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姻曲了手指,轻轻拉一下落在她身边的衣袖。
沈珂转头,便看到一旁眼睛弯弯的她。
沈珂白皙的皮肤上挂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但这丝毫不影响顾姻心中“我家夫君怎么又好看了点”的念头。
“你回来了。”顾姻糯糯道,声音带着略微的沙哑与虚弱。
二十多天未见,沈珂好像消瘦了些,是旅途太过劳累,没有休息好吗?她好想他,日日夜夜都盼他归来,就像隔着一条街的那个夫子口中念叨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那般想。
他也是这样想她吗?
“嗯。”沈珂淡淡应了声,将书放下,又将狗狗放到被子上,起身为她倒了一杯水,他将顾姻扶起来,几缕墨发落到了顾姻面上,有些痒痒的,发丝上若有若无地香萦绕在她鼻翼,顾姻想用手拂开时,沈珂已将姑娘搂在怀中,水杯送到她唇前。
顾姻也有些渴了,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依着沈珂的水将水喝下,清凉的水拂过干燥的喉,宛如久旱逢甘霖,她舔了舔唇,觉得还渴,便仰头对沈珂道:“我还想喝。”
直直喝了差不多半壶水,顾姻使劲蹭了蹭沈珂的胸膛,眼睛亮晶晶地,对他笑着说:“喝饱了。”
沈珂的身体一僵,他将顾姻轻轻推出自己的怀中,失去怀中那份温暖,他动了动眉眼,但在顾姻疑惑的目光下,只淡淡说句:“那便睡吧,夜已深了。”
“可我刚睡醒。”顾姻小声抗议,偷偷抬眸看沈珂。
第14章 雨打梨花深闭门(五)
=====================================
沈珂的面色淡淡,看不出此刻的心情,顾姻嘟起嘴巴,半晌没听到沈珂一句话,生气地将身子背对着他,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莫名的气氛,在听到他上床的声音时,顾姻将自己的身子往床里塞,故意制造出更大声响,她伸长耳朵,只听到沈珂的动作一瞬停滞,接下来如常。
烛火被吹灭,月光洒在屋子里,所有事物依稀可见轮廓。
顾姻睡不着,不但睡不着,还有些生气。
她不解他怎么那样对她,他和她明明好久未见,她想趴在他怀里,给他说说她有多想他。
又过了一小会,顾姻微微动了动身子,又一下子一动不动,待听到沈珂没有一丝声响后,又开始不安分地动了起来,她现在就像睡饱的孩童,一点都不累,反倒越来越清醒,越来越亢奋。
小心翼翼又小心翼翼,她终于将身子从床上又转了过来。
黑暗中只能看到沈珂模糊的轮廓,他好像睡着了。
顾姻的小手在被窝里一寸一寸的挪,终于挨到沈珂的里衣。
她忽然想起绣楼里李姐姐对她说过的一些话,李姐姐是去年嫁出去的,嫁给了张捕头,张捕头看上去很凶,顾姻有次就问李姐姐,为什么不怕张捕头呢,那时顾姻恰恰才刚成亲,李姐姐瞧四下无人,便凑过来对顾姻道:“男人嘛,夜里对他好些,白天他就可劲听话。”
顾姻脸红了,怯怯问一句:“怎么个好法?”
李姐姐也红了脸,但见她这般问,干脆放下手中的活,趴到她耳边传授经验起来,待听完后,顾姻觉得自己脸热得都要烧起来了。
顾姻心怦怦跳,咬唇,手慢慢摸向沈珂的腰侧。
她真的动作很轻很轻地把画师里衣的带子给解了。
然后停下动作,侧耳去听沈珂的动静……没有动静。
顾姻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将手从沈珂里衣处探去,她摸到沈珂光滑的皮肤,自己给吓了一跳,手指下的皮肤温热细腻,宛如一块羊脂玉,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沈珂的身子紧绷着,可等了半天,依旧没事。
顾姻的手指慢慢在画师的腰身摸索,她的胆子变得有些大了,她能摸到沈珂的腹肌,正正经经的四块腹肌,很温暖,她恋恋不舍地摩挲一下。
沈珂的呼吸蓦然急促。
顾姻的手吓得哆嗦,搭在沈珂腹部,手心上沁出汗渍。
再差一点,再差一点就成功了。
顾姻心一狠,伸手探向沈珂的亵裤。
“你做什么?”黑暗中,沈珂隐忍地说出这句话,立马翻身压在姑娘身上,顾姻被吓得一个激灵,手下意识用力握住一个滚烫的东西,只听沈珂一声痛苦的闷哼,直接压在姑娘身上。
沈珂浑身都痛到颤抖,身上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顾姻感觉到手中的东西有变大变热的趋势,她想松手,却又没有松手。
顾姻被压得透不上气来,喘着呼吸对沈珂道:“你、你起来啊。”
但是沈珂没如她所想那样乖乖起身,顾姻感觉到耳尖湿濡,是沈珂在轻轻吻舔。
“娘子。”沈珂的声音带着诱人的沙哑,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他就像话本子里的狐狸精,一点一点魅惑着乖书生,“乖,松手。”
这样的沈珂和平日里那个温柔的沈珂很不一样。
顾姻差点就松手了,但李姐姐说了,男人此刻的话都不能听信。
顾姻问沈珂,声音宛如蚊吟:“……你方才为什么不理我。”
天知道这样对他是一种折磨,她的身体贴在他身上,说话之间,柔软袭来,床笫之间,沈珂纵使平日再温柔,也有男人天生的控制欲。
他狠狠吻着顾姻的脖颈,不予回答。
顾姻觉得手中攥着的东西很烫手,她忽然没了胆量,特别是在黑暗中,沈珂隐去平日里的温良,眸光里闪现出锋利,实在让她怂了些。
“嘿嘿。”顾姻将手松开,从被窝里举起手,推了推身上的沈珂道,“要不……我们还是睡觉吧。”
“睡觉……”沈珂笑了,自将她从火海里救出来的心慌,气她不懂得保护自己的郁闷,在她昏睡时的担惊受怕,在她醒来后的兀自懊恼忽然都烟消云散了,她此刻就在他的身边,真真实实地,让他可以感受到的,她是他的。
“那便好好睡觉吧。”
他以吻缄口。
*
京城世代名画师之沈家,沈家有子,名珂字彦之,生来聪慧,善工画,父续为其请名师,师指其子曰天赋异禀,不日可成大器,果如师言,沈珂十二岁画得《江山社稷图》,自此名声大振,达官贵人千金求一画,然一画难求。
沈珂五岁,母死,父娶后母入家,后母不喜此子,待其刻薄。十三岁,父死后,其愈发孤僻,常常数月不与外人相见,幸有世家之女常伴左右,教其人情世故,人事温柔。
待其弱冠成年,世家之女定亲。
而其自此大江南北,不知其踪。
——————你家小娘子会吃醋分割线————
那夜之后,顾姻身下出现落红,腹部点点痛意。
老郎中给诊断,发现她已有三个月的孕在身,彼时顾姻睡意深深缩在温暖被褥里,雪白的脸色惹人怜惜,结果一听到说自己怀孕了,一双眼睛瞪圆了,然后脸一下子红得不能见人,恨不得将被子盖过头顶装死。
她与沈珂成亲才不过四月有余,她却怀了三个月的孕,倘若这事传出去,她真的没脸见人了。
而一旁的沈珂却是整个人都愣住了,是真的愣住了,一动不动的那种。
沈珂想到什么,脸色失白:“那她……”
“不甚要紧。”老郎中行医四十多年,自然知晓沈珂的念头, “胎儿也没事。”
他也算看出来了,这是对刚成亲不久的小夫妻,只是年轻人向来不知克制,不知轻重。老郎中捻了捻胡子,想了想又对沈珂道:“待我抓你几副安胎药熬于她喝,近日不要让你家娘子过于‘操劳’,切记,将她身子骨养好。”
郎中话中有话,顾姻觉得自己的脸皮已经荡然无存了。
沈珂应允着将郎中送出门了,不多时回来,手中提了几包药。
顾姻真的不知晓自己怀孕,她根本没有一点孕吐的现象,腰身是比之前胖了些,可她以为是前段时间思念沈珂后,化思念于美食的后果。
顾姻将自己缩到床里面,背对沈珂,唯有发红得耳尖出卖她的心情。
沈珂看了她一眼,又出去了,再过一会儿,她闻到中药苦涩的味道,是他端着药过来了。
“我不喝。”沈珂还未说什么,顾姻害臊得紧,连沈珂也不想见。
听到沈珂将碗放在桌上的声音,然后她的肩被一双手温柔地转过来,她抬头,沈珂正低头看她,看她羞红的脸庞,顾姻尚未说些什么,画师俯身,用自己微凉的鼻尖蹭着她的脸,一寸一寸,动作很温柔。
他的气息很温柔,却不容置喙的扑面而来,攻占着她的神经。
沈珂凉薄的唇若有若无地吻着她,从她眉间到唇角,用一种虔诚的态度。
“别怕。”最后两人都气喘吁吁,沈珂将额头抵着顾姻的额头,温柔地声音中难掩喜悦,两个人的心跳简直能够被听到,他吻上顾姻的唇,辗转反复,最后用低沉的声音道,“我很期待孩子的到来,娘子,这是你给予我最好的礼物。”
天啊,这男人口中能再说出更撩人的情话吗?
顾姻被迷得七荤八素,温顺的如同一只猫儿,最后那碗安胎药,是沈珂喝在口中,一口又一口渡给她喝完的。
*
那件嫁衣被火烧了几个窟窿,偏偏烧在前襟处,所幸那户人家没有怪罪,顾姻那日在火场上救的人便是待嫁的新娘,那天那准新娘得知嫁衣做成了,夜里便偷偷跑出看嫁衣,谁知碰上了着火,在绣楼里找不到方向,晕了过去。
顾姻救了她一命,准新娘被捉回家,婚期在即也出不来,不过她托人给顾姻送了好些话本子与小吃,当姑娘拿起《我和狐狸精不得不说的两三事》时,蓦然感受到知己的召唤。
嫁衣上的窟窿最后用金线绣了金叶子给遮住,大户人家成亲之日,也邀请了顾姻与沈珂这对夫妻。
大户人家的女儿成亲时,顾姻和沈珂应邀而来。
唢呐吹起,鞭炮喧嚣,顾姻不知看人成亲竟别有番热闹滋味,撒开腿就想往人群里冲,偏偏沈珂小心翼翼地将她圈在怀中,生怕她磕着碰着,到最后,顾姻嫌他烦,便鼓起腮帮子对他道:“夫君,你能别管我吗?”
沈珂低头轻轻捏了捏顾姻的小巧的鼻子,哄她:“乖,听话。”
顾姻现在被宠坏了,她不想听话,她想翻天。
只可惜她是那孙悟空,沈珂就是那如来佛,一只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像五指山一般让她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绣楼的绣娘们都被请来做客,淼淼也来了,不停望着她,只是沈珂一直将顾姻护在怀中,淼淼没机会过来。
大户人家的府邸真大,花轿被抬在府外,待新娘子跨过火坑进来,宾客们一阵欢呼,那件嫁衣穿在新娘身上,让顾姻情不自禁地夸赞一声好看,新娘走过顾姻身边时,轻轻掀开一小块盖头,快速对她眨了下眼睛,又将盖头放下,顾姻也笑了,她向前看,待看到新郎对新娘情意满满的目光后,她问沈珂:“我穿嫁衣的时候看好吗?”
沈珂沉默一会,似乎在想她穿嫁衣的模样,然后用万分肯定的语气道:“最好看。”
顾姻听到他的回答后,傻傻地笑。
顾姻身后的姐妹们似乎听到他们的对话,装模作样咳嗽几声,顾姻赶忙正襟危坐,抿起嘴唇不再说话了。
新娘送入洞房,新郎官自是陪着来宾喝酒。
其实成亲那天,新郎官还是挺惨的,不停被敬酒,不停要喝酒,若是酒量好那还好说,若是酒量不好,还要硬着头皮喝,那真坚持不了多久。
沈珂的酒量应该挺好的,她都没能把他灌醉。
沈珂还知顾姻的酒量,便不许她喝酒,顾姻央求道自己只喝一杯,于是果真一杯下肚,她便乖乖地不碰酒杯了。
新郎是个眉目清秀的公子,来寻顾姻与沈珂,拿着酒杯,话里话外都是对两人的感激,顾姻不能喝酒,沈珂便给她挡着,与新郎同饮酒。
淼淼趁着旁人不注意,终于来到顾姻身边,她红着眼睛地对顾姻道:“姻姻姐,是我连累你了。”
顾姻其实不怪她,况且她在家修养的几日里,淼淼探看她好几回,甚至还偷偷帮她把那几日误的工都做了回来。淼淼家中贫困,若是失了这份工作,一家子恐怕会陷入潦倒。
她伸出手握住淼淼的手,微微叹息一下,然后扬起一个真诚的微笑,道了句:“无事。”
淼淼看了一眼清风霁月的沈珂,终于笑了,带着女儿家的调皮对顾姻道:“姻姻姐,你真好,怪不得画师那么喜欢你。”
直待暮色将至,夕阳将整条街道描绘成温暖的模样,顾姻和沈珂缓缓而归,沈珂身上有酒味,混合着淡淡的松香,简直让人上瘾。顾姻的脑海中还回响着淼淼说过的话,“画师得知姐姐在绣楼里面,也不管大火烧得已经救不得,径直就往里面冲,一连几人都没能难住。”
“姐姐啊,画师那一刻,真的是要与你同生共死。”
“我们都以为你们出不来了,谁知画师硬生生把你们从这片火海里救了回来。”
顾姻心中涌上不知怎样的感觉,即要流泪,又想微笑。
回家时,她一路上异常沉默,沈珂问她怎么了,她只是摇头。
郎中说怀孕中的女人喜怒最是无常,沈珂便也没有多问,只是处处留心着顾姻的小情绪,待回到家中,顾姻就端着一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一个人在那看狗狗在院子里扑花捉草。
沈珂也端来一个小凳子,就坐在姑娘身旁,手中拿着一本书来看。
只是书上一页半天未翻,他的心在顾姻身上放着。
顾姻起身进了房间。
狗狗跑到沈珂脚边,将自己的肚皮露给他,沈珂弯腰,轻轻揉着它温暖的肚皮。
顾姻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是在听到淼淼的一番话后,她心疼他,气恼他为自己而不顾安危,万一那场大火太大,他也被牵连着,无法从火场走出,那她死都不会安息的。
顾姻在房间乱转圈圈,哎呀一声,用手锤了一下她的脑袋。
这时,她在桌上看到一幅画,她以为是沈珂忘在此处的,可是鬼使神差地,她将那副画打开,只见画中女子言笑晏晏,一双眼睛神采飞扬,宛如从画中走出一般,将会对她盈盈一笑。
顾姻仿佛在照铜镜,画中人与她一模一样。
心中翻起万千思绪。
顾姻拿着画走到院子里,咬着唇问沈珂:“这是送给我的吗?”
沈珂叹息一声,起身,狗狗因他的手骤然离去而不满地喵喵直叫,沈珂看着画像,拉起顾姻的手,他用手指摩挲着顾姻的手背,然后才回答:“嗯,这是前些日子离家时,在途中所画。”
在得知那人成亲之后,他将前尘往事皆已斩断,他离开时,那人在他身后含泪问他真的要走吗?他嗯一声,像是放下心中多年来巨大的包袱,就连身子都感觉轻了许多,那一刻他很想顾姻,想她眉眼弯弯对着他笑,想她抱着狗狗的模样,想她在灯下为自己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