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兄,你真的一定要娶她么?”
“嗯。”
裴殊观轻声应是,想起元宵节那日,撞破她与那北国质子的情谊,淡淡安慰道,
“你也莫要太过难过,与书安成亲的事情等几年,或许有其他转机。”
“好......”,朝华垂头,掩饰眸子里的刻毒,“烨烨知道了。”
与朝华告别,裴殊观去内殿寻朝瑶,她正在为裴殊观请的‘逢考必过’符,跪拜祈福。
这里的规矩就是这样,跪得越久,心越诚,这符咒便越灵,本来朝瑶请了这符就只是想做做样子的,稍微跪跪,让裴殊观给看见了,给她涨涨能量,没曾想他能去这么久。
朝瑶腿都跪麻了,虽然中间也坐起来摸鱼,但总归是跪了好一会儿的,瞧见裴殊观耽搁了这么久,心下就有些不乐意了,
“你干嘛去了?”
裴殊观上前,将她扶起来,弯腰替她揉搓她跪麻的小腿,
“请圆兴法师为我解签文,耽搁得有些久了。”
他没有说朝华纠缠的事情,没有必要,他与朝华亦无什么,但朝瑶和朝华的关系不好,说出来,只徒增朝瑶烦恼而已。
这符还要在山上挂上三日,受三日烟火气,而朝瑶和裴殊观祭拜文殊菩萨完毕,坐上马车下山了。
而朝华则是直接回宫找齐贵妃,她这次不再犹疑,只更觉得,裴殊观不得不除。
齐贵妃白绾闻言,当夜便派人去寻裴启元,自己则乔装改扮出京,与裴启元在积香居的暗室内幽会。
裴启元已经很久没有受到白绾的邀约了,当他看到那一封信的时候,不禁有些怔愣,随即沐浴梳洗之后,前往赴约。
临到门前的时候,却还有些恍惚,记得上一次白绾这般约他出来,还是恳求他娶她胞妹,两人这辈子做不成夫妻,也要子女能成一段好姻缘。
一夜云雨之后,白绾回了宫,而他则是依言娶了白绾的胞妹,与温氏成为平妻。
推开门,美人坐在床榻上,却在垂泪哭泣,身形单薄得让人心疼。
裴启元忍耐不住,赶紧上前,将美人拥入怀中,吻掉她眼下泪珠,细细安慰,
“绾娘,怎会如此伤心?”
白绾闻言停下哭泣的声音,一双好看的眼,沾着泪花,望着裴启元,直看得他心软,
“我听说妙生要与朝瑶那孩子成亲了。”
想到此时,裴启元就怒从心中起,叫那孩子在公主府老实呆着顺便探听点消息,没成想将事情闹大不说,还要娶朝瑶那小贱蹄子,冷哼一声,道,
“我绝不允许。”
白绾牵起裴启元的手,往自己胸脯上方的心口放,
“裴郎,我真是担心,现在两个孩子大了,做事都敢忤逆父母,而且,若是他们真的成亲了,固国公府就与七皇子......”
“如此这般,裴郎,你可还能记得我?”
“如何记不得,绾娘,你现在还质疑我对你的真心吗?”
白绾伸手捧起裴启元的脸,
“我不是质疑你的真心,我是担心你身后那些文官们,在看到固国公府与七皇子朝域的关系后,觉得有利可图,不能再像这样,心无旁骛的支持你,质疑你的决定,将你落入众矢之的。”
裴启元皱眉,他何尝未想过此事,所以就更不能让裴殊观肆意妄为。
而此时白绾的吻已经落了下来,落在他的唇上,是他朝思暮想,午夜梦回的场景,让他呼吸停滞。
“裴郎,如若妙生一定要和朝瑶在一起,那你,为了我,应当如何?”
裴启元沉浸与这场经年等待的欢爱,心疼白绾这些年在宫里无依无靠,对她予给予求,只听她在自己耳边气吐如兰,缓缓道,
“若他非要如此,我们就只能为了大业,杀了他......”
“等皇帝老儿一死,我就让轶儿尊你为亚父,我们这对苦命鸳鸯,也终于可以在一起。”
第42章 死遁
昨夜春风一度, 这次醒来,美人并没有离开,反而窝在他的怀里, 信任的将娇艳的脸蛋贴在他的胸膛。
伸手轻触美人面庞,有温热的感觉传上来, 这并不是梦。
心脏密密麻麻的感觉传上来,裴启元肖想这一幕肖想了好多年,眼眶不禁有些湿润。
白绾在他的触碰下也醒了,锦被之下, 两个人赤.果.果的缠在一起。
白绾见裴启元低头瞧她,遂伸过胳膊揽过他的脖颈, 起身亲吻他,待到一吻完毕, 柔弱的靠在他的肩头, 轻声询问,
“裴郎,我已经让华儿去试探过妙生了,他绝无回心转意之可能,不知我昨日和你说的, 意下如何?”
裴启元好不容易才能这样亲近她一次,自不会满足于这样一个吻, 将白绾牢牢圈经在怀里, 慢慢向下吻去,
“那小儿如此忤逆,性格执拗不重大局, 那也别怪为父了。”
白绾听过,心中一颤, 只觉目的达到。
其实这件事情,若裴启元肯为裴殊观考虑半点,哪怕是将他困于府中,强硬要他不娶,然后花上大力气息事宁人,也比杀了他好。
但这小儿以后要杀她家华儿,所以白绾不得不使出全身手段,蛊惑裴启元杀了裴殊观以绝后患,哪怕是多陪他睡几觉也无所谓。
细细瞧着这往日的俏郎君,他的眼角也长出了皱纹,只是看起来仍旧儒雅清俊,还像当年一样好骗。
昔年她勾勾手指,就让这个男人娶了自己胞妹当平妻,逼走了温氏和那小儿,扶持她儿到今日,现下再柔情蜜意哄着些,连杀自己亲子都干得出来。
瞧着这精虫上脑的男人,白绾心中冷哼一声,却扬起白皙纤细的脖颈,环抱着他的头,更加温柔的配合裴启元,柔声诱哄道,
“那裴郎打算如何做?”
裴启元不满于面前的美色,俯身将白绾压倒,牵着白绾的手向下抚摸而去,
“这事,自然我不能明面做,但听闻前些日子元宵节,上次并未绞杀干净的马贼追杀我那小儿和朝瑶那小贱蹄子,刑部关押了一些,还有一些正在逃窜。”
“我会想办法要求那小儿出府,然后派人告知那帮马贼他的必经之路,让他们想办法杀了他,届时再将杀人的马贼擒拿,这桩事也算是有了交代。”
白绾听闻,娇笑一声,吻在裴启元的唇上,
“裴郎待我真好,也算是我被困深宫唯一的慰藉,裴郎可千万不要负我。”
白绾算得上裴启元顺风顺水一生中经年的遗憾,现下正陷入她构建的美梦里,怎么会负她,听见她如此说,疼惜还来不及。
事闭之后,裴启元回府,一封书信致于裴殊观。
信中先行责骂,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岂容儿戏?
再说他久住公主府,名声早已有所损毁,身为裴家儿郎,再不可在公主府住下去。
言明如若他想要娶朝瑶,三日之后,收拾东西回府,婚姻大事,宗族亲长一同商议,否则府
中绝不同意朝瑶这个私相授受的儿媳。
这份信的内容,以固国公府这样端正守礼的清贵世家书写出来,太正常不过,任何人都不会生疑。
裴殊观亦知,婚事要与家族亲长商量,要三书六礼,要备足彩礼,给朝瑶足够的体面。
他的母亲,尽管在裴家不受宠,可因为母家富裕异常,那场十里红妆的婚礼,京中无人比极的盛况,也让她念叨了好久。
母亲是外祖独女,她过世后,外祖将江南的好多产业都放到了他的名下,想起朝瑶现下的情况,为了他与宣平侯府决裂。
他说服父亲之后,就会前去为朝瑶和宣平侯府挽回关系,若不能成功,无人给朝瑶添妆,那他可以为朝瑶添妆,定不会叫她比不过其他家的小姐。
朝瑶听闻之后,其实是不大愿意的,只因她回家的能量只差一点,若裴殊观回府,那她一月都不一定见得到他一次,更何谈获取能量?
明里暗里缠着裴殊观说了好多次,先说不用如此麻烦,两个人一心相守就很好,他不同意。
又改口说科考在即,搬来搬去太过麻烦,不若等考完了再回家商量,也被他以科考完很快就是殿试。
面圣时要说明娶她的情况,期间这么短时间,要与固国公府和宣平侯府洽谈,还要准备彩礼和婚书,怕准备得不够充分而拒绝。
反正横竖是铁了心要回去商议这场婚事,哪怕朝瑶抱着他装哭说舍不得他也没用,只很快被他抱着哄好,告诉她,这次的事情重要,不可儿戏。
他一贯如此,非常有原则,认定的事情,便不可轻易更改,朝瑶见挽留没戏,就假借舍不得为名,没日没夜的缠着他获取能量。
或许是知道朝瑶不想离开他,他有的时候被朝瑶搞得烦厌,觉得她太过放纵不知节制,口头上虽然也要说几句,但大多时候还是纵容的。
就连沐浴的时候,朝瑶非要闯进来与他一同,他也不会对她有过多苛责。
只害怕水冷了让她着凉,快速的替她洗好,抱到床上去,然后再出声警告下次不可如此。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朝瑶要去取‘逢考必过’符,其实昨日就是第三天,她已经派人去取过了。
可是寺庙说必须本人去取这副才能灵验,派过去那小奴一听此言,念及着朝瑶对裴殊观的上心程度,就不敢取了。
于是就拖到了今日,裴殊观要走了,清点收拾东西,她却还要上山替他取符咒。
她其实就只差一点能量了,裴殊观留下陪她十天半个月的,指定能收集完成,可惜裴殊观不肯......
不过想来也快了,她已经在偷吃五石散做准备了,等时机一到,就把剩下的配冷酒吃了,一觉睡过去,就能回家过逍遥日子。
想到自己马上要走了,这公主府,还这么大一烂摊子。
听说仵作那边已经有消息了,赤虎正在处理,上次卖首饰还剩一些钱,朝瑶将钱留了一些日常用,剩下的大头分给了顾廷芳,让他有了新身份之后东山再起用,小头以赏赐之名分给了赤虎和青鸟。
但算来算去,还有孙嬷嬷和朝域,这一老一幼。
朝瑶给宣平侯府写了一封信,倒也没交代后事,只说自己成婚势在必行,如若成婚之后,顾及不了孙嬷嬷和朝域,望宣平侯能将他们接到府中照养。
但这封信暂压府中,还未寄出,朝瑶想等裴殊观说服了固国公府后再寄出,不然现下宣平侯收到这封信,认为朝瑶不信他信中所言,指不定要找她大闹一通,说她不听长辈的苦口婆心。
马车悠悠摇晃,将朝瑶的思绪晃了回来,外面有马夫道,
“殿下,风隐寺到了。”
朝瑶下马车,此次只是为了前来拿那开过光的符咒,不拜佛也不祭祀,所以格外的快,今天不知怎的,都二月了,却有些倒春寒,下起了小雪,雪花飘扬在山顶上,有些寂寥的气氛。
取了符,一个黄色通过特殊手法折成三角形的符,上面有朱砂写的文字,小小的一个,朝瑶怕弄丢,顺手就放进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香囊里。
转身正欲离去,没想到却遇见了朝华。
她一袭雪白的蜀锦云纹罗衫拖拽到地,依旧是熟悉的白色雪狐裘领,衬得她小脸巴掌大,一头清丽水润的玉石,打扮得格外耀眼。
可在朝瑶眼里,似乎有种耀武扬威的感觉。
朝瑶真的没有时间精力和她周旋,只盼着今天最后一天,能在裴殊观那里多赚点能量,况裴殊观还在等她下山,心底翻一个白眼,正欲走,朝华却上前一步,将她拦下,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母亲供奉趾离的事情,是遭你陷害。”
朝华的眼睛紧紧盯着朝瑶,却发现朝瑶脸上并没有被她戳破的恼羞成怒,只淡淡抿唇,像看麻烦一样看她,只娇声道,
“是我又如何?”
朝华知道又如何,现在局势这么混乱,齐贵妃失宠,朝华哥哥遭到皇帝猜忌,齐贵妃一脉都自顾不暇,她难道敢对自己下手?
朝华被她脸上的淡然戳痛,想起她家进来一系列的操作,抢自己夫婿,害哥哥被猜忌,害母亲失宠。
她现在在京城的地位大不如前,走到哪里都被人耻笑,原来那些赶着上来讨好她的人也对她避如蛇蝎,甚至还做了会被裴殊观杀掉的预言梦。
一张清冷柔弱的脸,更是愤恨,冷声道,
“你前几日上山,为表兄求符之时,他离开你了一段时间,你应当不知道,他是和我在一起吧?”
朝瑶闻言,面色果然沉寂了下来,想起那日她跪得腿都麻了,裴殊观才珊珊来迟,询问他为何才来,他答是圆兴法师在为他解签,但是心中也并不全然相信朝华的话。
只因裴殊观虽然对自己冷淡了些,但冷情既成信条,也不至于什么人都能接受。
退一万步讲,就算那时候他和朝华在一起,又能说明什么?
如若裴殊观那样性子的人,能脚踏两只船,那可真叫她笑掉大牙了,遂不屑道,
“你若是能说服他接受你,那我倒是佩服你。”
朝华闻她此言,脸色不免有些抽搐,心中委屈不已,如果不是朝瑶横插一脚,裴殊观明明是她的!
“明明是你夺我了夫君!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她已经听说了朝瑶对裴殊观的痴迷程度,甚至敢为了裴殊观和宣平侯府闹掰,她已经迫不及待的看到,裴殊观被杀之后,朝瑶心神俱裂的痛苦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