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霄亲昵的搂住她的腰,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上认真道:“瑶瑶,我把什么事情都向你坦白,以后咱能不能不要再翻旧账了?给我点面子。”
魏瑶:“呵呵~~”
沈霄自放飞自我以后,哄媳妇开心的情话那是一套一套的。他专注点看着魏瑶,深情的道:“你看见我的眼里有什么了吗?”
魏瑶认真看了一会儿,“红血丝?”
“不对!”
“眼屎?”
“也不对!”
“那有什么?”
沈霄嘿嘿一笑,“我的眼里只有你!”
魏瑶:………
她恶寒的从他身上起来,夸张的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大白天的,能不能说点正经话?”
沈霄又将她拉回腿上用力抱着,正色道:“好吧!如今蒋家有家务事,我们在这里不尴不尬杵着总觉得怪怪的?要不我们还是去襄阳城里住客栈吧,等雨停了再上路走官道,大不了时间慢一点到达南疆。”
魏瑶跟着点了点头,“我也正有此意,那…咱们现在去辞行?”
两人收好东西正准备去正屋辞行,门却在这个时候被叩响了,是蒋大丫过来喊他们去吃午饭。
两人对视一眼,想着既然要走了,认真吃个道别饭也是正好。
饭桌上,蒋奶娘坚持要让魏瑶和沈霄住坐在主位,两人拒绝不了,只得尴尬的坐下了。
李杏娘已经换了一身蒋大丫年轻时的衣裳,整个人看上去清爽了不少。这样一看,这姑娘长得也算清清秀秀的小家碧玉一个,与蒋家大郎在外形上倒也配得上。
只是姑娘看上去唯唯诺诺,十分的自卑,垂首站在门边尴尬的绞着围腰,单薄瘦削的身影看上去有些可怜兮兮。
蒋大丫十分厌恶李家人的所作所为,恨屋及屋自然对李杏娘一万个不满意。一直对她横眉冷竖,冷言冷语,这更是加深了李杏娘的自卑和不安。
蒋大丫的相公本就是个沉默寡言的汉子,由于是倒插门家里什么事都由妻子说了算,这更是加深了他的沉闷。他对李杏娘的态度倒没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只吧嗒吧嗒抽着旱烟,那脸上表情却是十分的不好看。
最出人意料的是蒋大郎的态度,照理说他应该是最最最厌恶李杏娘的人!只因他学业拔尖,中举有望,一旦榜上有名被贵人榜下捉婿也不是没有可能?有大把好姻缘在等着他,却被逼无奈娶了这么一个瘦弱的村姑!且她的娘家人还那么不堪,她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也不知有没有同流合污?此女的秉性还待定。
他与她莫名其妙的被绑在了一起,照理说这种情况下人的心理应该是很抗拒的。但他却接受得很快,还温声喊李杏娘上桌来吃饭,这让魏瑶十分的意外!
沈霄偷偷的在魏瑶的掌心写道:“蒋大郎喜欢她。”
魏瑶惊讶,握住他的手回写道:“你怎么知道?”
“他的眼神告诉我的。”
魏瑶仔仔细细去看蒋大郎的眼神,见他目不斜视的吃饭,时不时帮他祖母夹菜。只偶尔会在夹菜的时候眼神很自然的溜过李杏娘,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我没看出他的眼神有何异样?”
“因为我是男人,我了解男人。”
以前他对瑶瑶也是这样的心理,先是不排斥她,再是对她很感兴趣,然后想要和她待在一起了解她更多,越了解越发现她是那么的可爱!
你说她怂吧,她胆子又大的很。你说她聪明吧,她又迷糊得紧。你说她笨吧,她鬼点子比谁都多。最难得的是她虽经历了人情冷暖,却仍有一颗良善的赤子之心!
她就像那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悄无声息的滋养活了他那颗冰封已久的心。
让他泡在她的温柔乡里沉沦,然后沦陷,再沦陷……
第 169章 小管事
蒋奶娘见魏瑶吃的差不多了,这才开口对她道:“今早的事让小小姐和姑爷见笑话了。”
魏瑶忙笑道:“没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好在这件事情完美的解决了。”
沈霄接话道:“这雨看上去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我们准备回到襄阳城去采买一些路上要用的物资。下午便走,就不叨扰了。”
蒋奶娘虽然不舍,却也知道自家闹的笑话不便再留客于家中,只得遗憾道:“既是如此,那便等雨小些了再走如何?小小姐准备往前哪条道去南疆?”
沈霄道:“我们准备横渡淮江,走西南官道一路南下。”
蒋奶娘思索片刻,踟蹰道:“其实还有一条近道,那便是穿过我们村子后边的那座抬凰山,能直接入西南官道。不必冒着被水匪滋扰的风险去渡江,淮江近年水匪猖獗,好多商船都遭到过抢劫。大伙如今都不怎么敢走水路,抬凰山反而被踩出一条道来。只是山中偶有野兽出没,大伙都约定每月逢十才结伴穿山。如今恰饭初七,您看看要不要考虑考虑?三日后再走?”
沈霄微惊,“淮江水匪猖撅?为何朝廷并未收到上报?”
这个时候,蒋大郎终于开口说了今天饭桌上的第一句话,他愤懑的道:“淮南官匪勾结,说他们是匪,也不一定是匪。说他们是官,倒反而更像是匪!”
沈霄目光沉沉,声音更沉:“丰台此话何意?”
蒋大郎名叫蒋丰台,是蒋大丫的第二子,上面还有一个已经出嫁的姐姐。村民们和蒋家人都已习惯性的叫他蒋大郎,并不常呼他的名字。
蒋丰台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我曾无数次为水匪一事往官府投递诉状,希望他们出兵剿匪,惩治恶人,却都被石沉大海。从那之后便有人处处打压我,想方设法要摘除我的秀才功名。说来可笑,我如今空闲在家也是因为受到了排挤,书院遭人施压,借口说我学富五车没什么能教授我的了,要我自行在家中温书。”
他说着看了一眼低头默不做声的李杏娘,微微抿了抿唇。
随后视线又扫过饭桌上神态各异的三亲,终是沉沉一叹,愧疚道:“爹,娘,祖母,今日话说到了这里,我也就向你们坦白,我不准备读书赶考了!我想就留在村中开个私塾,做个教书育人的夫子。我这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即使有幸高中,也不能适应官场的尔虞我诈。我读了这么些年的圣贤书,一心想为百姓谋福利,却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罢了,我宁愿一辈子在乡下做个碌碌无为的教书先生,也不愿与之同流合污。”
蒋大丫登即便崩溃的大哭起来,“大郎,你在外受人欺负,怎的不早说?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临门一脚却要放弃,这不都白读了吗?枉我和你爹起早贪黑挣银钱供你去书院读书,不就是想让你有一个光明的前程吗?你就这样放弃了,如何对得起我们一家子的舍命供养?那天下乌鸦哪只不是一般的黑呀?你只要不黑得那么彻底,这心里又有何过不去的?你读书不为考取功名做大官,那还读这么些年书干什么?你叫我和你爹情何以堪?呜呜呜……我的天呐……天塌了,天塌了呀!!”
蒋奶娘气得一拍桌子,“够了!遇到点事儿就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没听大郎说是书院排挤他,不让他再去了吗?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逼迫于他,于心何忍?难道要他一辈子跪着生你才高兴?”
蒋大丫哭得更大声,“娘啊!自古以来民不和官斗,你说他没事儿去招惹那些当官的干什么呀?那水匪再猖獗,又没抢咱家银子,他瞎操什么心呢?这下把自己给折进去了,如何是好?那教书先生一个月能挣几个子儿?有劳什子意思?”
蒋奶娘气得不好,失望的捶着胸口摇头道:“怪我!怪我为了挣钱将你一生下来就丢在家里让你祖母教养你,把你养成了这副目光短浅的性子。好在大郎是我亲自教养的,没跟着你学了这一身的臭毛病!大郎读了这么些年的圣贤书,为人正直是他一辈子的财富,你却逼着他去做那蝇营狗苟之辈?”
蒋丰台忙站起身去为他祖母抚胸顺气,李杏娘也极有眼力见的倒了一杯温水喂给蒋奶娘喝。蒋奶娘见孙子辈还有些出息倒也出气顺畅了些,缓缓平静了下来。
蒋丰台见祖母不再喘气困难,这才满脸愧疚的望着他的母亲缓缓跪了下来,红着眼睛道:“娘,是儿子辜负了您的期盼。只是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当养浩然之气,行光明磊落之事。儿子实在是做不到……”
李杏娘见蒋大郎跪下,也瑟瑟跟着他跪了下去。
蒋大丫见状更是怒不可遏,想把气都撒到她身上来,却被蒋奶娘断喝住了,“够了!既然吃好了饭,你们两口子便去准备些特产,一会儿让小小姐带着路上吃吧!”
蒋大丫虽不甘心,但好在一向听从母亲的话,不情不愿的被丈夫拉着走了。
两口子一走,堂屋里瞬时安静下来,沈霄和魏瑶也想起身告辞,魏瑶的袖子却被蒋奶娘给拉住了。
“小小姐,老奴厚脸皮,有个不情之请……”
魏瑶看了沈霄一眼,见他点了点头,这才疑惑道:“蒋祖母还请直言?”
“小小姐如今…身边可有得用之人?”
魏瑶不解,正想开口询问何意?
沈霄却已猜出蒋奶娘话里的意思,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蒋丰台,开口替魏瑶答道:“并无!”
蒋奶娘见沈霄开口,暗自舒了口气,忙道:“老奴这孙子自小勤奋刻苦,品性正直纯良,如今他遭遇到这事,不可畏不是无妄之灾!但老奴知道,他一腔学识与抱负并不是真正只想做个教书先生。老奴这身子已时日无多,实在是不忍心见他在此乡间郁郁不得志。若您身边还差人手,可收他做个管事,帮着您料理些杂事,不求别的,只求能他有机会让去更广阔的天地长长见识,也好过在这乡间蹉跎一辈子……”
第 170章 考题
蒋奶娘不愧是在京城混了大半辈子的嬷嬷,她十分清楚,只要孙子攀附上了南宁侯这棵大树,哪怕只做个小管事,也好过一辈子在下乡做个挣扎在饱暖泥潭里的白丁强。
沈霄锐利的目光投向蒋丰台,“你一身学识与傲骨,当真愿意只做一个籍籍无名的管事?”
蒋丰台抿了抿唇,为难的低下了头,他满腔抱负,自是不愿意屈居人下。祖母深谋远虑,如此厚着脸皮为他求来一个管事身份定是不会害他。他如今在襄阳已经成为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一辈子出头无望,或许换个地方还有一线生机。想明白这些关节,他才抬起头来,重重点头。
“我…愿意。我会好好做的,只是怕会牵连到你们……”他还不知道沈霄的身份,只知道魏瑶是夏家的后人,但夏家早已成为不复存在。祖母想要他继续为夏家做事,他下意识猜想应是管理夏家遗留下来的铺子什么的,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破船再烂都有三分钉。且自己若去了京城,襄阳这些人手脚再长也要掂量掂量敢不敢染指?
沈霄满意的点了点头,蒋丰台若是一开始就一口答应,他反而会认为此人心口不一,先前说的一系列话都是祖孙俩在唱双簧。但他却是低头挣扎了许久才应下,由此可见他先前所说都是事实,确实是被逼得在襄阳走投无路,只能另谋出路。
且看他的模样并不知晓他们的真实身份,此人虽愣头青了些,但心性耿直,是个可造之材!
“你先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沈霄逆光负手而立,上位者的气势在不经意之间流露而出。
蒋丰台被他周身气势震慑,情不自禁照着他的话站了起来,愣愣的看向沈霄。
“你年岁几何?”
蒋丰台不自觉的弯了弯腰,不敢懈怠一分,恭敬回答:“我虚岁已至弱冠。”
“你这秀才功名,花了几年时间考取?”沈霄背着手,行至他身边,直直看着他的眼睛问。
蒋丰台被他锐利的目光看得心中一凛,心中暗道:此人目光炯炯,似能洞察人心,真正是好生有气势,比县太爷更有官威。且提问刁钻,定是个学识渊博之人。
他态度更加恭敬,忙拱手回道:“我花了三年时间取得秀才功名。我自十三岁考取童生,十六岁取得秀才功名,如今已准备三年有余,正准备今年秋闱下场。”
沈霄更加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是个稳重且脚踏实地之人。其在学业上一步一个脚印,极有规划,且能在规划之中达到预订的目标,可见其读书之用功。逢考必中,应对考场挥发自如,可见其学识十分扎实,亦是个心有成算的。
“你珠算如何?”这种人做个管事倒是大材小用了。
“珠算是我的强项,因我爹娘做生意每年总要算错几回账,因此我自小便喜钻研数字。在考秀才时,我的珠算为本县案首。”蒋丰台在说这话时一改先前的萎靡,颇有些意气风发。
沈霄抿唇一笑,“那我便出道题考考你,你听好了:花甲重开,外加三七岁月。此人多少岁?”
蒋丰台几乎片刻便对出了答案:“古稀双庆,内多一个春秋。”
沈霄又问:“有三人同去住店,共开了一间房,这一间房一宿是三十文钱,三人便每人拿出十文凑足三十文房费。那日客栈正好降价,房费只要二十五文,掌柜的便让小二给三人又退回去了五文,但小二却在途中拿出两文揣进了自己荷包,只给那三人每人退回一文钱。相当于每人花了九文钱住店,三九总共二十七文,加上店小二拿出的两文钱,总共只有二十九文,还有一文钱去了哪里?”
蒋丰台拧眉思索起来,这个问题他想了好一会儿,看了沈霄和几眼,见他眼观鼻鼻个心,似在一心等他答案?
蒋丰台几番欲言又止,似在权衡该不该说实话?片刻后终是仍咬了咬牙,抬起头坚定道:“此题有漏洞。”
沈霄剑眉一挑,眼中有笑意闪过,面上仍是极严肃,“哦?有何漏洞?”
“此题…有些混淆人的的思维,若用惯性思维去思考,那一文钱定是不在了。但换一种思维去看待,其实那三十文钱一开就已经被掌柜拿走了,相当于他们每人都花了十文钱。当掌柜的给了店小二五文钱后,掌柜的手中有二十五文,小二手中有五文,当小二拿出两文钱给那三个人每人一文后,这三十文钱就变成三部分:掌柜二十五文,店小二两文,那三个人手中一共三文。现在这三人的确是每人花了九文住店,共计二十七文。可是这二十七文不正是掌柜的和店小二手中银钱的总数吗?所以他们花的那二十七文钱中已经包括了店小二的那两文,和他们手中有的那三文钱总共构成了那三十文钱,店小二的那两文钱不能再算一次。”
沈霄大笑,满意的拍了拍蒋丰台的肩,把他拍得身子一歪,差点栽在地上。
蒋丰台目露震惊,他并非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是常年帮助家中做农活,身体结实得很。
这人轻轻一拍就差点将他拍趴在地上,手劲儿也太大了吧?
他抹了把额头的汗,尴尬的笑了笑,弱弱道:“不知…我说的可否正确?”
“不错,你说的是正解!此题本就是我蓄意而为之,就是想考验你的逻辑功底。如今看来你很诚实,敢于说实话,此为难能可贵的品质,望你能保持!我予你一封书信,你自行上京去南宁侯府找一位叫福应的管家,他会安排你在西山军营任督粮官,但举人你还是得考,还必须考中,这样一来你在衙署之中才能稳稳立足。能不能往上走。走多远?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此人性情耿直,不惧强权,心中有正义,最适合放在军中管理粮草。那可是个肥差,随便动动手脚就能捞不少油水,能不能守得住本性,才是对他最大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