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周小小苍白如纸的小脸,实在没忍住叹了口气。
周小小的这个行为不论出于什么目的都是极为恶劣的,即使悲剧没有发生,但这个行为还是发生了。
都是些年纪太小的孩子,做什么都格外冲动。
只要结果,不管过程。
而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周小小会让在场的人第二次震惊,少女细弱的声音传来,“张校长不用为难,我会退学的。”
第38章 她轻轻地吻了他
殷初一上午看起来都没什么状态,安静的出奇,虽然她平时也安静,但感觉还是不同的。
徐意柔也因为昨晚没睡好,加上今天走哪都有那么一两个人问她昨晚看到的事情,这事肯定是不能四处乱说的,徐意柔就只能应付着人,一次次的搞得她心态也不太好。
所以快要放学那会儿,徐意柔耷拉着个脑袋,声音气若游丝的问殷初,“殷初,中午吃什么啊?”
殷初听到声停下手中的动作,有点愣,“吃饭堂吧。”
徐意柔,“臣附议。”
她也实在是没心思出去觅食了,如果不是因为不吃饭对身体不好,她饭都不想吃了,就想回宿舍倒头就睡。
泠江一中的饭堂一共有三个,初中部一个,高中部两个,两人图方便就去了最近的饭堂里。
学校外头有不少的饭馆而且不远处还有一条美食街,特别今天还是开学第一天,大多数的人就都会选择去校外吃。
所以饭堂里的人可想而知,稀稀拉拉的一个饭堂里的人三分之一的位置都没坐满。
窗口排队的人也少,倒是合了她们的心意。
两人打了饭,拿着餐盘就随便找了个有风扇还靠窗的风水宝地坐了下来。
徐意柔吃的要比殷初快,吃完就撑着脑袋等殷初。
那会儿正是泠江正午,太阳最是热烈的时候,风卷起一股子燥热落入窗间,头上诺大的三叶风扇还在咯吱咯吱的响。
两人都还穿着冬季的校服外套,汗液不受控的从额间滑落。
片刻,徐意柔突然惊诧的叫出声,“殷初,你看那不是周小小吗?”
说着,徐意柔指着殷初背后的某一处示意殷初回头去看。
其实看到周小小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因为周小小大多都是在学校食堂吃饭。
让人惊讶的是,她此刻对面坐着的人,是陆铭弋。
这突兀的画面让徐意柔来了点精力,内心的八卦之魂开始燃烧,她没忍住在殷初耳边开始叽里呱啦的乱猜测,“怎么回事啊?他们两个怎么会在一块吃饭啊?”
“这也太诡异了点吧,昨晚周小小她表妹还因为陆铭弋出了事呢,怎么一上午我们走后发生了啥啊,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竟然在一块吃饭了,而且……”
徐意柔说着说着蓦然噤了声,她一不说话了,身边就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两个女孩子就那么直直的盯着她们前面的那个方向。
直到片刻后,徐意柔才僵硬的看向殷初。
从她此时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已经想象出了什么两姐妹为爱将要反目成仇的大戏了。
她像是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殷初,你看到了吗?”
“周小小亲了陆铭弋。”
殷初好像也才回过神,她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柔情似水,反复斟酌间却透着一股无力。
她说,“看到了。”
学校饭堂的桌子都是那种木制的长条桌,陆铭弋正对着她们坐着,而周小小背着她们坐着,饭堂里的人实在是不多,以至于殷初回头一看就能看到哪个是他。
她看到了周小小突然的起身,像是说了句什么后,陆铭弋始终低着的头应声抬起。
她们头一次在周小小的身上看到了不顾一切的勇气。
周小小很轻的勾唇笑了下,苍白的脸少见的透出红润的血色。
眨眼之间,在陆铭弋错愕时快速的弯了腰。
她虔诚且温柔的在少年额间落下了很轻的一个吻。
而那一刻散落的日光在殷初眼里,从未如此的刺眼。
第39章 好事者
周卉的这件事来的快去的好像也快,第一天闹得大家都想掺和一脚,第二天却已经一如往常的该上课的上课,该学习的学习了。
不同的是,今早没来学校的不仅陆铭弋,还有周小小。
陆铭弋是惯例,周小小却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陆铭弋是在第二节课快要结束的时候回来的,当时上的是语文课,语文老师叫顾茵,是个纤瘦温婉的年轻女人,脾气惯常的好,但因着长得漂亮,班上的人都是乐意听她讲课的。
陆铭弋从后门进来的时候,顾茵也只是扫了他一眼后便又神色如常的接着讲课。
但还是招了班上大多数人的目光。
人就在背后,徐意柔自然也看到了,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没忍住猫着腰靠近了点殷初,小声地说。
“你说怎么回事啊,陆铭弋都来学校了,周小小竟然还没来。”
周小小一直都不是那种处于话题中心的人,说白了就是她的存在感太低了,以至于她反常的没来教室,在乎的却没几个。
殷初没有理会徐意柔的话,让徐意柔觉得有点奇怪。
殷初不是个喜欢主动跟人攀谈的人,但她脾气和教养都好的不行,别人跟她说话,她都会正儿八经的聆听和回答。
就算回些嗯嗯啊啊的拟声词也不会不理人。
但开学这两天,殷初的状态明显就不行,此刻看的出来明显还有些僵,她疑惑,“殷初,你是不是病了啊?”
殷初恍如隔世般的怔愣,她其实不太想在意的,但她如此灵敏,身后再细微的动静她都听得见。
她回神,朝着徐意柔轻轻的笑了下,摇了摇头说,“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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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铭弋好像格外疲倦,接触到课桌就趴了下去,导致到了下课跟他玩的好的想找他也不敢找。
陈则也是。
他自己也是处于云里雾里的状态,陈则其实跟大多数人一样了解他了解的都不多,但可能是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多少是承了点恩的,以至于陆铭弋对他格外宽容。
但他所窥见他的,好像也不过是冰山一角,他身上好像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意外,可偏偏那些意外都不是什么好事。
大课间里,广播突然传来人声,是年级主任的声音。
语气严肃,飘飘洒洒的念了一大段话,这段话其实主要的讯息就两个,一个就是对陆铭弋早.恋的行为进行全校批评,第二个也就是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周小小竟然被退学了。
周小小一个平日里话都不敢说大声的人竟然会被退学,多少知道周小小的人都是一阵惊诧。
平地一声雷。
广播声还在继续,年级主任卯足了劲的开始一大串的演讲。
概括下来的主题就是:早.恋的危害
班上又开始稀稀拉拉的抱团讲话。
男生都没跟周小小接触过,聊的话题自然是陆铭弋,“学校也真是够无语的,早.恋的人数都数不清,还通报批评。”
“不过话说回来,怎么通报批评的只有弋哥一个人啊,他难不成是自个跟自个谈吗?”
这话多少带了点讥讽,引的少数人发笑。
明里暗里嘲讽学校真会做人,谈恋爱的人有两人,到最后却只通报一个。
有人突然想起什么,“话说回来,那个周小小是咱班的吧,我好像听过她是弋哥前女友的表姐吧。”
这话一出,事情好像一下子就变得复杂了,在场的脑子里也都开始想出一系列有的没的。
“不是怎么周卉啥事没有,她表姐给退学了?”
学生时代是人八卦欲望最盛的时候,一个男人加上两个女人,大家能想象出来的都是那点事,一下子有的男生就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他们一堆人站在后门边上的空地上,方秋吟正挽着徐意柔的手从厕所那边回来。
其实本来是徐意柔和殷初一块去的,方秋吟遇到了就蛮不讲理的挽起徐意柔的手腕一块回来。
搁走廊转角就听到几个男生在笑,方秋吟外向玩得开又长得好,还是班上的娱委,人缘自然是好。
走到门口就开始不满的呵呵笑,“人都说长舌妇,长舌妇,我看你们一个个男的不也挺能讲的。”
男生们看到是她,也没什么顾忌,听到她的话,把不住嘴的开始开她的玩笑,“怎么?娱委你不会也喜欢咱弋哥吧。”
调侃的话一出,方秋吟嘴角的弧度瞬间就僵硬了起来。
学生年代的女生最经不起别人开这种玩笑,余光之处她往自己的身边看了一眼,看到了反应平平的徐意柔。
顿时火大,捞起最近桌子上的一本书就往刚刚说话的那个男生的头上砸,眼神不满,骂道,“长舌妇!”
然后也松开了挽着徐意柔的手,快步朝着自己的座位去。
被打的男生还有些懵,“方秋吟吃火药了吧这。”
他身边的男生耸了耸肩。
他们怎么知道。
不过女人真的不好惹。
殷初本来就站在两人的后边,方秋吟一走,男生也就注意到了她,看到她,一下子也没几个人好意思再说下去。
有种人就是这样,在别人心里仿若是周敦颐笔下中的莲,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在殷初的面前,他们好像总会下意识的收起自己不堪与羞愧的一面。
一瞬间,人就如鸟兽散。
徐意柔挽回殷初,没急着回去,而是看了眼自己座位的那个方向,想起刚刚听的广播声。
“怎么回事啊?昨天还在饭堂那样的两个人,怎么现在一个在教室里趴着,一个被退了学。”
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值得大肆宣扬的事,学校也巴不得赶紧过去,各方面都规定着不准再提起这件事,自然也就不会把内情与事情后续说出来,以至于想知道的人就都只能靠着自己所看到的那点东西瞎猜。
殷初显然没那么热衷,摇了摇头始终没有说话。
徐意柔也不在意,她就是好奇才忍不住说出来的。
第40章 薄荷香
周小小再次出现的时候,是在周五的下午。
周五下午他们只有两节课,最后一节还是体育课,所以第一节课下课后基本就没人还有心上课了,教室里闹腾的格外厉害。
周小小从前门进来的时候,班上波浪式的一阵一阵的安静下来,不得不承认的是,这是周小小最有存在感的一次。
她显然要平静的多,她没再穿着对她来说格外不合适的校服,换上了适合自己的衣裙,头发也不像以往那般扎着个低马尾垂在耳后,她扎了个高马尾,原本厚重的刘海也被夹子给夹了上去,露出她光洁的额头。
都说白能遮百丑,周小小的皮肤本就白的过分,如今许多人才突然发觉,周小小毕竟是周卉的亲表姐,所以她其实长的也很好看。
周小小并没有理会太多人的目光,而是径直走到了自己原本的座位上,她收拾的很快,或者可以说,她是以一种近乎决绝的态度把曾经那些自己埋头苦读的课本都弄到了一块,然后丢到了外边走廊的大垃圾桶里。
体育课的预备铃声响起,班上剩下的人就算是好奇,也不好再停留,男生抱着球,女生勾着手靠着楼梯走。
她引来了一阵小轰动,但终究没什么人会为了她特意停留。
周小小站在门口,看到殷初,突然叫她。
徐意柔和殷初并肩走着,闻声都停了下来。
殷初看向她,“怎么了吗?”
周小小温和的笑了笑,说,“你可以帮我一块把我的桌子搬到空教室里去吗?”
徐意柔要比殷初先反应过来,她松开殷初的胳膊,“你去吧,我等会帮你跟体育老师请假。”
殷初和周小小的关系其实并不能算有多好,但真要去说的话,她确实是这个班里为数不多的和周小小说过的话算多的人了。
她并没有拒绝,一个空桌子,叠上一把椅子,对于两个女生来说并不算难事。
每个教室除了讲台上会留给老师一张空桌子之外是不允许有别的空桌子存在的,周小小退学了,桌子自然也得搬走。
每个年级的教学楼都是独栋,绕过半圈就会有一两个没人的废弃教室,很少会有人安排来打扫,里头就积了一层厚灰,算作整齐的摆着很多空的桌椅。
有的崭新,有的各种划痕都存在。
周小小好像就是单纯的想找人帮忙,一路上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其实她们之间现在的气氛挺微妙的,殷初想关心的问她些什么,可斟酌的很多话到后来都说不出口。
她也就不再勉强。
她们把桌椅搬进教室,而后陈旧的铁门被周小小关上,发出刺耳的“刺啦”声。
周小小这才回头看向殷初,她的声音是记忆中的柔弱,“殷初,可以陪我聊聊吗?”
说着,她走向长廊的栏杆,把目光放的很远。
不知道为什么殷初觉得她要讲的绝对不会只是普普通通的告别。
她突然产生一种叫怜悯的感觉,即使她知道周小小并不需要。她点了点头,也靠向了栏杆。
周小小突然指着一个地方,示意殷初去看。
她们在三楼,抬眼往下看的时候,一览无余。
她们正对着的地方就是学校的篮球场,篮球场上围了一圈的人,有男有女,有她们班的也有在同一时间上体育课的别的年级别的班的。
篮球场上的一抹身影格外的耀眼与突出,少年身形颀长,穿着运动服,他打球是发了狠力的,一下一下的,时而投篮跳起时,衣服下摆往上卷起,露出精壮的一截腰线,哐当一声进了球,引得全场欢呼。
没有原因的,殷初知道周小小指的是他。
泠江的风那么燥热,可周小小记忆的始终最爱的都是泠江这最为炽热的秋风。
她很温柔的笑了。
“我始终都庆幸着,我见过他所有的意气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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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小读书这么些年来一直都是班里的透明人,她的安静不同于殷初,她并不自信,每天走路也都是低着个脑袋,再怎么努力,成绩也只不过处于中游。
是那种典型的扔在操场上,谁也记不住的人。
周小小记忆的开始,就是没有父亲,她有先天性心脏病,小的时候母亲心疼她,陪着她去过很多地方治疗。
可这种漂泊无度无依无靠的生活终究是会压垮人的。
周小小的母亲越来越暴躁,而周小小却越来越沉默。
读这么些书以来,周小小已经辗转过好几所学校了,可都不变的一点是,在别人眼里,她就是个瓷娃娃,别人碰不得。
她经常性的摔倒消磨掉了别人对她仅存的那么点同学情,到最后别人都离她离的很远,生怕她出点意外就会傍上自己。
所以她开始画地为牢,自顾自地把自己圈了起来,不再向任何人展露,也不再向任何同学说起自己的病情。
周小小到了初一那年回到泠江一中上学,她依旧独来独往,没有向任何人提及自己有心脏病这件事,直到开学第一次的体育课上。
泠江的天实在是太热了,刚刚褪去没多久的三伏天热的让人心梗,更何况还是她。
两圈的预备活动周小小并没有撑下来,倒下去之前,她还在沮丧的想着,她又瞒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