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自是没等到魏瑶来,而是等到了叶桢想在明日为孙姨娘过生日的请示,她想邀请府里的姨娘一同去藏风阁为孙姨娘过十七岁生日,希望他能解魏瑶的禁足。
沈霄心烦意乱,大手一挥,准了。
从侯府这几个月的消息来看,叶桢和孙姨娘关系不错,她想为她庆生也是正常。
罢了罢了,就借这个机会放她出来吧。
孙姨娘得到叶桢的指示后,亲自去听雪院邀请魏瑶,姿态放得极低,还打起了感情牌,说表小姐取得侯爷同意,让吴姨娘也来给她庆生。
魏瑶心里苦涩,看来沈霄好事将近,表小姐俨然已经帮他开始料理起了后院。
但她确实很想念吴姨娘,她是个念旧的人,也不知道吴姨娘怎么样了?略一犹豫,便答应了明日会备上薄礼前去藏风阁。
既然自己要走,走之前再见见老朋友,余生也不会遗憾。
叶桢回去喝了碗姜汤,泡了热水澡仍是染了风寒。她昨晚吃了几碗药,捂了汗,今日才能勉强支撑着去藏风阁。
她再也不敢随意折腾,而是把自己裹得很厚实,一身白衣,袖领襄着白狐毛,身披貂绒大氅,头戴沈霄昨日送来的金玉头面。
贵气逼人的打扮,整个人看上去看上去华丽又端庄。她手中捧着个掐金丝手炉,正与孙姨娘笑着说话,只是神情有些恹恹的,一看就是病了。
魏瑶踩着饭点而来,她今日穿了身绛紫襦裙,不是新衣,却也没穿过。
自从搬到听雪院后,沈霄隔三差五就给她送衣裙,什么颜色都有,似乎想让她把百色都穿一遍,她觉得这紫色低调沉稳,比较适合旧人相逢。
魏瑶身披白狐大氅徐徐而来,大氅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只有她走路时会绽放一抹紫色在脚边,远远看过去犹如九天玄女踏着紫气而来。
她肤白似雪,五官精妙绝伦,今日只简单插了根金簪,耳上的红宝石耳坠呈画龙点睛之笔般衬得她如玉的脸颊熠熠生辉。
候着的两个女人眼里同时闪现出嫉恨的光。有些人,就算只是简单装扮,也总是人群中最显眼的存在。
魏瑶走近后,先是朝叶桢盈盈一拜,没办法,人家是贵女,身份摆在那儿,不得不低头。
然后又朝孙姨见礼,把手上的盒子递了过去,“祝你生辰快乐!”
她心里腹诽,看着孙姨娘成熟稳重,没想到竟比自己还小?唉,老了老了,都年芳十八了。
孙姨娘笑吟吟的接过,看也不看一眼,转手递给了晓鸢,拉着魏瑶入座。
魏瑶坐下后视线扫了一圈也没看见吴姨娘,不禁有些疑惑,“孙姨娘,吴姨娘人呢?”
孙姨娘叹了口气,“方才表小姐派人去请她,才知道她染了风寒,不想把病气过给我们,便没过来。”
魏瑶看着一脸病容的叶桢,心里疑惑,她怎么有些不信呢?
三人尬聊一阵后,叶桢率先起身道:“我在北边的湖心亭架了烤炉和锅子,咱们这就移步过去吧!今日是咱们三人第一次相聚,一会儿定要痛痛快快吃喝玩乐。”
说完和孙姨娘短暂的对视一眼,率先走了出去。
孙姨娘亲亲热热的拉上魏瑶的手,小声道:“魏姨娘,我方才让晓鸢去请的吴姨娘,她有话让我带给你,我们走慢些,我悄悄说与你听。”
魏瑶有些惊讶,原来真的是病了么?
她点了点头,“好,也不知她如今怎么样了?我本想去看她,又提不起勇气,我这么久都没去看她,我以为她会生我的气。”
孙姨娘笑道:“怎会?我们三人那时候关系最好了,只是事事难料,没想到我们两人都出来了,她却还没得到机会。”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行至水廊时,忽然看见方才还迈着小碎步的叶桢朝前小跑起来。
再顺着她跑的方向往前一看,沈霄立在湖心亭中,正遥遥朝她们望过来。但那视线却没看叶桢,而是精准的投在了魏瑶身上。
孙姨娘咬着后牙槽,勉强笑道:“没想到表小姐把侯爷也请了过来。”
此时,叶桢已经到了沈霄身边,抬头望着沈霄说了什么?沈霄看着她笑了笑,两人看上去犹如一幅精美的春日宴图。
孙姨娘语气满是羡慕,“侯爷和表小姐果真般配,两人郎才女貌,又门当户对,实属良缘。”
说着话锋一转,语气骤然变得阴阳怪气:“你说呢?魏姨娘?”
魏瑶蹙眉看向孙姨娘,不明白她突然的转变是为何?
孙姨娘脸上挂着温婉的笑,说出来的话却比寒芒还刺人,她言笑晏晏看着魏瑶,声音冰冷道:“我的身份虽然比不上表小姐,但好歹也是正经官宦人家的小姐!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为何侯爷就是喜欢你这个乡下来的土包子?你到底有何过人之处?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你?啊?你这个贱人!”
第 87章 陷害
孙姨娘说着手上抓住魏瑶的力道突然变大,魏瑶微微吃痛,想把手抽回来,对方却紧抓着不放。
这人怕不是有病吧?竟然可以对她笑得宛如亲姐妹,说的话却如杀父仇人?不去唱戏委实可惜。
孙姨娘紧紧抓着魏瑶的手臂,声音虽小,却十分尖酸刻薄,“你娘是个妓院出来的外室,而你是个只会在床上浪的狐狸精。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你们都是一样的下贱胚子!”
魏瑶大怒,怒目圆瞪着她,破口大骂:“我日你姥姥!你给老子闭嘴,你他妈才是贱人!车卖辆,马卖匹,你全家都是贱人!”
孙姨娘做梦也没想到魏瑶竟然会像市井泼妇那样粗鲁直白的骂人?整个人都呆了一瞬,随后抓住魏瑶的手劲儿更大,力道大得仿佛在掐她。
魏瑶又怒又痛,手一挥想甩开她,却见孙姨娘顺着她的动作故作惊恐的往相反的方向倒去,随后噗通一声,直接栽进了湖里。
魏瑶直接呆了!
与此同时,身后的晓鸢杀猪般尖叫起来,“啊!我家姨娘落水啦!救命啊,快来人救命啊!”
身后一阵劲风扫过,魏瑶眼前一花,身旁快速掠过一道黑影。沈霄轻功一点,直接把孙姨娘从水里提了起来,丢在岸上。
孙姨娘浑身湿透,头发狼狈的糊在脸上,湖里正化值寒冰化水,正是湖水最冻人的时刻,她一张脸青白带紫,浑身抖如筛糠。
晓鸢上前一把抱住孙姨娘,把手上的披风裹在她身上,噙着眼泪望着魏瑶,大声质问:“魏姨娘,您何故推我家姨娘落水?这么冷的天,您这是想要她的命啊?”
不知何时,四周已呼啦啦围上了一群下人,都愤懑的盯着魏瑶看,仿佛她就是个杀人凶手。
沈霄也皱着眉,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魏瑶突然明白过来,原来如此!
大费周章的请她庆生,又绕了一大圈去什么湖心亭吃烤肉,然后抓着她说了那么一通想要激怒她的话,结果就是想唱苦肉计陷害她。
她万万没想到孙姨娘竟然玩儿得这么大?大冬天主动往冰湖里跳。
她这是拿命跟她玩儿呢?
还真是个狠人!
魏瑶嗤笑一声,冷着脸看了一眼四周黑压压的围观人群,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我没有推她!”
孙姨娘突然痛哭起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她梨花带雨望向沈霄,却见后者只顾盯着魏瑶看,连个眼神都未分给她,不禁一阵气闷失落。她复又咬牙愤怒的看向魏瑶,怒声质问:“魏姨娘,我一直拿你当亲姐妹对待,你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魏瑶冷眼看着她的表演,仍是冷声重复:“我没有推你,你是如何掉下去的,你自己清楚。”
这时,叶桢姗姗来迟,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魏瑶,看了一会儿后才失望的摇了摇头,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魏姨娘,我和侯爷亲眼看见你推孙姨娘入水,这么冷的天,湖水冰冷刺骨,你这简直是想要她的命啊!”
魏瑶抬眼看向沈霄,见他紧抿着唇,眉心高高蹙起,眸色很是暗沉,似也在回想孙姨娘那误导性的动作。
她肺都要气炸了,一脸倔强的重复:“我再说一遍,我没有推她!”
“方才我明明看见你伸手推了孙姨娘,你说你没有推,那孙姨娘怎会落水?难不成是她自己跳下去的?”叶桢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魏瑶懒得跟她废话,只定定望着沈霄,他呢?他也是这么想?认为自己歹毒害人?
叶桢见魏瑶竟直勾勾盯着沈霄,生怕表哥会心软,便加了一把火,“孙姨娘好歹是淮南知府的千金,你如此跋扈的欺负她,若老夫人知晓了,还不知会怎样罚你?她老人家最是看中规矩,定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你若识相便向孙姨娘认个错,免得此事闹到她老人家跟前。再者,若此事传扬出去,世人又会如何议论南宁侯府?”
叶桢话里的威胁,沈霄怎会听不出来?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再想包庇魏瑶,也不得不做个样子来堵住她的嘴。
他迎着魏瑶的视线,见她一脸倔强,宁折不屈的模样,又想起了那日她绝情的话语,心下更是郁闷烦躁。
他深吸口气,狠心道:“罚魏姨娘跪一夜祠堂,以儆效尤。”
魏瑶眼泪刷的涌了出来,被人陷害她没有哭,被人指责她也没有哭,但被他直接定罪,她却比什么都难受。
看吧!他也不相信她,没有人相信她!
沈霄见她这副模样,紧抿的唇微微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魏瑶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缓缓转头看向孙姨娘,孙姨娘迎着她的视线,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时,眼里的挑衅一闪而过!
我说过,不管你魏瑶如何得宠,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跌进泥里,你斗不过我的。
如今,她就快得逞了!只要侯爷认定了魏瑶的毒辣,对她生了厌弃,自己的机会就来了。
魏瑶气得发抖,死死盯着孙姨娘。“你说我推了你是吧?”她冷声质问,任由眼泪挂在脸上,一步步朝孙姨娘走过去。
孙姨娘低着头,一副害怕的模样,我见犹怜的往后躲。
“你说,是不是我推的你入水?”魏瑶又逼近两步,一字一顿,大声质问。
孙姨娘颤抖着身子,像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她泪眼朦胧道:“魏姨娘,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这么冷的天,你是想要我的命吗?”
魏瑶冷笑一声,“好!你既说我推了你,那我,就必须把罪名坐实!我就是要你的命!!”
她说完猛地朝孙姨娘一脚踹去,孙姨娘方才已经被她逼到了岸边,还没反应过来便噗通一声,再次落入冰冷的湖里。
魏瑶这一脚用了全力,孙姨娘向后倒去的同时,她也重心不稳往前栽,差一点也跟着落入湖里,还是沈霄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她。
他有些头痛,这个女人,性子实在是太烈了!方才她一脸怒容,骂人推人的行径被那么多人看见了。现在更是当着更多人的面喊打喊杀,这下倒好,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就不能委婉一点吗?比如悄悄放把火把人烧死,或者暗中下下毒什么的?非要丁是丁,卯是卯,逞匹夫之勇。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呆了!
等反应过来时,孙姨娘已经在水里毫无形象的扑腾,还是福应眼疾手快,把孙姨娘给捞了起来。
第 88章 凭什么
现场瞬间炸了!所有的丫鬟婆子,包括叶桢在内,一大群人看魏瑶的眼神都变了。
叶桢吓得后退几步,不敢置信的瞪着魏瑶,完全没想到她竟然会当着沈霄的面行凶?
实在是太过嚣张!!
而表哥呢,竟然还护着她?
叶桢心里的妒火烧得她快要发疯了,魏瑶,你必须死!
魏瑶冷冷挥开沈霄的手,面无表情看着他,“侯爷,现在又该如何罚我?跪祠堂的话似乎太轻了,不然就把我撵出侯府吧!”
沈霄气的胃疼,隐忍着情绪斥道:“胡闹!”
魏瑶却很认真,倔强的望着他:“侯爷,像我这么歹毒的女人,怎配继续留在你身边?还是赶走的好!”
沈霄气的脸色铁青,“来人,带她去祠堂,跪足三天,再禁足一个月!”
魏瑶忽然嗤笑一声,漠然的看了他最后一眼,甩开粗使婆子的手,自己朝前走去,没再说一句话,也没再看他一眼。
沈霄心里一紧,总觉得她这副态度让他没来由的恐慌。
他皱眉睨了孙姨娘一眼,眼神冰冷,极有穿透力,看得孙姨娘一抖,如被人扒光了衣服般难受。她心脏狂跳,总觉得侯爷似乎洞悉了一切!她心底滋生出密密麻麻的恐惧与后悔。
“孙姨娘既落了水,就回去好生休养,从今以后便呆在藏风阁里,勿再出来走动!”
沈霄冷声吩咐完,阴沉着脸拂袖离去。
众人又是一惊,孙姨娘不是受害者吗?怎么受害者也被禁足了?还是长久禁足?
孙姨娘面如死灰,颓然的坐在了地上。
她完了!也错了!她不该不自量力,在侯面前耍这些小小把戏。她怎么就敢忘了她面对的人是沈霄?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战神?是于千军万马阵前淡然取敌方首领首级的杀神?
在他面前,她们这些伎俩犹如小孩子耍大刀,低级又厌恶。
这下,倒便宜了叶桢!
枉她以身犯险,没想到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叶桢却并没有感到开心。
表哥虽然罚了魏瑶,但只是轻描淡写的禁足一个月。而作为受害者的孙姨娘,却被永久的关在了藏风阁。
孰轻孰重,一眼明了。
她心里的妒火烧得快要失去理智,指甲深深掐进肉里犹不自知。
不行,要冷静!要稳住!
表哥方才的反应,似乎一眼就看穿了这是场阴谋陷害?她眼神急闪,反复回想自己方才说的话有没有可疑之处?表哥会不会怀疑她也参与了其中?
她本就病着,如今经这一吓,双腿一软险些跌倒,还是余嬷嬷和连翘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余嬷嬷大声喊道:“小姐晕倒了,快来人啊!”
沈霄似乎并没听到,更快步的朝前走了。
余嬷嬷有些失望,看来侯爷耳朵不好使啊?她都喊的这么大声了,都没听到?
她只得吩咐四周的粗使婆子,“快,拿软轿来,抬小姐回去休息。”
书房内。
福应小心翼翼的问:“爷,您明知道不是魏姨娘做的,为何还要罚她?您就不怕她恨您吗?”
罚人家跪祠堂,自己在这里走来走去,仿佛被罚的是他自己?
沈霄停下,语重心长道:“得让她长个记性!”头脑不聪明,玩儿不过人家还往前凑,不吃点亏怎么能长记性?他总有外出征战的时候,不可能一直守着她,得让她自己变得强大!
“你快去祠堂看看,她怎么样了?”
福临作为一个高情商的贴身小厮,自是十分了解他家主子此刻的心理,他很体贴的提醒:“爷,我觉得您还是亲自去一趟比较好!魏姨娘现在肯定委屈得不行,您去了她肯定会很感动,毕竟祠堂里又阴冷又潮湿,晚上还有妖风……”
他话还没说完沈霄就抬步快速往外走,背影透着股急切。
福应叹了口,快步跟上。
祠堂里有专人看守,侯府的仆人都是些人精,早从方才沈霄处置此事的态度,猜到了谁才是他看重的人。
这不,魏瑶膝下垫着厚厚的软布蒲团,祠堂的窗户也被关的严严实实,挡去了呼呼作响的穿堂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