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夫妇瞧见白文几人,隔着老远就挥着手。“快请、快请,小姑娘看着面生,请问是哪家的宾客啊?”
白文凝眼在对方眉宇间打量了一番。
中年夫妇的表情虽然生动,但眼神空洞,依然是徒有外表,没有神态。
白文随口敷衍了一句:“新娘家的。”
本是随口一说。
但中年夫妇二人一听立马脸色变了变。
虽然嘴上什么都没说,但明显能感觉得到表情上的嫌弃和鄙视。
“新娘那边的啊?”夫妇扯笑一声,“那就进来吧,请入座。”
“好的,谢谢。”白文不动声色地回应。
走了好几步,齐木楷才小声地问:“文姐,我怎么觉得有种被鄙视了的感觉。”
白文摊了摊手,她哪知道为何。
看样子,这新娘家和新郎家之间,也不是那么的门当户对。
穿过酒店的走廊,白文才发觉这酒店内部远比外面看起来要富丽堂皇。
大厅的空间很是旷阔。
除了最中央的舞台以外,周围宾客围坐的酒席粗略数过去,应该至少有百来桌。
在这沐川县城,能摆出如此大的阵仗,新人家里应该是非富即贵。
“齐木,你回国这么久,参加过婚礼没?”白文被这场面所震撼到了,询问着身边另一个土包子齐木楷。
可却迟迟没有听到对方的回应。
白文转过身去,四处张望了两圈,除了来来往往的宾客以外,哪里还看得到齐木楷和纪释二人。
“新娘家属,请这边落座。”远处一名礼仪小姐朝着白文所在的方向挥手。
白文往身下看了眼。
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上了一身旗袍,手里还攥着一把孔雀扇,赫然是一副参加婚礼的模样。
好家伙。
可真是怕自己入戏不够深,连装扮都换好了。
她也不惊慌,顺着礼仪小姐的指引,落座在了酒席的角落处。
她这一桌,看起来像是在主位区域,实则却靠近区域边缘凸出来的,全然一副可有可无的模样。
想来,这就是新娘家属在亲家眼里的地位。
白文坐下之后,朝着身边的其他宾客点了点头。
新娘这桌的人也是少得可怜,谁也不搭理谁,和其他桌的热闹氛围完全不同。
白文叹了口气。
自己还真是莫名其妙地参加婚礼,还莫名其妙地坐到了新娘主桌上来。
她瞥了一眼桌上立着的座牌。
“新娘表姐位。”
得嘞,还莫名其妙成了新娘表姐。
她朝着身侧的表姐夫座位望去,只见此时已经有人落座其中。
那人身着纯白色的西服,整洁而又不失庄重。
一头清爽的碎发梳了个干练的发型。
白文只是浅浅一瞥,就发觉此人莫不是个帅逼。
这样看的话,好像自己也不吃亏。
发觉身侧的人在盯着自己傻笑,新娘的“表姐夫”微微转过头,朝着白文昂首示意。
正面察觉对方的脸。
白文如被轰雷给击中。
“纪释?”
“表姐夫”微微点头,示意她不要声张,要注意自己此时的身份。
白文咳嗽了一声,缓了下气息问:“你的光头呢?”
第67章 暝婚
此时的纪释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 和洁白的西装反差明显。
看起来有些惹眼。
见惯了赤足和尚那光头、素衣的模样,此时再寻见对方这个模样,一时间还是觉得有些不习惯。
白文不知为何。
想起了雀阴幻境中的对方, 那时还是束着一头发冠,青丝根根分明,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剃成光头。
“齐木呢?”白文眼神绕着新娘主桌寻找了好几圈, 都没有发现对方的身影。
纪释显然也并不知晓:“他不会有事的。”
大厅里基本上已经人满为患了。
但外面仍然有源源不断的宾客进入,也不知道进到哪里去了。
“这些人……”白文低过头, 小声凑在对方耳边问, “是真的活人吗?”
她此时的模样, 像是在男伴耳边说着悄悄话。
别说,还真是符合他们此时的身份。
纪释将手挡在鼻尖:“是。”
还真是活人?
白文一时哑言。
这些人,皮笑肉不笑的, 看了还真是有些令人害怕。
就连她都觉得好是阴森。
纪释继续低声说:“这些宾客都被什么东西控制着, 朝着预演的方向发展。”
“就像是演一出戏?”白文问。
“没错, ”纪释点头道, “所有人都是这出戏里的角色,就连你我也不例外。”
白文有些心惊胆战。
这么多人、这么大规模,到底是何种厉鬼才能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力。
“我倒是想到了一种厉鬼, 有着这类似的能力,”纪释思索了片刻说,“尸狗。”
“尸狗?”
白文默默记下这个名字,听起来就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人最忌大喜大悲,若是在情绪极端下消亡, 便易滋生厉鬼。而尸狗, 就是生于大喜之物。”
“不过先别担心, ”纪释眼神在白文身上落下, “我暂时还没发现有什么杀伤之处,这只厉鬼,要不然就是存心玩味,要不然……就是还没彻底醒来。”
都还没醒过来,就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操控着数千人一同演着这场戏。
那等‘他’真的醒过来,岂不是要翻天?
“能强行突破吗?”白文询问。
纪释摇头:“背后的尸狗主体还没找到,如若强行突破的话,这些被控制的老百姓恐怕会遭遇不测。”
白文觉得事情有些棘手,这些被控制的老百姓好比是人质,让他们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纪释举起身前的香槟杯:“分头行动,在宾客中打探一些消息。现在还不确定厉鬼到底是谁,既然这些人都是‘他’控制的,那自然能说出些有用的消息。”
白文觉得有几分道理。
站起身来,将扇子捂在鼻尖,准备朝着聚众闲聊的太太团而去。
纪释的声音从后方传来,白文回过头,只见对方眼神中带着关切。“小心些,谨记自己的身份,不要把‘他’给惊醒了。”
白文点头示意。
有头发的纪释时常让她恍然间忘记对方和尚的身份,就连眼神也少了几分寡淡。
她还真有些好奇。
在雀阴幻境之中,她和司长川二人后面到底还发生了什么。
二人又被那幻境困了多少时日。
上一次的记忆碎片。
她和对方就已经在雀阴幻境中度过了三年。
白文隔着回忆,也能感受得到少女躁动的内心。
三年已是如此,那十年呢?三十年呢?
白文怀疑,恐怕那样继续发展下去,自己和司长川之间,不是仇人就是……情人。
前者可怕,后者更可怕。
不过好在对方有着一副好皮囊。
真要是好上了,白文就当是占了对方便宜,只希望对方不要上门‘追债’才是。
胡思乱想中,白文靠近了身着富丽的太太团,很快就听见了她们的讨论内容。
今天是新婚。
讨论的话题肯定是离不开一对新人。
只不过白文没听两句就将眉头皱了起来。
“也不知道景灏是怎么想的,非要娶那个女孩。”
“就是啊,听说和家里闹得不可开交。”
景灏?
白文终于是听到了关键信息。
这个名字,应该就是新郎的姓名了。
她继续不动声色地坐在一旁的座位上,侧耳倾听太太们的谈话。
“要我说啊,婚姻还是要讲究一个门当户对,不然是过不长久的。”
“可不是嘛。”
“那个女孩,听说一来没有正经工作,二来家里又穷,好像是从农村里出来的,县城里一套房子都没有。”
“还有啊,我听说……”
说到这里,几人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好像在谈论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白文隔了两米,还真有些听不清了,索性站起来将耳朵贴在几人的缝隙中。
“我听说啊,那个女孩还生不了小孩。”
几人听到这句话连连倒吸一口气。
没正经工作,家里又没什么钱,居然还连小孩都生不了。
这在沐川这样的县城里面,怕不是要被人嚼烂舌根。
“你们说,景灏娶她,图什么啊?”
“就是,图什么啊。”
“景灏那么好一个大小伙,真是可惜了。”
白文听得差不多了,捂着嘴巴咳嗽了一声。
几人立马转过身子,像是被捉瘪的小女生,面露丑态。
调整了下表情才看着陌生的白文警惕地问:“你是谁啊?干嘛偷听我们说话!”
白文手指朝下一甩,将孔雀扇合上。
“我是新娘的表姐。偷听?倒也算不上吧,毕竟你们谈论的,是我们家的隐私。”
“新娘的表姐?”
几人听见白文的身份,表情立马变得有些不自在。看来刚才说的话,被对方给听了去。
白文本来是没打算多掺和的。
但这几人的话里话外都是对新娘家的鄙夷。
于公来说,她作为新娘‘娘家人’,再怎么说,也应该有所反应。
于私呢,她还真听不得别人在这嚼舌根。
新娘和新郎之间有着什么样的情感,共同经历过哪些。
这些人一概不知。
仅仅是凭借着打听到的片面消息,就恶意中伤他人。
别人天造地设一对璧人,哪容得这些妖怪在这里反对。
白文要是不出头的话,感觉都会被闷出内伤来。“敢问你们是何人?”
面前几人自知理亏,支支吾吾地也说不出什么。
“男方父母的……同事、朋友。”
“同事?朋友?”白文语气高昂了几分,“你们几人,往好听的说,是受邀来的宾客。往难听的说,是为了以前送出礼金的回礼而‘请’来的,请问,是谁给你们的勇气对着别人指手画脚。”
“别忘了,今儿的主角可是他们二人。祝福的话要是说不出口,那随了礼金就赶紧回家,免得让人看了厌烦。”
白文三言两语将对方几人说得面红耳赤。
她也不多逗留,转身就朝着自己的主桌走去,面不改色地坐了下来。
纪释先她一步回来。
看见她落座,问了句:“那几人怎么一直盯着你?”
“没什么。”白文转过头瞪了几人一眼,将她们给吓得慌忙散开。
纪释说过,要谨记自己的身份,不能做出违背身份的事情。
她刚刚那出,应该算是合情合理吧。
表姐替妹子出头,天经地义。
“我这边打探到了些消息,”白文低声说,“新郎应该叫景灏,新娘暂时不清楚。不过新娘家境不是太好,好像还生不了小孩。”
纪释点了点头,细细消化她传递的信息。“我这也有一些。新郎的父母开始一直是不认可女方的,态度坚决,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不同意’‘绝对不行’‘断绝关系’。”
断绝关系也不同意?
这么坚决?
那是如何走到如今这一步的,白文有些好奇。
“两人的过往听起来很是坎坷啊。”白文不禁感慨,“不被世俗接受的婚姻,想要获得幸福,恐怕是难啊。”
纪释耳朵动了动:“听起来……怎么感觉你很有经验?”
“那难说了,”白文将孔雀扇抵在眼角,“说不定我前世也是经历过如此轰轰烈烈、鬼哭神泣的爱情。”
纪释的眉毛没人察觉地挑了挑。
“鬼哭神泣我信,轰轰烈烈那可就不好说了……你前世伴侣是雷公还是电母啊?还轰轰烈烈呢。”
说完又意识到自己话出乎平常得多,纪释举过香槟杯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白文怎么觉得这语气有些耳熟。
这酸不溜唧的话语好似在哪里听到过,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纪释瞧见白文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将酒杯放下。
“这些线索拼凑起来看的话,范围缩小了很多。”
“嗯?范围?”白文问。
“你发现没?”纪释说,“这些的话题都是围绕着一个中心,不论什么语气和态度,但主题是不变的。”
白文学会了抢答:“两位新人!”
“没错,”纪释朝着舞台后方打量去,“弄出这个动静的厉鬼,要不然就是新娘、要不然就是新郎,再或者……就是他们两个人一起。”
白文想了下:“那怎么办,我们还是静观其变?”
纪释应道:“要想结束这场闹剧,恐怕只有等戏演完。”
“戏演完……”白文揣摩着,“怎么才算演完。”
“很简单,”纪释朝着舞台方向指了指,“把婚礼仪式走完,就彻底算演完了。”
白文顺着对方的视线望过去。
除了站在舞台边缘一动不动的司仪以外,根本看不到新郎新娘的身影。
白文也是胆子大,径直走了过去。“主持人,请问婚礼什么时候开始啊?”
“……吉时还未到。”
“请问吉时是多久?”
“……吉时还未到。”
“请问新郎新娘人呢?”
“……吉时还未到。”
司仪就跟个留声机一样,不管她怎么问,对方都是同样的回答。
白文坐回桌椅前,朝着舞台上的钟表望过去。
时针、分针、秒针,都如卡壳般停滞不前。
“这吉时怕是等不到了。”
纪释思索了会儿,道:“可能还有什么条件未达成,走。”
“去哪?”白文连忙起身跟着对方。
“既然新郎新娘迟迟不肯不出现,那咱们就去会会他们。”
第68章 暝婚
酒店的大厅和后方的客房是相连同的。
现在许多年轻人都喜欢在酒店里办接亲。一来怕接亲闹得太疯, 影响到邻里街坊。二来酒店离得近,也省得折腾。
白文跟着纪释顺着服务员的指引下,很快就抵达了新郎新娘所在的楼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