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所以我才觉得惊讶。”
“咱们学院人少,叫得上号的美女就那么几个,我在想这人说的究竟是谁。”
裴矜自始至终没参与讨论,心里乱糟糟的,想到的不是这条八卦本身,而是沈知妤。
沈行濯那辆车太具有标志性,沈知妤一旦看到这条朋友圈,稍作联想,定能品出些什么。
察觉到裴矜脸色有些不对,薛一蕊体贴询问:“矜矜,你怎么了?”
裴矜晃了晃神,笑说:“没事……可能可乐太凉了,胃里有点不舒服。”
“那你喝我这杯常温的。”周妍将自己手里的递到她面前。
裴矜生硬接过,道了声谢,佯装如常地喝了一口。
没聊几句,话题被转移。
饭后,裴矜从宿舍出来。路上,犹豫再三,拨通了陈楚亦的微信语音。
等对方接通,轻声直奔主题:“我想请你帮个忙,可以吗?”
另一头的陈楚亦显然有些意外,沉默好久,开口:“可以,你说就是。”
简单叙述完,裴矜说:“能麻烦你托人帮我删掉那条朋友圈吗?”
“为什么找我帮忙?”
“除了你,我不知道该找谁。”她身边认识的人脉比较广的朋友,除了陈楚亦便是沈知妤。这件事总不能让沈知妤知晓。
电话那边安静良久,又问:“所以,上那辆车的人真是你?”
“是我。”裴矜说,“但不是你想得那样。”
“行。这事交给我。”
“谢谢。”
挂电话前,裴矜补充一句:“以后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事,尽管找我。”
“不想欠我人情?”
裴矜没说话,算是默认。
陈楚亦心里清楚,除非不得已,不然她不会主动给他打这通语音电话。
“裴矜,我倒希望你可以一直欠我人情。”
-
傍晚。裴矜从超市回来。
刚把时蔬和肉制品放进冰箱,转瞬收到小钟发来的微信,说沈行濯还在开会,结束会来中谷这边。
裴矜回了句“好的”,打开ipad,找到一份电子食谱,开始着手备餐。
一个小时左右,食材准备齐全。正要往锅里倒油,听见玄关处传来关门声。
抬眼望过去,恰巧看到沈行濯随手将外套搭在沙发边沿。紧跟着,他朝她靠近。
“没想到你回来得这么快。”裴矜仰面看他,干涩笑了下,如实说,“我以为还要好久,就没急着开火。”
沈行濯单手裹住她的腰身,瞟了眼亮着的平板屏幕,“打算做什么?”
“酿焖扁豆、椒盐香酥虾、菌菇汤……都是些家常菜。”
“明天叫小钟找个阿姨过来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不用……我其实挺喜欢下厨的,觉得把食物煮熟的过程很治愈。”
沈行濯微微扬眉,握住她的手,“这双手不该浸在冷水里。”
裴矜觉得自己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触了一下。有些痒。
沈行濯松开她,摘下腕表搁到沥水池旁边。
挽起衬衫袖口,径直走向炒菜区域,“我来吧。去那边等着。”
站在原地愣了两秒,裴矜寻了把高脚椅,坐在距离他不远的位置。
看见他熟练地用锅铲摊开平底锅的油,分明骨节随着紧握的力度微微泛白。
身上寡淡的疏离感逐渐被消解,比平时多了抹平易近人的随和。
想起之前在本延水湾的那个晚上,吃过他煮的菠菜虾仁面。
结合此情此景,不由生出几分好奇,裴矜讷讷道:“真的很意外你会做菜。”
按理来说,像他这种身份的人,实在不必自己去做这些家常琐事。
沈行濯掀了掀眼皮,淡淡睨她,对她没由来的感慨不予评价。
裴矜也不在意。温煦氛围使然,让她觉得身心放松。似是有什么雀跃情绪难以按捺,即将浮出水面。
谁都没再言语。
裴矜托腮观察了一会,余光注意到手机屏幕亮起。
解锁屏幕,发现是程郁发来的微信。
【程郁】:在哪?
心虚一般,下意识去看沈行濯,见他并没望向她这边,松下一口气。
指腹轻点屏幕,回了两个字:中谷。
【程郁】:他在?
【裴矜】:嗯。
两分钟以后,程郁又发来一条。
——找个理由出来,有急事要当面跟你说。
第36章 第 36 章
36/“很乖。”
-
裴矜没回这条消息, 把手机反扣到桌上。
僵坐在原位许久,鼻尖逐渐冒出一层细密的汗。
直到看见沈行濯将最后一道菜摆好盘,才稍微缓过劲。迈下高脚椅, 帮忙去橱柜里拿碗筷。
沈行濯用餐时话本就不多,平常都是她在主动找话题, 如今两人都不讲话,难免冷场。
一顿饭吃下来, 裴矜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饭后, 沈行濯坐在沙发上抽了支烟。
裴矜短暂犹豫一下, 走到他面前, 挤出笑意,“我想出去买点东西。”
“叫小钟安排人外送。”
“不太方便。”裴矜轻声解释, “我那个好像要来了……想自己去买, 不太好跟他说。”
沈行濯不再吭声, 掐掉烟头, 径自去了主卧浴室。
裴矜站在原地顿了两秒, 走到玄关处, 拿起鞋柜上的钥匙,换鞋,出门。
下了电梯, 走出单元楼的空隙,给程郁发微信,问他在哪。
回答她的是斜前方突然亮起的双闪灯。
几乎想也没想,裴矜加快脚步靠近,矮身坐进副驾驶座, “你就不能停远些。”
程郁漫不经心地回应:“怕什么,难道还能被他看见?”
裴矜没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直奔主题:“是不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急事?”
“对。这事只有你能做。”
“你说吧。”
“前段时间我不是去见了薛律师么,跟他确认了一件事。”程郁说,“这事刚刚才有结果。”
“什么结果?”
“纪远生的那个建筑公司——也就是致远,当年公之于众的那张城南度假村楼盘的工程报价单实际有很大问题。”
程郁翻出打火机,点燃一根烟叼在嘴里,补充,“当年你父亲和他的民工队伍因为拿不到工程款被迫停工,后面发生那么多事,起因也是这笔始终没有着落的工程款。”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裴矜问。
“我跟你一直认为那笔款项是被飞祺高管私自顺走的,这些年也一直在根据这个方向调查。但裴矜,其实不是这样。”
裴矜垂眸,轻“嗯”了声,等他把话讲完。
“这段时间我和薛律师通过现如今的凡锐,去查了它的前身飞祺,找到了飞祺和致远之前的经济往来账目。那笔工程款从致远打出,到飞祺,再到飞祺高管的私人账户。顺着这个私人账户往下查,结果意外发现,工程款到账间隔不过几天,他的账户里莫名多了笔巨款。”
“打款方是……起晟?”裴矜嘴唇颤动两下,隐约预料到了什么。
“不是起晟,是纪远铭本人。这笔巨款几经周转,期间做得很隐蔽,但真实打款人就是纪远铭。”
沉默一会,裴矜勾唇,笑容多了抹干涩,“原来是有预谋的‘携款潜逃’。”
程郁总结:“致远给的工程报价单有很大水分,实际会严重影响到楼盘的工程质量。我如果没猜错的话,当年这套楼盘极有可能是已经被查出了质量问题,即将面临停工整查。但那个时间段,刚好是起晟准备上市的关键时期。”
往后不必多说,裴矜自是能够理解。
越是理解,越是觉得无比讽刺,“所以真相可能是……为了不影响起晟上市,纪远铭千方百计替致远遮掩工程质量问题,选择用飞祺高管和工程款的事做幌子来掩人耳目。”
“大概率是这样。”程郁点头,“只有这么做,才会把所有问题转到你父亲和他的队伍身上。然后对外声称,工程款项的欠缺导致工人罢工、楼盘停工,为此来掩盖楼盘本身的质量问题。”
“那我父亲算什么……他们这盘棋局的牺牲品?”裴矜冷笑,眼底冰凉一片。
“裴矜,你要做好心里准备。真相也许比你想得还要灰暗。”
聊完这些,裴矜理好混沌思绪,问他:“需要我做什么事。”
程郁吸了口烟,缓声说:“从沈行濯那里入手,凭借城南度假村的开发项目,尽快拿到起晟和合作下游公司的更多往来信息。”
裴矜沉默不语。
程郁自是清楚她在想什么,坦言:“我知道你不愿意,但这是最捷径的一条路。该查的目前已经查得差不多了,我们现在缺少的是实质性证据。”
车厢内安静了好一会。
似是终于想通,裴矜呢喃出声:“知道了,我尽量去做。”
-
在小区附近漫无目的逛了很长时间,裴矜就近进了一家便利店。
选了些日用品外加一瓶带酒精的气泡饮料。一鼓作气饮尽,将瓶身丢进垃圾桶,拎着包装袋朝楼下走。
按下指纹锁,进门,换好室内拖。
客厅空无一人。瞧见书房的门虚掩着,有灯光从门缝里透出。
瞟一眼,收回视线,裴矜将手里的东西放进储物柜,回到卧室换好睡裙。
洗完澡,吹干头发从浴室出来。翻出搁在包里的课本和纸笔,来到书房门前,轻敲。
没等沈行濯开口,握住门把手,主动推门而入。
裴矜含笑看向坐在沙发上对着笔记本电脑查阅资料的沈行濯,“能和你待在一起吗?我想在这学会习。”
沈行濯将目光投向她,“进来吧。”
把课本放到茶几表面,弯腿,坐在地毯上,听到他问:“出去这么久?”
翻书的动作顿了下,裴矜答道:“嗯……多走了会,想着可以消化一下晚饭。”
“肚子疼不疼。”
裴矜微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还好,不是很疼。”
空气凝结寂静。
他不再开口,裴矜也就没想着找什么新的话题同他聊天。
时间点滴流过,课本勉强翻了几页,上面的内容基本过目就忘。
墙壁挂钟指向十一点。
沈行濯将笔记本搁到一旁,伸手轻捏疲惫眉心,面容倦淡。
裴矜抬头看他,“要不要帮你按一下?”
“会么。”
“小时候经常帮我父亲按摩。”
没得到他的应允,但也知道他已经默许。
裴矜从地毯上爬起来,双膝撑着沙发软垫,身体向前倾,指腹贴近他的太阳穴,轻按。力度恰到好处。
沈行濯目光所及之处,是她净白分明的锁骨,皮肤上有几块昨晚留下的红痕。
视线再往下,是柔软的、匀速起伏的呼吸。
“很少听你提起家事。”沈行濯说。
裴矜手里的动作僵了僵,很快恢复如常,笑说:“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对他们的印象还停留在从前。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很多记忆早就模糊,但我还是不太适应主动提起跟他们有关的事。”
“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高中之前上寄宿学校,寒暑假偶尔会去姑母家,或者跟杜老师待在一起学设计。”
“我记得杜老不收关门弟子。”沈行濯平静提及。
“是的……他隐退之后就不再收学生了,也从来不让以前教过的学生去看望他。”
“他如今只有你一个学生?”
“没,我还有一个师兄……”尾音没讲完,转瞬被吞下。心中隐隐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让裴矜警觉地适时止住话匣。
沈行濯寡漠看她一眼,“怎么不按了?”
裴矜这才反应过来,僵硬将双手垂落在身体两侧,嗡着嗓子撒娇:“手酸。”
沈行濯眸色渐深。
怕他会继续往下问,裴矜倒吸一口凉气,倏然软下腰身,双臂攀住他的肩膀,仰面去吻他。
他没动,也没回应。她有些急,左手轻扯他的衣领,想让他和自己贴近些。
四目相对,她能清晰瞧见他眼底浮现的不沾任何杂念的清明。
裴矜内心彻底乱了,主动结束了这个单方面的吻。
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直直注视他。
有水光在眼里泛散、绽开,干净到一尘不染。
以至于轻易就能让人看穿那抹来自于她本身不自知的矛盾感。
起身,重新回到地面。双膝支在地毯上,她伸手,想去触碰他,被他一把捉住手腕。
沈行濯眯了眯眸子,“做什么。”
裴矜鼓起勇气柔声说:“……履行承诺。”
他松开对她的桎梏,想看她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究竟能搞出些什么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