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碗赠他饮,第四碗自己饮,喝了不知多少,也不知怎么的,她便俯身上前,贴着他的唇,给他渡了口酒。
“你醉了吗?”顾姻搭着个胳膊在他身上,说话的气息皆喷洒在他面上。
楼尘阳觉得自己醉了。
他搂着顾姻的腰身,感受着她的气息,像是铁索之上摇摇欲坠的人,他吻着她的耳垂,吻她冰冷的明月珰。
“醉了。”楼尘阳沙哑着声音,说出来的话如此炙热。
顾姻的衣裳渐渐被剥落,楼尘阳一遍又一遍吻她单薄肩头,温香软玉在怀,谁能坐怀不乱,顾姻环着楼尘阳的脖颈,嗓子里溢出一丝柔媚的呻吟。
顾姻被楼尘阳抱到床榻上,空气中的酒味愈发芬芳馥郁。
楼尘阳微离身,看着顾姻半遮半掩的身体和迷醉的双眼,顾姻也在看他,眼神惹人怜惜。
他一点点靠近她,神识开始混沌,他咬着牙,喊出她的名字:“顾姻。”
顾姻听到有人叫她,微睁开双眸,这一刻,她是一湖春水,是枝头初绽的花朵,是盈盈河边随风的杨柳,美得不可亵渎。
楼尘阳低头,心怀虔诚与怜惜,吻上了她的唇。
翻云覆雨,共赴巫山,顾姻的手抓着楼尘阳被汗浸湿的后背,留下几道长长的抓痕,顾姻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一种呜咽,楼尘阳拨开她脸上被汗沾湿的头发,一张清秀的脸便尽入他眼眸。
顾姻任由楼尘阳的吻落在身上,听着他一遍又一遍在耳边说着自己的名字,顾姻的手,轻轻落在枕边。
她朝枕头下摸去。
还未摸到冰冷的兵刃,楼尘阳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顾姻在一瞬间惊然,楼尘阳并未抬头,轻轻将吻落在她锁骨处,又似无意,将她的手一点一点地握在掌心,而后十指相扣。
顾姻想挣扎,却没有了力气,一滴泪从她的眼角落下,她咬上了楼尘阳汗淋淋的肩头。
顾姻问楼尘阳好多问题,断断续续地问,楼尘阳记不清了,有的他回答,有的没有,他彻底让自己沦陷了,只记得最后顾姻含着哭腔问道:“你爱我吗?”
他想他是爱她的,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不过他一直不知道。
第63章 犹是春闺梦里人(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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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姻醒来的时候,楼尘阳正捏着她的一缕头发,在指尖静静缠绕。
顾姻脸上一红,被褥之下,两人皆是赤裸,她没有说话,亦不知晓现下该说什么,逃避似又将眼睛紧闭,而后听到楼尘阳一声低笑,鼻头便窸窸窣窣地痒,她睁开眼,楼尘阳正用她的发梢拂过她的鼻尖,有一下没一下地。
“别闹。”她说话,声音沙哑地令自己些许吃惊,昨夜饮了酒又哭喊了一夜,嗓子不哑才怪。
楼尘阳伸出胳膊来,将她和被子一起抱入怀中,声音带着说不清的宠溺,不同与他平日的冰冷,顾姻嗅到他身上的味道,从未离他如此之近,如此之亲密。
“我不闹了。”他紧紧抱住她。
顾姻惊讶于楼尘阳此刻如此听话,他抱着她,气息洒在她面上。
想起昨夜的亲密,顾姻不自然地抿了唇,她抬起手,身上都一阵酸楚,胳膊上全是半青半紫的吻痕,楼尘阳也瞧见了,或许男人皆如此,在餍足之后格外温柔,楼尘阳也不例外,他握起她的手,轻轻一吻:“抱歉,以后不会这样了。”
以后,哪来的以后,他们还有以后吗?
这个字眼刺痛了顾姻,她一时间恍惚。
然后楼尘阳又说了一句话:“等到这场仗打完,我们就成亲吧。”
他给出他的承诺,其实从很久以前,在他知晓自己同顾姻有婚约时,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厌烦,他在金渊浑浑噩噩的十几年,她是自己唯一鲜活的颜色,不同于他所见过的莺莺燕燕,她炙热而温暖,仿佛能将他从一潭死水中拉回。
顾姻躺在他怀里,心绪辗转千回,她没有吭声,没有说好还是不好。
“你本就应嫁给我的。”楼尘阳没听到她的回应,重重捏了下她的手。
她本就该属于他,理应如此。
顾姻将面扭到一旁,锁骨明显,她依旧没有回答,她的头发柔软而光顺,铺在枕头上。
楼尘阳却有了动作,他一下子翻身,将顾姻禁锢在身下,右手捏起顾姻的下巴,迫使她抬眼看着自己,在看到顾姻的眼睛后,他不由得手中动作一轻,却没说话,静静等待她的答复。
顾姻也看着他,半晌才开口:“好。”
楼尘阳的心中不禁欢喜,他低下头,在她寡淡的唇上落下一吻,然后用鼻尖蹭着她的鼻尖。
时日不早了,楼尘阳让顾姻躺在床上休息,他自己还有事要忙,他说自己等会再过来,顾姻眉目倦怠,柔柔弱弱地,他见她闭上双眼,才动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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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午去跑步,现在好困,今夜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第64章 犹是春闺梦里人(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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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姻缓缓睁开双眼,伸手摸向枕头下,匕首还在那,她握着柄把,在为自己的犹豫所不齿。
楼尘阳来到季昱营帐里时,季昱正和副将交谈,昨夜深醉,楼尘阳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凉茶,润了润嗓子,过了会,副将行了礼,退了出去。
“我今早去你营帐寻你。”季昱道,眼神揶揄,“未见你人。”
楼尘阳抬眸静静看他一眼,没有解释。
“还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季昱哈哈大笑,他自认识楼尘阳起,就几乎未曾见过他情绪外露,之前路过百花楼,楼上的姑娘们言笑晏晏,胭脂粉香也让人贪恋,楼尘阳不去,他硬拉着人去,结果还未等姑娘近身,他一个冷目扫过去,本就战场杀伐之人,戾气重,把人姑娘都吓哭了,那一夜,他和楼尘阳呆在房间里,听被吓得发抖的姑娘哆哆嗦嗦弹了一夜的曲。
从那他便知晓,楼尘阳这人真正乏味。
季昱很好奇,谁会撩动楼尘阳这块木头,那夜攻下金厥,楼尘阳提出,他要一个人。
季昱问是谁?
楼尘阳道:“顾姻。”
他找到了,找到楼尘阳的软肋了。
听着季昱的笑声,楼尘阳脸色不变,只说一句:“我会娶她的。”
顾姻的话题只谈到这里,楼尘阳间接在向季昱说明,顾姻是他的人,季昱想,只要顾姻乖乖地,他自然愿意楼尘阳收获自己的幸福。
金渊城里有他们的内应,早在两年前,便安插在内,这时,有战士进来,手中拿着一只飞鸽,季昱接过鸽子,从信管里抽出信纸,看了眼后递给楼尘阳。
破城之日,不过指日可待。
楼尘阳回来的时候,营帐空空,没有见过顾姻,他今日离开时,已经撤了看守她的人,他有些慌乱,正要转身寻去,恰好顾姻回来了,她手里拿着木盆,里面都是浣洗的衣裳。
她已经穿回军行衣,头发也高高束起,不是昨日的万种风情。
顾姻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楼尘阳松下一口气,说了句:“无事。”
“你是不是以为我走了?”顾姻却一眼看穿他的心事,她将木盆放到一旁,衣裳轻轻展开,抖了抖褶皱。
楼尘阳反问:“……你会走吗?”
他看到顾姻的背影一滞,片刻恢复自如,她转身朝他走来,仰起头,一双眼明亮:“我答应过你,要同你成亲,我不会走的。”
楼尘阳的心因她的话在跳动,他伸出手,一把搂住她的腰身,将她拥入自己的胸膛。
顾姻抬起手,轻轻环住他的腰。
陈炎二十六年,十月初六,陈炎帝派兵达青云城,欲绞灭这些乱臣贼子,这方楼尘阳领兵,不过三日,便叫那些战士有去无回,血流成河,血水顺着雨水,流向了护城河。
像极了金厥破城的那一夜。
楼尘阳愈发愈忙碌,常常几日不见人影,他在战场杀敌,把顾姻塞在后方,他说盛世快要来了,他绝不会放弃,他让顾姻再等等他。
金渊传来消息,楼氏被诛了九族,多半族人死于午门,右丞相楼侑被锒铛入狱,若不是有人保他,怕也难逃一劫。
楼尘阳依旧在杀敌,民间开始称他为獠牙鬼,说他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杀人无数,说他冷血无情,害得楼氏族人诛九族,人们越是惧怕他,便越是污蔑他。
金渊城里,陈炎帝斩杀了御林军首领,提拔了一位叫做林羽的人。
在那金碧辉煌的皇宫里,本应高高在上的老皇帝,他的眼里浑浊无数,黄袍穿在他身上,像是挂在一块腐朽的木头上。
第65章 犹是春闺梦里人(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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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群废物,赤兵都要打进来了!”
“我养你们何用?”
陈炎帝在朝堂上咆哮,冕旒摇晃,大臣们齐压压地低着头不出声,陈炎帝情绪波动很大,立马咳嗽起来,一旁的太监见状,赶忙将一个药丸奉上,那是炼丹师给炼的活血丹,说是吃了延年益寿,疾病全无。
陈炎帝老了,他已经很老了,老得他没有精力再管理国家,死亡威胁着他,他渴望能够长生不老,得道成仙,然而城外的铁骑声声震耳,震醒了他的美梦。
陈炎帝靠在龙椅上喘着气,待吃了活血丹后,面色才好了几分,他喊道:“朕要去临仙宫。”
外面的宦官低眉低眼地扶着颤颤巍巍的陈炎帝离开了。
赤兵已经到达了金渊城下,民怨沸腾,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赤兵的旗帜在空中飘扬,一场大雨久下不止,但这无法抵挡赤兵们的兴奋,季昱他们最终决定,三日后攻城!
等楼尘阳从季昱的营帐里出来时,才发觉顾姻站在外面等候多时,雨势大,她站在雨中,一身狼狈,楼尘阳快步上前,将自己身上的衣裳披给顾姻,他知晓顾姻此刻的难过,但是这座王朝不值得。
顾姻浑身冰凉,他一把将顾姻抱起,抱到她营帐里。
顾姻不停在发抖,她低下眉眼,雨水从面上落下,楼尘阳动作一滞,他的手背上有一滴灼热的眼泪。
楼尘阳起身给顾姻倒了杯热水,他把杯子塞到顾姻手上,用自己的双手握住她的手,一遍又一遍说:“没事的,一切都会结束的。”
顾姻的眼泪掉到水中,她仰起头,将杯中水饮下,而后捧起楼尘阳的脸,将自己冰冷的唇奉上,她将口中的热水渡给了他。
楼尘阳为了安抚她,加深了这个吻,只是片刻之后,他觉得意识沉重起来,眼皮像是千斤重,他想说话,却最终倒在顾姻的怀里,深深睡去。
顾姻颤抖着眼睫,轻轻抬起手,抚摸着楼尘阳的脸庞。
够了,她已经受够了,这无休止的战争,这背叛者与守卫者的对抗。
她想要逃避,她什么都不要了,她要逃避她的责任,逃避现实,天下生死与她何干,她实在受不了了。
楼尘阳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在一张床上,他想要起身,却浑身乏力,他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不过从四周看来,这是一间破旧的房子,想起昏迷前的场景,他心一紧,恰巧门口传来声响,他费力看去,来人正是顾姻。
顾姻手里正捧着一碗粥,见楼尘阳醒了,面上微笑,笑容又渐渐失了。
最终,顾姻还是抿着唇道:“你饿了吗?我喂你吃饭。”
“这是哪?”楼尘阳直接问出这句话。
顾姻有些无措,她回答:“这是安宁村。”
“顾姻。”楼尘阳重重喊了她的名字。
顾姻却莫名不怕了,她走到楼尘阳身边,将粥放到桌上,将楼尘阳搀扶着坐起,那水里有迷药,一时半会药效未退,他无力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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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完了
第66章 犹是春闺梦里人(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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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尘阳的眉深深蹙着,他实在不理解顾姻是何用意,顾姻用勺子盛了一口白粥,送到他嘴边,白粥糯软,楼尘阳却不吃,他现在头很痛,他说:“你想要做什么?”
顾姻将勺子收回来,放在碗里,她的手指轻轻扣着碗底,她低着头,楼尘阳瞧不见她的神色,只听到她说了一句:“那夜,你是骗我的吧。”
楼尘阳没吭声。
只听到顾姻继续说:“林羽是你们的人,对吧。”
楼尘阳想起那夜,顾姻迷乱的眼神,还有她趴在自己耳边问的那句你醉了吗,他没醉,但那时他是真的情愿他喝醉了,她靠在他怀里,那么瘦弱,引他怜惜。
情欲弥漫之时,顾姻问了他很多问题,她问他心中可曾有计,何时动手攻城,攻城把握几何,她躺在他身下,面上潮红还未褪去,她哭得断断续续,却用沙哑的声音问他这种问题。
他知道,她不舍得杀他,她一步步退后,退到无路可退的地步。
楼尘阳当时吻着她滚烫的耳垂,佯装迷醉地告诉她:“金渊城有内应。”
顾姻在他后背挠出几道伤疤,她抓破了他后背的刀伤,一股痒钻进他心头。
“是……谁?”她侧开脸躲过他的吻。
那时,楼尘阳不喜她的不认真,他几乎是掐着她的腰,把她揉碎在怀里,最后的最后,几欲没顶的快感袭来,顾姻说不出一个字来,他拿起她的手,吻着她纤细的手指,用低沉到沙哑的声音如愿地告诉她:“御林军首领——陈民。”
顾姻在陷入沉睡之前,记住了这个名字。
直到陈民被杀,顾姻才知晓自己被骗了,她觉得自己蠢到无药可救,一步便踏入楼尘阳的陷阱里,她现在很迷茫,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推翻鄞朝是民心所向,她何能以螳臂之力阻挡历史车轮的前进,可她对着父亲发过誓,要为这王朝流尽最后一滴血,她没有做到,她苟活于世。
她有心爱之人,她不想死,是的,顾姻怕了,当一个人有了牵挂的时候,她便学会了畏惧。
“我知道,你们是民心所向。”顾姻继续低头说,“我是鄞朝的将军,我没有战死沙场,我辜负了对父亲的承诺,我能为鄞朝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阻止你去攻城。”
“对不起。”顾姻亦觉她卑鄙无耻,她几欲不敢抬头看他。
“你这样做,毫无意义。”楼尘阳垂下眼睑,他看到日光从破旧的窗边照进来,他听到鸟鸣声隐于林冠之间,这儿很安静,安静到了无人声。
顾姻不放楼尘阳走,她拿走了他的兵符和长剑,她固执己见,即使已经预知金渊的结局,她也不管不顾,而后是生是死,皆看天意。
楼尘阳很头痛,顾姻拿了他的兵符,他却拿顾姻没有办法。
他不可能伤害她,顾姻是知晓这一点,她不怕他的威胁,所以两人就这样僵持着,一日时间已过,楼尘阳一天都未进食,顾姻端上来的饭,他看一眼都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