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氏眼神一变,看向魏文鸿。
后者也转过身来。
若真是幸了,也就是太子一时兴起,前路一眼就能望到头。
可若太子这般重视,怕是真的上了心,那就不好办了。
夫妻对视一眼后,皆明白对方所想。
乔氏勉强勾起一抹笑,柔声问:“殿下当真是这么说的?”
魏姩面色羞赧的点头:“嗯。”
“太子素来喜怒...脾性不好,可曾有为难你。”乔氏担忧问道。
魏姩带着几分娇羞笑意,回道:“没有的,殿下待我向来温和。”
说罢,她抬眸看向乔氏,似嗔似娇:“传闻很不可信,殿下极好的。”
希望近日无雷,免得劈死她。
乔氏唇角轻抽。
太子温和,真是好大一个笑话。
但她强行将烦躁压了下去,看向魏文鸿:“瞧瞧,真是女大不中留啊,这还没过门呢,就知道护着了。”
不待魏文鸿开口,魏姩便反握住乔氏的手,认真道:“不会的,不管女儿到哪里,都会记挂着家里人,父亲母亲放心,就算我进了东宫,心还是向着家里的。”
乔氏一愣,随即笑道:“是,我们姩姩最是孝顺。”
魏文鸿眼底却闪过一丝异光,盯着魏姩,道:“殿下可曾说何时来下聘?”
魏姩含羞抿唇:“殿下许诺,一年内。”
“不过...”
乔氏:“不过什么?”
魏姩道:“殿下说事以密成,言以泄败,在婚事未定之前,不许女儿宣扬,待到了时机自会宣父亲觐见,下达旨意。”
乔氏的笑意几乎快维持不住了。
太子如此谨慎,足矣可见对魏姩的看重。
魏文鸿轻咳了声,道:“殿下言之有理,此事就按殿下的意思办。”
乔氏恍然回神,又扯出一抹笑。
魏文鸿的态度比方稍微温和:“你与殿下相处间,殿下可会与你提及其他?”
魏姩一时没明白:“父亲所指的是?”
魏文鸿问出口便后悔了。
即便再是看重,太子也不会在女子跟前提及朝政。
然他刚要作罢,却听魏姩道:“女儿想起来了,殿下昨夜倒是提过几句白日的事。”
魏文鸿心中一惊,猛地看向魏姩:“可还记得说了什么?”
魏姩没怎么思索便回道:“昨日白日里很多朝官都出了事,想到父亲也在朝,女儿便有些害怕,殿下来时女儿便斗胆问了一二。”
“殿下如何说?”魏文鸿声音略急道。
魏姩拧着眉摇了摇头:“殿下没有回答女儿,反倒是问了家中兄弟的情况,问完了,只说了句叫女儿不必担心,女儿没大听懂殿下的意思,但也不敢继续追问了。”
魏文鸿面上闪过显而易见的激动。
“极好,已是极好!”
殿下这般问,便是有提携的意思了!
乔氏也反应了过来,亦是喜形于色,忙问:“姩姩如何同殿下说的?”
“母亲放心,女儿自是捡着好话夸赞了长兄。”魏姩说完,又看向魏文鸿:“殿下还问了其他兄弟,女儿便说五弟今年也下场了。”
“哦对了,殿下当时还随口自顾自念了一嘴...补空缺什么的,女儿听的云里雾里,记得也不真切。”
风十八说,太子忍那些人这么久已是他们祖上积德,其实不然。
太子只是在等时机。
而今年秋闱,便是一个绝佳的时机!
昨日出事的全是文官,且位置都不低,而这些人背后还都有着错综复杂的势力,一个失势,底下就能牵出一串人来,所以若贸然动手,朝廷就会有一个极大的缺口,若不及时将人补上去,必会乱上一阵,而今与几国的盟约还未正式签订,一旦内乱,必会大患。
所以太子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
按照以往的规矩,该下旬放榜,但若她猜的不错,秋闱榜怕是中旬就要出来了。
因为朝廷等不起。
举人已有选官资格,先顶一些末职,上头的则一层一层往上提,便可以补上这个空缺。
这些都是在她结合这几日发生的事和从风十八那里问到的消息中,思忖了一上午,得出的结论。
或许有出入,但朝廷如今的空缺是不争的事实,也是这一代年轻子弟冒头的好时机。
更别提已经在翰林院的魏恒。
至于她为何会懂这些。
那就得归功于魏恒了。
她的琴棋书画是他亲手教的,那么她出入他书房的机会就有很多,魏恒是三年前同进士出身,她长期在他书房,自然就跟着了解一些。
但后来她知道家中并不喜她冒尖,所以她看这些都是避着他们的,即便魏恒有时没忍住在她跟前念叨两句,她也故作一副懵懂模样蒙混过去。
不过魏恒一些机密要事都会避着她,所以她也只是知些皮毛罢了。
但眼下拿来应付魏文鸿足够了。
果然,魏文鸿闻言激动的眼睛都泛了光:“姩姩做的极好!”
当朝六部势弱,被中书省,枢密院,宣徽院分别夺权,魏家想要出头并不容易,但若得了东宫青眼,那就另当别论了!
魏文鸿原地转了几圈后,看魏姩的眼神愈发温和。
魏姩却怔了怔后,眼中隐见泪光。
“这是怎么了?”魏文鸿忙问。
魏姩忙低头,有些不大自在道:“父亲从未这么夸过女儿。”
魏文鸿与乔氏同时一愣,对视一眼后,正欲说什么,便见魏姩已抬眸,似是做了什么决定般,认真道:“女儿明白父亲的意思了。”
“父亲放心,如今女儿在殿下跟前能说的上些话,女儿日后定会竭尽全力帮扶家中。”
说罢她又看向乔氏,捏着她的手道:“长兄的事,女儿也会放在心上的。”
“不过今日之事,万不可对外提及,若惹了殿下不高兴...”
魏文鸿乔氏心中皆是大喜,自是应承。
这日他们还破天荒地的留魏姩一起用了午饭。
从前院出来,太阳还正烈。
魏姩将手放在额间,抬头望向那明耀又刺眼的光,轻轻扯了扯唇。
左右是想利用她往上爬,换个方式有何不可?
他们知晓她与郡主娘娘并不十分相像,且世间之大,模样相似者不在少数,更何况只像那么两三分,完全不足以让人怀疑,所以只要他们瞒住她的身份,她就是魏家嫡长女。
以往拘着她,一则是为以防万一,二则不想让她盖魏凝的风头,但现在这么大的且触手可得的诱惑摆在面前,不信他们不心动。
当然,她也没指望魏文鸿会放弃筹划十多年的计划,但只要他们心动,鱼儿就上钩了。
因为搭上东宫这对魏家来说是意外之喜,可对另外一个人就不是了。
所以接下来,应该会有一场好戏。
至于她应承的事...
嘁,谁当真谁是傻子。
她哪里有本事干涉东宫朝政!
回到杏和院,魏姩便见了风十八。
“我想请十八帮我盯着魏凝,价钱十八定。”
风十八刚吃饱饭,正横在房梁上打算睡觉,听得这话,探下来个脑袋问:“要盯多久?”
魏姩:“她近日可能会见一个人,我想知道对方是谁。”
风十八明白了:“行,那就十两银子,五套...”
“停!”
魏姩抬头看向她:“换个数。”
她现在还听不得这几个数,喂狼埋尸的阴影还没有散去。
“好吧,那各自为八?”
魏姩应下:“好。”
事情敲定后,魏姩难免想起了三日之约,她重重一叹。
从见太子第一面开始,她好像就跟狼过不去了...
第36章 第 36 章
两日后的晌午, 风十八带回了一个消息。
魏凝今日要去浮华楼。
期间她没有与任何人通信来往,似只是大病后出门散心。
但魏姩思来想去后,还是决定去一趟。
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
且今日, 她有光明正大出门的由头。
三日之期已到,她得去香山别院喂狼。
当然她自不可能同乔氏说实话, 只说是与太子殿下的约定。
乔氏不敢拦也不会拦,自上次书房之后,他们如今对魏姩已有了别的期待。
朝廷这次的空缺极大,若是能把握住机会, 魏恒指不定就能提一个好位置。
遂乔氏对魏姩的态度前所未有的温柔,就差没将人送到门口了。
而她不知, 马车离开魏家后几经辗转失去了踪迹。
彼时,魏姩和风十八换了衣裙, 戴上幕笠进了浮华楼。
浮华楼是一间规模较大的酒楼, 常有官家子弟, 高门贵女出入。
一楼是厅堂,二楼环绕着一圈小亭,三楼则是包厢。
魏姩要了二楼小亭,亭身被几层轻纱罩着, 里间可以打量外头,外头却只能知亭中有人, 看不清身形容貌。
魏姩是赶在魏凝之前出的门, 魏凝此时自还没有到。
风十八点了些招牌菜后, 二人就一直注意着门口的动静。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魏凝终于到了。
她也做了装扮, 许是为了掩人耳目,连贴身丫头都没带。
旁人或许看不出, 但对于魏姩,魏凝化成灰她都认得!
魏凝进了三楼一间唤作玉竹香的包厢,魏姩这个位置,正好能看清玉竹香的门。
如今只需等,下一个进此包厢的人会是谁了。
菜已上齐,魏姩却根本无心用。
她几乎是眼也不错的盯着外头的动静。
她迫切的想知道,背后操纵那一切的人,究竟是谁!
可时间一点点流逝,玉竹香的房门前,始终无半点动静。
魏姩紧紧皱着眉,面色愈发凝重。
就在这时,旁边吃的正欢的风十八突然道:“咦,那不是齐姑娘吗?”
魏姩顺着风十八的视线望去,只见门口有一位姑娘与一位公子并肩而来。
姑娘娇俏无瑕,公子丰神俊朗,任谁瞧了都会忍不住感叹一句,真是郎才女貌,好生登对。
魏姩的目光缓缓从齐云涵身上挪向她身旁那人。
沈凌。
齐云涵的未婚夫。
她魏姩‘爱慕’已久却求而不得的男子。
平心而论,眼前的人的确担得起他在外的名号,公子如玉,貌若潘安;除此之外,他还是三年前的状元郎。
才貌双全形容的便是这个人。
若问奉京城贵女最想嫁的人是谁,那一定是沈凌,没有之一。
只可惜,沈家早早就与齐家定下了姻亲。
魏姩这些日子,已经在风十八口中了解了不少奉京城的人情往来,其中包括沈家与齐家的渊源。
这两家都是前朝留下来的,承末年间天下大乱,风雨飘摇,两家家主在此期间结交,开始有了往来,后北阆建立,北阆帝善用贤才,并不排斥前朝官员,而是最大程度保留了他们的官职,如今,齐家家主乃是宣徽院南院使,沈家家主任宣徽院北院使,同个屋檐下共事,两家交情比从前更甚。
两家姻亲是在小辈幼年时定下的。
但若只论家世,沈家算是高攀。
齐家家主还兼任枢密院副使,且齐家百年底蕴,沈家却为官不过三代,若非沈凌三年前高中状元,名声大噪,怎么也算不上门当户对。
也正因此,京中贵女嫉妒归嫉妒,但输给齐家的掌上明珠,她们没有什么不甘的。
当然之前也有些执念颇深的女子,起了做平妻,侧室的念头,可沈凌对齐云涵一心一意,许诺一生绝不纳妾,这才叫那些姑娘彻底歇了心思。
所以,这样一块香饽饽,魏姩为了他杀人虽确实癫狂,却也并不叫人奇怪。
然只有魏姩自己知,她曾经连这个人生什么模样都不清楚,更别说痴念多年。
她只在初次与齐云涵相见时,远远的看过他一眼,且只瞧了个侧脸,在奉京狱受尽折磨的那些日子,她对这个人不是没有怨的。
先不谈这欲加之罪,好歹叫她瞧瞧,她苦恋多年的人,生的是副什么模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