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两扇窗,此时歪斜着躺在地上。
兴安上去一脚踩下,嘎巴一声脆响,脆弱的窗扇被直接踩烂:“不能用了,一会儿拿去伙房当柴烧。”
“当柴?”孟元元没来得及阻止,两步外只剩一堆碎木。
这?她无奈一叹,现下还能搬去哪里住?
想起了昨晚的事儿,贺勘是真的动了与她行房的意思,毕竟他要自己的妻子是天经地义之事。她的拒绝,他没有勉强,可是再有第二次呢?
倒是兴安利索的蹲下,收拾归拢着碎木:“正好烧水,免得公子总洗冷水澡。大冬天的,也不怕冻着。”
他兀自叽里咕噜说着,很是不解他那公子爷的举动。
孟元元是能猜到几分,昨夜榻上的接触,她清晰感觉到他的变化,很是吓人……
过晌的时候,孟元元去了前街刘四婶儿家。
刘四婶是个寡妇,男人几年前去了,剩下她和儿子相依为命。所以很是看不惯那些欺负女人的行径,也是因此总很照顾孟元元。
好在现在儿子刘则已经长大,在茶庄里做伙计,东家见人勤快懂事,很是重用。
刘四婶泡了茶,端上桌来:“是则儿的东家给的,元娘也喝喝看。”
“婶子莫要忙活。”孟元元站起身,接过茶壶。
“我看秦升倒不像是装病,八成是真怕了。”刘四婶坐下,手里顺着摆下两个茶碗,“为老不尊的,竟做出这等事,也是活该。要我说,就得让二郎早回来,收拾了他们才会老实。”
红河县就这么点儿大,昨晚秦家祠堂的事,今儿一天传了个遍。
孟元元提着茶壶倒水,食指点在壶盖上:“林场的那片树是有数目的,公公以前账本记得清楚,更别说衙门里了。”
卖掉一棵树,便会上缴相应的税银。秦升这事儿,铁定是要吃官司的,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可能他自己也没想过贺勘会再回来,还去了林场。
经此一事,恐怕秦家人再不敢打什么吞家产的主意。而且贺勘更是没沾染上一点儿不是,让人找不出丝毫错处,才仅仅用了一日功夫。
刘四婶称是,嘴里不解恨的骂了好几声:“还有秦尤,别把他忘了。我总觉得他抵你的那张契书,是个隐患。”
“现在就是找不到人。”孟元元回了句。
“这个孽障。”刘四婶叹了两声,随后抬手捶着自己的腿。
孟元元抿了口茶,看去桌对面的妇人:“婶子腿疼,刘则不在家,我搬过来照顾你两日罢。”
思来想去,不能与贺勘同间房。
“这说什么呢?”刘四婶笑道,眼角叠起皱纹,“搬我这儿,你家二郎能让?”
孟元元只能跟着笑笑,贸然搬来刘四婶这儿,也的确不妥。只是如今,根本不晓得怎么去面对贺勘。
这时,院子里的狗叫了两声,有人在外叩响了大门的门环。
刘四婶从正间出来,走过去开了门,见到立在门外的青年:“二郎来了?”
院门外,站着的正是贺勘,他欠腰作礼:“四婶,我家娘子可在您这儿?”
说完,抬眸往正屋里望,看见了一抹翠色的裙角,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哦,元娘在呢,进来罢,”刘四婶点头,将大门拉开,“我一直拉着她说话,都忘了什么时候。”
贺勘笑着摆手,谦谦有礼:“不进了,我和娘子要去周家吃满月酒。”
“是好事啊,该去的。”刘四婶笑,又道,“适才元娘还说笑,要搬来和我这老婆子住。”
闻言,贺勘跟着笑笑:“她,是喜欢同你说话。”
刘四婶面上很是欣慰,不由感慨一声:“看你俩现在好好地,婶子也为你们高兴。元娘,是个好娘子,别亏待了她。”
“自然,”贺勘颔首应下,视线又往里面望去,“我往后会好好待她,婶子放心。”
屋里,孟元元攥着茶盏。其实在院门敲响的那一刻,她便有感觉是贺勘来了。原想着躲在刘家这边,错过去吃酒的时辰,就不必与他一同去。
只是终究他还是寻了过来。
“元娘快出来。”外面,刘四婶喊了声。
孟元元手一松,放下茶盏,微叹一声,遂起了身出去。
见她出来,贺勘站在原处等着,看她一步步朝自己而来:“元娘,走罢。”
两人告别刘四婶,走到街上,往西面的周家走去。
日头将落下山去,街上开始变得昏暗,稀稀落落的行人往各自家中赶着。
贺勘左手背在身后,走出一些后就停下,等着后面的人:“元娘,走得这样慢,哪里不舒服?”
孟元元摇头,便就快了些脚步,走得离了人三步远的地方。
“去找四婶说什么了?”贺勘干脆也慢了步伐,一直等她并行,便侧着脸去问。
女子姿容婉约美丽,仅仅是简单的行走,便如芙蕖摇曳。不知是不是风刮下一缕发丝,正好垂在她的脸颊处,为她添上一份妩媚。
“拉些家常罢了。”孟元元轻声细语,总能看到脸颊上时隐时现的酒窝。
贺勘颔首,身形往她靠近一些,袖下的手探过去,手指一勾攥上了她的手,收入到掌心里。
“等回洛州,你搬进储安院罢。”他感觉到掌心的柔软无骨,惊叹于她这样漂亮灵巧的手,“届时,也给淑慧重新选一间院子,离着咱们近一些。”
“什么?”孟元元不由顿下脚步,看去身旁之人。
贺勘回看她,嘴角轻缓的弧度:“自然,妻子是要跟着丈夫的。年前,我会把你的名字去添到贺家族谱上去。”
第41章 第 41 章
贺勘声音不算大, 但是每个字清晰无比。
将孟元元的名字记入贺家族谱,那是自然的。这样,她可以名正言顺跟着他, 不会离开;而那些轻视,或者想欺辱她的人, 也不敢再对她做什么。
正妻,才能够入族谱。将来,也与他一起进祠堂。
天边晕着最后的一抹晚霞,对面的铺子准备打烊, 伙计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
孟元元看着他嘴边的柔和,心里却感觉空洞的很:“公子, 我真的想回权州。”
“我知道,”贺勘握紧她的手, 不许她就这样抽回去, “那里是你的故乡, 我会陪你一起去,查找岳丈和大哥的线索。”
孟元元摇头:“不是,不是这样。”
她回权州不只是父兄的事,还有别的。她想说自己嫁的是秦胥, 并非贺勘,可心知并没什么用, 这些他早就知道。
“贺家呢?”她问, 声音清清灵灵, 像此刻穿街而过的轻风,“门第摆在那里, 我并不想去高攀。公子亦有自己的前程,以后定然会有如花……”
“元娘!”贺勘提高了声调, 嘴角已然放平,他打断了孟元元后面的话,“这些事我会处理,你无需在意。”
孟元元唇角微张,蠕动两下,无言以对。只要他想,这些事自然能做到的。就想洛州南城的贼匪,昨晚秦家的祠堂。
他总能将无比棘手的问题,三两下的翻手,就干净解决。
两人站在这儿,有过路的人往这边看了眼,面上几分好奇。
“行了,”贺勘放轻口气,挡在孟元元的身前,遮住刮来的冷风,“元娘,这样罢。咱们先把秦家的事理顺干净,你我之事后面再谈,可好?”
他这是选了个折中推后的办法,首先解决眼前秦家的问题,倒也没错。
孟元元抿着唇不语,眼睫上下扇动。他只说后面再谈,但是没说他之前的那些话是否收回。
“天不早了,咱们可否先去把满月酒吃了?”贺勘说着,抬手指去前面,“铺子里,我定的满月礼还没拿。”
眼看天黑下来,两人也不好就这样站在大街上,孟元元好歹抽回了自己的手,两人这才一起继续往前。
脚步加快,终于到了贺勘所说的银铺。
掌柜和伙计一直等着,见两人一前一后进来,便都迎了上来。
“公子来了?”
贺勘定的礼物是一块玉锁,质地相当不错,往灯下一放,便是莹润的光芒,细腻柔和。他只看了一眼,便交由掌柜的装入礼盒内。
这间铺子比不得洛州府那些大的银楼,却是红河县最好的,经营的都是些金银首饰,玉器珍玩。
之前,孟元元也来过这儿,陪着卓家的舅母。卓家家底一般,但是那位舅母是十分的喜欢各种首饰,尤爱珊瑚。是以,铺子里来了新鲜的珊瑚饰品,掌柜便会派伙计去告知卓家。
正想着在卓家时的那些零碎儿事,她看见伙计端的托盘上,便有一只红珊瑚簪子。
掌柜似乎也认出了她,点头算是招呼:“今儿才来的,还没来得及去卓家说。”
孟元元笑笑,没说什么。卓家的事,与她无关。
倒是贺勘看了过来,伸手从托盘上拿起那根簪子,指间转着:“这是东海的火珊瑚?”
“公子好眼力,”掌柜忙点头,往人走近一些,“的确是出自东海的上好火珊瑚,这样大的一块,实属难得。”
掌柜口中的大块,其实也就簪头那一处,截了一段珊瑚枝镶嵌,红艳无比,下坠着一串水晶珠。簪身由金子打造,这样完全的看着,很像是一只昂首的凤凰。
“元娘,你觉得怎么样?”贺勘将簪子往孟元元面前一送。
孟元元看了看,确定的点头:“是东海的,没错。”
要说贺勘学什么都很快,记得在贺家时,她只是与他说了一次如何分辨珊瑚,想不到如今他只需看一看便能辨认。
“那,”贺勘语气稍顿了顿,好看的手托着那枚簪子,“你觉得簪子可还好看?”
这时,一旁的掌柜看出了什么,忙笑着道:“娘子带上定然好看,公子不若帮着簪上看一看。”
贺勘看着手心的珊瑚簪子,淡淡道声:“倒也可以。”
到这里,孟元元明白过来,贺勘并不是问她簪头的珊瑚产自哪儿:“不用。”
“就试试看下。”贺勘说着,迈了两步走到她的面前。
两人相对而站,之间仅有半步之隔,他抬起左手,落在她的脸侧轻托住,随后右臂跟着抬高,手指间捏着那根簪子,想去簪进她的发间。
右臂的伤未好,他抬高起来有些费力。
孟元元的脸颊贴在他的半面手掌,左耳清晰的钻进坠珠的轻响,他的靠近,呼吸落在额头,扫着碎发轻轻拂动。感受到他右手的力道,那枚簪子便进去了发间。
贺勘低头,见着女子娇美的面容,因为他簪得珊瑚钗而更甜几分艳丽。
“娘子戴上当真适合。”掌柜的生了一张好嘴皮子,三寸舌一卷,说出的都是别人爱听的。更是从伙计手里接过铜镜,往贺勘手里一送。
送镜子也是有讲究的,掌柜惯会看人下菜碟,知道面前男子是想讨女子欢心,尽管还有些别扭。但是经营这么些年,他自认不会看错。
贺勘手里端上铜镜,对着照上面前的孟元元:“元娘,你看看。”
圆圆的铜镜里,映照出女子清灵的眉眼,巴掌大的脸儿,正是最好的年华。一头乌黑的发挽成简单的发髻,左侧的发中,一枚艳丽的珊瑚簪子,簪头坠下一串坠珠,美轮美奂。
孟元元抿抿唇,盯着镜中自己的映像,抬起左手扶上那簪子,便想将其取下。
下一刻,贺勘的右手过来,覆在她的手上:“别拆了,好看,戴着罢。”
可能因为动作太快,他的手臂伤口扯了一下,带着一张俊脸微微扭曲,嘴里轻抽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