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又朝着纪释鼓着眼睛瞪了两眼。
意思是师伯罩我。
随着他勾住一截红线,往下轻轻一扯。
红线随着力道坠落下来,丝线的尽端系着一张纸条,掉落在齐木楷的手心。
他举着纸条面无表情地念了出来【跑,快跑,不要回头。】
念完皱眉道:“这写的啥啊?”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双枯如干柴的手臂从地面上伸出,轻轻钩住了他的脚踝。
齐木楷“啊――”的一声叫得凄惨至极。
好在纪释眼疾手快,一把将对方拉了回来。
那双从地面上冒出来的手像是打破了前兆,越来越多的枯骨摇摇欲坠地从地面爬出。
白文眉头紧紧一皱,手中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但数量太多,仍然是看得人头皮发麻。
纪释挡在众人身前:“先别轻举妄动,他们的目标可能不是我们。”
不是我们?
那会是谁?
齐木楷恨不得蹦到纪释的背上,这房间内的活人可就他们几人。
但显然那些干尸的目标的确另有其人。
墙壁角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蜷缩着一个小男孩,看样子只有六七岁。
这些干尸以小男孩为中心,步履蹒跚地朝着他而去。
百鬼夜行?
白文不知为何,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
她曾听梅初谈起过,永宁县十多年前发生过一场异变。
无数已死之人重回阳间,造就一出人间炼狱。
众人没有轻举妄动。
无论是这些莫名出现的干尸,还是蜷缩在墙角的小男孩。
都凭空出现,诡异得很。
就在众人以为干尸要袭上小男孩之时。
一块碎石不知道从哪里飞了出来,准确击打在干尸的脖颈间。
干尸斜着头转过身子,望向另一处的人影。
女孩弯着腰又捡了块更大的石子,鼓着腮帮子朝着男孩喊道:“跑,快跑,不要回头。”
-
白文算是明白了。
这些红线尽端所连接的,恐怕就是景灏和疏影曾经历过的点点滴滴。
景灏将头从膝盖间稍稍抬起,露出两个铜铃大的眼睛。
他一脸惊恐,眼睁睁地看着身前的干尸被女孩所吸引去。
疏影见他毫无动静,口中喝道:“真没用,这就被吓傻了?不要死的话就赶紧跑!”
说完她也不再看那被吓坏了的男孩,扭头就跑。
景灏双腿打着颤子,他也想站起来,可脚下却不听使唤。
跟踩棉花一样软绵绵的。
他不明白那个‘男人婆’是怎样做到的,能在干尸的追逐下摒弃恐惧。
而且……还在他即将被害时出手相助。
那可是他们一生从未见过的污物。
景灏越想越不服气。
明明他们都是同岁,凭什么要输给对方。
他强忍着眼眶的泪水,靠着墙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
画面戛然而止。
先早出现的干尸、小男孩如一阵风吹散般消失在屋内。
齐木楷指了指小男孩消失的方向,朝着鬼新郎问:“这是你小时候?”
新郎景灏木讷地回道:“好像是,我记不太清了。”
齐木楷咂舌。
这新郎新娘两人竟然还经历过如此超然的一幕。
百鬼夜行。
那可不是一般人能遭受得起的。
而那个叫疏影的女孩,还真是胆大。
敢在百鬼夜行中主动吸引‘火力’,如若加入龙虎山的话,说不定还会是个好苗子。齐木楷不禁想到。
白文确认了屋内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动静后,才踏回了红线下。
这每一根红线都是一段经历。
如果一一寻找的话,也不知道要在这里耽搁多少时间。
她望向纪释:“有什么想法吗?表姐夫。”
她着要加重了最后三个字,把对方听得一愣一愣的。
“表姐夫?”齐木楷嗅到了不对劲,“那谁又是表姐?”
刚问完他仿佛就明白了一切。
音调上扬的“哦~”了一声。
用着一副“你们玩得可真大”的表情看着二人。
纪释不作回应,眼角藏着意味指了指远处那根红线:“这根倒是有些像。”
白文伸出手指,朝着那根红线轻轻一勾。
一张纸片从天花板上掉落,精准地落在她的掌中。
【也许你一生都走错了路?】
白文念出纸片上的话,脚下立马朝着门口躲闪。
有了先前的经验,她可敏锐得多。
屏住呼吸朝着空旷的屋内望去,也不知道这下又会出现什么。
但令人紧张的干尸并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名青年女子的背影。
她背着众人,口中述说着:“也许,你一生都走错了路。”
她的话音刚落下,对面浮现出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子,轻轻将她拥入了怀中。
“路没有对错,”男子将头埋在女子颈间,“只要能继续跟你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怕。”
白文认出了男子的面孔。
正是和此时身边的新郎景灏一致,只是脸上多了血气方刚的盛气。
原来如此。
小时候的冤家,长大后也不知是一同经历了什么,成为了相依身旁的恋人。
疏影身躯僵硬地顿了下:“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们还没有成婚。”
景灏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话而退缩半分:“你还是一点儿都没变,故作坚毅、要强,像个刺猬一样把自己保护得死死的,生怕受到伤害。”
“疏影,你要相信,就算所有人都不同意,也不会动摇我哪怕一分一毫。”景灏继续说。
女子的身形战栗,像是在做着什么心里斗争。
隔了好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
画面消褪。
白文问纪释:“这根不对。”
纪释指尖在唇角挠了下:“不好意思,看错了,这根才是。”
“不是吧,师……表姐夫,”齐木楷说,“这还能看错?”
纪释应着:“这次定是对的。”
白文将信将疑地将他所指着的红绳拉了下来。
在想对方葫芦是在卖的什么药。
好在赤足和尚这次并没有出现什么幺蛾子。
随着红绳的拉扯,一张房卡坠落了下来。
“没毛病,”齐木楷脸上一喜,“不愧是……表、姐、夫。”
白文捡起房卡,抬腿朝着里屋而去。她倒想看看这里屋的新娘子到底是不是幕后主使。
可身后却传来纪释的唤声。
“等等,你的东西掉了。”
“?”白文转过身子,从对方手中接过一张纸片。
这不是先前她拉红绳时掉下来写着【也许你一生都走错了路】的纸片吗?
只见纸片被撕成了一小节,只保留了几个字迹。
白文辨认了一下。
纸片上只留着四个大字。
【许你一生】
作者有话说:
摔!我也想写一本J甜的爱情,专栏《女莽》蓄势待发。
第70章 暝婚
白文感觉自己那颗不存在的心脏像是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她望向身着衣冠整齐的赤足和尚。
许久未曾拨动的记忆碎片再次涌现, 好似关不住闸门的洪水,几乎将她淹没。
许你一生。
这四个字,她好像曾在哪里听过。
-
雀阴幻境, 第七年。
唯独有偶。
“小扇子,你天天趴在窗檐上看,就是看不腻吗?”
司长川不知道从哪里捡了跟狗尾巴草, 拨动着白文的耳翼。
他俯身贴在女子身旁,以对方的视角向外瞰去。
入眼处是一条悠长的溪流。
河水潺潺, 别有雅致。
不过就算这条溪流再雅致, 也抵不过时间的侵蚀。
他们二人已经在这幻境中待得太久了。
境内的一物、一河、一木全都了然于心, 完全没了点新鲜劲。
但却不知白文为何,空闲时总喜欢趴在这看溪流。
就像是看不腻似的。
司长川寻不明白的问题。
只有白文她自个儿知道。
她哪是在观溪,不过是在藏匿罢了。
七年, 与对方独处的整整2500天。
时间就像是慢性毒药。
不足以致命, 但却要人‘命’。
它可以无限放大人类的情感。
恨的更恨, 爱的……更爱。
某种意义上来说, 时间对于白文来说,就是一种‘情’药。
还来不及反应之时,已经中毒至深。
等注意到时, 早就无药可救。
白文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有了别样的情绪。
第四年,第三年?又或许更早?
她只知道,在时间的催发中,她内心种下的那颗萌芽已经被催熟。
带着这种情绪,再看身边人, 每一眼都是灼热, 每一眼都再难以移开, 无比胶着。
她开始浮想联翩。对方的拥抱会是何种温厚, 对方指节分明的指尖会是何种触感,对方的唇……
甚至就连对方身上那若有若无的香火气味,都让她久久萦绕在鼻尖。
白文开始害怕了。
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也从未这么迫切地想要得到某个东西。
但她害怕暴露出自己的心思。
更不敢将视线在对方身上停留太久,只好侧着头,盯着窗外的溪流。
借着清流声洗涮内心的杂念。
“你别烦我,”白文伸手将那截狗尾巴草给推开,“我正在构思你新教我的雷电法术,没心思理你。”
嘴上虽然这样说,白文却不敢回头直视对方。
她的耳翼痒痒的,被狗尾巴草挠得嫩红。
“哟,”司长川笑道,“什么时候变这么上进了。”
“要你管。”白文闷闷不乐。
司长川撇了撇嘴:“好,那我不影响你了,你继续。”
说完就朝着竹林子里去了。
等听见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屋外,白文才转过头。
真走了?
确认了对方离开,白文才呼出一口气。摸了摸耳翼被对方挠过的地方,酥麻酥麻。
这时间要是真是情药也就好了,免得让她一个人遭罪受。
可偏偏对方意志力坚定,跟个没事人一样。
白文气不打一处来,捡起窗檐边上的碎石就往溪流里扔去,溅起巴掌宽的水花。
这种心里闷着事儿,但却无处可说的感觉,可真是太差劲了。
白文抬头朝着竹林子方向打量了几眼,突然心生疑虑。
太阳都落一半了,对方还去那边作甚?
说起来,最近司长川去往竹林子的时间越来越频繁。
每日都会去一两次,一次就待半个时辰。
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竹林子那边白文可是将边边角角都翻遍了的。
哪里还有什么好玩的玩意儿是她没发现的。
不会是……
不会是在……
不知白文是想到了什么,捂着嘴避免自己发出惊呼。
她早就听闻男子嗜欲,而司长川又正值血气方刚。
一起待得久了,她还从未往那方面想过。
此时一细想,只怕是……
白文小脸嗖得一下就红了起来,脑袋转得飞快。
司长川当真是在行……那事?
白文越想越是觉得燥热难耐,索性出了房门,匿藏着踪迹朝着竹林子而去。
司长川到底在做些什么,她倒是要去窥看一二。
竹叶将光线分割,落的光影斑驳。
新鲜的竹笋从春泥从冒出了头,露出一截青葱。
白文踩在泥土上,呼吸变得急促。
因为紧张的情绪手心出了微微的汗。
要是能捉到对方的把柄,那岂不是占据绝对优势。
白文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她已经构思好了如何‘折磨’对方。
这都是对方活该的。
哪叫司长川天天出现在人家跟前,让她看了心躁难耐。这种滋味,可真是不好受的。
白文估摸着对方的位置,摸索了过去。
果不其然,没要多久就寻到了对方的踪迹。
司长川身着素衣,背着身子,席地而坐。
正埋着头,双肩微微晃动。
虽然没有看到正面,但那举动着实可疑。
定有异常。
白文按捺着自己跳身而出的冲动。
悄然声息地从对方身后绕了上去。
不能打草惊蛇。
人赃俱获更有话语权。
白文身形矫捷,在对方的教授下进步显著。怎么藏步子,怎么行无声,可都是对方教的。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白文直到抵在对方背后,才一跃而出。
“不许动!!”
她眼神如针,唇线上扬,满脸都是藏不住的‘阴鸷’笑容。想必对方定会被自己一吓给吓出个魂不附体、屈膝讨饶。
“好你个司长川,”白文抄着手站在对方身前,“果然在这里行‘苟且’之事,这下可让姑奶奶给逮住了吧?”
然而预想之中的跪地求饶并没有到来。
司长川只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面带疑惑地问:“‘苟且’……之事?”
还不知好歹呢?
白文瞪了对方一眼,鼓足勇气眯眼朝着对方手间看去。
只见对方纤长的手指间,攥着的……是一根木簪。
右手还举着把刻刀,迟迟没有落下。
“木簪?”白文愣住,“你在干什么?”
司长川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反问:“我才想问,你又是在做什么?刚刚还信誓旦旦地说要琢磨雷电法术。”
他顿了会儿继续道:“居然转头就跑来逮我行‘苟且’之事,这么有空啊。”
司长川的尾音加重了几分,听上去有那么几分意思。
“我……我……”白文支支吾吾,“我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