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看他有时候多不肯多看一眼。
因为他和父亲长得很像。
祁阑抹了一把眼。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那特么的是没有戳到心窝里。
今日生辰宴上,那些人咄咄逼人的威逼,一幕一幕还在。
只是今年不同,今年,他身边有个人帮他怼回去了。
他这个生辰,是这么多年来,过得唯一痛快的一次。
原本心情沉重而麻木,可想到姜意,想到姜意在宴席大殿对他的回护,想到一路来,马车上姜意带着他唱歌,祁阑忽然觉得又没有那么难受了。
头顶的月亮很亮很亮。
他以后,说不定不光能看到月亮,也能看到太阳呢。
都说太阳是公平的,阳光公平的分享给每一个人,可祁阑这二十多年来始终觉得,他是被太阳抛弃的人。
不配活在白天。
但现在,他有些渴望那抹阳光。
只是...
当祁阑回到卧房,那抹阳光正睡得四仰八叉,哈喇子都流到枕头上了。
祁阑:...
这确定是我那抹阳光?不是我极度痛苦之下产生的某种依赖心理?
皱着眼角看了姜意片刻,祁阑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去洗漱。
今儿生辰,他不想一个人睡在书房里。
想要身边有个人陪着他。
哪怕这个人睡得跟个猪仔似的。
祁阑穿了里衣,轻手轻脚的上床。
静妃这边的地龙烧的不如太子府的暖和,姜意紧紧的裹着被子,就露出一个小脑袋。
祁阑上床,却没急着吹灭灯,也不知道是为了平和心情还是为了什么,他支着手侧躺着看姜意。
姜意可能是裹得被子太紧,有点热了,扣了扣鼻子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
那手不偏不倚,直接放到了祁阑腰上。
祁阑顿时只觉得腰上被姜意手覆盖住的那一片麻掉,跟着一起麻掉的,还有脑子。
简直转不过来了。
他从来没觉得一个姑娘的手能这么沉,沉到他腰那一块几乎要撑不住这只手。
“莫太妃,你给老娘滚!”
姜意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忽然咬牙切齿怒骂一句。
骂完,一脸气咻咻的。
“想要和老娘斗,我告诉你们,你们全都不够数,等着被我收拾吧。哈哈哈,到时候,有你们屁滚尿流的时候,哈哈哈!”
祁阑:...
这大半夜的,床上的人忽然给你来一嗓子哈哈哈。
汗毛都得吓得倒立起来。
姜意一脸小得意,估计在梦里正在欣赏莫太妃屁滚尿流呢。
祁阑伸手,在姜意嘴上捏了一下,“怎么这么能说,睡吧。”
姜意原本放到他腰上的手,挪了一下,没在腰上挂住,直接顺着腰线滑了下来,落在他小腹下面一点。
祁阑:...
“跟我斗?翠嘴,撕烂她的果!”
姜意还沉浸在自己的梦里,乱七八糟的说着。
祁阑什么都听不真切了,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姜意那只手上。
那只落在他小腹下面一点的手,可能正在撕烂谁的果,手指一直戳戳戳,戳他小腹。
祁阑猛地提了一口气,将姜意伸出来的手给她塞回被子里,无奈的起身。
这床他是躺不下去了。
长喜原以为今儿他们太子爷又和姜侧妃一起唱歌又吃了姜侧妃煮的面,大生辰的,怎么不得把事情做全套了。
所以祁阑回了卧房之后,他直接去了书房。
反正也睡不着,拿着戚焕的那些宗卷再研究研究。
好家伙。
他才刚刚坐在椅子上,斟上热茶,端了点心果子,书房门就被祁阑一脚给蹬开了。
长喜震惊的看着祁阑,“您...让赶出来了?”
这话原本在心里盘旋呢,也不知道是夜太深还是怎么,一下就秃噜出来了。
话音出来,长喜:...
祁阑:...
祁阑脸色一沉,“没大没小,什么叫我被赶出来了?孤是那种被赶出来的人?孤不屑于和她同床共榻!”
长喜:...呵呵,您高兴就好。
“那...卑职给您这边铺床?”长喜问。
祁阑扫了一眼他手里的宗卷,刚刚让姜意那么一通捣腾,他现在还能睡得着个屁!
“不用了,看宗卷吧,早点把戚焕这条线理顺了早点完事。”
祁阑说完,绕过桌案,直接捞起桌上宗卷看起来。
以至于长喜一时间有些迷惑。
这是被赶出来了?还是已经完事儿了?
要说被赶出来吧,他们殿下这精神状态还挺好,也没发怒。
要说已经完事儿了...这前后脚的时间是不是也太短了些?而且,完事儿不应该抱着人正好一睡吗?怎么还要来这边再续摊儿呢?
啧——
搞不懂,长喜只能将自己准备好的热茶点心往祁阑桌上端过去,“殿下...”
“你把这个...”
祁阑抬手把宗卷递给长喜,恰好长喜端了热茶过来,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声音不且落下,长喜手里的茶壶就被祁阑手里的宗卷给撞歪。
紧跟着,两个人四只眼,眼睁睁看着半壶热水朝着宗卷就浇了上去。
“我的天!”
长喜眼疾手快,连忙将茶壶挪开。
祁阑蹭的起身,提起宗卷就将水倒下去。
哗啦——
一张从未见过的纸,从宗卷里抖落出来。
第85章 有话
祁晏一愣,长喜将手里的茶壶赶紧搁了旁边桌上,弯腰小心翼翼从地上捡起那张纸。
祁晏收回手里的宗卷。
一张页面因为被水浸湿,原本蘸合在一起的两张纸此时分开来,落地的那张纸,就是从这两张纸当中落下去的。
“殿下。”
长喜将捡起来的纸送到祁阑面前。
那纸上没有文字,画了一个图腾。
繁复的花纹堆积着,中间是一条腾飞于青云间的龙。
“这什么意思?”长喜一脸纳闷看着那个图腾,“这...”
“这是玉佩上雕刻的。”祁阑说完,将自己的玉佩从腰上解下。
那张纸平放在桌面上,祁晏将玉佩摞在那图腾上面。正好,长方形的玉佩将那图腾严丝合缝的遮盖住。
长喜大吃一惊,“殿下这玉佩,是皇室特有,这样的大小规制,是其他玉佩不可能有的。”
“这就是戚焕找的那个玉佩。”
长喜立刻就明白过来,“戚焕那老贼找的玉佩上雕刻的就是这样的图腾,他找的那个玉佩,是皇室专用。
姜侧妃娘娘猜测,他们和前朝有关。
我朝现在用的皇室玉佩,规制是沿袭前朝的,只是更改了玉佩上的图腾。
也就是说...”长喜看向祁阑。“姜侧妃没猜错。”当然没有猜错。那人那么聪明。
“可戚焕把这个画下来是什么意思,刚刚是在那一页发现的...”长喜说着,转头去看刚刚被浇湿了的宗卷。
是封面。
谁都没有想到,有一点硬的封面,其实是两张纸粘在了一起。
封面的纸张原本就比里面的纸张要硬,多粘一层纸,谁也想不到。
“这画,未必是戚焕画的,宗卷是从户部直接拿过来的,这是户部存档的东西,里面记录的内容戚焕都未必插过手。
这个,可能是当时记录的人画下来藏进去的,也可能是其他什么人发现了这个秘密。但是又无法宣扬出来,没办法,只能将这个秘密藏到这里。什么可能都有的。”
祁阑捏了一下那被打湿的封面。
“能接触到这宗卷的人太多了。”
确实。而且又这么多年了。
这宗卷本身记录的内容,祁阑和长喜已经翻来覆去研究了好几遍,都是官方记录,并无什么要紧的。
此时祁阑盯着眼前纸上画的图腾。
他其实是有一点眼熟的。
但也仅仅是有一点眼熟,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曾经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下于哪里见过这个。
“誊抄几份,给大家发下去,让他们出任务的时候留意着点吧。”最终,祁阑也只能如此吩咐。
和长喜翻了半夜的宗卷,等到两人入睡,已经是天蒙蒙亮。
姜意昨儿睡得早,又睡得好,今儿一早就醒来。
原本还担心给祁阑捏肩别再擦枪走火了,她可不想被折腾一夜,结果祁阑昨儿和静妃谈事情谈的晚,她美美的过了一个只有自己的夜晚。
神清气爽,姜意起床洗漱了,原想着找点早饭吃,结果一出门便遇上静妃在院子里和婢女说话。
姜意大吃一惊,赶紧上前行礼。
“别怕,没什么要紧事,我过来是告诉他们,等开春了在这个院子里种点铃兰。”
大早起的,专门跑到这个院子里来,就为了吩咐一句任何时候都能吩咐的种点铃兰?
反正姜意是不相信的。
不过无所谓,她相不相信又不重要,只是惦记着之前答应过祁阑的事,加上姜意自己也希望静妃能够离开风波庄回宫或者回京。这样,宫中她再被欺负,好歹有个人能帮她一把。
略作犹豫,姜意朝静妃道:“娘娘现在得空吗?妾有几句话想要对娘娘说。”
静妃笑着朝姜意背后的屋门瞧了一眼,“好啊,阑儿还没起?”
姜意:...哈?
脱口道:“不知道啊,殿下昨儿不在妾这里睡的。”
静妃:...
吃个面条都给他吃的那么香,结果晚上不在这边睡?
静妃倒有点看不懂她那儿子了。
不过面上没什么表现,静妃朝姜意道:“正好,陪我用早饭吧,什么话,吃过早饭再说。”
姜意跟在静妃一侧,随她回了主院。
不出意外,早饭就是米粥配着一点小菜,还有一笼小馒头。
“娘娘平时都是这样的早饭吗?还是殿下来了,特意丰盛了些?”姜意静妃对面坐了,眉眼弯弯笑问。
静妃倒是被她问的有些错愕,“你觉得丰盛吗?”
姜意便道:“要说丰盛,那肯定是不丰盛,酒楼里的鲍鱼鱼翅佛跳墙摆一桌,算丰盛,但是丰盛这个词,怎么说呢,它丰不丰盛,看怎么比。
鲍鱼鱼翅丰盛吧?但是和宫中宴席的菜肴比起来,它就不够看。”
静妃看出来了,姜意说有话要说,那是真有话要说,并且已经开始了。
她给自己的贴身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会意,带着几个伺候的小丫鬟不动声色的退了下去。
等门一关,静妃朝姜意笑道:“不管怎么比,我这清粥小菜,也算不上丰盛。”
“清粥小菜的确是算不上丰盛,但是若这小菜从只有一个升级为有五个,这便算是丰盛了,是娘娘想要竭力想要隐藏但是又不由人的母爱。您爱太子殿下,才会如此。”
静妃拿着勺子的手指,很轻的颤了颤。
这些年,她从未听任何人说过她爱祁阑。
她听到的,都是她对不起祁阑,她为什么不替祁阑考虑,她为什么只想着死了的人,包括祁阑自己,也是这样想。
静妃垂了眼,声线冷硬下来,“这便是你想说的?你想说,你窥探到了本宫的秘密?”
静妃向来不喜欢用本宫这两个字。
现在却说了。
声音冷的瞬间让周遭的空气都寒了几分。
姜意没怕,只是笑着摇头,“不是,妾不是想说这个,妾是想说太子殿下的生父。”
静妃倏然抬头看向姜意。
眼底杀意丝毫不加遮掩。
眼睛微眯,“你都知道什么?”
姜意确实知道的不多。
她全部的知道,都源于那天晚上的那个梦。
第86章 鸡血
那天,她梦到自己高烧的那一夜,梦到靖安伯府老夫人和靖安伯在她屋里窃窃私语的那些话。
那些话,不光有她死去的爹娘,不光有四皇子的镜央楼,还有太子爷。
靖安伯府老夫人和靖安伯悄悄的闲话,说太子爷祁阑到底是前太子爷的种还是如今皇帝的种。
两人各执一词。
姜意那天晚上,梦醒之后,反反复复回忆了梦里的话。
尽管她听到的不多,可她所听到的那些,足够她去猜测了。
静妃身为太子爷的母妃,却不在宫中住着。
每逢太子爷的生辰,宫宴都会闹出各种乱子来诋毁太子爷,而皇上只作壁上观。
皇上和皇后给太子挑的太子妃,太子并不满意。不仅不满意,还直接闹出成亲前夜纳侧妃的事,甚至经过几个回合的交手,直接把太子妃软禁起来。
所有种种摆在一起,再加上梦里偷听到的那些话,姜意心头便有一个朦朦胧胧的猜测。
这个猜测,才是直接导致她愿意假死离开太子府的根本原因。
她一丁点都不想卷入皇室这种带着黑暗背景,绝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争斗。
太血腥太凶残了。可惜,失败了。
既然失败了,就要好好替自己谋划一条能活着的路。
姜意从小到大,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让自己活着,为了活着,她会积极的努力,为自己争取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毕竟有位爷爷说得好,要团结一切能够团结的力量!
姜意将勺子放到碗里,脸上神色温和中带着坚定,给人一种坚毅不拔的小草的样子,“我若是说,那位长辈如果没有死呢?”
静妃原本只是严肃的脸色,倏忽间,血色全无。
咣当。
她失砸了个稀碎。
瓷片四溅间,静妃竭力克制却没克制住声线颤抖,“你说什么?”
姜意说:“你们就那么笃定,那位长辈确实过世了吗?亲眼见到了他本人的尸体?”
静妃几乎被这两个问题问的全身发抖。
手连一方帕子都捏不住,手指抖得手上几乎用不上力气。
她的的确确,从未见过前太子爷的尸体。
前太子爷是死在战场上的,传来的只有噩耗,却没有尸体,连下葬都只有衣冠冢。
当初,她也坚持死要见尸活要见人。可她所有的努力抵不过当时那些人对皇权的欲望,每一个人都在策划着新太子的册立、她所有的坚持,就只有她自己的努力。
可她失败了。
她不仅没有验证前太子爷的死活,甚至被迫入宫,成为那人身下...
她没办法,她没得选,当时她怀孕了。