放心，把这么大事情交给周纬。毕竟上学的时候她们都知道周纬是个什么调调的，吊儿郎当的公子哥突然转变成了沉稳的律师精英，确实有点不适应。
陈微末在门口填了个访问表，名字和联系方式都填的她自己。
“这个，工作单位也要填？你们的工作还涉及情感状况？”
她手里拿着笔，略带疑惑的看向前台小姐姐，还从来没听说律所也要资料调研了，这不是卖场销售干的活么。
前台小姐姐面带微笑的点头：“是，最好还是填一下，方便我们工作哦。”
配合工作的话都已经说出来了，陈微末也就没反驳，抬手把出版社名字写上，在未婚那一栏打了个勾，重新把表格递给她。
“谢谢您的配合。”前台小姐姐微笑颔首，给她指向会议室。
走过会议室外的长廊，夏芸芸在里面朝她招手，陈微末正要大步走过去，余光瞥见另一边宋Z正在外面跟其他律jsg师说话。
没看见陈微末过来，跟宋Z说话的律师笑了一下，伸手捣了捣宋Z的胳膊，说：
“华熙叫我安排那姑娘来了吗？我跟你说，那小姑娘还不相信你，觉得你不行，非说要换人，没办法，我就只能再把周纬换给她了。”
难得有宋Z肯主动接的案子，大家都还觉得他是下凡了，没想到，竟然还被委托人给拒绝了。这话要是传出去，不得给业内笑死。
“看上周纬都没看上你，你瞧瞧你混得这个名声。”难得能有机会打趣他，可不得多调侃几句。
宋Z翻了翻手里的文件，余光瞥着不远处的陈微末，眼尾微微上扬，特意清了嗓子：
“是吗？那她的眼光可不太好。”
顺着他的目光，吴律师也看见了陈微末，诧异的眼神在两人中间转了一下，突然有种说人坏话被抓到的感觉。
拒绝的话被当众说出来，陈微末除了有点社死，还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宋Z是个聪明人，知道是她拒绝了，就应该能明白她的意思。
她故作镇定地走到两人面前，擦肩而过时，说了一句：“是，我眼光一向很不好。”
第46章 46颗糖
根据陈微末先前说的情况, 周纬做出了一套简易的方案，他又问了夏芸芸一些细节的问题，完善方案内容。
宋Z用专业的角度替她分析, 并告知她各种方向的风险。
“先前我已经说过了, 这个官司打起来不难, 难的是要保全你的事业和名声不受损。一旦打起官司，不管对方是否纠缠，都对你的名声不利。”
毕竟夏芸芸是公众人物, 在这种事情上, 想要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也不是全然不能，只要能拿到对方的把柄，迫使他自己退出, 结果会比任何一种方案都简单许多。
“今天之所以要让你过来一趟, 是我们必须要当面向当事人告知各种方向的风险, 选择你所能接受的，最好的一个方案。”
宋Z倾身靠在长桌上, 骨节分明的指尖按着文件夹，说话时, 余光时不时地瞟向对面低头刷手机的陈微末。
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 小姑娘嘴角总是微微向上的，带着一点温和的笑意，看得极其认真。
于是他敲了敲桌子，故意弄出点动静，扬声问：“所以夏小姐, 你的诉讼请求是什么？需要我们为你做到什么地步。”
会议室关着门，不会有人看见或者听见里面的声音, 此时夏芸芸已经摘下了口罩和帽子，黑亮的长发披散，脸上只化了一点浅淡的妆。
她一手撑着脸，想了想，掌心拍在桌子上：“我要让他净身出户。”
不然想想她努力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赚的钱，还要分给狗男人一半，她就心疼。
周纬转了一下笔：“那他的财产？我是说，在婚姻存续期间，所有从他而来的进项，大概占比多少？”
“他有个屁的财产，除了结婚的时候他家留了一套小房子，其他都靠我赚钱养着，他的工作根本就不赚钱，还得使劲往里贴。”
夏芸芸现在想想，可能连狗男人出轨找的小三，也他妈的用她的钱养的。
陈微末回复完华熙的消息，又道了几句谢，说下次有空请她吃饭，请华熙姐一定要赏光。
收了手机，就见宋Z深邃的眼神从她面前飘过，带着点她看不出的意味深长。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说好这个案子是由周纬接手的，看眼下的情况，分明还是宋Z掌控全局，丝毫没有要让位的意思。
但是说实话，原本她挺担心夏芸芸的官司的，可看见宋Z在这里，她就莫名的放心许多。
见夏芸芸骂得慷慨激昂，唾沫横飞，一股子不吐不快的架势，陈微末拿着她的杯子起身，乖巧的出去给她倒水。
出了门，陈微末就在各种蜿蜒的走廊上迷糊了。律所的地方很大，中间一圈工作间，年轻的律师们在里面忙忙碌碌，四围全是供各种私密聊天的会议室，有大有小，环境看起来还不错。
虽然之前来过一次，但她也是在前台小姐姐的引导下进来的，眼下要自己去找，还真有点困难。
于是她转身回了前台，向前台小姐姐问清茶水间的位置。小姐姐人很不错，怕她在里面转晕，还特意带着陈微末去找。
夏芸芸平常要上镜，保持最佳状态，所以出门总会带一杯冰柠檬水，消肿又减肥，家里的冰箱里，陈微末常给她备着。
现在没有工作，也没有柠檬和蜂蜜，陈微末就给她兑了一点温水，润润嗓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