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蓁听完倒也没有推诿,直接道:“你现在可知道陈护行踪?”
重栩:“他前几日回了沈家,就再未出城。”
卫蓁眸光一亮,道:“他这两日可能会出城调铁甲军攻奉京城,你可能拦得住?”
重栩一愣,错愕的看向她。
这一天,竟来的这么快。
“铁甲军也曾是百姓心中的英雄,我不想让阆军跟他们对上,你若能拦住,便能阻止一场自相残杀。”
卫蓁正色道。
重栩紧了紧拳,喉头动了动后,坚定点头:“我全力以赴。”
铁甲军的刀枪不应该朝向自己的同袍。
以防万一,卫蓁将苏晚棠和一部分亲兵给了重栩,又让十八联系兔一等人相助。
夜幕降临,大雪中,张晁带着几个死士,疾驰往城外而去。
重栩提着一杆枪,高坐于马背拦在路中。
二人曾分别为两小队统领,关系还不错,对方当即就认出了他,喝住马惊讶道:“荣池?”
重栩淡淡唤出他的名字:“陈护。”
“你还活着!”
张晁第一反应是惊喜,但随后就察觉到不对劲,他看了眼重栩手中的抢,敛住笑容试探道:“你怎在此。”
重栩看着他,道:“今日,我不能让你走。”
张晁明白了。
这是来者不善。
“你是替谁来的,且既然今日专程为我而来,想必是知道的更多,荣池,你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
重栩沉声道:“我今日,为了我自己的良心而来,也正因为我知道我是什么身份,今日才会来。”
“陈护,你可还记得我们有多少同袍死在敌国手中,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二人曾并肩作战过,即便多年不见,也还有一定的默契在,张晁自然听出了重栩的意思,他身形一僵,好一会儿才道:“我不知道你知道多少,我现在只能告诉你,主子做事自有分寸。”
“分寸就是勾结敌国,残杀同袍吗!”重栩厉声道。
张晁面色微变,但随后便恢复如常:“主子所做只是为了复国,当年若非褚家起了异心,如今坐在龙椅上的就是主子。”
重栩:“若没有褚家,这里早就已经沦为敌国领地!”
“可褚家为臣,他们就该忠君!而不是自立为帝!”张晁沉声道。
重栩盯着他好半晌后,道:“乱世之中,群雄涿鹿,能者居之!”
“荣池,你是铁甲军,终生该忠于宗氏,你若拦我,你就是叛徒!”张晁不打算继续耽搁下去,抽出马背上的刀,冷声道:“我有责任清理门户!”
重栩不怒反笑:“他要怎么争我不会拦,但勾结敌国,我便容不得!”
“此事只是权宜之计,只要主子登上龙椅,必然会报当年之仇!”
重栩默了默,长枪一横划去自己一片衣角:“我们道不同,不为谋。”
“今日你要走,只能踏着我的尸体。”
战斗一触即发。
早已埋伏的苏晚棠和亲兵也在此时冲了出来。
而早在之前,苏晚棠已经与兔一取得了联系,战至一半,他们及时赶到拦下了死士,重栩与苏晚棠则对付张晁。
重栩重提长枪,也用了之前在铁甲军中所学,但多年未动那些功夫手有些生,但有苏晚棠在,张晁也讨不到好,这场战斗持续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后,张晁死在了重栩枪下。
重栩从他身上找出令牌后,便让兔一带回了城,他留下埋了张晁的尸身。
毕竟同袍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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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蓁简单的将缘由道来,沈凌听完,不由笑出了声:“果然啊,是运气好。”
没有重栩这个叛徒,他就不会败。
大约是看出了沈凌的想法,卫蓁道:“若没有重栩,你一样赢不了。”
沈凌停住笑声,目光阴狠的看向她。
“这既是为你布的局,你以为奉京城当真就只有这点儿兵力吗?”卫蓁淡淡道。
沈凌一愣,而后反应过来。
是了,既然是为他做的局,那之前离京的阆军自然也没有全部到边境。
“苏晚棠是苏将军的嫡女,她拿着我的令牌就能调动阆军。”卫蓁继续道:“此时此刻,潜伏在城外的阆军应该已将铁甲军包围了。”
“重栩还有铁甲军的令牌,有他在,便能一一收复铁甲军。”
沈凌眼神一变:“你想得美!”
“铁甲军只忠于宗氏!即便我死,他们也不会为你们所用。”
“是吗?”卫蓁淡淡道:“当年留下的铁甲军只有两百,其他的都是你们这些年四处暗中收编的,他们名不正言不顺,也没有在你祖父麾下受过训,你觉得,就凭你,凭一个勾结敌国的贼人,能让他们为你自戕?”
沈凌面色一变,死死瞪着卫蓁。
他好恨,也好不甘!
他这些年辛辛苦苦养出来的人,最后竟便宜了他们!
卫蓁没再开口,偏头看向褚曣。
褚曣对上她的视线,一时舍不得挪开,头也不回的将手里的牌子扔给宋淮:“押下去。”
宋淮看了眼牌子上的名字敛眸道:“是。”
然不等他有所动作,便传来一阵惊呼,他转头看去,却见沈凌...不,宗凌唇边挂着一丝血。
他咬毒自尽了。
他看着他,眼里还满是仇恨:“我,不会落到你的手里。”
“凌儿!”
沈峪文接住宗凌,眼眶含泪悲痛唤道。
宗凌抬眸看向他,唇边的血迹越来越多:“输,输了,就别受,苦。”
沈峪文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重重点头,哽咽道:“我知道。”
宗凌闭上眼睛前,往齐云涵的方向望了眼。
那道娇俏的人影被宋淮挡的严严实实,他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
眼前最后的画面,竟是昨日初雪,他撑着伞牵着她走下马车。
耳边似还传来多年前少女温软的声音:“沈凌,下雪了。”
时至今日,他不后悔。
不后悔利用她,也不后悔喜欢她,若重来一次,他还是会未达目的不择手段,他现在只恨自己为何没再做的周全些。
明明只差最后一步,他就能两全其美了。
但意识消散之时,他脑袋里恍惚闪过一个念头。
若他不是前朝皇子,只是沈凌,那么是不是...
可终究没有如果。
齐云涵听到惊呼本要转身,但被宋淮折身挡住了。
她抬眸看了眼他冷冽的面容,对上他深邃的视线,轻轻低下头。
宗凌落了气,沈峪文也咬了毒。
沈家败落,沈党中冒了头的也下了狱。
处理好前朝,便到了后宫。
陛下并没有中毒,但染了风寒是真的,中毒一事只是皇后与太子联手演的一出戏。
太子对外是这么宣称的。
而真正知情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皇后为保褚暄,几月之后放下凤印,久居佛堂不出,后宫诸事暂由徐妃打理,当然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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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众臣可谓是心惊胆颤,听闻陛下无碍,今日休朝,便都急急忙忙出了宫,回家与亲人团聚。
而齐大人左等右等,没有等到齐云涵,最终还是长福过来赔笑道:“大人,要不您先出宫,齐姑娘这次立了大功,陛下定会论功行赏,指不定到什么时候呢。”
齐大人:“无妨,我等她。”
长福面露苦色:“.....”
这怎么等嘛,人早被宋大人给带走了。
“大人啊,出了这么大事,夫人定是着急的,要不您...”
他话还没说完,齐大人却突然明白了什么,眯起眼:“我好像也没有看到宋大人?”
长福干干一笑:“这出了这么大的事,宋大人肯定很忙...”
“忙?”齐大人语气不善道:“他是忙着拐人家女儿吧!云涵是不是被他拖住了!”
长福:“...齐大人你这话说的...”
“哼!”齐大人:“告诉他,一个是时辰内给我送回来,不然,他想都别想!”
齐大人说罢便甩袖离开了。
长福终于应付过去,刚进殿中林阙便出来了,劈头便问:“殿下与县主呢,这怎么一眨眼人就都不见了,陛下要见他们呢。”
长福深深吸了口气:“县主身上沾了血,自是要换了衣裳才能面圣。”
“那齐姑娘与大...宋大人呢?他们也取换衣裳了?”林阙皱眉道。
“啊对对对,宋大人不是在奉京狱也受了伤嘛。”长福打着哈哈道:“总管稍后,应该很快就过来了。”
唉,他只是一个太监,这一对一对儿为难他作甚呢。
一处无人的偏殿里,齐云涵被宋淮逼到角落,慌乱无措的看着他。
方才她本来要随父亲出宫的,谁知这人趁乱将她拉到侧出口,抱到了这里来,一路上还遇到了好几个宫人,吓的她连大气都不敢出。
可到了这里,他又不说话,只冷飕飕盯着她。
“你....”
“你可知道我的心意?”
齐云涵刚要出声,宋淮就打断她,好像生怕她说出什么他不愿意听的。
齐云涵面颊一红,睫毛乱颤着轻轻点点头:“嗯。”
他把她弄来就是问这个?
“你怎么想?”宋淮又道。
齐云涵皱了皱眉,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抬头:“你是在跟我表白吗?”
宋淮喉头一动,沉声道:“是。”
他回答的很生硬,但按在柱子上的手上的青筋却暴露了他的忐忑。
喜欢的人跟自己表白,大概没有人能住喜悦之情。
齐云涵眉眼不自觉的弯了弯。
她这点儿心思自然瞒不过识人无数的宋淮的眼睛,他提着的心缓缓落下。
所以,她对他并非无意。
“你愿意嫁给我吗?”
话一出口,宋淮就觉得好像有些操之过急了,但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了,他只能绷着等她的回答。
齐云涵愿意的话到了嘴边,被她强行压了回去。
她答应的太快,会不会不太矜持?
“我答应又如何,不答应你又待如何?”
宋淮看着她飞快颤动的睫毛,眼底终于染了笑意,他低下头靠近头:“若你愿意自是皆大欢喜,我立刻便请陛下赐婚,风风光光,欢欢喜喜迎你过门。”
“要是不愿意...”
齐云涵压着砰砰跳的心,等着他继续说,等了半天他都没再开口,她便抬头望去,才一抬头眼前便覆下一片黑影,然后她的唇便被堵住了。
齐云涵惊愕的瞪大眼,整个人都僵住了。
好在宋淮也没有太欺负她,很快便离开了,他道:“要是不愿意,我便将你强行掳走,带你私奔,浪迹天涯。”
齐云涵愣愣的看着他。
他疯了吗?那他就不能再问一次吗?
然还不等她开口,她的身子就腾空而起,反应过来时又被他拦腰抱起,齐云涵吓的连忙阻止他:“你,你要不再问一遍吧。”
宋淮忍着笑意,冷冷道:“问什么,反正你也不同意,我这就带你去收拾行囊。”
“不,不是,你再问我,我就答应了。”齐云涵搂着他的脖颈,急急出声。
宋淮似信非信的问:“真的吗?”
“真的!”
齐云涵眼看他已快要穿过长廊,忙重重点头。
“行,那我再问一遍。”宋淮停住脚步,低头看着她:“乔乔,你愿意嫁给我吗?”
齐云涵点头如捣蒜:“愿意!”
宋淮点点头:“好。”
他说罢便抬脚继续走。
“不是,我都答应了,你怎还要私奔!”齐云涵焦急道。
宋淮终是没崩住,轻笑出声:“这是去陛下寝殿的路。”
齐云涵愣了愣,仔细看看,果然,这...
“你故意的!”
宋淮弯着唇看向她:“我怎么舍得带你私奔呢,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死皮赖脸住到齐家去,直到你答应为止。”
齐云涵:“......”
她愤愤的看着他,却又实在发不出脾气。
她已经很久没见他这么笑过了。
不过,他会死皮赖脸?
半晌后,齐云涵轻轻出声:“我可以反悔吗?”
宋淮坚定道:“不可以。”
齐云涵失落的低下头:“喔。”
却没看见宋淮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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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寝殿外的假山
“殿下别...”女子细微的轻吟声溢出:“唔,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