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刚想躲闪,却被那双手死死锁在脖颈。
“你……你……是谁?”宋婧瞪着眼前熟悉的面孔,喉咙挤压着发出疑问。
‘徐钊’扯着嘴角笑了笑:“我是你最喜欢的师兄啊。”
“骗……人……”
宋婧只觉得头晕眼花,任由她如何挣扎都没能撼动对方手臂上的力量。
对方到底是谁?
为何会拥有师兄的面孔,把她骗出龙虎山的结界又是为何。
宋婧此时的内心有着无数个疑问。
可惜长时间的窒息让她濒临晕厥。
‘徐钊’并没有手下留情,而是口中大笑起来:“终于把这傻狍子给骗出来了,天天在我身边晃悠,可馋死我了。”
说完靠近宋婧深吸了一口气,发出享受般的赞叹。
“天生魂魄纯净,绝佳的养魑胚子,可真是百年难得一遇。”
宋婧已经听不清对方的话了。
只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徐钊’瞧见对方那晦气的样儿,松了松手掌:“放心,不会让你这么快解脱的。我还指望你帮我好好修炼呢。”
‘徐钊’从兜里掏出一张卡牌,像是早有准备般将对方吞噬而进。
行动很是简练,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等对方彻底被吞入卡牌后,‘徐钊’才重新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他四周张望了一下,冷静地将背在身后的包袱取下,打开朝着周围一洒。
原来包袱里装着的,竟是半包灰土。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做给宋婧看的。
而等做完这一切后,徐钊才重新跨过符纸而进。
回到了龙虎山的结界之中。
“什么人?!”
一声喝令从远处传来。
徐钊认出了对方,是授堂的老师。
看来今天是对方轮值。
老师感应到符结界有些松动,刻不容缓地赶了过来。
没想到碰见的竟然是徐钊。
徐钊低下头颅调整了下情绪,再次抬头时,已经红了眼眶,用着一副委屈的模样看着老师。
“老师……”
“怎么了?刚才是谁出去了。”
老师有些疑惑。
“师妹……师妹她……”
听见师妹这个词,老师眉头一皱,是宋婧?
“她怎么了?”
徐钊缓缓地说:“师妹她叛逃了。”
“什么!”
老师满脸不可置信。“不行,你速速回去禀报,我去将她给带回来。”
给他刚想动身却被徐钊拉住了衣袖。
“没用的,老师。”
“带她走的……是玉清宫的长老,他们早就缩地百里而去了。”徐钊演得有那么几分像,他声音迟缓:“老师您看,这是师妹留下的书信。”
“玉清宫?”老师微微一愣,接过徐钊递上来的书信,嘴里开始咒骂不停:“好个玉清宫,平日里不和他们一般见识,现在竟然敢偷挖吾门弟子。”
宋婧留下的“书信”很简单。
上面述说着在龙虎山遭遇的不公和隐忍。
字数不多,但字里行间都是对于门派的埋怨。
老师耐着性子看完,越看越觉得气愤。
一把将书信扔在地上,甩袖而去。只留下一句“孺子不可教”。
徐钊急忙将书信捡了起来。
如视珍宝般的捧在手中。
在老师背身离去之时,才终于露出了真实的笑容。
“师妹,我们终于永远在一起了。你好好看着,只要有那位大人在,别说亲传弟子了,就连首席,我也会迟早收入囊中。”
徐钊藏在袖子的那张卡牌,正是他养的第一只魑。
用他师妹的血肉和魂魄所凝练出的【愚者】。
-
白文默默地看完了这一切,心里有了答案。
“你恨他吗?”
宋婧重新在线条的勾画中出现。
她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漠然地摇了摇头。
可能刚开始的时候,她是憎恨的。她恨对方为何要欺骗自己,为何要用这种卑劣的方式对待她。
但七年过去了。
原本浓厚的情绪已经被时间磨得消失殆尽。
唯一留下的。
可能就只有悔吧。
做出这个决定的人,是她自己。
她悔自己识人不慧,轻易相信别人,以至于陷入圈套。
白文问:“那你为何还要选择帮他?你应该知道,凭借你的能力,是阻挡不了我同伴的。”
宋婧不过是徐钊手中的一张卡牌。
【愚者】虽然是塔罗牌中的首张,但实力仍然是和纪释有着天差地别的鸿沟。
“我没有帮他,”宋婧目光浮现出哀戚的情绪,“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解脱。”
白文静静等待对方说下去。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不是误识了徐钊,也不是入了龙虎山,”宋婧缓了下说,“而是……对不起我的父母。”
说到这里,宋婧哽咽了。
整整十年,她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过家中。
也不知道父母的身体是否还安康,家中的日子有没有过得好上一些。
白文忽然有些理解对方。
家?
这个陌生的词汇让她心头触动,原来就算是变成了厉鬼,也忍不住对于家的眷念。
“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情。”宋婧眼神充满炙热,说完又觉得有些唐突:“抱歉,我没有强人所难的意思。”
白文不知为何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可能是她和宋婧同为厉鬼的缘故吧。
“你先说说看。”
宋婧声音近乎哀求:“可不可以带我回家。”
第63章 渴望自由的灵魂
白文微微一愣。
“可是你……”
“我知道, ”宋婧接过话,“我已经不在人世了。就算我回到了家,也再不能被爹和娘所寻、所看。”
“鬼魑残留世中, 如若迟迟不入轮回,只会积怨为刹,为虎作伥。”宋婧声音哽咽地说, “我也曾是龙虎山的弟子,这点道理我自然也是懂的。”
白文视线投过去, 看见宋婧此时已是泪流满面。
她继续说:“我只是想求你帮帮我, 把我的骨灰……带回去。”
白文抬眸, 能清晰感受到眼前女子对于回家这件事的执念。
她点了点头。
这件事,不是什么难事,她能办到。
瞧见白文应了下来, 宋婧神色一喜。
“谢谢, 真的……谢谢。”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吞贼被渡化之后, 她作为徐钊的魑, 也将随着对方消失在世间。
白文是她现在唯一能够祈求的人,就像个救命稻草一般。
她从未如此迫切地想要完成这个念想。
人活着的时候,倒不觉得有这么偏执。人生本就还长, 如今完不成的事情,以后也有的是时间去做。
可是死了之后,对于执念却看得极其倚重。
如果厉鬼没有了却最后执念的话,怕是永远都得不到安宁。
白文终于明白了为何世上会有那么人宁愿化身恶鬼也要残留于世、了却念想。
这是其作为人时最后的夙愿。
她愿意帮宋婧了却这个夙愿。
不仅仅是曾同为人,更是现如今同为鬼魑。
“如若有下辈子的话, 我愿成为一只羚鹿, ”宋婧抬头望向远方, “自由自在地在草原奔跑, 永远也不停下。”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随着白文眨了下眼睛,纯白的【愚者】空间骤然消失。
视线重新被地窖中的万剑所充斥。
徐钊眼中充满不甘,他朝着宋婧喊道:“师妹,你在做什么?赶紧动用【愚者】的力量,把他们给禁锢起来。”
宋婧不为所动。
沉着头并没有理会对方。
纪释身上涅经的光芒愈来愈盛,转眼就已经抵达了徐钊身前。
徐钊只感觉皮肤犹如被火焰灼烧般刺痛。
“不……不……”
“师妹,咱们不是说好了吗?要永远在一起。”
“我离不开你,你知道的!”
吞贼被逼到了穷途末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此时的他仿若又重新变回了成熟、儒雅的师兄,字字述说的都是对宋婧的爱意。
可惜,此时的宋婧已经不似当年。
人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栽倒两回。
“师兄,放弃吧。”宋婧语气冰冷得像快要掉入冰窟。“你害了那么多人,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不不不……”徐钊像是在被什么东西撕扯,“我还没能成为门派首席,只需要假以时日,我定然光芒万丈,所有瞧不起我的人都会拜倒在脚下。”
光芒万丈没见到。
恶鬼缠身倒是说来就来。
徐钊洒落在身下的塔罗牌开始崩溃,每一张卡牌内都传来鬼哭狼嚎的声响。
白文心头一颤。
原来这些塔罗牌,每一张里面的物主都是曾经活生生的人。
只不过被对方用卑劣的手段养成了魑,此时等到徐钊的落寞终于开始了反噬。
这到底有多少人?
白文不忍直视。
纪释指尖微张,薄弱蝉翼的涅经环绕而开,布满了整个地窖。
一个又一个姓名在上面出现。
白文一眼瞥过,粗略扫了眼,竟是十七八个姓名。
这说明……以养魑的形式被关在塔罗牌中的人,足足有十七八人。
真是作孽。
纪释最后步入徐钊身前,问道:“这养魑的法子,是谁教你的。”
徐钊嘴唇惨白,下颚抖动不已。他看见纪释已经比看见索命的阎罗还要恐惧。
“是……是……是那位大人。”
“说,他的姓名。”纪释追问。
徐钊还想骗人,可纪释的声音如雷贯耳,下意识地,就开口道出了一个称号。
说完便彻底化为了一截尘土,和地窖角落中的灰烬并无两样。
白文离得有些远,并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她抱了抱身边已经近乎透明的宋婧,作着最后的告别。
“放心去吧,落叶最终会归根的。答应你的事,我会办到的。”
宋婧朝着白文点了点头,充满了感激之情。身形化为星星点点,消失在了她的身前。
鬼哭狼嚎的地窖终于在刹那间变得重新寂静了下来。
那悬挂半空的万柄玉剑在赤足和尚地挥手间朝着六丁六甲符奔涌而来,安静得就像从未出现过。
身边的危机终于全部解决了,白文的心神放松了下来,只觉得顿时困意十足。但还没到可以休息的时候。
她在地上捡了一瓶烈酒,走到墙角处。
用手指蘸了点水分,洒在其中一个昏厥之人的脸上。
“醒醒,欢欢。”
欢欢受到白文的呼唤,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一眼就认出了她:“姐姐,你也出来了?我这是在哪。”
白文朝着对方笑了笑。
“在酒吧的地下室,你脚上有伤,得尽快去医院瞧瞧。”
欢欢刚想说话,却被白文打断了。
“我不能在这里久留,你守着他们,等他们醒来后一起离开。”白文指了指她身旁的两名同伴。
欢欢点了点头。
她的脑袋很疼,发生的一切就像是做梦般不真实。
如果不是看见了白文,她甚至以为在【月亮】里遭遇的全都是一场梦境。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梦。
她是真的战胜了内心的恐惧,为众人摘到了母体。
现在回想起来,欢欢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人的潜力,果真是无限的。
白文站起身来,朝着地窖的暗阁摸索去。
她根据宋婧留下的话语,很快便找到了贴着【愚者】的盒子。
里面存放着的,就是宋婧的骨灰。
等一切都做完后,她朝纪释点头示意。
赤足和尚伸手将六牙揣进袖中,走到身前搭在白文的肩上。
拂袖之间,便已经出现在了酒吧街外围。
此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天色正值炎夏,热得发闷。
白文朝着身后的塔罗占卜cocktail酒吧望去,此时的酒吧门口已经被拉起了警卫线。
不少看热闹的民众聚集在外围三言两语地讨论着。
不一会儿,酒吧内部就传来惊呼声。
“暗门被破开了,里面还有幸存者!”
剩下的白文就没有继续去听了。
她知道,在警方的帮助下,欢欢和那几名幸存者都能得到很好的救治。
至于欢欢几人会怎么述说这个故事。
那就是不是她该担心的事情了,会有人解决的。
她快步跟上赤足和尚的步伐。
“我们消失了整整一天一夜,你说齐木他们会不会担心死我们了。”
从柏云大楼到塔罗占卜cocktail酒吧,他们接连解决了除秽、吞贼两个厉鬼。
虽然耗费的时间多了些,但成就感还是满满。
纪释转头回望:“放心,死不了。”
白文在身后白了对方一眼,果真还是如记忆中般不解风情。
-
当二人重新返回半仙铺子时,迎面而来的就是齐木的惨叫声。
“文姐,师伯!你们可总算是回来了。”齐木像是个闹别扭的小孩,趴在两人身上就不愿撒手。
白文盯了纪释一眼。
意思是“看着没,果然是担心咱们了。”
纪释眼角眨了下,并没有回话。
但白文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眼角的意思――你等等再看。”
果不其然,齐木的下一句直接让白文破防。
“你们可是整整去了三十二个小时零五分四十六秒,知道这些个小时我都是怎么过来的吗?”
齐木楷声泪俱下。
一旁敲打着手机屏幕的梅初一脚掌戳到对方脸上,把对方给蹬开:“要哭远点哭,别耽误我玩游戏。”
白文询问:“怎么了?什么怎么过来的。”
齐木楷委屈地哭着说:“我啃了整整七个馒头,六碟咸菜。人都快没了。”
白文额头黑线。
原来竟是如此。
说完齐木楷拉着白文,两眼冒着小星星,一脸期盼。
“文姐,饭饭,饿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