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心渡鬼——方欲睡【完结】
时间:2023-05-31 23:02:24

  白文没有继续追问,待对方继续说下去。
  “知道我为什么说【倒吊人】是死局吗?”宋婧说,“不是因为k的能力有多么强、处境有多么危险,而是因为k在这牌面世界中的规则。”
  白文不解:“规……则?”
  宋婧点了点头。
  “【倒吊人】与其他牌面不同的点,就在于k没有实体,空间中除了这樽架以外别无他物。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危险性都没有【月亮】那么高。”
  但却把纪释给困住了。
  这绝不是【月亮】能做到的。
  宋婧继续说:“【倒吊人】这张牌象征着自我牺牲。这就是这牌面空间的规则,有且只有一人将被困入魔怔,永远无法醒来。如果想要被困之人醒来……”
  白文接过对方的话:“那就由另外一人主动进入魔怔。”
  有且只有一人将被永远困住,那意思很明确。需要其他人去把赤足和尚给换出来。
  宋婧用肯定的眼神答复了她。
  自我牺牲吗?
  用自己的自由来换取同伴的平安,可真是残忍。
  也难怪宋婧说这【倒吊人】是死局。
  纪释仅一人被困于此,的确是死局。
  但现在他们来了,死局也自然而然地活了。
  思索了一会儿。
  白文垂了下眼:“我来换他。”
  宋婧有些惊讶:“就这么笃定?”
  说完又补充了句:“入魔怔可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如果没有人来换你的话,你将永远被困在其中。”
  白文没有多想。
  “我知道了。”
  宋婧顿了一下,笑着说道:“你就没有想过让我这个无足轻重的人来换你的同伴?这样你们就都能脱困了。”
  白文说:“你不欠他什么,更不欠我什么,没有任何理由帮我们这样做。”
  “虽然你对于我们而言,是个几乎陌生的人。但你同样不也有家人、朋友吗?我没有剥夺你去见他们的权力。”
  “而且……”白文微顿,眼神从对方脸上扫过:“你不会这样做的,我看得出来。”
  虽然一路上宋婧出言好心提醒了她几句。但那也只是停留在表层的一面之雅。
  白文不认为宋婧是个圣母心的人,会为了陌生人而放弃自己的自由。
  宋婧清了清嗓子:“你真的很让我意外。”
  “面临抉择时,人类总会将好的那面留给自己,潜意识中就将坏的那面抛给了别人。但你不一样,理智又果敢。”
  “你说得对,我的确不能替你们留在这里。我也还有要见的人未见,要做的事情未做。不过你放心,等你同伴醒来后我会将情况告知于他,尽快将你救出。”
  白文朝着对方点了点头。
  半跪在镜面之上,将前额对准纪释的额头,轻轻地靠了上去。
  莫名的吸引力将她的精神拉扯而进。
  -
  好冷――
  白文打了一个寒颤。
  她作为鬼身,并没有凡体,按理说根本不会感受到寒冷的。
  但此时,却觉得身处极境般,冻得浑身直打哆嗦。
  她打量了一下四周,用手搓了搓肩膀保持体温。
  漆黑一片,脚下是一方黄土,身侧是如骷髅般羸弱的枯枝树干。
  周遭全都是死气沉沉的样子。
  这里就是魔怔之地?
  白文蹙了下眉,小心翼翼地朝着前方步去。这里的感觉让她不太舒服,感觉有些浑身生麻。
  纪释到底在哪?
  白文想喊,但又怕引出其他的什么东西。张了张口,还是只咽了下口水。
  直到走了大约两里远。
  白文才发现另一个人影。
  男子不像是现代打扮,穿着粗衣布履,像个行尸走肉般朝着前方而去。
  白文没有打草惊蛇,掩着步子借着夜色靠近。
  等离近了才发现对方并不是“活人”。
  至少不像是“活人”。
  男子脸色铁青。
  脑袋像是挂在脖子上的,根本直立不起来。
  步子也是跌跄蹒跚,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听不太清。
  白文这下也没了“打招呼”的想法。
  绕过对方行径的路线,继续朝着里侧去。
  直到深入了几百米。
  周围的行尸走肉逐渐变得越来越多。
  他们虽然都没有抬头,眼神也好像不太好,走起路来跌跌撞撞。但貌似都是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白文感觉得到,应该自己也是离得纪释越来越近了。
  只是不知道这些行尸走肉是否与他有关。
  行尸中,有官兵打扮、富商打扮、民众打扮,甚至还有身着艳丽的侍女打扮。
  看不出什么联系,但应该来自同一个地方。风格和发束形式都比较相近。
  但这数量……是不是有点太多了些。
  白文抬头望了一眼。
  只见前方的路基本已经被这些行尸给挡完了。
  从最开始的百米一尸到现在的一米数尸。
  白文在怀疑是不是整个空间中的行尸都集中于此了。
  但此时,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因为她有强烈的预感,行尸前行的终点,将会是纪释所在之处。
  继续插着缝子深入了几十米远。
  听到那熟悉的吟诵声传进耳朵里,白文才彻底将心放了下来。
  果然在这里。
  她驻足在原地,踮起脚眺望一眼。率先瞥见了对方那一人高的禅杖。
  一圈又一圈的行尸中央,不知道用什么法子隔开了半径一米远的内环。
  白衣赤足的光头和尚,正盘坐在其中阖目吟诵着经文。
  白文刚想喊一声,身后却靠上一团僵硬的躯体。
  “偿命偿命……”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挡了某个“朝拜”之人的路。
  白文识趣地让开身子。
  正准备朝着内环处挤去,却惊讶地发现身后靠上她的行尸有些面熟。
  “安嬷嬷?”
  那具行尸听到她的呼唤,侧过头用空洞的眼神瞥了白文一眼。
  这让她更加确信。
  这人……竟然是从小就在永宁皇城中带她的安嬷嬷。
  随着记忆浮现得越来越多。
  熟悉的人白文也勉强能认得一二。
  安嬷嬷仅仅是瞥了她一眼,便又重新回到了队列之中,朝着内环挤去。
  白文有些惊诧,这些人……难不成都是永宁国人?
  她此时也顾不上继续多想。
  在一众行尸中挤了进去,费了好大的劲才终于贴近内环。
  “纪释、纪释。”
  白文小声地喊了两声。
  对方诵得入神,并没有反应。
  这些行尸嘴里嘶喊着、伸出手佝偻着,但硬是不敢踏入内环半步。
  好似纪释无形中所产生的威慑力,将他们给隔离在外。
  但显然,这种威慑力对白文是不起效的。
  她踏进内环,伸出手搭在对方的手臂上。
  “纪释。”
  只见对方触电般地睁开眼睛,口中吟诵的声调和语速肉耳可闻得大了几分。
  作者有话说:
  白文:出息了,居然吓到赤足和尚。
第59章 渴望自由的灵魂
  “别慌, 是我。”
  白文见对方的神情微微一愣。
  半秒思索之后,纪释眼中的情绪一扫而空,重新恢复了平静。
  “你怎么进来了?”
  再见看见纪释那张熟悉的面孔, 白文一时间有些哑言。摘下赤鬼面具的司长川和此时纪释重合在一起。
  虽然一头束发全都不见了,但容貌却是分毫未差。
  也真是奇怪了。
  这么多年岁下来,时间竟然是没在对方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还和记忆中是一模一样。
  白文叹了口气说:“还是有头发的时候好看。”
  “什么?”纪释在行尸的嘶喊中有些没听清。
  “我说你刚刚在问什么?”白文转变了个话题, 将耳朵靠近着对方的嘴唇,意思听不见让对方说大声些。
  她并不打算暴露自己认出对方的事实。
  纪释假装不认识她的原因尚且不清。白文不想将自己陷入被动。
  “哦。”纪释嘴唇动了动:“我问, 你怎么进来了。”
  白文明显感觉得到, 离得这么近的距离, 纪释的反应有些生硬。
  像是有些不自在。
  不自在那可就太对了。
  白文以前还不知道这赤足和尚早就认识她。
  现在知晓了对方佯装的底细。
  那可不得好好折磨下他。
  毕竟,在一起被雀阴幻境关了那么多年。这还不是熟人的话都有些说不过去吧。
  白文当下将外面的情报全都告诉给了纪释。
  “这塔罗牌的主人,应该不是个简单角色, ”白文说, “每一张牌都有着独特的能力。”
  “塔罗牌吗?”纪释眼神凝视:“虽然没有接触过, 但从灵力构成上来看, 应该是从符之术演化而来的。”
  “恩,那你快出去吧,”白文照着对方的样子盘坐在地上, “我先留在这里,别忘了待会来救我。”
  她相信,以纪释的修为,解决掉塔罗牌的主人后再来救她应该是不在话下的。
  这也是她为什么敢以身涉险的原因。
  但纪释却问到:“你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白文无语地白了对方一眼:“感情我刚才说的都是废话。不是说了这【倒吊人】的规则就是必须得轮换一人,才能把你给换出去。”
  “规则……”纪释揣摩了一下说:“不就是用来打破的吗?”
  说完纪释抡起身边竖立的禅杖, 朝着黄土地面重重一拊。
  白文只听见抑扬顿挫的闷响沿着地面朝着深处传导。
  宣泄的灵力跟不要钱似的, 发疯般地顺着纪释手中的禅杖朝着外界泛滥。
  整个黄土覆盖的空间出现了难以用肉眼捕捉的动荡。
  纪释的灵力倾泄仿佛是有着某种频率。
  白文虽然看不见, 但能感觉到空间在这突如其来的震荡中濒临瓦解。
  仿若一吐息间就能彻底将空间撕裂得支离破碎。
  “只要是符, 那么破解之法就是相同的。”纪释伸出手指在战栗的地点上轻轻一点,“以灵力为媒介,找到它的天然脉络,发出相反频次的震动,震散它的脉络构成。”
  “自然而然,再诡异、复杂的符之术也可以破解。”
  白文也多多少少有些明白了。
  虽然塔罗牌的形式特殊、规则独特。但说到底,也都是符之术演化来的,原理是相同的。
  在纪释这种符大师的指尖,定然也不必遵循它那所谓的“规则”。
  原来这塔罗牌也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难对付。
  只是白文先前不管在【月亮】还是【恶魔】牌面中,都是遵循了那所谓的规则,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才会一步步走得这么艰难。
  不过白文仍然没有小瞧这塔罗牌。
  纪释虽然破局的简单,但也是知晓了原理后才动的手。
  且不说这样强行破解需要那碾压般的灵力压制,世间都寥寥可数。
  更何况纪释还在符法术上造诣颇深,这个法子别人还真难复刻。
  毕竟,论起辈分来说。
  可能龙虎山的现任掌门都要叫他一声老祖宗。
  “走吧。”
  随着纪释的指尖落下。
  地表上出现了龟裂的痕迹,地面如大灾变般四分五裂。
  白文搭上对方的手,跟随他的身后,一脚踏入了虚空。
  -
  地面如镜,晴空万里。
  白文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对方那漆黑、深邃的眼眸。
  前额上传来的那不属于自己的体温,让她一时有些错愕。
  “醒了?”
  纪释的声音轻飘飘地刮在白文的耳边。因为离得太近,她甚至能听到对方喉咙跳动的声音。
  “嗯。”
  白文轻轻应了一句。她盯着对方的眼睛有些出神。
  只见对方眨了下眼睛,视线略微偏移了几分。
  “那……”纪释咳嗽了一声,“还请麻烦挪一下。”
  白文这才反应过来。
  此时的自己正以跪坐的方式趴在纪释的身上。
  两个人,一个倒立在樽架上、一个半跪在地面上。
  一正一反以眉眼为中心相交。
  距离近得是不能再近了。
  “……好,不好意思。”
  白文艰难地从对方的身上“爬”起来,动作有些迟缓。
  不是她不想快点起来,而是蹲太久了,脚下有些发麻。
  等到白文彻底站稳身子后,纪释才一个跃身从樽架上下来。
  而那原本看似坚不可摧的樽架,在失去了支撑之后彻底轰然倒地,变成了一滩朽木渣子。
  两人相视一眼,才发现身旁还有一人表情错愕。
  宋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为何两人都能不受【倒吊人】的魔怔控制?双双清醒了过来。
  看了眼道然岸貌的赤足和尚。
  宋婧这才明白白文为何能如此义无反顾地进入魔怔将同伴给换出来。
  这看起来寡淡的和尚不是简单人物。
  宋婧觉得自己先前说出口的话真是可笑。
  什么“死局”“规则”“永不得逃脱”,在对方面前宛如笑话般根本不值一提。
  “为何你们能……”宋婧问。
  白文朝着对方笑了笑。
  “我说过,我们就是为了解决这里的问题而来的。”
  “你放心,”白文用平静的口吻说,“不论你到底遇到了什么困难,我们一定会将你解救出去的。”
  白文知道宋婧可能和这塔罗牌的主人关系非同寻常。不是恨之入骨、那就是另有隐情。不然也不会将其关在【月亮】中整整七年。
  宋婧听见她的话,嘴巴张了张,也没有说出话来。
  她在想,或许这两人还真能拯救她。
  白文也没有多想,权当是对方顿口无言。她朝着纪释递过一个眼神:“怎么样,是不是该会会这塔罗牌的幕后主使了?”
  纪释侧头朝着一个方向望去,顿了会儿才说:“不急,还有个小家伙迷路了。”
  说完赤足和尚伸出禅杖,朝着镜面般的地表杵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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