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之和的家教课早就已经告一段落,对方突然相邀,很难不令人怀疑他是不是有别的什么企图。
简单寒暄两句,裴矜爽快答应。在宿舍待了会,瞧着时间恰好,不紧不慢出了学校。
打车到了纪家,进门。
在客厅陪纪之和玩了半小时左右,裴矜这才见到风尘仆仆赶回来的纪远铭。
“抱歉,临时有点事要处理。”将脱掉的外套搁到一旁,纪远铭笑说,“裴老师久等了吧?”
“纪先生客气了。我也刚到不久。”裴矜跟着笑。
很快,阿姨备好菜,友善提醒他们可以过去用餐。
裴矜牵着纪之和的手来到餐桌旁边坐下。
纪远铭坐在主位上,边吃东西边热络同她闲聊。
扯了几句有的没的,纪远铭看似不经意地问:“裴老师和沈总认识多久了?”
裴矜说:“过年期间相识,仔细算下来,其实不太久。”
纪远铭听闻,爽朗笑了两声,“年初在棋牌室那次,看你们的默契程度不像是刚认识不久。”
裴矜抿唇笑了下,没讲话,等他步入正题。
“是这样……有件事想请裴老师帮忙。”纪远铭故作为难地欲言又止。
“您尽管讲。如果能帮到忙的话,我一定尽力帮。”
“倒也不是什么大忙,只是想请你得空的时候在沈总面前美言几句。”
裴矜微愣,“您和他的关系才更亲近,不是吗?”
“好话不在多说。更何况我只是个粗人,不太会讲话,哪有裴老师细心。”
虽是如此说,但裴矜难免觉得奇怪。
以纪远铭和沈行濯之间的这层关系,实在轮不到她来替他讲这些所谓的好话。
思来想去不得结果,暂时放弃琢磨。
含笑应声:“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愿意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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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纪家出来,乘地铁回到学校。刚走到校门口,突生一个想法。
一时驻足,解锁手机屏幕,指腹往下划动,翻到沈行濯的手机号码,拨过去。
待接铃声并没有响很久。
电话被接通。裴矜抬眼望向湛蓝天空,轻声:“沈行濯,今天天气很好。”
另一边的沈行濯沉默两秒,声线低沉:“是不错。”
不是不意外。
他会耐着性子回应她的这句没什么多余意义的寒暄。
裴矜心里像被羽毛轻刮了一下。转念,继续往下说:“所以……已经一周了。”
沈行濯“嗯”了声,没多言,似是知道她有话还没讲完。
“还要多久才能见你一面。”
裴矜吸了吸鼻子,嗓音越发细软,尾调不自觉地拉长,缠绵意味明显。
沈行濯不答反问,“准备什么时候履行承诺?”
想起上周六跟他之间的“约定”,裴矜脸颊轻微发烫。
隔着电话两端,她不必遮掩面部情绪的变化,索性大胆起来,“你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不如现在。”
“什么?”裴矜一时没反应过来。
“回头。”
裴矜怔怔跟着照做,转过身去。
随即看到停在学校对面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
“矜矜,过来。”
第34章 第 34 章
34/禁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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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内泛着闻起来令人舒适的橡苔熏香味道。
裴矜转头看他, 眉眼含笑,“你正好路过我们学校吗?”
沈行濯将目光落在她脸上,“怎么不说我是特意过来找你。”
听他说完, 裴矜收了下笑意,垂敛眼皮, 一时没接这话。
这点自知之明她或多或少还是有的。
心里如此想,嘴上却不能如此说。伸手, 轻拽他衬衫袖口的面料, 软声回应:“你能来找我, 我真的很开心。”
沈行濯平静注视她, 眼神多了抹不易察觉的探究。
彼此沉默了一会。
裴矜扫了眼窗外快速轮换的景致,发现走的是陌生路段, 面露疑惑, “我们这是去哪?”
“郑迦闵新开的一家餐厅。陪我吃个饭。”
“已经下午了, 你到现在还没吃饭吗?”
“嗯。刚开完会。”
向来知道沈行濯忙, 只是没想到会忙到连午饭都顾不上吃。
裴矜略微思索几秒, 低头, 从包里翻出一块黑巧,递给他,“我包里只有这个, 要不要吃点垫垫肚子?”
沈行濯垂眸,扫了眼近在面前的细白手指,“我不喜欢吃甜食。”
裴矜没再坚持,顺势收回手。拆开包装,咬了一小口, 缓慢咀嚼。莫名的,感觉比平时甜很多。
“好吃?”沈行濯漫不经心问了句。
“……还好。”
“给我尝尝。”
“你刚还说不喜欢吃甜食。”裴矜讶异看向他。
没等到他回应, 下一秒,手腕被攥住。她的手连同那块巧克力一起,被送到他唇边。
他咬住巧克力,同时也咬住她。
指腹传来短暂的微弱疼痛,很快又被温热触感裹携。裴矜愣了一下,怔怔看他,心脏砰砰乱跳。
他们之间明明做过比这还要亲密的事,却远远不及此刻这个举措来得叫人轻易动容。
更像是在心照不宣地蜜里调油。
可这份浓情蜜意是她本不该产生的错觉。
恍惚过后,裴矜瞬间清醒不少,僵硬抽出食指,故作娇嗔地说:“……于叔还在。”
沈行濯察觉到她细微的情绪转变,静静瞧她一眼,没声张。
裴矜有点惧怕他这种如死水般过于沉寂的眼神,心里有些发慌,于是笑说:“你还吃吗?我给你拿块没拆包装的。”
沈行濯自是不会再搭腔。
氛围无端降至冰点。
裴矜知道自己这样是在扫他的兴。脑子乱糟糟的,一时想不出应急对策,只好沉默不语。
车厢内重新恢复安静。原本闻起来觉得宁神的橡苔熏香突然变得异常刺鼻。
手里攥着的巧克力成了烫手山芋,扔不掉、咽不下。
左右不过四十分钟车程,裴矜却觉得时间过得格外漫长。
于叔将车子停在餐厅门口,透过后视镜看向正在阖目假寐的沈行濯,“沈先生,到了。”
沈行濯睁眼,径自下车。裴矜那侧的车门被于叔打开,缓了缓神,朝他礼貌道谢,紧随其后迈下车。
两人随侍者一前一后进门。
偏古韵风格的私人餐厅,装修以复古红为基调。没有堂厅,入门区域挂了副巨型山水画。
往里走,穿过镂花长廊,直接进入私密性极强的隔断包厢。
进门前,裴矜微微抬头,向远处眺望。二三十米开外设立一座廊中亭,身穿米色旗袍的女人坐在里面弹奏琵琶。
点完菜,侍者拿着pad退出去,包厢内只剩下他们两个。房间偌大,因毫无动静而显得尤为空旷。
裴矜坐在他对面,低头默默喝茶。两杯茶下肚,听到打火机按动声,鼻腔涌进轻微烟味。
沈行濯将打火机扔到桌面,吐出一口烟圈,无声注视她几秒,浅声开口:“为什么不说话。”
裴矜握紧茶杯,放眼与他对视,温吞回答:“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了想,裴矜补充一句,“刚刚在车里,我说的话惹你不高兴了,不是吗?”
沈行濯不予回应,淡淡道:“过来。”
裴矜松开手里的琉璃茶杯,起身,没等他伸手去拽,主动坐在他腿上。
眼睫颤动两下,抿唇不语。双臂僵硬圈住他的肩膀,如同跟自己较劲般,始终没去看他的眼睛。
沈行濯没拿烟的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颚,迫使她抬眼,和缓说:“怎么恶人先告状。”
“……什么。”裴矜讷讷回道。
“不是你先不高兴了?”
裴矜摇了摇头,“我没有不高兴。”
沈行濯没拆穿她的谎话,松手,掌心移到她的后腰,轻抚,“做过这么多次,还在对我排斥。”
无意识的,裴矜面色微滞。
“矜矜,你的反应有些过了。”
他语气不重,甚至趋近于宠溺,可还是令她没由来地脊背一凉。
“对不起……我下次注意。”绞尽脑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用道歉来了事。
“我想听的不是这些。”他半拥着她,身体前倾,顺势掸了下烟灰。
裴矜心里清楚,究其缘由,到底是自己破坏了原本足够和谐的气氛。
组织好措辞,酌情作出还算合理的解释,“我没有排斥你,只是事发突然,让我想到了……”
“想到什么?”
裴矜不太好意思明说,“就是之前有一次。”
“哪次。”他懂她的意思,但坚持要她讲出来。
没办法,裴矜只得贴在他耳边委婉地小声说出自己当时转瞬即逝的想法。
之前在祖宅,她刚经事不久,多少还是有些怕的。
有次被折腾狠了,他拇指又恰好覆在她嘴角,几乎出于本.能,她想也没想直接咬住。
用这种方式转移注意力的结果并不如意,反而更像是某种邀约,最终只会被欺负得更厉害。
似痛非痛,似痒非痒,实在是种很微妙的感觉。
以至于让她记忆颇深。
沈行濯注意到她的面色变化,唇边挑起微弱弧度,“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裴矜隐约清楚他的话外音,哪里还敢继续这个话题。
可他偏不如她的愿,不疾不徐地作出评价:“不错,有潜力。”
“沈行濯,别聊这个了……求求你。”
他胸腔微微震动,轻笑了声。
短暂的不愉快因这段对话匆匆流逝。
裴矜心境放松不少,窝在他怀里发了会呆,撑着他的肩膀,借些力气让自己坐直。
“你是不是不生气了?”她试探着问。
“我还不至于因为这个生气。”
“也是。”裴矜松口气。是她太过紧张了。但凡稍作细想,都会明白这件小事实在不足以让他动气。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沈行濯扫了眼来电显示,接起。
因离得近,裴矜依稀能听见听筒里的回音,是个男人的声音。
浅聊两句,沈行濯丢下一句“你直接过来”,随后将电话挂断。
指节轻推她的腰侧,示意她起身,“等等郑迦闵来和我们一起吃饭。”
裴矜站起来,坐到他旁边位置,“要不要再加几道菜?”
刚刚是她点的单。想着自己中午吃过了,只有他一个人吃,索性没点太多菜。
“不用。等他来了自己加。”
“好。”
十五分钟过去,门外有细碎动静,裴矜望向声源处。
郑迦闵推门而入,身旁站着不久前在亭外见过的那位弹奏琵琶的年轻女人。
“不是我说,你挂电话要不要这么快。”郑迦闵靠向这边。
大喇喇坐在椅子上,补充,“我刚在电话里还想问你一件急事呢。”
沈行濯懒散瞧他,“你能有什么急事?”
“现在不急了。”郑迦闵对他说完,转头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女人,“饿不饿?我让后厨加急上菜。”
女人笑说:“不饿。别催他们了。”
“行。依你。”
“忘了介绍。”郑迦闵视线落在裴矜身上,“裴矜,这位是舒宜,我女朋友。”
裴矜朝对方莞尔,礼貌打了声招呼。
面前的女人有种令人移不开眼的美感。波浪长发,瓜子脸,眼尾略微上挑。旗袍修身,举手投足间别具一番风韵。像株态轻盈的洋桔梗。
郑迦闵对舒宜说:“坐在你对面的是沈总的女朋友,叫裴矜。我记得好像跟你是一个学校的?”
被他冠以“沈行濯女朋友”这个称号,裴矜显然不太适应,挂在嘴角的微笑僵了下。
舒宜笑问裴矜:“你也是清大的学生吗?”
“是的。”
“哪个学院?”
“历史文化学院。”
“我是隔壁外国语学院的,不过已经毕业了。”
聊了没多久,服务生进来布菜。
席间氛围还算融洽。裴矜和舒宜偶尔会谈论两句有关母校的事。
大多时候是郑迦闵在讲话。沈行濯话本就不多,除非必要,基本不会主动开口。
裴矜全程没怎么动筷,大部分时间都在百无聊赖地喝水。
在她喝到不知道第几杯时,沈行濯将她的杯子拿走,瞥一眼一旁快要见底的水壶,“不撑?”
裴矜反应过来,“好像是有点,也还好。”
沈行濯问郑迦闵:“你这餐厅有什么特色?”
郑迦闵用纸巾擦拭嘴角,伸手,指向墙壁挂着的水墨画,“我这里到处都是特色。就比如那幅画,上个月高价拍来的,费了我好大劲。”
“我指的是餐食。”沈行濯凉凉睨他。
“哪种?冷餐还是?”
“甜食。”
郑迦闵粗略回想一遍,简单报出几个甜品名字。
“让厨房备一下。”
郑迦闵拿出手机给餐厅经理发了条微信,之后意味深长笑了两声,“要不是你身边坐着裴矜,我还真以为你开始转性,喜欢吃甜的了。”
沈行濯不作声,懒得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